《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 第1章 [仙侠魔幻]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完结】 文案: 天族太子妃本是最注重形象的人,此刻却满目悲壮跪在缘衣面前,恨恨道:“求魔尊放过我儿。” 缘衣眉目妖艳,红唇微扬:“是他自愿的,你怎么能怪我呢?” 一位面冠如玉的男子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躺在两人身后,闻言手指微动。 虐夫火葬场,追夫游乐场 仙侠奇缘、古典仙侠 第1章 一念神魔 “衣垂三寸,过江深渊。”悬衣翁年迈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三途川边,话音刚落,便有阴差上前压着还浑浑噩噩的阴魂踏入江深渊。 今日亡魂似是不多,那么一个被押走了,夺衣婆和悬衣翁已经空闲了下来。 慕青上前递上手中的酒,笑道:“明日二位又能休息了,我家帝君特意给二位让小仙带来这清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大抵这天上人间,无论是人是鬼,送些礼总是好办事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当是没错的。 君旻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绷着脸的老头的见到酒后眼睛瞬间亮了,不顾老妇人的敲打笑眯眯地接过了酒,“帝君多礼了,烦请慕青仙官替小仙多谢帝君。你放心,我已经让老渡头在忘川那里等着了,你过了黄泉路,就能看到他了。” 早已经习惯了悬衣翁的变脸术,慕青习以为常地拱手道谢:“如此,多谢悬衣翁。” 老头此刻正抱着酒爱不释手,闻言只摆摆手笑着敷衍道:“无事无事,你赶紧去吧,早去早回,我还等着老渡头回来和我一起饮酒呢。” 慕青正要行礼告辞,夺衣婆却看向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君旻,苍老浑浊的眼睛带着疑问:“这位是哪家的小仙童?” 话一出,君旻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两人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君旻,往日慕青可都是独自前来,身边突然多了个小仙童,自然让人好奇。 这小仙童一身月白锦袍,看似平常,衣料却是鹊山千年才出一匹的织金锦,长得更是唇红齿白,虽尚年幼,但足以可见长大后是怎么样的风采。 奶娃娃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很是乖巧,但周身的气势让两人都不由敬畏。 悬衣翁是故意没有询问的,这般的人儿怕不是哪位神君的孩子,竟敢随着慕青去那魔域之地,这可不是他们能管的。虽说慕青去了魔域那么多次都没有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这小仙童去了魔域出了事情,他还可以推脱自己不知道这位小仙童的身份,减轻点责任,若是明知身份尊贵还不拦着,这出了事,他们可就责任大了。 慕青颇为尴尬,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结伴而行的原因是这样的:他昨日领命去给那位送生辰礼,谁想这两日月浮宫无事可做,慕青今日便睡过了,一大早火急火燎地起来将礼物给那位祖宗送去,谁想刚到九重天门,就遇到了这位小祖宗。 半大的小娃娃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也不让路,只可怜巴巴地盯着慕青。 慕青迫于这位小祖宗的身份,又见他着实可爱,只好按耐住内心的焦躁,轻声劝慰道:“小天孙这是怎么了?” 奶娃娃用小胖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委屈巴巴地说:“明日是天君的寿辰,我本想歇息一日,不去学那枯燥无味的法术知识,只我娘亲不让。我这才逃了出来,你是要往哪里去,可否带我一起去。” 慕青要去的可是魔域,其他仙家尚且不敢独自前往,他又怎么敢带着这位天族的小天孙去,若是被那位知道了这位的身份,怕是要把他连仙带礼,一同扔进忘川。 可君旻既然提出这话便是一定要跟去的,不等慕青拒绝,君旻已经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换上了一副天族小天孙的面孔,小孩绷着一张脸,小胖手背在身后,小大人似的威胁道:“你若是不带我去,我便偷偷跟在你身后。你可想好了,我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 不得不说这位小天孙的确说出了慕青担心的事情,这若是自己带过去,老老实实从魔域走一遭未必会出事,但小天孙要是任性贪玩跟着他进了魔域,不在他眼皮底下,被魔族抓到了,依着那位的脾气,小天孙怕是凶多吉少。 君旻一向聪颖,看出慕青的犹豫不决,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软声软气地说道:‘‘你可放心,我会老老实实跟在你身边,不会乱跑,保证不会出事的。” ……好吧,慕青能怎么办,只能同意了。 慕青本想打哈哈混过去,但君旻是什么人,他有他的骄傲,天族的天孙,他生来身份尊贵,他的身份不需要隐藏,更不需要借旁人之口说出来,慕青还未来得及想个好借口,孩童稚嫩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已经响起了:“我乃天族,君旻。” 三界谁不知,当初天族小天孙出生时,天地间灵气空前充沛,霞光满天。自万年前仙魔大战,天地间灵气早已不如以前,君旻出生时,灵气竟隐隐有赶上万年前的盛况,众仙都以为这位是女娲大神派来再现世间灵气盛况的救星,天帝更是将君旻捧在手心里,名字还是天帝和辰烨帝君商讨好久起的。旻意味着秋天,万物萧条的季节,却也是五谷丰登的季节。取名君旻,是希望这位小天孙将来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都能做个君子。 第2章 一听这名字,悬衣翁手里的酒差点没拿稳,哆哆嗦嗦地拉着夺衣婆就要行礼,君旻受了礼后,小手背后,“今日我只是觉得无聊到处逛逛罢了,你们忙你们的便是。慕青,我们走。” 两人身形彻底消失后,悬衣翁没了做作的怂样,夺衣婆却是有些担忧:“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这位小天孙不会出什么事吧?” 悬衣翁抱着酒咂咂嘴:“你这老太婆,瞎担心什么。你能拦得住这位过去吗?再说了能出什么事?若真的出事了,也是命里当有此一劫。不必担忧。” 说完便抱着酒壶躺靠在一旁的衣领树上了,丝毫不管夺衣婆的担忧。 夺衣婆也只能当自己想多了,见他又躺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甩起袖子转身就走,边走边埋怨,“一看到酒就走不动路,脑子都没了,迟早在在这上面翻跟头。” …… 这边两人过了黄泉路,行至忘川,上了渡船,相对无言。 渡船的老头向来少言寡语,慕青每年过这忘川,老渡头和他讲的话不过十句,偌大的阴间,也只有悬衣翁能靠酒和他讲上几句话,久而久之,慕青便也养成了上船不讲话的习惯。 然而君旻心中有惑,见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身份的包袱,便主动搭话问:“刚才那两位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吓着慕青,但他反应很快,“那两位是悬衣翁和夺衣婆,负责称量所过阴魂的罪孽。小殿下当知道三途川?” 君旻点点头,“自是知道。” 慕青笑,“人活一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罪孽,死后转世投胎前,需洗清身上的罪孽。但人有好坏之分,身上的罪孽亦有轻重之分。那两位就负责称量要去投胎的阴魂身上的罪孽,将他们按罪孽轻重不同,分别流入三途川。若是身上只是普通罪孽,则入山水濑;若是有些重了,像杀人放火则入江深渊;再严重些,若是大逆不道,不孝父母,杀孽过重之人则入有桥渡。待洗涤完身上的罪孽,方可投胎转世。” “那是如何区分罪孽轻重?” “小殿下可曾注意到刚才那二位身边的树?那树名唤衣领树,待阴魂过界时,由夺衣婆夺取阴魂所着衣物,由悬衣翁将衣物挂在衣领树上,再根据枝条垂落的幅度判定阴魂身上的罪孽轻重。” 君旻若有所思,沉思半晌又问,“若是罪孽深重,即使有桥渡的河水也不足以洗清阴魂身上的罪孽,该当如何?” 慕青又笑了,这一次竟还带着骄傲的意味,感叹道,“小殿下不耻下问,乃我天族的福气。这种人、仙自然是少数,若真有这种人,当移交酆都大帝,由他裁定适用何种酷刑,用刑过后,再入有桥渡。” “到了,两位可以下船了。三个时辰后我会在此处等二位,过期不候。”船家苍老又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慕青抬头一看,原是已经到了魔域了。 眼前景色于慕青已是平常,与君旻却是十分震撼人心。魔域煞气极重,寸草不生,万年来,只有曼珠沙华和娑婆树可在魔域生长。如今的魔尊不喜黑色,唯爱红色,又因曼珠沙华开出的花为红色,那位便在三界唯此一棵的娑婆树边种上了曼珠沙华。 君旻刚过黄泉路,一路走来都是曼珠沙华,花无疑是美的,但见多了也觉得的无味。然而,眼前大片的红色,极致的热烈包裹着那唯此一棵的娑婆树,竟给了君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大的震撼。 好一会儿,君旻突然就体会到这片花海给他的震撼是什么,是极致的孤独感啊。偌大的花海中只有一棵树,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没有他人。 慕青只听到这位天族的小殿下呆滞地望着前方,像被夺了心窍喃喃自语,“她是个怎样的人?” 慕青愣了愣神,明明君旻没有指名问姓,但却知道他在问谁,叹了口气,“大概,一念神一念魔吧。” 君旻仿佛才回过神来,小小的包子脸上带着疑惑,“一念……神魔吗?” 第2章 杀了他(一) “小殿下,待会儿我们送完礼就走,您可千万跟紧小仙,不要乱跑。” 君旻有些疑惑,昂首问:“慕青,你是要给谁送礼?可是种下这片花海的人?” 不等慕青回答,君旻又紧跟着问道,“可是自万年前天魔大战后,天魔便不在来往了,你可是奉辰烨帝君的命令?天帝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你为何要走忘川,而不是过宪翼水,直接进魔域?” 君旻虽小,但是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步步紧逼,慕青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语言,“小仙的确是奉辰烨帝君命令来给魔尊送生辰礼的,小殿下放心,此事天帝也是知道的。不走正门进魔域,不过是不想给其他仙家留下把柄罢了。” 原来魔尊就是种下这片花海的人,她长什么样?应该很漂亮吧。 慕青一个人走惯了,为了配合君旻的步伐已经放慢了脚步,但无奈君旻不过七百岁,即使慕青放慢了步子,君旻还是得登登登小跑着跟上去,长吁了一口气,似是随意问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倒是与天君只隔了一天。她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很温柔?像我娘亲一样温柔?” 慕青停下脚步,蹲下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君旻,企图纠正他这错误可怕的想法:“很漂亮,但是,一点也不温柔。” 第3章 又叮嘱道:“小殿下,待会儿若是见到了魔尊,您千万不可暴露身份。” 君旻小眉头皱起来,“为何?” 慕青道:“魔尊她不喜天族。您还小,现在不懂,将来就会知道了。只待会儿小殿下可记住小仙的话,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见慕青三番四次叮嘱,君旻皱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好吧。” 慕青虽然嘴上叮嘱,但心里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依着那位的性子,想来是不会亲自见他的,多半是又让鬼卿接待他,转身就把礼物扔了。 魔域有座主城池,名唤根思城,魔宫就位于根思城中。如往常一样,慕青一入根思城就被魔兵带到了魔域左使鬼卿的面前。 鬼卿乃是玄烈鸟所化,玄烈鸟一族冷心冷清,但若认定一个人,也必定倾心相待。当年天魔大战,玄烈鸟损失惨重,最后竟只剩了个鬼卿,魔尊缘衣见他修炼天赋不错,便收了他在座下。这么多年,他一步步从小小的魔兵坐到了护法,又成为了魔域左使,成了缘衣如今最信任的人。 青年不像其他人魔族穿着黑衣,而是一身白衣,气质冷清,从城门走出来时,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然而看似温润如玉的公子,一开口却如淬了冰,说出的话都带着寒气,对着慕青质问道:“他是谁?” 君旻不喜鬼卿说话的态度,又念及刚才慕青所嘱咐的话,到底没说什么。 慕青虽早已预想到这副场景,但真的发生了,腿却还是有些软,壮着胆子拉着君旻上前,行礼笑道:“这是月浮宫新来的小仙童,得帝君信任,带着他来熟悉熟悉路,往后可由他来给魔尊送礼。” “是吗?”鬼卿冷笑一声,满脸鄙视:“你莫不是以为魔族都是傻子。” 言罢,又看向君旻,打量了好一会儿道:“也罢,不过是个小孩,下不为例。进来吧,尊主有话交代你。” 慕青有些愣神,魔尊已经有两万年没见他了,每次都是留下礼就走,今日怎么突然要见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慕青瞬间就正经了,“烦请左使。” 君旻本因为鬼卿的话有些不开心,他生来便是万众瞩目,何曾受过这种冷待。但到底是孩子心性,从未离开过天界的他,初来魔族,见什么都稀奇的很,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刚才鬼卿冷待他的事情忘了。 魔域虽不如天界灵气充裕,但大概天界的神仙都是无情无欲的,所以天界颇为冷清,魔域确是不同,刚才一路走来,根思城竟如凡间的集市一样,热闹的很。 这么想着,一直进了大殿,君旻还有些意犹未尽。 直至慕青俯身行礼,恭敬道:“参见魔尊。”君旻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有些呆愣。 上首白玉椅上侧躺着一位红衣女子,女子雪肤花貌,容貌倾城,眉目冶艳,一身红衣不着其他装饰,乌发用娑婆树的树枝做成的木簪轻轻拢起披在身后。 君旻见到她很开心,但为何开心,他也不知道。君旻想,大概是因为她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吧。 从两人进入大殿开始,就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她,缘衣顺着视线看过去,是鬼卿说的那个奶娃娃。奶娃娃就是奶娃娃,见她望过去,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脸红彤彤的,将无处安放表演了好一会儿,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缘衣露出了软软的笑容。 孩子的笑很纯粹,那是缘衣好多年没有见过的,缘衣喜欢。愣了愣,嗤笑一声,转向慕青问:“他是谁家的娃娃?” 缘衣打着一手好算盘,这孩子倒是合她心意,不如带在身边玩玩,过几天再送回去。 刚刚还谨记不能暴露身份的君旻,此刻就像喝了孟婆汤一样,将答应慕青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交代的一清二楚。 一听到缘衣的话,像个被教他理论知识的老师点名提问一样,立马急切道:“我叫君旻,今年七百岁了。” 说完,脸又红了。 慕青的脸却白了,心虚地望向上首的缘衣。果不其然,缘衣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慕青心里哀嚎,我的小祖宗啊,不是让你不要暴露身份了,你怎么一见到这魔头就跟中了蛊一样,什么都交代了。 君旻也感受到了和刚才全然不同的氛围,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小脸有些发白。手悄悄拉住慕青的衣袖,小声问道:“慕青,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慕青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小声安慰道:“小殿下放心,您” “放心,”缘衣冷笑一声,“慕青,莫不是这些年给你脸了,给你们月浮宫脸了。竟敢将天族的人带到魔域,找死吗?” 第3章 杀了他(二) 慕青脸色发白,喉咙发干,半晌才颤着声音道:“魔尊息怒,此事是小仙做错了。小仙自作主张带小殿下来魔界,此事帝君不知,还望尊主不要迁怒帝君。但殿下身份特殊,又是稚子,也望尊主看在帝君的面子上放小殿下离去。尊主处置小仙便是。” 君旻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却又好像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他很聪明,大概是因为他是天族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因为他是天帝的孙子,她不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结论,君旻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比被天帝压在重华宫学习还难受。 第4章 天族天孙这个身份掩盖不了君旻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被想要亲近的人讨厌了,对于孩童来说是件伤心的事情。 君旻不懂这种情绪,从小到大他的娘亲都告诉他,万事不会事事如意,世间更是没有完满之人,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讨厌你。若是将来有人讨厌你了,不必伤心,不必难过,那说明你们之间没有缘分,既然如此,倒也不必纠缠。 道理君旻都懂,但是君旻眼睛还是酸酸的涩涩的,有些疼,这是君旻活了七百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慕青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说完后,缘衣笑了,这是拿辰烨做人情呢,“你家帝君知道你把这么多年他送礼的情谊用来救这小子了吗?” “倒是胆子大,”话未说完,小小的啜泣声就传到了缘衣的耳朵里,她眉目一凛,呵斥道:“哭什么?要哭回你的天界哭丧,别污了本尊的无名殿。” “嗝~~~嗝” 君旻被她这么一吓,眼泪倒是止住了,却止不住地打起了嗝,一惊一颤的模样,配上红红的眼睛,全然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娃娃,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大抵是会心疼的,缘衣心里却只有厌烦,她最不喜人哭泣,于她而言,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也正因此,缘衣的语气愈发冷冽,“听说你是天帝最宠爱的孩子,你的法术很多都是他亲自教导的。怎么?天帝就是教你怎么哭的?” 想到那个传言,缘衣眼中划过一丝嘲讽,讥笑道:“他们竟妄想你能杀了本尊,莫不是天族的人过了几万年的太平日子,把脑子也过丢了。” 抽抽噎噎中,君旻虽然听清了缘衣的话,但不明白她为何说自己要杀了她,便断断续续地为自己辩解:“我~嗝~不会~嗝杀你的。” 缘衣哪里在意他的辩解,莫说君旻如今不过是个奶娃娃,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便是将来他长大了,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本尊正愁没有借口拒绝你家那位好帝君的生辰礼,既然你送上门的把柄,本尊就收下了。”缘衣扬眉,“带着这小子滚吧,回去告诉辰烨,天魔七万年之约已经快到期了,往后你也不必再假惺惺地送礼了,魔域从此不会再让你们进入了。鬼卿。”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青年手持骨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凉声道:“走吧。” 听到往后自己再也不准进入魔域,慕青虽恐慌回去无言面见帝君,但意识到自己和小殿下的性命保住了,忍不住轻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朝着缘衣行了个礼,拉住从听到“魔域从此不会再让你们进入了”就止住哭泣的君旻转身离开。 君旻内心不想离开,但也知道如今的场面不太好,纵然心里不舍,也老老实实跟着离开了。 君旻有洁癖,不喜被旁人触碰,但因心情低落,一路上被慕青牵着,竟也乖巧地没有发作。而慕青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也没心思去注意君旻的情绪,只在心里组织待会面见帝君如何解释这件事的措辞。 两人各怀心思,周身围绕的气氛十分古怪。 “两位迟到了一刻钟。”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间的沉默,慕青回神一看,原是已经到了忘川了。 约莫是刚被吓得脑袋还没回来,听到摆渡人的话,他竟脑子一抽回了一句,“您不是说过期不候吗?” …… 话一出,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惹得君旻都清醒了。 慕青扯了扯嘴角,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次出来既招惹了魔尊,又得罪了老渡头,看来今日不宜出行。又念及往后恐怕也不会再来了,当下又释然了。 对着老渡头感激地笑道:“在下糊涂,差点辜负了老者的心意,多谢老者愿意在此等候我和小殿下。” 若是老者如他所说的过期不候,那今日二人怕是离不开着魔域了,君旻也作揖道:“多谢老人家。” 老渡头睨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悬衣那个老头求爷爷告奶奶求我再多等一刻钟,你们以为我会在这等你们。” 果然送礼是有用的,慕青偷笑:“老者心善。” 上了船,行至一半,慕青发现这位小殿下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是因为坏了自己的事情而内疚。 此行虽然失败而归,甚至还被勒令从此不得进入魔域,但慕青并未将此事归咎于君旻身上,便是他想好回复帝君的借口,也未将君旻牵扯其中。魔尊今日召见他,便是要拿七万年之约即将到期为由让帝君往后都不再送生辰礼到魔域,以此断了两人的联系。其实即使七万年和平之约到期,两人继续来往也无碍,但魔尊却直接干脆利落断了和帝君的联系,想必是对天界还有怨念。 思及此,慕青心中叹了口气,恐怕天魔两界还有场仗要打啊。 慕青正要劝解君旻莫要为此事忧心,却听见君旻有些苦恼地问:“慕青,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她生气了?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差。司命说过女子都不喜男子冒冒失失的,我今日是不是太冒失了?” 慕青抚掌大笑,“您算什么男子,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此事与小殿下无关,您莫要为此忧心。” “她,似是不喜我?” 慕青顿住,“魔尊不是不喜小殿下,只是不喜天族。” 第5章 * 这边,鬼卿将两人送走回到无名殿,对着上首红衣女子行礼道:“尊主,那是天族天孙,”想到那个流言,又接着道:“当年他出生后世人皆传……您为何不杀了他” 缘衣红唇轻启,眉眼妖艳,“怎么,他还能杀了本尊不成。若他真有本事,便是死了,又如何?” 第4章 离墨帝君 月浮宫。 空荡的宫殿中,慕青手捧瑶琴,跪于下首,恭敬道:“帝君,属下无用,魔尊不愿收礼。” 男子一袭青衣,眉眼如画,闻言轻笑,声音如醴泉清澈动听,“往日她都是收下的,怎么今日倒是不要了。又耍脾气了。” 明明是用及其温柔的声音低喃,甚至带着些宠溺的意味,不知为何,慕青却感觉帝君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未在意。 “并非如此,”慕青悄悄抬眸,“魔尊说,天魔七万年和平之约已经快要到期了,往后帝君也不必再送生辰了给她了。” 辰烨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也不在意所说的约定到期,只低声道:“倒是可惜了这苍梧神木所作的瑶琴,她既然不要,就放到苍梧山,毕竟我可不会失约。” 慕青低眸道:“是。” 刚要起身,却听到辰烨似自言自语,哼笑了一声,“慕青,你没有其他要和本君说的吗?” 慕青顿了一会儿,又俯身跪下道:“今日,小殿下也和小仙一起去了,还为此惹怒了魔尊。” “哦?”辰烨轻笑,“既然如此,那刚才为何不说。” 慕青磕磕巴巴说道:“小、小仙知错。” “知错。”辰烨看着他,轻声说:“知错就得受罚。” 辰烨的手指轻轻点着酒杯边缘,那是他无聊时会做的动作。 “就罚你过黄泉路,入三途川,下凡去吧。你若是有本事,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 红的妖冶的彼岸花映红了远处宪翼水与天交接处,金黄色的娑婆树如遗世而独立的美人屹立于红色火焰中,娑婆树下,一位红衣美人侧卧于树干上,似笑非笑,薄唇微弯。 最后一笔结束,若安隔着画都能感受到女子的嘲讽,眼前之景太过令她震撼,一时间竟失了声,半晌,才找回声音,颤声问道:“你画的是谁?你画她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的,你为何要画她?” 大概太过惊讶,若安有些语无伦次了。 自天帝二十万岁寿辰过后,若安就觉得自家儿子有些奇怪,整日将自己锁在重华宫中,每日除了请安,竟不见他人影。 君旻是她生的,她了解这个孩子,虽天资聪颖,但的确算不上什么勤快的,加之年纪又小,还是贪玩的年纪,每日除了修炼,便是满天宫的乱窜,何时见他老老实实待在重华宫。 若安本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日未准许他出去耍,君旻耍小性子了,便想着亲自做些点心来看看孩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幅画。 “你说,”若安指向那幅画,“你怎么会画出她的画像。你画她做什么?” 手上放笔的动作被突如其来得声音惊得顿了一下,君旻愣了愣,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笔,十分自然地挡在若安面前,嬉笑道:“娘亲。” 见君旻竟还挡住画不让她看,若安更生气了,拂开君旻,拿起画卷,画中女子的脸比之刚才更清晰了,诚然就是七万年前,天魔大战中,她于腥风血雨中惊鸿一瞥的那个人。她记得,当时她也是这番模样,似笑非笑,一脸嘲讽,仿佛世间所有与她而言不过蝼蚁。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对,你为何会画出她的模样?”想到那个可能,若安更急了,“你是不是去魔域了,可有受伤?” 语毕,若安急急忙忙放下画,将君旻翻来覆去查看身上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君旻无奈,拉下若安的手,笑道:“娘亲,我无事。孩儿贪玩,的确偷偷跑去魔域了,也看见了……”君旻顿了一下,“魔尊,但她很好,没有伤害我,还让鬼卿送我呢。” 若安闻言,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呵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好心。” 又想到君旻的话,若安冷笑,点了点君旻的额头,“你这小子,你是被鬼卿赶出魔域的吧。” 君旻嘟嘴,小手捂住额头,不说话,只眼底露出一抹委屈和落寞。他到现在也不明白缘衣为何不喜他。 若安何时见过君旻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君旻要什么有什么,这种被人赶出去的委屈,他还是第一次受。几乎是瞬间,对儿子的心疼瞬间盖过得知君旻擅自去魔域的担心和怒火。 笑着牵过君旻的手,柔声道:“那魔尊缘衣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我不管你怎么去的魔域,既然你安全回来了,我也不责怪你了。只是,” 若安拿过一旁的画,“你去魔域这件事不可被天帝与你父君知道,这画,我没收了。” 一听见画要被没收,君旻急了,握住若安拿画的手,“娘亲,我定会好好收着她,不会让父君和天君发现我去过魔域的。” 若安疑惑,这孩子好好的画魔尊干什么,如今又要收着这幅画……想到那个可能,若安眼神一凝,倏尔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个孩子。 若安笑:“你要这幅画也没什么用,若是被天君看见了,你可是要受罪的。” 第6章 君旻不让,“娘亲,我不会让天君知道的。” “不行,你擅自去魔域的事我还没有罚你,这幅画你就别想了。”若安说着还把画往后藏了藏,摇头表示拒绝。 君旻思考了好一会儿自己抢到画的可能性,老老实实妥协了。 “好吧,”君旻想了想,又道:“我不要这幅画了,那娘亲给我讲讲那位魔尊的事情吧?她为何如此厌恶天族?” 若安皱眉,“仙魔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为敌,自然就厌恶了。” “可是,”君旻觉得不是这样的,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待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若安打断了。 “可是什么,你呀,太过贪玩,罚你抄静心咒一百遍。不抄完,不准出重华宫。” * 君旻速度很快,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将一百遍清心咒抄完了。抄完之后,便快速跑向了月浮宫。 “慕青犯错被罚下凡间历劫去了,需渡过七劫才能重新位列仙班呢。” 君旻抬起头看着月浮宫新来的小仙,讷讷道:“那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罚的。” 小仙摇摇头,“这个小仙就不知了,好像是五天前慕青仙君自帝君殿中出来就被罚下凡间了,只因为恰逢天君寿辰,天界三日内不处罚罪仙,所以慕青仙君昨日才下凡。” 五天前,正是慕青擅自带君旻前往魔域的那一天。果然如他所想,慕青是被他牵连的。 那小仙眼珠子转了转,又接着道:”小殿下可是有事吩咐,慕青仙君虽不在了,小殿下吩咐小仙也是一样的。” 如何能一样,你一个刚上天界的小仙,怎会知道我要了解的事情。君旻垂眸:“不必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君旻眼睛刷地一下曾亮,司命应该是知道的吧。 …… “小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司命殿了,小殿下可是好久没来了。”司命笑眯眯递上手中刚从下界买来的蜜饯,“尝尝,这可是我刚从凡间上京城月思阁买的,他们家的蜜饯果子可不比蟠桃差。” 君旻接过蜜饯,轻咬了一口,说:“司命,我有事想问你。” 四目相对,司命笑道:“小殿下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一人因你受罚,你该当如何?” 司命微笑道:“那人可告知你,他是为你受罚?可曾怨你?” 慕青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君旻摇摇头,“并未。” “既然如此,”司命又往嘴里塞下一颗蜜饯,含糊不清道:“那便是他自愿的,小殿下不必担忧,但小殿下莫忘报答,毕竟这是因果。” 君旻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接着随口问道:“那你可知道缘衣。” “咳咳咳。” 乍一听到这名字,司命被吓了一跳,嘴里蜜饯都不香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来。 “小殿下为何突然提及了那位。”司命用手指了指魔域的方向,一脸心有余悸道。 君旻轻咬下一口蜜饯,“是你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命恍然大悟,“小殿下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吧。” 君旻抬眸,笑了笑。 司命叹了口气,也罢,这位小殿下迟早都要知道的。 “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会有欲望,而当欲望难以满足,便会化为执念。上古时代,水神共工造反,与火神祝融交战。共工被祝融打败,怒撞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间。女娲大神不忍生灵受灾,于是用尽灵力练出五色石补天。谁想补天时,落下四块碎石,分别落于苍梧、昆仑、天池、魔域宪翼水。五色石乃是女娲大神倾尽灵力所炼,灵气自然非同凡响。斗转星移,五色石周边灵气汇聚,最终修成人形。 自那场大战后,女娲大神费劲心血补天,最终,这世间最后一个神也陨落了。 而那四人为灵气所化,竟然成形之日便为神。女娲大神陨落后,神族再无后人,之后更是无人飞升成神。这四位上身现时后,天族喜不自胜。 但没人忘记女娲大神陨落前留下的话:“这四块灵石中,有一块内含邪骨,若是周身灵气幻化成人,乃是天生邪骨,是为魔神。” 君旻皱眉:“天生邪骨?” 第5章 苍梧山 司命点头,“天生邪骨之人,他们无心无情,煞气极重,待邪骨苏醒之日,就是魔神诞生之日,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然而四位上神自诞生之日起,身上灵气充裕,谁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身怀邪骨的人。因此天族只能把最大的怀疑放在从宪翼水诞生的那位。” 君旻脸色有点不好看,“是魔尊缘衣?” 司命叹了口气,说:“是的。昆仑、天池、苍梧山都是灵气纯粹之地,只有魔域宪翼水。魔域煞气浓郁,宪翼水低下更是藏着许多上古魔兽,煞气之浓郁,远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加之魔尊缘衣修炼天赋极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修为远远超过其余三位上神,这更让天族相信,她体内蕴含邪骨,是邪骨的威力提高了魔尊缘衣的修为。” 君旻不敢相信,“怎可因此断言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若是凭借猜测就认定她是魔神,未免太过荒唐。 “当然没有因此断定她就是未来的魔神,只是偶然的一次,她身上煞气外露,三界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司命随手又往嘴里塞进一颗蜜饯,“辛辛苦苦隐藏这么久,就这么暴露喽。” 第7章 君旻不解,喃喃道:“辛辛苦苦隐藏那么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司命摇头,啧啧两声:“谁知道呢?想必是一时大意吧。” 君旻觉得不对,但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若是要隐藏,她怎么会那么快让自己暴露。更何况,君旻总觉得她若真的是身怀邪骨之人,必不会隐藏身份的。 这么想着,君旻也问了出来。 一听这话,司命来劲儿了,兴冲冲地坐下说道:“这可就有话说了。小殿下,你可知道那四位上神,除了魔尊,另外三位是谁?” 君旻也坐下,拧眉道:“大概是天君和辰烨帝君,另外一位,我倒的确不知道了。” 司命挑了挑眉,笑道:“另外一位是离墨帝君,那位自苍梧山幻化为神,端的是清风明月,温润如玉的人啊。” 说着,司命似想起什么,满脸嫌弃,“可不像鬼卿那个家伙,看似清风明月,脱离红尘,实则一肚子坏水。” 君旻托着下巴看着司命,等司命抱怨完鬼卿后才接着问道:“可是我并未听过那位离墨帝君。” 提及离墨,司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七万年前,天魔大战中,那位帝君已经陨落了。但是,”正经不过两秒后,司命笑眯眯道:“传言魔尊缘衣就是为了离墨帝君,才苦心隐藏自己的身份的。” 司命理了理君旻的衣服,一副你还小,不懂事的模样说:“这三界啊,无论是谁,只要沾染上情字,都会失去理智。当时,四位上神早已修炼成神十万年,十万年的情谊啊。当时仙魔两界虽都在怀疑魔尊的身份,但谁也不确定,四位幻化成神后,被当时的天帝抱去抚养,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那之间的情谊可是远超许多亲兄弟的。但其中啊,就属魔尊缘衣和离墨帝君感情最好了。所以啊,天界传言,魔尊缘衣苦心隐藏身份就是为了不和离墨帝君分开。” 司命沉浸于讲故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君旻小脸已经耷拉下来了,托着腮闷闷道:“既然感情很好,她那么厉害,怎么还让离墨死了呢。” * 沉沉浮浮间,缘衣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七万年前。 最初确定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时,天族丝毫不顾十几万年朝夕相处的情谊,将她打入诛仙阵。 她自是不甘心。自她有记忆以来,天界就一直防着她,暗暗试探她。每次天族有什么事情,都是瞒过她,生怕她知道了什么天族的秘密。等到身份真的揭晓了,天族干脆利落将她打入诛仙阵。 凭什么,就凭她身怀邪骨吗?可她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因为女娲大神留下的话断定她未来会为祸三界? 大约真是邪骨的力量,她的修为高的可怕,便是离墨、辰烨、苍术联起手来也不过能和她打个平手。 天界仙人不少,但能打的神仙其实不多,冲破诛仙阵后,她打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径直往魔域去了。 当时的魔尊表面上欢迎她,口口声声说两人合作,颠覆这三界,届时由她这魔神一统三界。然而事实上,魔尊的确想颠覆三界,但同时也想除掉她。 那场天魔大战,说到底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战争。魔界为了观察她这个未来魔神的实力,只派了少部分的魔兵前来助她。同时魔尊希望借此战来削弱她的实力,部分魔兵并未倾尽全力。毕竟那场战争是冲着她的,于魔族而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无伤大雅。 她纵然法术高强,却也敌不过人海战术,一波又一波的天兵天将围上来时,她已经灵力衰竭。 前来围剿她的苍术说:“缘衣,你杀害天兵,叛逃出天界,还不伏诛。” 缘衣觉得好笑,这苍术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所认为的正道。 缘衣一身红衣,看不出染血的痕迹,抬眸笑道:“笑话,伏诛?我本就自天地灵气幻化而生,不在三界法则之内,何来伏诛一说?天族莫不是三界之主当久了,连五行之外的事情都要以自己为主了。” 即使一身狼狈,却还是那么嚣张。 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辰烨也说话了,“缘衣,你何必如此倔强,受了诛仙阵中的雷劫,你还能留个全尸,元神于天池之中修炼,说不定还能回来,为何要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缘衣环顾一圈没有见到离墨,抬头昔日好友正拿着诛仙剑死死对着她,剑锋闪着冷光,映出她发红的眼尾。缘衣冷笑道:“凭什么?” 明明是用及其嚣张的语气说出这话,众神却都觉得她周身却弥漫着绝望、痛苦的气息。 一时间,气氛凝滞。 缘衣性子倔强,终了也不曾软下态度伏诛。 诛仙剑朝她刺过来的时候,缘衣已经准备接受死亡了。然而剑锋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缘衣却没有感到疼痛。待睁眼,入目的确是离墨挡在她身前含笑看着她。 鲜血奔涌而出,往日纯洁无垢的白衣如今满目刺眼的红色。 缘衣落泪的时候,醒了过来。 眼前不是梦中可怕的红色,而是漆黑一团。 鬼卿站在她眼前,恭敬地行礼:“尊主,您醒了。” 大概是太久没梦见过往事,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出现,缘衣脸色并不是很好。 鬼卿见状道:“尊主,可是身体不舒服?” 第8章 缘衣摇摇头,说道:“什么事?” 鬼卿小心打量着缘衣的脸色,终于确定缘衣没事时,松了口气道:“尊主,苍梧山有异动。” 传闻帝舜,帝丹朱葬于苍梧山,苍梧山也是离墨帝君幻化成神之地,灵气充裕,是座神山。近日却频频异动,甚至隐约可见魔气。 自离墨帝君去后,缘衣就一直派人暗中看守苍梧山,虽知不可能,却还是残存希望,离墨能有朝一日从苍梧山归来。 如今听到苍梧山有异动,缘衣眼神一冷,问道:“苍梧山出什么事了?” 自离墨去后,她有七万年未提及苍梧山,再出口,一时竟觉得有些生疏。 鬼卿严肃着一张脸,小心道:“近日苍梧山频频异动,甚至隐约可见魔气。” “近日?”缘衣抬眸,“为何今日才说?” 眉眼冷淡如霜,一双眼睛冷冷凝视着鬼卿,仿佛他若不给个她想要的答案,鬼卿便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鬼卿立即跪地,俯首道:“三天前,尊主派去的魔兵察觉有异动时,留下三个查看,一个回来送信。属下本想等下面的人查探清楚再通知尊主,但是属下派去的魔兵竟无一归来。” 说罢,便磕起头来,一声一声,砰砰砰三个,丝毫不带含糊。 “请尊主责罚。”鬼卿说道。 缘衣起身,略过鬼卿,化作一道红光朝苍梧山的方向飞去。行至千里,才扔下一句话:“自去幽冥领罚。” 幽冥乃是魔族犯错的魔受罚之地,幽冥之火对天族和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东西,对魔来说,不过就是普通的刑罚罢了。 从幽冥走一遭,顶多就是伤筋动骨一番,修养几日便好了。 鬼卿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低语道:“是。” * 苍梧山。 缘衣已经七万年未踏足苍梧山了,记忆中青山绿水,凤鸟环绕的神山,如今却充斥着强烈的魔气,与鬼卿所言的“隐约有魔气出现”竟丝毫不符。 鬼卿不会骗她,那么定是此处魔物不是普通魔物,竟是会隐匿气息的。 缘衣眼中掠过一丝杀意,若是它在他处作乱,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竟敢来苍梧山作乱,真是找死。 顺着魔物的气息寻过去,缘衣一路上了苍梧山顶,寻到苍梧神树前。苍梧山是神鸟凤凰栖息之地,凤凰一族繁衍不易,如今世上只余两只,往日两只凤凰都是首尾相依,栖于苍梧神树上,现下却消失不见了。缘衣并不担心两只凤凰的安危,凤凰是神鸟,若是陨落,必定三界皆知,想必是闻到危险的气息躲起来了。 只是为何魔气追到这里就消失了?缘衣皱眉,正欲放开神识探探四周,一股血腥气却直冲缘衣鼻尖。 脚下踩过落叶,咔哧咔哧声响消失时,缘衣弯腰,葱白的手指轻沾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放于鼻尖,喃喃道:“是天族的气息?甚至还有点熟悉。” 第6章 朱厌 自那日司命和君旻说了离墨的事情,君旻心里总是闷闷的。他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或许是不明白什么样的人会让缘衣甘心隐藏身份,隐匿于天族,也许他幻化成神的苍梧山可以告诉他一些事情。 于是今日一大早,做完早课后,瞒过娘亲派来看守他的梓潼,悄悄溜出了天界,往苍梧山的方向去。 苍梧山虽是神山,但君旻也是第一次来,走错了好几次后,才迈着小短腿到了苍梧。 小少年年纪虽小,但到底是如今的天帝亲自教导出来的,一踏入苍梧山,便感觉到苍梧的灵气中夹杂着浑浊的魔气。君旻即即便懵懂,也知道苍梧大概出事了,如今并不安全。 脑海中闪过这一想法,君旻抿了抿唇,转身便要离开。谁想,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一团巨大的魔气朝他席卷而来,稚子年幼,毫无还手之力。昏暗中,君旻隐约看见一兽,状似猿,但是白首赤足,通身赤色。 昏过去之前,君旻才想起来。他曾在藏书阁中见过的,朱厌,上古妖兽,多狡诈,善隐匿。 * 缘衣虽不知道那血迹究竟是谁的,她也不关心是谁的,与她无关。但她在苍梧山找了一圈,竟没有找到那只妖兽的踪迹。无论到哪里魔气都是若隐若现,每次她以为找到了,却都是一场空。重新回到苍梧神木前,缘衣眼神微眯,她大概知道这妖兽是什么玩意儿了。如此会隐匿,想必是上古妖兽朱厌了。 正想着法子找出朱厌时,苍梧神木后却一道金光闪过,缘衣回头一看,两只金凤凰正展翅九霄,盘旋而上,一时间,凤唳九天。 果然如她所想,这两只凤凰肯定躲起来了。缘衣本想等他们下来,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可谁知这两只不知道是不是躲得太久,突然出来兴奋极了,在天上盘旋好一会儿也不下来。 缘衣不耐烦了,冷嗤一声:“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本尊拔了你们的鸟毛,做烤凤凰吃。” 话音刚落,缘衣再抬眸,两只凤凰已经老老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了。 不等缘衣开口说话,雄凤先发制人,一阵凤鸣:“缘衣,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这苍梧山都要成朱厌的大本营了。” 雌凤在一旁鸣叫几声,表示附和。 听到是朱厌的名字,缘衣并未太过惊讶,和她猜测的一样。缘衣没心情和他们在这里扯嘴皮子,她现在只想找到朱厌,除掉它。 第9章 “朱厌在哪里?”缘衣问道。 两只凤凰摇摇头,“不知道啊。这妖兽凶狠的很,又惯会隐匿气息,我们都不知道它在哪。” 缘衣皱眉,“你们两只天天待在苍梧山,竟不知道那个外来的东西的住所,有什么用。” 雄凤不服气,昂着脖子:“那能怪我们吗?我们打不过它啊,也只好躲起来了。” 将没用说的理直气壮,缘衣也是第一次见。 眼见缘衣脸色不对了,雌凤才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金色的凤凰翎羽指向地上的一滩血迹说:“就在刚才不久,来了个小仙童,被朱厌抓走了。时间不长,想必还没有被吃掉,你可以顺着这血迹的痕迹找到那小少年,应该就能找到朱厌了。” 缘衣这才缓下脸色,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躲在结界里?是谁设的?” 两只凤凰两两相望,好一会儿雄凤开口道:“是离墨,七万年前,仙魔大战的前一夜,他连夜赶来苍梧,用神力设下这道结界,说能保我们安全。”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离墨这个名字,缘衣有一瞬间的滞愣。两只凤凰面面相觑,有些后悔提及离墨了,几乎是所有人的认知,缘衣对离墨情根深种。 然而下一秒,却见缘衣冷笑一声,嘲讽道:“他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在背后安排好一切,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却独独留她一人独自在这世上。 说罢,缘衣便用指尖轻沾地上的血迹,捏了个追踪诀,点点鲜红慢慢飘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径自往苍梧山深处飞去。 缘衣也不管身后两只凤凰,什么话也没说,追着血迹去了。留下两只凤凰呆楞了一会儿,雄风摇头叹息道:“缘衣真是对我们离墨情深意重啊,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了。这得是多伤心啊。” 雌凤歪歪脑袋,鸣叫两声:“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雄凤敲了敲雌凤的脑袋,“肯定是的。” 雌凤摸摸头,一双漂亮的凤眼流露出一抹委屈和不服气,明明就是哪里怪怪的。 * 厚重的大雾彻底遮掩了缘衣的视线,看着脚底下深不可见的悬崖,以及不断汹涌而上的迷雾,缘衣难得正色起来,她顺着血迹追来,竟追到了鬼谷。 都说鬼谷不存于三界,原来竟隐于苍梧山中。芥子须弥,倒是有意思的很。 虽迷雾笼罩,但缘衣早已开了天眼,这鬼谷的瘴气与她而言不过是给鬼谷多增了几分神秘。 大概是到了朱厌的老巢,缘衣能感受到的魔气越发浓烈,那一点点的血珠到这里竟也被厚重的魔气遮盖了原本的气息。缘衣抬手化掉血珠,既已没用,也不必留着了。 缘衣向来不是自大的人,鬼谷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会毫无防备。一点点小心地顺着魔气最浓郁的方向寻去,但是鬼谷的风很大,又很奇怪,魔气竟也能被这风吹散,如此一来缘衣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眼前的山洞。 黑黝黝的山洞立于缘衣面前,浓重的血腥味更是扑面而来,像一只巨大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己进去。 缘衣偏头,“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得那么深,竟敢在苍梧山惹是生非,我今日便让世间再无朱厌。” 生人的气息惊扰了洞内正要开吃的朱厌,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划过一丝凶光,动作粗暴地摔下君旻。 小小的团子被摔得毫无反手之力,嘴角的鲜血喷涌而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君旻耳边响起,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模糊间,一抹热烈的红却突然闯入他的视线,是缘衣,君旻的眼睛霎那间变得亮晶晶的。 缘衣顺着声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君旻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琉璃,如澄澈的天池水,明亮而信赖。 缘衣不喜欢。 第7章 信任 她是未来的魔神,自身份曝光后,所有人都在用恐惧、厌恶、失望、冷漠的眼光看着她。便是离墨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也有着掩藏不住的难过和伤心。 这是上万年来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满怀希望的看着她,缘衣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冷笑一声,“看我做什么,以为我会救你?” 君旻痛的说不出话来,但本来僵硬的身体却软下来了,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他不信她不会救他。 这边朱厌一看到缘衣,动物的本能让它开始惊慌,巨大的身躯瞬间站立起来,成作战状态,身上的毛发炸起,龇着泛着腥臭的牙齿怒视着缘衣。 缘衣嘴角冷冷扯了扯,嘲讽道:“什么上古妖兽,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躲在见不得人的山洞里,苟且偷生罢了。” 那朱厌似乎能听懂缘衣的话,闻言扯开嗓子怒吼一声,这一嗓子竟带着煞气,缘衣没有防备之下,竟被生生吼退了两步。 一旁的君旻更是被震得口吐鲜血。 朱厌见状,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缘衣讥笑道:“什么东西,真是找死。” 言罢,手中红光闪过,那一束红光直直钻进朱厌眉心,缘衣动作很快,朱厌还来不及还手,便已经灰飞烟灭了,竟连元神都不留。 兵不见刃,一招毙命。 缘衣的行为君旻尽收眼底,小小的团子躺在血泊中,一身狼狈,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崇拜。 第10章 缘衣收拾完朱厌,回头便又看到了君旻崇拜的眼神,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走到君旻面前蹲下,手指轻捏住君旻的下巴:“当初你出生时,天界皆传你是能除掉魔神之人。” 缘衣上上下下打量君旻,啧啧嘴嘲讽道:“瞧瞧你这副模样,一只妖兽都解决不掉,还想杀本尊,天族竟妄想一个废物来杀我。可笑。”说罢,便将手一甩,小少年的头生生被甩转了个方向。 君旻身上都是血,缘衣扼住他的下巴的一会儿功夫,手心已经沾满了鲜血。就见她十分自然地将手在君旻身上尚且还算干净的地方来回擦拭了几下。血迹不易擦,来来回回好几下,手中仍有印记。 缘衣眉眼一沉,想到刚才过来时看到一泓清泉,便要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路却走不动了,回头一看,一只手正死命地拽着她的裙角。 君旻很疼,疼的他想哭。听见缘衣说他是废物,他心里难受得很,难受的想哭。但他记得初见时,他因为哭泣被缘衣呵斥,他还记得当时缘衣的眼神,很嫌弃,所以他不能哭,不然缘衣会嫌弃他。 君旻拼尽全力拽住缘衣的衣摆,仰头望她的时候,心想:我昂着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吧。这般想着,又想她是不是更喜欢人笑,于是便忍者疼痛撤出一个笑容,说:“你能不能救救我。”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经使得君旻留下了生理性的泪水,他年纪小,即使再忍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只能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在笑。 他自认为笑得很好看,在缘衣眼里却很丑,丑的要死。明明哭的很丑、很狼狈,却还要撤出一个笑容来讨好他。像人间话本里描述的一种人,缘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不记得了。 小少年本就伤痕累累,一番动作下来更是浑身无力,说完那句话后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人也昏了过去。 缘衣见状,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等缘衣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洞了,一道白光划过,一个玄衣男子赫然出现在山洞里。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山洞,目光瞥到地上残留的血迹,嘴角微扬:“上古妖兽,一招毙命。这修为,真是令人羡慕啊。” 仿佛出现就只为了感叹这么一句话,说完后便悠哉游哉离开了鬼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君旻。 * 缘衣出了山洞后,便直奔来时看到的那泓清泉去了,泉水澄澈透明,清晰可见潭底游鱼。 手心血迹被君旻刚才一番磨蹭下来,已经有些干涸,更加不好洗了。明明是个清尘诀可以解决的事情,缘衣却像是和什么在对着干,直到将手搓红了,手心的血迹才被洗净。怀着不知名的心思看向泉水,泉水依旧清澈,丝毫没有进入异物的模样。 朱厌也杀了,手也洗净了,事情都解决了,按理来说缘衣应该离开鬼谷了。但缘衣依旧坐在泉边没有动,呆愣愣看着泉水。故地重游,她心情看似平静,实则不然。刚才被朱厌的事情缠住了,她无暇多想,如今安静下来了,她又想到了离墨。 她第一次来苍梧山时,是二十万年前。那时她刚幻化成神,被天帝请到天界做个吉祥物。与离墨初见时,少年穿着一身白衣,不似苍术的老成,也不像辰烨的事不关己,更不像从魔域宪翼水化身的她那样浑身戾气。他总是嘴角含笑,会很温柔地看着他,在她这个神被一群仙官有意无意排挤地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挡在她身前。 当时天界的织女告诉她,像离墨帝君这样的可以用凡间的一句话来形容,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缘衣出身在魔域宪翼水,自有灵识以来,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杀戮和煞气,风,她也只听过魔域的带着哀鸣的风。她初初化形时,魔域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她不懂什么叫“如沐春风”。 织女告诉她,春天的风总是非常温暖的,不似寒风凛冽,更不似魔域的风,充满煞气和怨念。所以如沐春风是形容一个人非常温暖的。 天界一年四季都是冷冰冰的,哪有什么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在缘衣看来,不似魔域的风那样就是极好的。 缘衣听了之后,又将那句话在嘴边呢喃了好几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然后缘衣便笑了。后来织女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天界的缘衣帝君笑,真心实意的笑,不似往日的讥笑。 缘衣为什么笑,大抵是觉得那句话真适合离墨,除了他,没有别人再适合这句话了。 后来,离墨邀她去苍梧山玩耍,她本来不想去的,又仗着离墨对她好,还耍脾气说:“为什么不去宪翼水玩,你是不是和别人一样都嫌弃我是出身魔域。” 无理取闹的样子像极了缘衣这七万年间在凡间见过的被家人宠坏的大小姐。 然而明明知道缘衣在无理取闹,离墨却半点没有生气,仍旧是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小姑娘闹脾气。等她闹完了,才说道:“你若是想去宪翼水,我们便一起去。” 缘衣哪里想去宪翼水,她在那里修炼了那么久,很讨厌很讨厌宪翼水低下永无止尽的杀戮。 第8章 凤凰眼 她耍脾气,大概是因为天族的人都在提防着她这个从宪翼水出来的神,所以在听到离墨邀她去苍梧山玩时,才会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去宪翼水,是不是你也在提防着她。 第11章 见离墨仍是春风和煦地看着她,缘衣闹脾气的心也没有了,反倒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无所谓,那就先去苍梧山吧。” 少女骄傲却不好意思松口的态度逗笑了离墨,眼见缘衣又要红了脸,离墨才止住笑意,带着缘衣去了苍梧山。 缘衣到了苍梧山后,突然就明白离墨为什么会“如沐春风”。苍梧是神山,百鸟朝凤,凤凰栖于苍梧神树之上,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祥和安宁。不同于苍术化神之地昆仑清冷,不同于辰烨化神之地天池孤寂,更不同于宪翼水那般充满煞气。 不周山倒,天河之水流于人间,妖魔肆虐,凤凰一族受此磨难,最后一只凤凰栖于苍梧神树上垂垂危矣。缘衣到了之后才知道离墨来苍梧的目的,那只老凤要将两只雏凤托于离墨。 老凤凰很信任离墨,离墨到了之后,她将两只雏凤推到离墨怀里,一双凤眼满是悲伤和不舍,但是很快,漂亮的凤眼就闭上了。 缘衣不懂,看着离墨怀中的两只雏凤问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你。她不怕你会伤害她们吗?” 离墨笑道:“因为信任。缘衣,信任是个很难得的东西。将来如果有一个人那么信任你,你一定不要让他失望啊。” 大概是因着这份信任,离墨护了两只凤凰十三万年,就连七万年前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也要连夜赶来设下结界,以防日后她们受难。 除了离墨,缘衣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信任。当日确认邪骨就在她的体内时,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蝎,她被打入诛仙阵时,曾对前来押送她的苍术和辰烨说道:“我会压制体内邪骨,不会让他苏醒的,你们信我,好不好?” 那是天界修为最高深的缘衣帝君第一次放低姿态,然而得到的是苍术和辰烨的犹豫不决和不忍,唯独没有离墨所说的信任。缘衣才明白,原来信任真的是很难得的东西。 泉水清澈,倒映出缘衣姣好的面容,然而很快被一张带着血迹的小脸所取代。那双眼睛是缘衣隔了七万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么明亮澄澈的眼睛,小少年眼里深藏的信任更是丝毫不做假。即使缘衣说了不会救他,他还是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 君旻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一次次昏过去又被疼醒,然而都没有看到缘衣。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她是真的不来了吗? 再次被疼的视线模糊不清时,一道不急不躁的终于出现在君旻视线里。 昏过去之前,君旻心想:我是对的。 缘衣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孩子,她给他脸回来救他,他竟然蹬鼻子上脸的死死拽住她的衣服。低头看着脏污的小手紧紧扯住自己的衣服,被扯出一片皱痕时,缘衣眉头微蹙,强忍着把君旻扔下的冲动,抱起君旻往鬼谷外走。 苍梧山一直萦绕的魔气消失时,两只凤凰就知道缘衣应该已经解决掉朱厌了,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到缘衣抱着一个奶娃娃出来,雌凤有些激动,“这娃娃竟然没死,倒真是命大。” 雄凤撇了撇嘴,一双凤眼不带善意,醋溜溜地说:“装什么装,你一开始和缘衣提及他,不就是想让缘衣救他吗?” 雌凤细细打量了一番君旻,笑眯眯道:“这小娃娃长得真好看。比我们的翎羽还好看。” 雄凤白了一眼君旻。 缘衣想放下君旻,但无奈君旻扯得太紧,小小的娃娃大大的力气,缘衣扯得上衣都有些勒脖子,也没将君旻的手扯下来。 缘衣正想示意两只凤凰过来帮她把这小子扯下去,抬头却看到两只凤凰一个盯着君旻犯花痴,一个在给君旻白眼。 缘衣故意将神情冷下来,道:“喜欢这个小孩?” 雌凤忙不迭的点头。 缘衣将君旻往雌凤面前送,示意雌凤:“凤凰十四万岁成年,成年之日便可幻化人身,你化为人身将这孩子送回天界去吧。” 话音一落,两只凤凰蔫了,眉眼间带上几分落寞。 “怎么?”缘衣问道。 雄凤往日神采奕奕的凤眼低垂,丧丧道:“我和这傻子身上有封印,不能化为人身,这苍梧山周围也有结界,我们两出不去。” 缘衣蹙眉,“谁下的封印和结界?” “听离墨说,是我们的娘亲。”雌凤眼里带上几分困惑问道:“缘衣,你说娘亲为何要在我和哥哥体内设下封印,不让我们化为人身?又为何不让我们离开苍梧山。离墨说是为了我们好。” 缘衣沉着脸,“我怎么知道。” 雌凤很失落,也不看君旻了,低着头回了声:“哦。” 缘衣见状瞳孔微缩,漫不经心开口道:“你们替我将这孩子送回天界,我来帮你们解开封印,并破了这结界。” 言罢,两只耷拉着脑袋的凤凰瞬间来精神了,神采奕奕地盯着缘衣,“真的吗?”但随即,雌凤就又低下了头,“但是离墨说,娘亲不让我们离开苍梧是为了我们好。” 缘衣闻言无所谓道:“随便你们,你们若是愿意待在苍梧山,我便离开了。”说着便要抱着君旻离开。 刚走不过两步,就被两只凤凰拦住了,两两相望后,异口同声道:“多谢。” 两只小凤凰的封印和苍梧山的结界并不难解,只是缘衣怎么也没想到两只凤凰体内的封印是以凤凰眼为媒介的。凤凰是神鸟,凤凰陨落后,周身灵力会汇入凤凰眼中,因此凤凰眼更是修炼的绝佳神器。凡间亦有传说,凤凰眼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缘衣初听觉得可笑,人死了便死了,何来的活死人一说法。 第12章 但凤凰眼还有一神奇之处就是,若非主人自愿,旁人是不能使用凤凰眼的。 缘衣将两颗凤凰眼递给两只小凤凰,“凤凰眼是凤凰陨落后所化,想必不是你娘亲封印的。但这凤凰眼若非主人愿意,旁人不能使用,我想该是离墨受你们娘亲嘱托,给你们设下的封印。” 第9章 离开 已经化为人身的少年接过凤凰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娘亲是怎么想的,少年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一道空灵清脆的声音回道:“我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想永远待在苍梧山,哥哥,你呢?”少女说完头,歪着头看向一旁发愣的哥哥。 “嗯?……”少年回过神来,点点头道:“苍梧山虽好,但我自是不想一世待在这里。” 凤凰拥有不死鸟的称谓,原因就是凤凰寿命很长,长到无法想象。他不想往后万年的岁月中,都和妹妹待在苍梧山中。 花开花落自有时,便是离开苍梧有了劫难,他也是认了。 缘衣不在意他们的去留,这两只凤凰胆子虽小,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会侮辱了神鸟的名声。听两兄妹磨磨唧唧那么久,缘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客气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道:“你们聊够了吧,那就把这小子送回去吧。” 说着就把君旻往少年怀里一扔,见君旻还在死死拽住她的衣服,缘衣眉眼冷淡,手上施法直接将君旻拽住的布料割下。 少年嘴角抽了抽,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见妹妹花痴地盯着君旻,少年万分嫌弃地将君旻扔到地上。少女不嫌弃,笑眯眯地蹲在君旻面前,还不忘提醒缘衣:“缘衣,你给这小孩治伤了吗?” 缘衣嗤笑:“我早就给他渡了一口真气,不然等你们聊完,他早就死了。” 少女闻言脸上略过一丝尴尬。 缘衣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如今事情解决了,自然要离开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少年喊住了她,“缘衣,七万年前离墨走之前,给我们起了名字,我是赤丹,她是沙棠。” 缘衣回头,沙棠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笑得很是开心。缘衣曾在天界藏书阁的《异草志》中见过这个名字,沙棠可以治病,离墨给小凤凰起这个名字应是希望小凤凰能够平安健康、万古长青。 缘衣想了想,在两人体内留下一道保命符,道:“我在你们二人体内留下一道保命符,一旦触发,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死。这算是我替离墨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言罢,不等两人道谢,转身离开了。 * 天界,重华宫。 若安坐在上座,盯着跪在地上的梓潼怒斥道:“让你看着小殿下,如今人呢?”天界出了名温柔心善的太子妃一旦发起火来也着实让人害怕。 梓潼脸色发白,有苦说不出,颤颤巍巍道:“小仙实在是不知道啊。小殿下做完早课后,便嚷着饿了,让小仙去端些糕点回来。谁想回来后,小殿下就不见了。小仙已经将九重天找遍了也没找到小殿下啊。” 若安捏了捏眉心,努力压制内心的火气,不生气不生气,君旻那死小子看着乖巧懂事,其实真想搞坏事时一肚子坏水,不能怪梓潼。 像念清心咒一样给自己洗脑了好几遍,若安这才平静下来,说:“你起来吧。司命那里找过了吗?藏书阁呢?天池呢?这些地方你都找过了吗?一个角落都不落?” 若安将君旻平日里贪玩爱去的地方都说了一遍,满怀希望地抬眸看向梓潼,入眼的确是梓潼苦着脸说:“娘娘,这些地方小仙都找过了,司命仙君知道小殿下不见了,现在还在外面找小殿下呢。” “回来了回来了,快宣医官。”司命的声音从重华宫外传来,若安听到回来了三字,笑容还来不及绽放,便听到宣医官。 若安怔了一瞬,再反应过来,就看到司命抱着一个血团子跑进来。 若安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那一刻无止尽的恐惧像天池水一样,汹涌地朝她涌来,像是要把她溺死在里面。 司命将小君旻放到床上,回头看到若安还在那里呆楞着,苦笑不得道:“娘娘放心,早已有人用真气护住小殿下心脉,小殿下无事,修养一段时间便好。” “是吗?”这一句话像良丹妙药一样把即将溺死的若安拯救了过来。 回过神来,若安飞奔向床边,用法术查看了君旻全身,一直等到确定君旻的确无事了,才松了口气。 天族天孙重伤,自司命从九重天门外抱回君旻后就传遍了九重天。一会儿的功夫,重华宫已经热闹的很。 医官查看了君旻的身体,笑道:“小殿下福泽深厚,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好。” 天帝闻言松了口气,天族的人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受点伤并无大碍。眼下众人迷惑的是,什么人敢伤天族的小天孙。 医官道:“小殿下身上有妖兽朱厌的齿痕,想必是受朱厌所伤。” 太子零瑜正在一旁安慰若安,闻言道:“自七万年前战事后,朱厌不是就此消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伤了君旻。” 提到那场大战,司命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君旻,又看看一脸凝重的天帝,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这件事可能和魔域那位有关。” 第13章 言罢,司命从袖中拿出一块红色碎布。缘衣的衣服是用软烟罗所制,昔日缘衣还在天界时,因着缘衣身份的原因,她用的布料,其他人便不用了。到了魔域后,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再无人用软烟罗制衣。时间久了,天魔两界竟也只有缘衣用软烟罗了。 天帝接过布料,他和缘衣朝夕相处十几万年,自然认出这的确是缘衣的。 一时间,重华宫气氛有些窒息。莫非缘衣想毁约,与天界动手? “此事与缘衣无关。”青色衣摆掠过重华宫高大的门槛,一道清亮透彻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屋内众人行礼道:“拜见辰烨帝君。” 辰烨拂袖示意众人起身。 苍术惊讶,“辰烨,你怎么来了。” 辰烨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清冷,说的难听点就是不近人情,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今听怎么来了重华宫。 辰烨道:“我听说君旻重伤,来看看他。”辰烨拿过苍术手中的布料,又重复道:“此事与缘衣无关。甚至,应是缘衣救了君旻。” 第10章 善念 若安不解,“帝君此话何意?” 辰烨道:“君旻心脉处有一丝真气,我观真气的气息是缘衣的。缘衣若是想杀君旻,又何必渡他真气,保他性命。” 天帝闻言,放出神识前去探看君旻心脉,半晌,收回神识道:“的确是缘衣。” 君旻是天族的天孙,依着缘衣对天界的恨意,即使她不对君旻下手,也不像是会出手救人的样子。 零瑜纳闷道:“奇怪,魔尊为什么会救君旻呢?两人也并不认识啊。” 本来君旻没事,脸色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若安,听到丈夫这话,脸色又白了,手暗暗朝零瑜的腰窝处伸去毫不留情使劲一拧,挤出一个笑容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零瑜的面部被疼的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早已经习惯了媳妇儿时不时的来这一下,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管理,悄悄将身后捣乱的手拿下,咬牙切齿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若安白了零瑜一眼,上前行礼道:“天君,前几日君旻贪玩误入魔域,想必是在那里遇到了魔尊。” 君旻如何认识的魔尊,天族查一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知道,如今既然提出来了,若安倒不如主动坦白。但若安到底没有说出君旻还曾画了一副缘衣的画像的事情,那幅画,她解释不清楚。 若安说完,天帝还未作表现,零瑜就急了,“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去的魔域。怎么你知道,偏偏我不知道。” 话里话外竟全是对君旻将去了魔域之事告诉了若安而未告诉他的气恼与醋意。 若安都不想理这个呆子,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同意他的提亲了呢。 司命在一旁扶额,无语望天,早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不着调,没想到竟如此不着调。这番想着,司命视线挪到躺在床上的小殿下,心道:也难怪天君如此看重小殿下了。 天帝睨了一眼零瑜,斥道:“闭嘴。” 零瑜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若安跪下道:“天君,是若安没教好君旻,让他擅自跑去魔域,请天君责罚。” “君旻是怎么进去的魔域?”天帝问。 若安摇摇头,“此事君旻未告诉臣,臣不知。” 零瑜听了,在一旁撇撇嘴,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儿子也不是什么都和你说啊。瞬间,零瑜刚有点失落的心又活了。 自进来便没有讲过其他话的辰烨道:“是我宫中的慕青将带君旻去的魔域。” 慕青每一百年受辰烨的命令去给缘衣送生辰礼这件事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慕青过不了宪翼水,都是从忘川进的魔域也是众人皆知。 听到是慕青带君旻进的魔域,苍术喜道:“那就把慕青叫过来,他应该知道君旻在魔域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缘衣为何救君旻的疑问便可解了。” 闻言众人皆看向辰烨。 却听辰烨道:“慕青犯错,已被罚下凡间去了。” 苍术怔了一瞬,既然已经被罚下天界了,就不再归天界管了,即便能查到慕青如今所在地,但是已经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忘却了前尘往事,若是强行让他恢复记忆,便是违反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君旻既然无事,那去过魔域发生了什么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没有必要为了这事大费周章,甚至违反天道。 若安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她虽不知君旻在魔域发生了什么,但因为那副画像她心里总是悬着块石头。如今不能查清,对君旻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众人沉默间,辰烨转头对苍术道:“苍术。” 两人是二十万年的情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人视线相撞,苍术便知道辰烨有话说。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闻言皆要退下。辰烨却拦住若安和零瑜,“你二人留下。” * 与天界纠结于君旻和她是如何认识的相比,缘衣更想知道朱厌为何会出现在苍梧山? 苍梧山灵气充裕,又有神鸟凤凰坐镇,寻常妖兽不敢进入。便是朱厌这个上古妖兽也只能龟缩在鬼谷中,偶尔出来作个妖。那么问题来了,朱厌为何会在鬼谷?自不周山倒,妖兽流窜肆虐,为祸人间的都被天族杀了,但也有许多妖兽躲起来了。倒是不排除朱厌只是凑巧躲在那里,但缘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4章 半晌,缘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苍梧山,因为苍梧山如果出事了,她一定会去。那只朱厌若是背后有人,那人必定十分了解她,知道苍梧若是出事了,她一定会去。但引她前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缘衣眉头微蹙,想到那个小孩。他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在那里?巧合还是?想到那个可能,缘衣眼神一凛,冷笑道:“莫非天族还真想让个孩子来对付我。” 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缘衣倒也不担心,毕竟那个小哭包还小,不是眼前事她向来不放在心上。然而正要躺下休息时,体内血煞之气却突然涌动,眨眼的功夫,缘衣的眼角因为疼痛开始泛红,艳丽至极。 血煞之气发作像千万把神器在身体内部搅动,缘衣被疼的弯下腰身,面色苍白。算算时间,她倒是忘了,该是血煞之气发作的时候了,今日这朱厌竟扰得她差点忘了这事。 鬼卿刚从幽冥之地出来,正要去给缘衣请罪。到了无名殿门口,却被一道结界挡住。鬼卿眸中划过一丝晦暗不明,尊主这是又要闭关了。 既然进不去,鬼卿并未多待,对着无名殿行礼后,转身离开了。 * “不可以。”重华宫内传来若安的大声拒绝。 若安跪地,祈求道:“天君,不能让君旻拜魔尊为师,若是魔尊知道了真相,君旻性命堪忧啊。” 一向不着调的零瑜也正色了起来:“父君,此事还望三四。帝君,君旻还小,如何担此重任啊?” 辰烨皱眉,抬眸道:“缘衣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更何况缘衣未杀君旻,便说明缘衣心中还存善念。你们大可放心,君旻性命堪忧的事情不会出现的。” 若安摇头,满脸冰凉:“万一呢?若是君旻出事了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若安态度坚决,俨然一副如果让君旻去她也就不活了的模样,双方僵持不下。然而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却从若安背后传来,“我愿意。” 像是怕众人听不清,君旻又压抑着疼痛道:“娘亲,我想去。” 第11章 待他不同 这一天君旻七百岁,还是个孩子模样,但做出了不像孩子会做的决定。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这位救了他的恩人了。因此若安无论怎么用眼神示意他,君旻都躲避了过去。 忍者一身伤痛,君旻坐起身:“天君,帝君,我想去。”他看向若安,“娘亲放心,儿臣此次被朱厌所伤,就是魔尊救了我,她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的。” 好人?若安又想起七万年前,那时她才刚成年,随着父王来参加上届天帝的寿辰。寿辰上,缘衣血煞之气外露,暴露了身怀邪骨的秘密,天帝派人将她打入诛仙阵,可她后来逃出诛仙阵,重伤四大神兽,还杀了当时的天帝。当时天族的仙家出动在九重天门外拦住了她,女子红衣染血,身上煞气弥漫,杀红了眼时,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射向她,仿佛能吃人。 天帝听了君旻的话却皱眉道:“我再考虑考虑。” 君旻急了,他怕天君不同意,他会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天魔和平之约还有一千年到期,缘衣却早早便拒绝我给她送生辰礼,要么是她忍够了,要么便是她还想再挑起天魔之间的战争。如今我们谁也不知道缘衣体内的邪骨究竟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会苏醒,若是战事一起,煞气过重,激的她体内邪骨苏醒。那我们对不起苍生,”辰烨顿了顿,接着道:“也对不起离墨。” 苍术有点恍惚,七万年前,离墨替缘衣挡下诛仙剑,死前拜托过他们,将来若是有方法化解缘衣体内的邪骨,请两位帮个忙。 辰烨低声道:“君旻出生时,天地间灵气充裕隐超女娲大神在时,这些年来,君旻修炼天赋你们也看到了,不比缘衣差,三界能当君旻师父的人也只有她了。缘衣没有杀君旻,我们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此举便可证明君旻对缘衣而言是不同的。若是找不到什么方法化解缘衣体内邪骨的煞气,不妨试试情。” 苍术看向辰烨,“情?” 辰烨轻笑,“是啊,情。有心,便会有情。有情,就会有软肋。我们不能用杀戮来滋养缘衣体内的煞气,但可以用情来化解。或许能歪打正着,去除缘衣体内的邪骨。” 零瑜不解,“可是君旻还小。” …… 若安无奈,“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爱情。” “没错。”辰烨看向君旻,“缘衣孤独,所以性子孤傲,满身戾气。她自宪翼水有灵识以来,与周围的魔物便格格不入。后来认识了我们,尤其是离墨,她浑身的刺才收敛了许多,更是控制了体内邪骨的煞气十三万年。若是有人陪着她,一点点消除她浑身的锋芒,必有意外之喜。” 若安看向君旻,希望君旻能拒绝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结果入眼的确是君旻满眼都是笑意。 若安都没眼看这傻儿子。 “可是天魔大战虽已结束七万年,但万年来,天魔并无来往。这天族的小殿下好端端去给魔尊当徒弟,魔尊未必会收啊。”零瑜接话道。 君旻闻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 若安看不下去了,这魔尊是给自家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无碍。”辰烨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君旻,“这玉佩是当年缘衣给离墨的,离墨后来给了我。你去了魔域把这个交给缘衣,她会答应的。” 第15章 君旻接过玉佩,嘴角疯狂上扬。 天帝缓缓在君旻身边坐下,轻声道:“缘衣她若还在天界,你也应该尊称一声帝君了。她修为颇高,你跟着她好好学,定能学成。若是有机会祛除缘衣体内的邪骨,你一定要尽力帮助缘衣。若是没有办法,”天帝叹了口气,“你就动手杀了她。” 闻言,君旻瞳孔猛地放大,他年纪还小,不明白刚刚还说是要帮助缘衣的,怎么转眼就要杀她呢? * 鬼卿皱眉看着君旻,厌烦道:“小殿下,我说过了,尊主正在闭关,三百年后才能出关。您无论来几次也没用。”偏偏他还不能动他。 天魔之约未到期,更何况这小殿下手中还拿着那枚玉佩。鬼卿记得那枚玉佩,七万年前大战时,最后关头,辰烨帝君拿出这枚玉佩,尊主竟然就此收手了。那时他便知道,这枚玉佩对尊主来说很重要。 君旻双手背后,冷着一张小脸道:“我知道她在闭关,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鬼卿冷笑道:“随您的便,您若是喜欢,便是住在魔域也无妨。” 梓潼闻言眼睛都被吓大了,心道:左使啊,您可千万别说这话啊。我们这小殿下三天两次地往魔域跑,已经惹得娘娘不悦了,您怎得还让小殿下住在这里呢? 果然一听到鬼卿的话,君旻的眼睛都亮了,“我要住离魔尊最近的那间。” 鬼卿皱眉:“你莫要得寸进尺。即便现在天魔两界尚处于和平期间,但魔域也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梓潼见鬼卿态度有变,连忙上前打哈哈道:“左使莫气,小殿下年纪尚幼,不懂事。我们怎么会擅自住在魔域呢,您莫要多想。” “孩子?呵,天族一千岁成年,还望小殿下三百年后再来时能够成熟点。今日二位就请回去吧,尊主还在闭关,你来了也没用。若是想来,三百年后再来吧。”鬼卿道。 君旻站着不动,梓潼小心翼翼地盯着君旻,生怕这位小殿下真的心血来潮留在魔域不回去。若真这样,他会去可怎么跟殿下和娘娘交代。好好的小殿下,还没拜师呢,就不回家了。 但是君旻到底有分寸,只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少来。 见二人走了,鬼卿召来魔兵吩咐道:“即日起,派人看守忘川,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 声音之大,生怕君旻听不见一样。君旻脚步一顿,特意露出玉佩,然后迈着欢快的小步伐继续走了。 不让我进就不进去喽,反正三百年后,他自然进得来。 第12章 矛盾 山中岁月容易过,寒来暑往,转瞬间,三百年便过去了。缘衣出关的日子也到了。 天族一千岁成年,一千岁之前无论多大,一直呈现的都是孩童模样。君旻今年一千岁,三百年前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如今长成了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手中剑花耍的有模有样。少年俊脸棱角分明,一双丹凤眼坚毅多情。 梓潼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小殿下从团子长成少年郎,余光瞥见躲在假山后面红着脸偷看小殿下的小仙子,禁不住捂嘴偷笑,心道:小殿下这魅力是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怕是来偷看小殿下的人更多了,到时候娘娘该操心了。 若安现在就很操心了。三百年前,缘衣闭关,君旻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天族,若安高兴了好一会儿。当时若安想着,君旻年纪还小,孩子心性,三百年过后,恐怕早就把这回事忘了。自己再去找天君商量商量,换个方法解决邪骨,谁想君旻却并不是那么想的。 重华宫中,君旻以一个利落的转身收剑的动作结束今日的早课。自君旻成年以来,早课便将枯燥无味的理论课改成了实践课程。练剑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少年这些年有什么变化,但少年收剑起身后,赫然可见少年这两年的成长。 梓潼早早候在一旁,见小殿下结束早课了,立马奉上刚浸湿的棉布。 君旻接过棉布,擦拭额角的汗珠,道:“今日魔尊是不是要出关了。”少年声音清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几分青涩,话语中夹杂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喜悦。 梓潼躬身接过棉布,小心打量君旻的脸色道:“魔尊今日是出关了,但是娘娘说,让小殿下早课结束后老老实实待在重华宫,哪也不许去。” 君旻眉间渐渐浮上冰霜。 一直暗暗打量君旻神色,眼见君旻脸色冷了下来,梓潼连忙低眸道:“娘娘还说殿下也可去藏书阁看看书,藏书阁中包罗万象,殿下定能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梓潼悄悄抬眸。 君旻脸色果然不太好,沉默许久,道:“我们去见母妃。” 这一年君旻刚成年,身上少年气息很重,但是已经学会遮掩心事,处事也十分稳当。但每每涉及缘衣,在梓潼眼里小殿下就不像小殿下了。君旻心中有事,步子急切,梓潼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心里哀嚎:只盼太子殿下在太华殿中,这两位神仙打架的时候,能够换个人来遭殃。 然而,盼什么不来什么,太华殿中,只有天族天妃若安,那位太子殿下处理政务去了。若安出身西海,是西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女儿,从小便是娇宠着长大的。又与天族太子殿下青梅竹马,自若安及笄大典后,零瑜便三书六礼,青鸟迎亲,一步步将这位龙族的小公主拐回了天族。 第16章 若安幸运,与零瑜青梅竹马,又是两情相悦,虽表面上说是天族与龙族联姻,但私底下谁不羡慕这对神仙眷侣的爱情。很多被娇宠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但若安不是。她心思纯善,性子也最是温柔,除了对零瑜有时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这也算是夫妻间的情趣,无伤大雅。有了君旻后,若安的心思细腻许多,虽会因为君旻顽劣惩罚不尽心的小仙,但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不会无理取闹。在天族众人眼中,这位是十分得民心得。 但今日这位得民心的太子妃却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梓潼在后面抖着腿看这两位吵架,或者说是若安单方面的发脾气。 “你若是真拜了魔尊为师,且不说她的性子如何,若是你不能化解她体内的邪骨,不能阻止邪骨苏醒,魔神降世,届时,你的师父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神,你身为天族小殿下,你该当如何?” 若安凝视着君旻,又道:“还是说,你要按照天君的说法,若是不能用情来阻止魔神苏醒,你便要找机会将教你功法的师父杀死?” 梓潼在心里分析着天妃的话,内心止不住的点头,天妃所言有理,这无论什么结果都是师徒两反目成仇,最后兵刃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牵扯出这一段情缘。 然而,无论是若安还是梓潼,都在下意识忽略一个最好的结果,那便是君旻可以用情打动缘衣,邪骨消失,魔神再无苏醒的可能。 君旻抬头打断若安:“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我们都很好,魔神也不复存在。” 若安气笑了,“你以为邪骨是什么?魔神是什么?女娲大神当年补天时,耗尽灵力炼出五色石,又杀神鳖,取其足撑四极,是为天柱。神鳖被杀后,怨气残留,吸食妖魔煞气,最终形成邪骨。” 若安看向君旻:“便是女娲大神弥留之际都未留下除掉邪骨的猜测,你以为你们凭借猜测真能阻止魔神苏醒。” 若安说完,少年久久沉默不语,梓潼差点以为小殿下这是同意娘娘的话,娘娘的劝解生效了。 若安眼底也浮上笑意,下一刻却见少年撩袍跪下,身姿挺拔:“母妃说的话,儿子心里明白。只是三百年前,魔尊于苍梧山救我性命,这份情,儿臣不得不报答。” 少年声音尚显稚嫩,话语里的坚决确是不容忽视的。若安打量着少年,突然就明白,君旻是真的长大了。他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刻,欣慰、失落、担心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 良久,若安扶起君旻,柔声道:“你长大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娘亲不拦着你。只是,千万保护好自己。若是情况不对,谨记天君的话。” 若是没有办法,你就动手杀了她。想到那句嘱咐,垂在两旁的手,条件反射地紧握住手心。半晌,君旻低声道:“好。” * 缘衣一出关,就看到鬼卿皱着张脸站在她面前,一副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 “有话就说。”缘衣不耐烦道。 鬼卿上前一步道:“尊主,自您闭关后,天族的小殿下总是前来魔域,口口声声道要拜您为师。” 天族的小殿下?缘衣眉头微蹙,想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双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睛出现在脑海,缘衣才回想起来,懒懒道:“他啊。他要拜师,我便要收吗?下次他若是再来,直接赶出去。” 鬼卿又道:“那位小殿下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玉佩啊。缘衣懒散的视线逐渐清明,她好像是送过一块玉佩给离墨。 缘衣不喜魔域,其实也不喜天族,一个煞气过重,一个冷冰冰的,她都不喜欢。她喜欢凡间,那里有食物的香气,可以看到喜怒哀乐。但是当年不周山倒,妖魔肆虐。天族虽然将大多的妖都封禁在大荒之中,但总有些漏网之鱼在外面兴风作浪。 缘衣拉着离墨在凡间游玩时,恰好偶遇了在逃的挈钩鸟在人间作乱。挈钩鸟一族喜欢群居,当时两个人虽修为高深,但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缘衣作战经验不足,不小心被挈钩鸟王所伤,是离墨替缘衣挡下了致命一击。 当时离墨捂着伤口,笑道:“缘衣,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你不是喜欢凡间吗?凡间有句话,叫救命之恩当……” 缘衣不解,追问道:“当什么?” 离墨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姑娘,还是咽下那句“当以身相许”,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自然是应该报答我了。” 缘衣“哦”了一声,她倒是真不明白这个说法,那既然有这个说法,自然应该是允诺的,于是小姑娘拍了拍胸脯,扬着小脸,笑道:“虽说我不太理解什么涌泉相报,但你救了我,这是因果,因果便要偿还,你要我偿还什么?” 小姑娘一脸坦率,眼神明亮,离墨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地自容,小心翼翼地躲过了缘衣亮晶晶的眸子,道:“我刚才路过凡间一个小摊贩,见上面有块刻着比翼鸟图案的玉佩。玉虽不是好玉,但雕工精湛,我很是喜欢,不知可否麻烦缘衣帝君将玉佩买来送我。” 缘衣不明白,一块凡间的玉有什么好喜欢的,但还是跑去买了玉佩,将玉佩送给离墨。但总觉的这么一块玉佩便抵了救命之恩未免太随便,又道:“我将这枚玉佩送给你,也许你两个愿望,你将来若是有事找我,就拿着玉佩找我,我一定帮你。” 第17章 离墨握紧玉佩,听了这话道:“怎么?难道我没有这枚玉佩,你便不帮我了?” 缘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离墨对她的好,最终摇摇头道:“没有这枚玉佩,也会帮你的。” 离墨笑了,笑的很开心。 但是两人关系很好,离墨从未拿过这枚玉佩出来,缘衣再次见到这枚玉佩,是七万年前天魔大战。 当时离墨已经死了,缘衣杀掉魔尊,率领魔兵直抵九重天。天界不敌,关键时刻,辰烨拿出这枚玉佩,递到缘衣面前,道:“离墨之前将这枚玉佩交给我,他希望你不要真的入魔。缘衣,停手吧。” 当时人人都杀红了眼,缘衣也不例外。她红着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枚玉佩的来历。 思及离墨,她将玉佩紧紧攥握在手心,半晌道:“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辰烨道:“退兵。此次战役天魔损失惨重,不如订下和平约定,各自休养生息。” 第13章 拜师 谁不知道这是天族不敌魔族的借口,辰烨话一出,天界众仙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愤愤不平。魔族千百年来都在天族的压迫下,如今天族主动低下了头,魔族一时间纷纷嘲笑。 “天族便只有这点本事,打不过便求和?” “哈哈哈,真是笑话,原来天族也不过如此。” 魔族的嘲笑像是将天族一直以来树立的高高在上的形象放在地上践踏,天族瞬间怒气沸腾,一个个举起兵器,正欲再战。 率先求和的辰烨帝君却一脸平淡,仿佛没有听见魔族的嘲讽。 缘衣久久不语,就在天魔两族都以为不可能和平时,缘衣将玉佩扔给辰烨。 缘衣嗤笑一声,染血的眼睛满是嘲讽,讽刺道:“你最好好好保护这枚玉佩。多久?”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辰烨却沉声道:“七万年。” 那一刻,众人明白了,魔尊同意了所谓的和平之约,因为一枚玉佩。 魔族不服,但是最能打的已经走了,也只能鸣鼓收兵。但天魔两族明白就此天界统领三界的格局变了,魔域不再受其统领。 * 缘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辰烨还真是舍得。” 鬼卿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低眸恭敬道:“尊主,那应该怎么解决。” 缘衣闭目,“再来就带过来吧。” “是。” 君旻像是一直守在魔域外面,缘衣刚说完话,便有魔兵来报,天族的小殿下又来了。 缘衣挑眉,“带他过来。” 君旻很快就到了无名殿,殿上那人一如初见,一袭红衣,气质慵懒。 君旻自成年后,这两年身材猛长,昔日矮矮的小团子,如今身躯高大挺拔。少年白衣加身,面冠如玉,头发用千年玉髓高高束起。 缘衣轻笑,“听说你要拜我为师?辰烨让你这么做的。” 语气陈述,而非疑问。 君旻薄唇轻抿,回道:“辰烨帝君说魔尊修为高深,普天之下只有您能教得了我。故让我前来拜您为师。” 说的什么鬼话,将处心积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缘衣嗤笑一声:“我是有本事教你,但你,配吗?” 缘衣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事实明明君旻三百年前就知道了,此刻意识到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但少年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闻言唇角轻扬,“我一定不会让魔尊失望的。还请魔尊相信我。” 君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冷静自持的模样像极了苍术,缘衣仿佛看见了七万年前那个手持诛仙剑,一脸无情又冷静的苍术帝君,瞬间就冷下了神色,“把玉佩给我。” 想到那枚玉佩,君旻唇角几近成了一条直线,三百年来,他自然了解到这枚玉佩怕是和离墨有关系,他无数次想毁掉这枚玉佩,但是不行,他需要这枚玉佩,只有这枚玉佩能帮他靠近缘衣了。 天族包括娘亲都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三界或是救命之恩才甘愿拜缘衣为师,只有君旻自己知道,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不过是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接近缘衣的借口。 君旻这一年一千岁,尚不懂自己对缘衣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他不喜,不喜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对缘衣那么好,不喜有那么一个人是缘衣心尖上的人。后来他懂得了,才知道他那是嫉妒,对离墨剜心掏肺般的嫉妒。 君旻拿出玉佩,低头掩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骘,“辰烨帝君说这玉佩交给您算是物归原主了,他便不亲自前来了,免得魔尊看了不高兴。” 缘衣接过玉佩,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会儿,才讽刺道:“你们天族为了除掉我真是煞费苦心。”她转头看向身姿挺拔的少年,冷声道:“既是拜师,拜师礼呢?” 君旻闻言猛地抬头,刻意忽略缘衣的嘲讽,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急切道:“拜师礼乃是徒儿亲自去昆仑极北之地猎取的一只火狐,只是野性难驯,恐伤及师父,正在重华宫受训。日后再送给师父。那火狐十分软萌可爱,师父定会喜欢的。” 君旻为接近缘衣,打听了好多关于缘衣和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后来司命告诉他,女孩子嘛,都喜欢毛茸茸软萌萌的东西。君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生于昆仑极北之地的火狐,缘衣喜欢红色,恰好火狐周身红色,又是毛茸茸的,缘衣一定会喜欢的。只是火狐狡猾,君旻在昆仑守了三个月才抓到那么一只幼狐。满身风雪回去的时候,还被若安逮到骂了一顿。 第18章 缘衣提及拜师礼,君旻脱口而出火狐的事情,甚至怀着不知名的心思强调了亲自二字。 缘衣打断君旻,眸间划过一丝恶意,“我不喜火狐,我想要幽冥开的红莲。” 幽冥深处从幽冥之火开出的红莲,一千年开一次花,花开一刻钟,若是不采摘下来,便会立刻凋谢。服食红莲可长百年灵力,红莲盛开,也会有魔兵蹲守在幽冥采摘红莲,但是缘衣不需要。而世人皆知,魔域幽冥之地的幽冥火于魔尊之人而言不过是小伤小痛,修养些时日便可无恙,可于天族而言,幽冥火会灼烧其元神,是会致命的。 饱读诗书的天族小殿下自然知道红莲,鬼卿悄悄看向君旻,以为他会知难而退。 君旻闻言,眸光晦涩,一字一句道:“徒儿不知红莲何时绽放,待红莲绽放时,一定去幽冥为师父取来。” 缘衣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随口道:“鬼卿,红莲什么时候会再次盛开?” 鬼卿眼观鼻鼻观心:“今日,只是具体什么时辰,属下也不知道。” 君旻却抬眸道:“既是师父喜欢之物,徒儿定当为师父取来。左使既然不知道时辰,那徒儿这就去幽冥,等红莲盛开。” 缘衣神色冰冷,看向君旻,少年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信任,“其实你若是离开,便不需要去采什么红莲了。” 君旻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缘衣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方法,但是他不愿意。闻言,君旻也只是默默行礼,转身离开了。 君旻走后,鬼卿有些担忧,“尊主,这位天族小殿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缘衣收起玉佩,“出事了便出事了,有什么关系?” 缘衣给了他选择,既然君旻不愿选择另一条路,即便是死了,于缘衣而言,也与她无关。 * 幽冥在魔族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看守的不过只有几个魔兵。天族的小殿下要拜他们魔尊为师,还甘愿忍受元神灼烧之痛下幽冥取红莲这件事眨眼的功夫已经在魔界传遍了。 也有魔兵以为这只是个玩笑,可看到君旻出现在幽冥时,也不得不信了。 看守幽冥的魔兵很有特色,一个高高大大的,一个瘦瘦小小的。 两人打开幽冥大门,等君旻进去了,那高高大大的大汉讽刺道:“看到没,这就是天族,七万年前求和,如今看和平之约到了,又让天族的小殿下来拜我们魔尊为师,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瘦小的魔兵想的不一样:“你还记得这位小殿下出生时的传言吗?这天族不会想让这个小殿下埋伏在我们魔尊身边,找机会下手吧?” “不可能,就他这小白脸模样,怎么可能杀得了魔尊。再说了,魔尊心里该是有数的,别瞎操心。”壮汉的声音很大,君旻走了很远,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大嗓门。 但君旻无暇顾及他们的话,越往里走,幽冥火的伤害越大,元神灼烧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还难以承受。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 红莲长于幽冥深处,那里的幽冥火最为旺盛,便是修为高深的天族,以周身灵力抵挡,也抵不过一个时辰。 君旻幸运,抵达幽冥深处时,红莲恰好盛开。红的妖艳的红莲极尽盛开的姿妍,妖媚中却莫名透着清冷的气息,的确像极了缘衣。 * 君旻捧着红莲回来时,脸色苍白,元神虚弱。红莲却仍旧娇艳欲滴,花瓣无一丝折损,足以可见君旻对这红莲的重视。 缘衣淡淡撇过一眼,将红莲扔给一旁的鬼卿,“给你了。” 君旻脸色一白,压下眼底的酸意,低眸不语。 缘衣这时候倒是觉得君旻有几分意思了,还会生气,原来也不是个泥人,任人揉搓的。 其实仔细一想,收个小徒弟也是不错。七万年来,日子安稳却也无趣,有个人来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更何况,她也想看看这天族小殿下成了她的徒弟,天界那群人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缘衣看向君旻,“既然如此,你留下吧。”眼睛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君旻看向缘衣,提醒她忘记的事情,“敬师酒还没有。” 天族拜师,拜师礼,敬师酒,两者不可或缺,如果没有其中一个,师徒关系是不被别人承认的。 “无所谓,魔族不拘这些礼。”缘衣道。 君旻抿春,颇有些失望。 鬼卿似是看不下去了,劝道:“尊主,小殿下为您去幽冥取红莲,若是您不喝杯敬师酒,这段师徒关系不被三界承认,倒是显得您故意为难人。” 缘衣睨了一眼鬼卿,“我不在意。” 鬼卿嘴角在缘衣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又接着道:“可是那枚玉佩?” 缘衣不语,君旻见状眼神愈发暗淡,依然干净,却满是失落。缘衣脑子一抽,“罢了,不过是一杯酒。鬼卿。” 第14章 君旻从幽冥出来,元神便十分虚弱了,撑着身体敬过拜师酒后就撑不下去,倒在了大殿上。 鬼卿看看躺在地上的君旻,又看向缘衣,“尊主,这该怎么办。” 缘衣走到君旻面前,俯身探望,淡淡道:“死不了。将他安置在我房间的偏房,再给他喂下洗髓丹。” 鬼卿惊讶,“他元神虚弱,若是再喂下洗髓丹,怕是撑不住。” 第19章 “你怕什么,天族的小殿下哪有这么脆弱,死不了。” * 天界。 零瑜一回太华殿,便感觉到殿内气氛不同寻常,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到若安面前,讨好地笑道:“安安,我今日老老实实的没有犯错。” 若安低头不语。 零瑜的心更加忐忑了,若安若是****般生气,那还有的原谅,如今这副模样,自己是犯了什么大错啊?零瑜不由低头思考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想了半天,一大早出门处理政务,直到现在,他没干啥啊。 思考间,一直低头的若安突然哭了。哭的声音极小,却将零瑜的心都哭疼了。 再也不想什么今日犯了什么错了,只捧着若安的脸,一脸心疼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 女人一旦开始哭泣,身旁若是没人安慰,哭一阵大概就过去了,而当旁边有人安慰时,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就像被无限放大。在零瑜的安慰下,若安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那……那缘衣让我们儿子去幽冥给她摘什么红莲,幽冥火对天族的伤害有多大我不信她不知道,那红莲对她来说更是无用,她就是故意为难君旻。不行,我要把君旻带回来。” 说着,若安便要起身,零瑜赶忙将若安按住,劝道:“你先别急,现在君旻怎么样了?” 若安红着眼,“他现在没事,但是元神很虚弱,我怕他出什么事。” 零瑜对儿子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如今听到君旻没事,松了口气,“既然没事,你就不要担心了。魔尊虽然性子古怪,但是帝君说的没错,君旻天赋太高,三界能教她的,也只有魔尊了。你放心,君旻心中有分寸的,不会出事的。” 若安打下零瑜放在她肩头的手,怒道:“不会出事?自从君旻遇到她,就一直在受伤。你们就是想让君旻接近缘衣,阻止魔神苏醒。有没有考虑到君旻的安危。” 零瑜安抚着若安,“我当然关心君旻,但是那是君旻自愿的,他长大了,可以给自己的事情做决定了。更何况,你之前不是已经同意君旻这么做了吗?” 若安也知道自己同意了君旻的做法,零瑜这么一提她似是觉得理亏,委屈地小声嘟囔道:“那也都怪缘衣如此对待君旻啊,我心中当然有气。” 零瑜叹了口气,“当初魔尊还在天界时,其实本就是天界对她不公。离墨帝君更是因此陨落。其实想想,除了七万年前的战争,魔尊并未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或许邪骨的力量是真的可以控制的。如今我们为了阻止魔神苏醒,让君旻前去拜她为师,谁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原委。但是因着那枚离墨帝君的玉佩,她只能接受。依着魔尊的脾气,她肯定咽不下去这口气。为难君旻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 “你啊,回头送些修复元神的丹药给君旻,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若安撇撇嘴,不情不愿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打了鸡血一样,“那枚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离墨帝君与魔尊之间的故事是什么样。” 零瑜看着眼前刚才还哭红了眼睛的妻子,如今又笑嘻嘻的没心没肺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在我的印象中,离墨帝君与魔尊的关系是极好的,两人在天界都是形影不离,天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想后来离墨帝君逝去,缘衣帝君坠魔,物是人非。至于那枚玉佩,好像是缘衣帝君送给离墨帝君的定情信物,并许了离墨帝君两个愿望。” 若安若有所思,半晌摇摇头:“不对。” 零瑜笑,“哪里不对?” “定情信物不对。七万年前,我们都看到了辰烨帝君拿出玉佩让魔尊退兵,我们也都知道了那枚玉佩是离墨帝君交给辰烨帝君以便牵制魔尊。但是离墨帝君可以为了缘衣帝君去死啊,那么深厚的感情哦,离墨帝君怎么舍得把定情信物交给辰烨帝君。” 零瑜根本没想过这些,但看着媳妇儿还泛红的眼眶,便故作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离墨帝君心怀大道吧。” 越想越觉得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离墨帝君着实没有理由将定情信物送给辰烨帝君。 若安仿佛想到了什么,蹭地一下站起来,兴奋道:“你说天界是不是想错了?离墨帝君和缘衣帝君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有情人,那枚玉佩也根本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样一来,也就解释的通,离墨帝君为什么会将玉佩送给辰烨帝君了。” “不可能。”零瑜起身,为了天界流传了七万年的爱情故事据理力争道:“两位帝君就是有情人,那枚玉佩上刻的可是比翼鸟。在天愿为连理枝,在地愿为比翼鸟。那枚玉佩还是缘衣帝君在凡间所买的,质地粗糙,但离墨帝君很是喜欢,一直带在身上呢,我小的时候还见过的。” 若安被说的哑口无言,毕竟她的确是没有见过的。 太华殿外,梓潼眼睁睁看着自家小殿下脸色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脸色变的好不精彩。眼看着君旻紧攥得手心都快出血了,梓潼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小殿下,我们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还不进去吗?” 君旻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酸意,进了太华殿,行礼道:“儿臣参见父君、母妃。” 第20章 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若安一瞬间的惊讶后,便是心思若狂,扶起君旻,“你怎么回来了?幽冥火造成的伤可好些了?” 君旻掩下眼底的情绪,“师父让我回来收拾些东西,往后住到苍梧山修炼。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师父帮我疗过伤了。” 儿子张口闭口都是师父,别说零瑜,就是若安都有了些醋意,但听到缘衣是让君旻住到苍梧山,心里着实松了口气。魔域煞气太重,偶尔去一两次无碍,但若是长久住在那里,一定会对君旻修炼有影响的,但苍梧山不同,那里灵气充裕,的确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若安笑道:“苍梧山是极好的地方,离墨帝君就是自那里幻化成神的,那里灵气充裕,你也定能学有所成。” 零瑜在一旁点头附和。 又一次听到离墨这个名字,君旻刚松开的手又紧紧攥到了一起,冷声道:“我知道,母妃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离开了。” 知子莫若母,若安敏感地察觉君旻态度不对,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魔尊待你不好?” 想到这个可能,若安脸色又变了,急切道:“我就知道,魔尊脾气古怪,她若是待你不好,你可不要憋着。” 君旻无奈,“师父待我很好,您不必担忧。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退下了。” 便是一向智商不在线的零瑜都明白了,儿子如今事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打趣道:“快去吧,临走前去看看天君,他也一直念叨着你呢。” 君旻颔首,转身离去了。 身后若安有些失落,委屈巴巴地说:“儿子长大了,小时候多乖多听话,现在对我都不耐烦了。有了师父忘了娘。” 零瑜嘴角抽了抽,没脸说君旻小时候就这么对他,他都习惯了,也就母亲的滤镜会让若安觉得他是个乖孩子。君旻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个惯会装无辜的,零瑜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吃亏。 只是想到君旻刚才的神色,一提到离墨帝君,君旻的脸色就变了。零瑜望向身边还在失落的妻子,不由想到自己年少时看到若安和别的男子走在一起时内心的气氛,年少慕艾,君旻该不会对魔尊有什么想法吧? 零瑜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给晃出去。 * “天君,君旻前来拜别。” 玉清殿中,天帝看着眼前自己最骄傲的孩子,颇有些愧疚。 “朕让你拜缘衣为师,希望你能阻止魔神苏醒,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学成归来。缘衣她虽然性子古怪,但的确不是那种真正的滥杀无辜,她不会太过为难你的。听说你进了幽冥,如今可好些了?” 君旻抬眸,“天君放心,我没什么大碍的。师父人很好,您无需担心。” 天帝点点头,拿出一枚丹药,“这是妖兽肥蛇的内丹所炼,可解百毒,你留在身边,可作防身之用。” 君旻接过丹药,低声道谢,等着天帝说出今日的重点。 “君旻,你莫忘了我交代你的话。若是能阻止魔神苏醒是最好,若是不能,察觉到邪骨有异动了,你记住,一定要……杀了她。三界撑不住魔神苏醒的浩劫。” 第15章 火狐 君旻回到重华宫,梓潼抱着火狐等在门口,“小殿下,我已经将您平时阅读的书籍整理好了,小仙陪您过去吧,也给你收拾一下您要住的房间。” 君旻把火狐抱过来,声线紧绷,“我自己过去,你留在重华宫。以后没有我的召唤,没什么大事,不准去苍梧山寻我。” 梓潼跟在君旻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感觉到了他们小殿下的情绪不对,恐怕刚才天君又说了什么,但这也不是他一个小仙能管的,小殿下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就是了。 怀中的小狐狸有些调皮,本就野性难驯,乍换了个怀抱,更是全身都在抵抗,在君旻怀里来回滚动,呲着牙故作凶态,张牙舞爪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呆萌。 君旻心里本就有事,不耐烦的很,怀里的火狐还凶巴巴地撕咬他的衣物,君旻心里啧了一声,提起小狐狸的后脖颈,冷声道:“再乱动乱咬,我就把你皮剥了,做成围脖送给师父。” 火狐通灵性,敏感地察觉到面前的人不如刚才抱她的脾气好,水汪汪的眼睛投向一旁的梓潼,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不让人心疼。 梓潼收到小狐狸的眼神,望望天,望望地,就是不看小狐狸,心道:小狐狸啊,可不是小仙不救你,实在这位主子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你就委屈会儿吧。 火狐察觉到梓潼在拒绝他她的求救了,也只好屈服于这个扼住她后脖颈的少年,但心里还是有气,又朝着君旻呲牙咧嘴了一会儿,才老实趴在君旻怀里。 君旻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她万一不小心把师父伤了怎么办?” 梓潼眼皮跳了跳,看着小殿下尚还苍白的脸色,暗道:您有空担心魔尊,还不如担心担心您自己和小狐狸,别回头这小狐狸真成围脖了。 他有些后悔没提醒小狐狸不要惹新主人了,那位主子脾气怕是比我们小殿下还差。 算了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 苍梧山。 自两只小凤凰走后,苍梧山安静的可怕。然而往日仙气飘飘的神山,如今却多了些烟火味。 缘衣躺在苍梧神树上,闭眼假寐。身后刚建成的竹屋古朴雅致,自高处流下的瀑布水流从竹屋边流过,像是最古老的瑶琴发出的声响。 第21章 君旻从储物袋中抱出小狐狸,悄咪咪爬上树,把小狐狸往缘衣面前放。 陌生的气息蓦然出现在身边,缘衣猛地睁开眼睛,葱白的手指迅速有力地掐住一脸懵地小狐狸。 唧唧唧,放开放开,怎么这个比刚才那个还可怕。 见君旻还在呆楞着,小狐狸晃动着爪子,唧唧唧,快救我啊,我要被掐死了。 君旻回过神来,手挡住缘衣,“师父,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小狐狸,您别怕。” 确定眼前的东西的确对自己没有生命威胁,缘衣松开掐住小狐狸脖子的手,挣脱君旻的手心,眼里的杀意慢慢褪去,神色冰冷,“下次不准带陌生的东西靠我太近。” 缘衣与君旻不同,君旻虽然冷漠,但身上没有杀气。缘衣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脖子被扼制住的那一瞬间,小狐狸是真的感觉到,眼前的人是想杀了她的。等缘衣松开了手,小狐狸立即跳进君旻怀里,背对着缘衣,被吓得抖抖索索。 软绵滑腻的触感从掌心溜走,君旻手指之间微微摩挲了两下,便掩盖似的一只手抱着小狐狸,一只手撸着她的毛,似在安慰。缘衣见状,嗤笑一声,“我不喜欢这玩意儿,杀了做围脖吧。” 小狐狸身子一抖,又往君旻怀里藏了藏,露出个肥嘟嘟的屁股对着缘衣。 君旻笑的很温柔,“师父又在说笑,万物有灵,我知道师父从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苍梧山无聊,有只小狐狸给您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解解闷三个字从君旻嘴里说出来,在小狐狸听来竟颇有些“杀了做围脖”的意思,于是肥嘟嘟的身子忍不住又抖了抖。 缘衣淡淡看了一眼小狐狸,转向君旻,“我不无聊,因为我可以消遣你。” 缘衣下巴微抬,“去,把那边的柴给我劈了。不劈完,不准休息。记住,不准用法术。” 君旻顺着缘衣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竹屋外堆了一人高的木柴,便是一个成年男子将这些劈完,也得花上一天的功夫,如今已近傍晚,在不准用法术的情况下,君旻今晚怕是别想休息了。 小狐狸察觉到气氛缓和下来了,悄咪咪抬眼看过去,好家伙,有她十几个高。真是个女魔头,对自己徒弟都这么凶残。 她以为这个本来也对她凶巴巴的人会和女魔头打起来,谁受得了这个委屈啊。可没想到,君旻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一点脾气都没有,笑道:“好,师父晚上吃什么?我给您做。” 本来已经闭眼的缘衣闻言抬眼,一脸怀疑,“你?你会做饭?” 君旻笑,自从听说缘衣以前在天界时很喜欢和离墨一起下凡游玩,他便经常悄悄下凡去学做些凡间的食物,就是为了这一天。 “师父放心,我可以的。只是今日没什么食材,就给您做条鱼吧。” 缘衣撇过头,“随便。别忘了劈柴就行。” 君旻低声笑,当没看见缘衣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撸着小狐狸头顶的毛发,低声道:“去你主人那里,她人很好,你不要怕。” 小狐狸闻言抖得更厉害了,她又不是瞎,能看不出这女魔头是好是坏?一见面差点把她掐死,她可不想凑上去被做成围脖,这么想着,身体又往里面挪了挪。这时候,小狐狸直接忘了在天界时君旻也曾说过将她宰了做围脖这种话。 缘衣不招小狐狸喜欢也无所谓,“滚下去。你要养这只蠢狐狸你便养,但不要在我眼前晃悠。不然哪天招惹了我,我直接让她重新投胎。” 唧唧唧唧,快走快走。小狐狸闻言,扒拉的君旻更厉害了。君旻无奈只好把小狐狸带走,下了树,才想起来问:“师父,我的房间在哪?” “左边那间。我住右边,中间是书房,没事不准来烦我。”缘衣不耐烦道。 君旻抱着小狐狸回到房间,一进房间就扔下小狐狸,扯住她的后脖颈,褪下刚才温柔的表象,冷声道:“本殿告诉你,你的主人是我师父,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能讨得我师父喜欢你,你就真等着自己变成一条围脖吧。记住待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如果师父身体有什么不适,或者情绪有什么不对,记得告诉我。” 刚才温柔似水,如今冷淡如霜,小狐狸发誓,他比她在昆仑见到的那只黑龙脾气还怪。 君旻又道:“还有,以后不准上我的床,不准碰我的一切东西,知道了吗?” 小狐狸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君旻放下小狐狸,“现在,知道自己该去找谁了吗?” 小狐狸又点点头,唧唧唧唧,知道知道,去讨好那个女魔头,不然你就把我变成围脖。 君旻满意地笑笑,又温柔了起来,“去吧。” 小狐狸想了半天如何讨好人,想到还在天界时,总看到有小仙子去百花园摘花戴在发鬓间,然后就会笑得很开心。那么鲜花该是会让人开心的东西喽,这么想着,火红的小狐狸迈着小短腿在山谷里寻起了花的踪迹。 缘衣是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敢回来的,她刚才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君旻怀里的模样,可不像是装的。如今不情不愿的回来,眼睛里还带着委屈,却讨好地将嘴里叼着的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缘衣面前,爪子还将刚采摘的花往前推推。 湿濡濡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缘衣,像极了她在凡间见过的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第22章 小狐狸以为这女魔头就算不会笑,好歹态度会好一点,接过就看见女魔头一脸嫌弃,“把花给我那远一点,都是口水,脏死了。” 小狐狸瞬间就炸毛了,唧唧唧唧,你竟敢说我们火狐脏,我们火狐的口水可是能愈合伤口的,你竟然嫌弃我。 火狐一族最是爱美,一向也是爱干净的,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被人说脏,就是君旻百般嫌弃她,都没说她脏。 小狐狸很生气,不想理这个女魔头了,气鼓鼓地转过身,把君旻叮嘱的话抛在了脑后。 然而还没等小狐狸生完气,她的后脖颈又被人捏了起来,被提到了缘衣面前。被这只小狐狸扰了睡意,缘衣也睡不着了,无聊道:“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唧唧唧唧,不告诉你,你这个女魔头。 缘衣不管她,继续道:“你这么小,一条围脖恐怕都做不了,不如再去多逮几只,留着一起做吧。” 小狐狸挣扎地更厉害了,凶态毕露,唧唧唧唧,你这个女魔头,还想灭我九族,等我修成人形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同意了?那我改天让君旻再去昆仑山捉几只,也好让你一只狐狸上路不孤单。” 唧唧唧唧,我才没有同意。小狐狸要被气死了,这时候已经彻底忘了君旻的叮嘱,利爪已经全部露了出来,整只狐狸毛都炸起来了,呲着牙对着缘衣。 下一秒小狐狸却又安静了,因为后脖颈的纤纤细手猛地捏的更紧,缘衣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厉声道:“把你这副凶样给本尊收起来,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再来我面前晃悠,你就别要你这条小命了。” 第16章 糖葫芦 君旻做好饭看到的就是小狐狸头上顶着朵花,蜷缩着身子躺在树下,时不时身子带着花还抖两下,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缘衣悠然自得的躺在树上,丝毫不管自己给小狐狸带来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直到烤鱼的香气顺着风飘进缘衣的鼻尖,缘衣才睁开眼。目不斜视地跨过小狐狸,裙摆掠过小狐狸的毛,惊得小狐狸又一次浑身炸毛。 等女魔头离她有些距离了,小狐狸暗暗吁了口气,她这两天炸的毛比她之前一年的次数都多。君旻见状,在缘衣身后抱起小狐狸,面上看似温柔,一只手却只是轻轻拢住,见缘衣走远了,低声道:“别忘了我的话。” 小狐狸不想干了,甚至动了偷偷溜走的念头,可是她刚才寻花的功夫发现周围都是结界,她想走都走不了。这两个都不是善茬,一个面冷心硬,一个面善心黑。小狐狸很难过,有气无力地呜了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缘衣冷眼看着这主仆两在后面说悄悄话,双手捧着小桌子上烤的色香味俱全的烤鱼,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几分混不吝的神色,冷笑道:“你把她做成围脖,说不定我会更开心。” 小狐狸着实不明白缘衣为何如此执着将她做成围脖,但到底敢怒不敢言,只转过头表达对缘衣的不满。 缘衣也不管他们,视线早已经被桌子上的全鱼宴吸引了过去。大概真是食材有限,君旻只做了鱼,有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片,还有烤鱼和鱼汤,小小的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 君旻在缘衣对面坐下,将小狐狸放到左边的凳子上,柔声笑道:“师父好吃吗?” 缘衣没有理他,只埋头吃着烤鱼。君旻嘴角扬起一抹笑,小狐狸发誓那是她见过君旻笑得最温柔的一次。 缘衣吃东西的时候,往日冷艳的眉眼变得柔和许多,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吃东西甚至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食物了,十分虔诚,看的君旻颇有些妒忌缘衣手里的烤鱼。 他笑着搭话道:“这只小狐狸可怜得很,昆仑山雪崩,她的父亲母亲为了救下这只小狐狸,埋骨雪山。她还是只幼狐,我们若是不收留她,她离开这里可能就活不久了。” 说话时,小狐狸的爪子悄咪咪摸向了红烧鱼,还没碰到,就被君旻的冷眼逼了回去。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收回爪子。 君旻说完似乎又怕缘衣不高兴,又补充道:“当然师父你若是不喜欢,我明天就把这小狐狸送回昆仑。” 小狐狸在一旁流着口水瞪大了眼睛,呜咽两声,我爹爹和娘亲明明还好好活着啊,什么时候为了救我埋骨雪山了。 小狐狸自出生起就一直待在昆仑山,后被君旻抓来交给梓潼,梓潼心思纯善,也从未交给小狐狸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叫说谎不眨眼。 缘衣依然没有搭理他,慢悠悠吃完了一整条烤鱼,扔下骨架,又去吃水煮鱼片。君旻在一旁给她端上一碗鱼汤,小心翼翼,目光带着些惶恐。一副生怕缘衣将小狐狸赶走的模样。 缘衣吃饱喝足了,褪去了刚才岁月静好的模样,冰凉的眸子射向流着口水的某只狐狸。虽然看着小狐狸没什么喜欢的感觉,但美食是会让人心情变好的,缘衣现在心情不错,看这只小狐狸都顺眼了。眉眼淡淡,“你想留便留下吧,我无所谓。” 君旻神情变得十分柔和,咧嘴笑了,小虎牙若隐若现,可爱极了。“师父,那您给她起个名字吧?她还没有名字呢。随便您起什么,她肯定都会喜欢的。” 小狐狸收回口水,滴溜溜的眼睛看向君旻,我什么时候说什么名字我都喜欢的。 第23章 君旻看着缘衣,一点视线都没扔给她。 …… 缘衣看着小狐狸不情不愿,眉眼间染上些兴味,刚吃完饭的红唇愈发娇艳欲滴,“是吗?小狐狸,糖葫芦怎么样?” 唧唧唧唧,不怎么样,难听死了。小狐狸咬牙反抗。 君旻往小狐狸面前放上她垂涎已久的红烧鱼,笑道:“我觉得糖葫芦挺好听的,你说呢小狐狸?” 小狐狸恶狠狠地咬着红烧鱼,无声反抗。 君旻看向缘衣,“师父你看,糖葫芦很喜欢这个名字。” 缘衣又觉得无趣了,起身伸个懒腰,轻描淡写道:“别忘了把柴劈了。不准让她乱进我的房间。” 君旻睫毛微敛,掩住眼中的笑意,低声说:“好。” * 小狐狸就这么留了下来。按照君旻的嘱托日常去讨好缘衣,绞尽脑汁地想着天界的小仙子是如何打扮自己的,自己的爹爹是如何讨好娘亲的,每次兴致冲冲的去,哆哆嗦嗦的回来。 但是渐渐地,糖葫芦也发现,这个女魔头其实就是个非常懒的人,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都在睡觉。她大多数时候去找她,女魔头都在睡觉,躲过了女魔头的冷眼,糖葫芦甚至爱上了去找女魔头。 原因无他,女魔头虽然凶残,但是修为高深,就是她睡觉时,灵气都自发往身边聚拢,缘衣身边着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而且十次有九次缘衣都在睡觉,她又逃过了君旻的冷漠,又躲过了女魔头的威胁,还能修炼,小狐狸眯着眼,舒服的喟叹一声,真好啊。 缘衣有多懒,除了吃饭时间是清醒的,其他时间她不是在树上睡觉,就是在房间里睡觉。 寒来暑往,两百年过去了。期间,缘衣教君旻的方式就是偶尔的洗髓丹洗清身体内的杂质,或者扔本书给他,让他自己去修炼。偶尔的交流还是缘衣来了兴致,想出个法子为难君旻。两百年来,两人的交流寥寥无几。 捧着今日缘衣给的修炼三昧真火的法则,君旻神色有几分暗淡。糖葫芦在一旁看了咂咂嘴,暗道:脸皮可真够厚的,人家明显就是不想教你,还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不如早早回天界,做回你的小殿下,免得在这里整日给人家做厨子,还得不了好。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刚开始的时候,她看不下去,说了让君旻离开的话。她到现在都记得,君旻眼尾泛着红,恶狠狠地盯着她,警告道:“下次再说这话,你就不要留在苍梧山了。” 若是之前,她怕是求之不得,但体会到留在苍梧山的好处了,她是万分不想离开的,便老实的闭嘴了。而且那次训过之后,君旻十分小气的罚了她三日不准吃饭,差点把她饿的去见那早夭的姐妹。 其实本来以火狐灵敏的身手,捕捉猎物是很简单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苍梧山的山水养动物,那一个个死精死精的,她怎么都抓不到。被饿的头昏眼花之后,糖葫芦再也不敢说什么让君旻离开的话了。 糖葫芦其实有一点说错了,君旻还是得了点好的。缘衣虽不想收下君旻,但收了君旻为徒后,除了偶尔不开心会捉弄一下他,教给君旻却都是十足十的干货。缘衣给君旻的许多法则都是缘衣根据经验,亲自撰写的,比天界前人留下的书不知道详细了多少。这两百年来,君旻的修为猛涨,缘衣看在眼里虽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惊讶的。除了她自己,她从未见过修炼天赋这么高的人。 君旻拿着三昧真火法则想着怎么才能更进一步接近缘衣时,缘衣从房间里出来了。见君旻在外面,淡淡丢下一句,“我有事回魔界几日,你自己留下来修炼。” 君旻眼皮一跳,机会来了。他跟上缘衣,“师父,魔界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也可以帮忙的,正好师父可以看看我这两百年练的如何。” 两百年过去了,少年眉眼间褪去了几分稚气,看着缘衣认真说出这几句话,无端让人觉得信服。 缘衣偏头打量了几下君旻,想到要去处理的事情,觉得君旻说不定真能帮些忙。便扔下一句道:“那你跟来吧。” 小狐狸迷迷瞪瞪醒来就看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眼前变得逐渐模糊,脑子磕磕绊绊想到刚才在睡梦里听到的话,赶紧迈着爪子跟上去了。 开玩笑,不知道魔界出了什么事情,万一这两个要好久才回来,她岂不是要饿死在苍梧山。 去魔域的路上,缘衣表现的像是去吃顿饭一样简单,但是这些年来君旻也知道,魔域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鬼卿处理,没什么大事,缘衣是不会去的。 “师父,魔界发生什么事了。可需要天兵帮忙?” 缘衣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魔族的小公主喜欢上了西海的大殿下而已。如今西海龙王不同意,西海的那位大殿下与西海龙王闹得不可开交。魔族的小公主也实在忍不住了,求到了缘衣面前。 本来缘衣不必来解决这件事的,但是这位魔族公主是前任魔尊的女儿。当初缘衣杀掉前任魔尊,掌管魔界。但是魔尊易杀,元神不容易灭。元神若是不灭,谁都不知道千百年后会带来什么祸患,缘衣从来不是会给自己留下祸患的人。 但是炼化元神需要上古神器炼妖壶,而炼妖壶失传已久。 第24章 后来是那位魔族的小公主拿出炼妖壶,并借此和缘衣做了个交易。 第17章 巴蛇 妖魔一族本就对情淡薄,加之当时的魔后就是死在魔尊手里,魔尊对魔族的小公主松如并不好,因此缘衣杀掉魔尊后,松如拿着炼妖壶找上了缘衣。 当时松如不过刚及笄,小姑娘穿着玄色衣裳,拿出炼妖壶,明明手和腿都在发抖,却故作冷静,“我用炼妖壶帮你炼化父亲元神,你要许我一个要求,往后你得护着我。” 缘衣当时杀戮太重,身心俱疲,听到女儿竟然要帮助他人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觉得好笑又讽刺,便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松如抬眸,颤声道:“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当年女娲大神创苍穹万物,但又有许多生性凶残,为了维护天地运势平衡,便铸造一能净化凶残之气的青铜壶。后,炼妖壶为巴蛇一族守护,使用方法也只有巴蛇王知道。 炼妖壶不仅能化解凶残之气,同样它能吸收天地灵气,炼出神器,亦可修复元神。其实巴蛇一族本也是属于神族,但后来巴蛇一族贪图炼妖壶带来的神力,竟妄想炼出神器龙渊一举覆灭三界。 后巴蛇一族战败,神器龙源坠落人间不知所踪,巴蛇在神谱上被除名,巴蛇一族残存的族人逃至洞庭湖,就此沦为妖魔。千年后,巴蛇有族人在洞庭湖修炼成妖,并为害人间,天帝震怒,派四大圣兽下凡彻底剿灭巴蛇一族,但下凡后,洞庭湖却没有巴蛇一族的踪迹。 松如话里带了些哭腔,“我们巴蛇一族就此消失在三界,是因为我们被魔界抓走了。他逼我们交出炼妖壶并要求我们交代神器龙源的下落,不然就要杀掉我们全族。当时我外公任族长,与他谈判,要求他娶我娘亲,从此魔界庇佑巴蛇一族,只有这样外公才愿意交出炼妖壶。” “后来呢?” “后来?”松如泪眼朦胧,眼里带上了恨意,“后来他同意了,和我娘亲举行了婚礼,大婚第二天,我外公将炼妖壶交给了他。但是没有神剑龙渊的下落。 他因此很生气,又命令我外公再造出一把龙渊,但是神剑龙渊乃是用上古九阴玄铁所制,世间只此一块九阴玄铁,如何再造的出龙渊。 便是有了九阴玄铁,自前任巴蛇王造反被杀,炼妖壶炼造神器的法子便就此失传了,只留下了如何用炼妖壶炼化凶残之气的方法。 他听后不满,竟将我族人全部杀光,因还未得炼妖壶炼化凶残之气的法子,他留下我娘亲的性命。 我娘亲知道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更是不敢将方法告诉他。后来娘亲生下我,将真相告知于我,并将炼化凶残之气的方法告诉了我。但一次醉酒,他询问方法不得,竟将我娘也杀了,更是把我囚禁在幽冥。” 松如抬眼看向缘衣,眼中红光隐隐闪过,那是心生煞气的征兆,“你说,我该不该帮你灭了他的元神。” 大抵缘衣真的是冷心冷情,她听后并未悲悯松如,只觉得可笑,感叹了一句,“他求而不得的东西,最后竟是彻底毁灭他的根由。” 这便是同意了,松如帮她炼化魔尊元神,她答应她往后若是有事,她得护着她一次。 松如炼化魔尊元神后,就离开了魔域。七万年来,杳无音信。这本也与缘衣无关,她便把这事抛诸于脑后了,谁想那小姑娘如今竟然找来了。 苍梧山到魔域还是有段距离的,缘衣和君旻到的时候,松如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女子一身红衣,眉眼清冷中带着妖艳,身后一白衣少年气质清隽却又透着稳重,怀里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身后,满眼都是她。 两人看着竟出奇的般配。 松如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怦怦跳,“几万年不见,尊主这是找到伴侣了?” 说话不经大脑,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这俩人之间的氛围也不像伴侣啊。 伴侣在缘衣听来没什么,君旻听了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鬼使神差的看向缘衣,见缘衣毫无波动,心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缘衣看向松如,七万年前满身伤痕和戾气的小姑娘如今完全变了,虽还是身着玄衣,但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身上的戾气也消失殆尽。 “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对伴侣一词丝毫不做解释。 可这少年明显是天族的人啊?松如有些奇怪,难道她在凡间的七万年里,天魔关系这么好了吗? 松如不由好奇看了一眼君旻。 除了对缘衣温柔,君旻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见松如看向他,思及松如曾经也算帮过缘衣,给面子地点头微笑示意。 少年长相俊美,突如其来的笑容明媚灿烂,松如被美色所获,竟呆楞了几秒。等松如再回过神来,君旻已经又冷了脸。 大概是偷看人家徒弟还被发现了,松如有几分尴尬,心里十分庆幸那个小气鬼不在身边,不然又要生气了。心里抱怨,眼里却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缘衣早就察觉到松如和君旻之间的小互动,她多了几分不耐:“说吧,什么事。” 提及正事,松如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她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事松如不怎么好意思麻烦尊主…。。” 缘衣很困,但是松如一直磨磨唧唧,缘衣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好意思那就别说了。” 第25章 糖葫芦早一旁笑得浑身打颤,不懂这松如是怎么想的,和女魔头在这里假惺惺地客气。 君旻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一只手抚摸着糖葫芦示意她收敛些。 松如有点被吓到了,脱口而出:“我与西海大殿下两情相悦,只如今西海龙王不同意,故来烦请尊主帮忙。” 松如一踏入魔域的地界,鬼卿就已经派人去查了松如此番的目的,她和西海大殿下的事情,鬼卿也早已经在信中说过了。 缘衣压下体内翻滚的煞气,“要我怎么做。” 松如抿唇,终究将那句希望尊主能够出面帮她一次改成:“魔界也算是松如的家,松如不求别的,只求尊主让我在出嫁前能够住在魔界,并为我备好嫁妆。” 恰好这时鬼卿进来了,青年经过松如时,松如鼻尖传来一阵海风的腥味。 鬼卿附耳说了什么,两人靠的很近,君旻神色冷了几分,本来一直憋笑的小狐狸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抬眼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缘衣听后,挑眉看向松如:“你当真只要嫁妆,我怎么听说那位西海大殿下正在被西海龙王那个老顽固责罚呢?你嫁的出去吗?” 七万年来,除了收了君旻做徒弟,缘衣的日子平淡如水,如今终于听到件感兴趣的事情,缘衣瞬间来了兴趣,简直惟恐天下不乱。 右手撑住额头,侧躺在宽大的白玉椅上,宽松的红衣缭乱的散在四周,青丝因侧躺的姿势垂于胸前,气质慵懒,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勾人的妖媚,兴味十足的看着松如。 女子的模样太勾人,君旻的脖颈悄无声息的发热,红晕逐渐蔓延至脸颊。缘衣如今的模样是君旻在苍梧山的两百年从未见过的,她对他的只有冷漠和讽刺。想到这儿,君旻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变得苍白。 糖葫芦也看呆了,柔顺的毛发下小脸通红,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想:比我们狐狸还狐狸。 鬼卿在一旁自然也看见了,往日平静无波的眼中多了分悲伤。 而松如满脑想的都是缘衣说的“西海大殿下正在被责罚”,她急了,“责罚?是如何责罚?他可有受伤?伤的可严重?” 缘衣缓缓起身,走到松如面前,纤纤细指挑起松如下巴,轻笑道:“听说快死了,不如,我帮你杀了西海那个老顽固,把你的情郎夺回来?” 松如这才反应过来缘衣是在逗她玩,但察觉缘衣话里的认真,又害怕缘衣真的这么做。 君旻心中无奈,缘衣向来喜欢开玩笑,在苍梧山时,她好几次开玩笑把糖葫芦给吓哭了。 君旻拿下缘衣挑着松如下巴的手,柔声道:“师父,别闹。” 一触即收,缘衣心里没甚想法,鬼卿内心却如万马奔腾,尊主从不喜旁人触碰她。 其实缘衣确是不喜旁人触碰她,但大概因为君旻受伤的时候,是她抱起来,加之君旻小动作太多,久而久之,缘衣已经习惯了。 缘衣收回手,冷嗤一声,她倒也不算是开玩笑,若是松如真的作出这个选择,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师父,不如让我去吧。”君旻轻笑,“你说的西海老顽固是我的外公,或许我可以说上几句话。” 松如知道眼前的少年气度不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是天族的小殿下。天族太子妃是西海龙王的小女儿,若问这西海龙王最疼爱谁,不是他的大儿子,也不是这位天资卓越的外孙,而是这位天族太子妃。 但是说及太子妃最疼谁,肯定是这位小殿下了。 松如仿佛看见了希望:“如此,多谢小殿下了。” 事情就这么被解决了,缘衣又觉得无趣了。 君旻向缘衣道别,“师父,我这就回天界找我母妃商议此事。” 鬼卿却道:“尊主,我们忘了一件事,巴蛇一族,当年是畏罪之身。” 第18章 巴蛇(二) 君旻还是回了天界,因为缘衣极其嚣张地指着松如说:“她如今是我魔域的人,没有畏罪之身的说法。” 君旻走后,松如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这个曾经关押过她的地方。 她坐在床前,眼睛突然泛酸,命运似乎从未优待她,从出生时,她整日面对的就是魔族的冷眼,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威逼利诱,后来好不容易离开了魔域,过了几万年太平日子,遇到了自己想与之携手一生的人,却终究困难重重。 缘衣无聊出来闲逛,忽然就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哭泣声,魔域煞气极重,本就阴森,大半夜的突然传来哭声,糖葫芦在缘衣身后惊得头皮发麻,迈着小短腿望缘衣腿边靠。 糖葫芦不得不承认,女魔头虽然凶,但的确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缘衣踢了踢糖葫芦,见她原地不动,就不管她了。大半夜的在她的地盘装神弄鬼的,除了今日刚来的也没人了。 顺着哭声寻去,果然是松如在哭。 缘衣啧了一声,“你哭什么?” 松如泪眼朦胧中看到缘衣和那只小狐狸,连忙起身抹掉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事,就是有一瞬间的难受。” 缘衣也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左手托腮看着松如,“有什么好难受的,你若是喜欢那什么大殿下,也不必在意西海那个老顽固的想法。两人一起离开就好了。” 缘衣想了想,这在凡间叫什么来着? 第26章 私奔! “你们可以一起私奔啊。” 松如觉得自己今天嘴角抽的次数比她在凡间那么多年抽的次数都多,私奔是什么好东西吗?这位未来魔神知道的还挺多。 松如看向缘衣,“当然不能私奔啊,西海是广白的家,他若是和我一起走了,以后还怎么回家。” 缘衣有些幸灾乐祸,“那如果你们因为西海那个老顽固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 松如双手抱住膝盖,下颚抵在上面,“不会的。尊主,我给你讲一讲我们的故事吧。” 缘衣挑眉,反正无事,听听也无妨。 “讲吧。” 小狐狸抬眼看女魔头,觉得女魔头真奇怪,对着天族的小殿下冷冰冰的,两百年来都不怎么说话,如今话倒是多了。 松如自小就听娘亲说凡间的洞庭湖景色最是迷人,那也是娘亲曾经生活的地方。后来松如在那里待了七万年,再美丽的风景,七万年,也早就看腻了。 于是松如去了凡间。凡间真的挺热闹的,热气腾腾的小摊贩,追着不听话的小孩打的娘亲,带着学生朗读的夫子,她们的生活不像在洞庭湖底那样万年来一成不变,而是多姿多彩。松如喜欢那种生活。 后来她在凡间结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傻得很,竟然为了所谓的爱人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当时她不懂。 后来她遇见了广白,没有什么惊天骇俗的初见历程,不过就是俗套的志同道合,两人又结伴走过凡间的山山水水,品尝凡间的美食万千。闲暇时,他吹箫,她舞剑,细水流长。两人之间的日子很平淡,安稳,但又很幸福。那个时候她想她渐渐明白她的朋友了。 松如笑得很开心,“我们都明白彼此的身份,如果想在一起必定困难重重,但他还是带着我回到了西海。” 小狐狸听不懂,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向缘衣,以为她听懂了。 结果缘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你那个朋友挺傻的。” 松如看向缘衣,“尊主,你不是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感情吗?离墨帝君当年为你挡剑,他的心里可能和我的朋友是一样的。” 缘衣还没说什么,松如又自顾自摇摇头,“也不一样,那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尊主值得。” 缘衣觉得好笑,“我哪里值得,我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松如眼睛很亮,“你如果真的是魔头,当年你大逼我打开炼妖壶,亦或是在我炼化他的元神后把握杀了,但你没有,不但没有,你还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缘衣嗤了一声,没有再回答松如的话,起身:“我若是你,我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等他的消息,而是会和他在一起。” 她顿了一下,“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更有力量的。” 糖葫芦看看缘衣,看看松如,没听懂两人的话,垂着脑袋跟着缘衣离开了。 当夜,松如离开了魔域,去了西海。 * 是夜,君旻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怎么睁都睁不开。但能感觉到女子一只白嫩软滑的玉手,自他腹部缓缓向上,在他喉咙处停下,青丝微垂,在他喉结处来回晃动,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瞬间蔓延全身,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女子的脸靠他越来越近,温软的红唇自胸膛一路往上,路过他的喉结,嘴唇,鼻尖,最后来到眼睑处。 君旻猛的睁开眼了,眼前女子身着红衣,赫然是缘衣。 君旻醒了。 身下一阵冰凉,纵然是少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了,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恐慌和羞耻之心渐渐浮上心头,他竟然对师父…… 梓潼奉命来为自家小殿下收拾床铺的时候,自然看到了那滩遗迹,禁不住偷笑起来,他们家小殿下总算是长大了啊。 君旻脸上划过一丝羞赫,恼羞成怒:“还不快收拾了。” 梓潼憋住笑:“是。” 想到那个绮梦,君旻心跳的飞快,故意转移话题:“母妃呢?” 昨日他回到天界已经太晚了,若安早已经歇下了,君旻便没有去打扰。 梓潼回:“娘娘已经醒了,听说您回来了,高兴地很,正在太华殿等您呢。” 君旻转身,扔下一句,“不准告诉母妃。” 等君旻走后,梓潼在身后笑的不可开支。 * 若安两百年没见到君旻了,一大早听说君旻回来了,兴奋的跟什么似的,结果听到君旻的话,脸色瞬间不好了。 “母妃,大舅舅的事情,母妃可否出面帮一下忙。” 她大哥的事情,若安早就知道了,也打算今日去东海帮她大哥一把,但从这个小崽子嘴里说出来,她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若安瞪了一眼君旻,“你是不是为了你师父来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君旻面庞逐渐发烫,向若安解释道:“那松如曾经帮过师父,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该帮忙。” 若安有些伤心,养大的儿子还没娶媳妇呢,就已经向着他师父了。 但提及松如,若安问:“阿旻,你是见过那个松如了?她人怎么样?” 她虽有心帮大哥一把,但若是松如不怀好心的话,她便是惹恼了大哥,也不会让他娶松如的。 君旻其实并不了解松如,但是他对缘衣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既然是和师父做交易的,那想必不是什么有邪念的人。 第27章 “是个良善之人。” 是个良善之人。若安听了松了口气,既然是个良善之人,那便还有的商量。只是若安还在担心一件事,那松如是巴蛇的后代,巴蛇一族当年是畏罪之身啊。 说什么来什么。若安和君旻走到九重天门外时,意料之外的,辰烨在那里等着。 说不上是为什么,君旻不是很喜欢这位辰烨帝君。辰烨和缘衣一样性子清冷,但缘衣给人的感觉是那层清冷对她来说是一层保护罩,内在十分柔软。而辰烨不同,他的清冷的皮囊下,更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东西,像是深渊,深不见底。 辰烨明显是等两人好久了,“苍术让我前去处理一下那个巴蛇族的后人,毕竟她们一族是畏罪之身,且上古神器炼妖壶还在她们手里。” 辰烨说的有理有据,若安也不能以家事这个理由拒绝辰烨前往西海,只在心里感叹,她这个哥哥的情路怕是不顺啊。 君旻见状,暗暗给在魔域的缘衣传了条消息。缘衣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逗糖葫芦。 糖葫芦是一大早缘衣吩咐鬼卿从凡间买回来的,她嘴里塞着一串,手里拿着一串逗糖葫芦,似乎让糖葫芦吃糖葫芦这件事颇有意思。 缘衣大致扫了一遍,吐掉嘴里的核,叫上糖葫芦,“走,带你看戏去。” 糖葫芦刚从女魔头手里抢到糖葫芦,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甜甜的酸酸的,很好吃。听到缘衣的话,十分茫然地抬起脑袋,糖渍粘腻腻的粘在嘴角四周,看上去蠢极了。 她看看走远的缘衣,又看看地上被咬了一半的糖葫芦,迅速地咬起糖葫芦跑向缘衣。 缘衣走的很慢,真的像是去看戏一样,丝毫不担心去玩了戏就结束了。糖葫芦乐的她慢悠悠的,方便她吃糖葫芦。 * 而此时西海边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松如警惕看着眼前的青年,身体摆出作战姿势,“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这人自她昨夜出了魔域没多久就一直跟着她,直到到了西海,他才出现在她面前。 青年面色苍白:“在下想找你借炼妖壶一样。” 眼前的人修为不低,大概是他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松如并不能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但此人身上并没有怨气,想必没有杀过人。松如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了。 第19章 巴蛇(三) 青年直视着眼前这位巴蛇族的后代,言辞恳切:“在下并无恶意,只想借上古神器炼妖壶一用,用完之后,定当完璧归赵。” 松如打量着眼前的人,良久道:“我不知你身份,如何借得你炼妖壶。你说会完璧归赵就会完璧归赵,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晨曦渐起,远处海天相接处云彩将天自然分成两半,下面一半橙光渐露,一半是清冷的金黄色,慢慢地给海水染色。海风将海浪一步步逼向岸边,从青年的角度来看,海浪翻涌的浪花,像是有什么巨兽正在海底潜伏,等待着时机给岸边的人一个致命的袭击。 青年双拳紧握,轻声道:“我乃神鸟凤凰,借炼妖壶是想救我亲人,不知姑娘可否慷慨?” 松如抬眸,莞尔:“原来是神族的朋友。只是就算是神族的朋友,这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炼妖壶借给你。万一朋友用炼妖壶去做什么恶事,那我巴蛇一族就成千古罪人了。如此,还请见谅。” 青年神色冷了几分,“姑娘既然不愿将炼妖壶借给我,那在下只能动手抢了。” 松如气笑了:“怎么天界的人都是这样不讲理吗,别人的东西,不给你,你就要强抢。” 青年脸色有些难看,“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并不是不还了,是姑娘不肯借。更何况,这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当初女娲大神交由巴蛇一族守护,是巴蛇族生了异心,沦为妖魔,既然如此,上古神器也没有交由巴蛇族守护的理由了。” 巴蛇一族的叛变成了巴蛇最大的耻辱,若是叛变成功便是英雄,偏偏有野心没能力,徒给世人增添了笑柄。 脑海里闪过西海龙王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巴蛇的后人,骨子里带着巴蛇一族的卑劣,我可不想有个随时都可能在背后捅我一刀的儿媳妇。” 松如冷笑,“当年的事情,巴蛇族的确有错,但也不代表你们可以死抓着这点不放,来折辱我们巴蛇族。这炼妖壶,你是别想了。” 君子不言人私,不揭人短,青年闻言脸上有些难堪。又听到松如后面的那句话,薄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漂亮的凤眼多了几分狠厉。 松如还未反应过来,一把长剑突然朝她命门刺来。她连忙拿出长鞭去挡,但是青年动作太快,长剑在鞭子上挽出个剑花,一个假动作,直朝松如面部刺去。 长剑带着寒光,青年下手狠辣,那一剑若是刺下去,松如的脸必定会毁。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光射向长剑,长剑躲避不及,从松如面部擦过,一缕青丝乍然落地。 长剑被青光击退,青年被施于长剑上的法术反噬,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恨恨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 若安刚从君旻口中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大哥要娶的那个女子,虽然父王还未同意,但也算半个亲戚了,欺负了她的亲戚,她怎么能忍? 天族太子妃的气场一拿出来,整个气势就变了,“小小年纪,谁教的你出手如此狠辣……” 第28章 “我教的。怎么,有意见?”女子清冷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若安晃神回头,见到的就是一个长得倾城绝色的姑娘,肩膀上站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小狐狸灵动,女子妖媚,两者相辅相成,竟一时让若安看晃了眼。 君旻见到缘衣,眼睛多了几分笑意,上前行礼,“师父。” 缘衣没有看他,直接掠过君旻,走到若安面前,重复刚才的话,“他是我教的,怎么,有意见。” 缘衣曾经是天界的帝君,受万人敬仰。成为魔尊后,更是无人敢忤逆,上位者的气场死死压住了若安。 若安回过神来,被缘衣这么一逼问,神色恹恹的,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魔尊的徒弟,” 想到刚才君旻给她行礼,她却不搭理的模样,若安有些不开心,“本宫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还望魔尊教我儿子时,不要教如此毒辣的手段。” 君旻皱眉,提醒道:“母妃。” 君旻走到缘衣面前,“师父,我母妃无心之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徒儿还未曾见过这位师兄,倒未曾向这位师兄行礼。” 话说的轻柔,然而提到青年时,眼里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敌意。甚至嘴上说着行礼,身体却一直没有动作,只倔强地站在缘衣面前,似乎在等着缘衣给他一个解释。 缘衣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他不是你师兄,你不必向他行礼。” 赤丹的剑法和法术都是跟离墨学的,离墨剑法向来都是柔韧有余,杀意不足。缘衣很是不满,就私底下对两只小凤凰说:“你们将来若是化成人形与人交手,出剑时万不可心软,一定要快狠准,才能一招制敌,一击毙命。” 没想到赤丹竟记住了,缘衣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 简单到甚至算不上解释的一句话,君旻的心情却好了很多,看赤丹都顺眼了很多。 他看向赤丹,轻笑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赤丹认出了君旻,这是当初他和沙棠一起送回天界的那个孩子,沙棠还曾夸过这个孩子比他们的翎羽还漂亮。 这个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少年人的模样,的确如沙棠所说,长得很漂亮。 想到沙棠,赤丹神色暗淡了下来,“赤丹。” 沙棠不和赤丹在一起,赤丹脸色不太好,还在西海边和松如动起手来了,缘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两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但是赤丹没说,缘衣便也冷眼看着,全装不知道。 倒是若安看向赤丹,“不知这位小友为何与这位姑娘动手,两位有何过节?” 赤丹不语。 若安见状,已经认定是赤丹理亏了,又接着道:“若是有什么过节,你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做个见证,也好解决了二位的矛盾。” 松如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并无过节,只是这位想借炼妖壶一用,两人没有谈拢,才交起手来。娘娘不必担心。” 松如向来是聪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和缘衣做交易,见到若安的第一眼,她就猜出若安的身份了。 若安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不怎么笨,还可以。 赤丹想了想,还是放低自己的态度道:“是我鲁莽了。” 辰烨闻言,眼中悄无声息划过一丝流光,“今日我也是为炼妖壶之事而来,你若是想借炼妖壶一用,还得等我们将事情处理好了。” 赤丹自是不愿的,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话说完,海风吹过,吹来一阵尴尬。 君旻低头想着缘衣和赤丹的关系,缘衣和辰烨向来话少,赤丹和松如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若安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摆出主人的架子,“今日我西海处理家事,炼妖壶的事恐怕得日后再说。各位,告辞。” 缘衣喊上赤丹,“我们也去。” 赤丹有些愣,“不是说是西海得家事吗?” 缘衣嗤一声,“他们谈他们的家事,我们谈我们的公事,是吧,辰烨?” 辰烨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从嗓子里轻轻飘出一个字,“嗯。” 缘衣说完,也不管若安难看的脸色,反客为主,自顾自走在前面,赤丹见状赶忙跟上去,反正是跟着缘衣进去的,出了事也是她扛着,赤丹跟的毫无心理负担。 日出的余晖照映在两人身上,将两人人影拉的细长,某个角落甚至融合在一起。 君旻落在身后,低眸看着两人的身影纠缠,见到缘衣的开心瞬间消失殆尽,双手无意识的紧握。 他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和迷茫,两百年来,缘衣一直都是对他冷冷的,他以为这是她的天性如此,可昨日看她与松如的交流,今日和赤丹讲话时的情态,全然不是对他那样的冰冷。 是不是,她的身边除了他,谁都能待。想到这个可能,君旻眼中多了几分阴霾。 小狐狸趴在缘衣肩头,小心翼翼地将头转了方向,面对君旻,看见君旻低着头,眼中多了些同情。 这两百年来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是让糖葫芦彻底明白了,缘衣性子古怪,但并不是不爱说话,在苍梧山的两百年里,私下里,她会捉弄自己,但也会讲几句话,但是对君旻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不喜欢天族啊。 亦或是她在以这种手段逼君旻主动离开,可是为什么呢?天族的小天孙做自己的徒弟不是倍有面子吗? 第29章 糖葫芦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想的太多了,为君旻也操心的太多了,于是又悄咪咪地转过身,打了个哈欠,还是睡觉吧。 若安看缘衣冷落君旻要被气死了,心道:到底谁是你的徒弟,不带着自己的徒弟,带着一个陌生人。 此时,若安完全忘了,她之前是不同意君旻拜缘衣为师,甚至是不愿意缘衣也进西海的。 若安被气得,拉着松如径直往前走,似乎超过缘衣是件很骄傲的事,把被扔在后面的君旻忘得干干净净。 第20章 巴蛇(四) 西海内,广白正挺直着脊背跪在大殿上,听着西海龙王敖闰的训诫。 “我告诉你,你今日便是随便娶一个小妖,我都会让你凤冠霞帔迎娶她。但是巴蛇族的后人不行。” “巴蛇族当年造反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她手里还有炼妖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炼妖壶将来也定是个祸患。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就是在这里跪一年,我也不会答应的。” 广白不知道跪了多久,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巴蛇族当年的确造反了,但是已经七万年过去了。松如何其无辜。更何况,当年天族是三界之主,如今可不是了,松如也算半个魔族人,天界如今也没有立场问罪巴蛇族。” “说得好。” 此言一出,敖闰先是一刹那的惊讶,后勃然大怒:“什么人。” 缘衣走在众人之前,迈着步子悠悠地走了进来,并未回答敖闰的话。 敖闰看到缘衣,瞳孔微缩,心道:这魔头怎么来了。还没惊讶完,辰烨、若安相继出现在视野内。 他赶忙行礼:“拜见辰烨帝君。” 辰烨颔首,示意他起身。 身后松如一看到广白,立刻跑到其身边,一脸担忧,“广白,你没事吧。” 广白双手缓缓抚上松如的脸,笑道:“我无事,你不要担心。” 敖闰瞪了一眼广白,示意他老实点,广白却丝毫没有顾及他老父亲的心,反倒是松如觉得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行了一个小辈礼,恭恭敬敬道:“晚辈拜见龙王。” 敖闰冷哼一声,并未拿正眼瞧松如,而是转头询问辰烨:“不知今日帝君来我西海,是有何时吩咐?” 辰烨看向松如,“我是来处理炼妖壶的事情的。” 敖闰不解:“辰烨帝君向来不管这些公事,今日怎么?” 这话说的好像辰烨突然野心勃勃,要干涉正事了,若安揽住敖闰的臂膀,解释道:“今日大荒隐有异动,天君派零瑜去处理了。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事关重大,天界也只有帝君能出面了。” 敖闰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大荒有异动,那也是能理解的。” …… 松如有些尴尬,她倒是不知道这位西海龙王,竟是个没有脑子的? “只是今日这炼妖壶一事该如何解决呢?”敖闰斜乜了一眼松如,又道:“但是这小妖与当年巴蛇族叛变一事倒也无关,是个无辜的,若是帝君要收回炼妖壶,那这小妖,不知帝君该如何处理。” 敖闰话一出,在场各人有各自不同的反应。 小狐狸、赤丹一脸惊讶,不是不同意松如和她家儿子的婚事吗?怎么还替松如求情呢? 若安,君旻和缘衣倒是波澜不惊,与敖闰熟悉点的都知道,敖闰就是个老好人,还是个没脑子的老好人,向来好说话的很。 缘衣听说敖闰不同意松如和广白的婚事时,其实内心根本没担心多少。她心里清楚,若是有心,广白求几天,这老东西就会同意了。 但她并未将此事告知松如,毕竟别人手里捏了个她的承诺可不是什么好事。 广白肯定也是知道他父亲的性格,才会不吃不喝在这里跪了好几天。不过这次倒是有些出乎广白的猜想,他以为父亲顶多三天就会松口,没想到这次五天过去了,敖闰竟没有松口的痕迹。 如今听到老父亲的话,广白唇角微扬。 松如先是一阵惊讶,紧接着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人家帮她说话,她却还在心里腹诽对方,这么一想,松如的脸瞬间红了,几近滴血。 缘衣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看看辰烨这个伪君子准备做什么。 糖葫芦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在缘衣腿上趴下,为了不让缘衣赶她走,还立马将眼睛闭上假寐。 感受到缘衣打量的视线,糖葫芦身体绷得紧紧的,等到那道视线消失,才悄悄睁开一只眼偷偷瞄,结果对上的却是君旻冰凉的眸子。 吓得糖葫芦一激灵,立马闭上眼睛装死。 君旻冷冷看了一眼糖葫芦,就不管这只蠢狐狸了,这么蠢,还掩耳盗铃。 缘衣挑了个最大的椅子坐下,斜坐在那里,君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她是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无论在哪里总能找到让自己最舒服的坐姿。 糖葫芦若是听到这话,必定要在心里咂咂嘴,感叹道,明明是女魔头脸皮厚。 不过后来糖葫芦跟着某人的时候,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那时候心里是十分怀念厚脸皮的女魔头。 君旻视线瞥到坐在缘衣一旁的赤丹,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劝慰自己道,“想必是师父的朋友。” 赤丹不知君旻的想法,若是知道,怕会说上一句,能被缘衣当作朋友恐怕也只有离墨帝君了。而此时赤丹无暇多想,他的全部身心都在炼妖壶上。 第30章 辰烨被敖闰迎座上座,神色淡淡道:“此事简单,你们若是要结这对姻亲,有结姻亲的方法;若是不愿,就是另一种方法。 此话一出,广白坚声道:“帝君,小仙此生只愿求娶松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的妻子,只有她,也只会是她。” 话说完,广白悄悄拉住松如的手,在她手心写上两个字,卖惨。 虽说妖魔一族对情淡薄,但天界向来冷冰冰的,又何曾见过如此热烈的爱情宣言。 若安倒是第一次见她往日成熟懂事的大哥这般模样,本来想劝说敖闰的,现在却在一旁看起了戏。 就是辰烨眼里都划过一丝兴味。 敖闰起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广白怒道:“你这个逆子,我告诉你……” 话未说完,松如也跪下了。松如也算是半个魔界公主,虽不曾得到父爱,但是身为魔界公主的那份尊严,在魔域却是得到了十足十的尊敬。向来都是别人跪她的份,她还从未跪过别人。 然而这一次给敖闰下跪,她跪的心服口服。 生来骄傲的魔域公主红了眼眶:“在凡间时,我听广白说过很多次,他的父亲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神仙。他要什么,他的父亲都会给他。可我不信。” 松如抬眸,:“不瞒您说,我的父亲元神是我亲自炼化的,换句话说,是我亲手扼杀了我父亲最后的生的希望。因为我的父亲除了一个魔域公主的身份,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威胁和酷刑,只为了炼妖壶的使用方法。儿时懵懂时,我曾以为天下父亲都是一样的。” “后来到了凡间,我才发现父亲原来并不全是向他那样,他们会冒着雨送孩子去书堂,会在身上只有一文钱时而选择将钱用在孩子身上;但人间也有魔鬼,他们会为了钱殴打孩子,为了钱卖掉一声声唤他们为父亲的孩子。我冷眼看这个世界,会时不时感慨两声,但从不会为他们哭或者笑。 但是广白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人,如何去接受别人的爱。他又和我说您有多好,在这今天之前,我总是不信的。我曾偷偷回来过,听到您对着广白骂我的话,其实您骂的没错,但我还是生气。但在刚才,您却出面为我求情,我才知道广白说的没错,您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松如泪眼朦胧,“我也想有一个像您这样的好父亲,但我大概运气不好,没有这个福分。可是如今这个福分来了,松如求您,成全我和广白,让我和广白好好孝敬您。” 敖闰被一番高帽子戴下来,经过了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吃惊暗喜,如今更是喜不自胜,摸了摸胡子,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广白真是这么说的?” 松如含泪点头。 敖闰更开心了。 小姑娘如今年龄不过和若安一般大,泪眼朦胧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渴望时,敖闰早就心疼和心软了。 又见松如含着眼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立马将之前口口声声说的话抛到脑后了。 转头看向辰烨:“帝君,既然这两孩子两情相悦,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阻拦。您看?” 一番神奇的操作下来,在场的人都傻眼了。糖葫芦睁开了假寐的眼睛,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看着变脸比女魔头还快的敖闰。 怎么这就同意了。 若安简直没眼看父亲,您就算心软,软的也太快了。 广白嘴角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 君旻倒是对这个结局意料之中,毕竟他外公本来就心软,又是大舅舅亲自设下的局,他不入都难。 他看到广白对松如做的小动作了。 倒是缘衣心里冷笑,真是十万年如一日蠢,到现在还是那么心软,松如没得过父爱关你什么事,三两句被别人忽悠地路都找不着了,将来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辰烨手指在衣袍下轻轻敲打,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眼里兴味愈浓,想到那个用死换心上人存活的凤凰,突然就想换个法子惩罚这巴蛇族的后裔了。 有情人终成敌人想必很有意思。 面上却是面不改色,“当年巴蛇族造反,后战败而逃,带走炼妖壶,此事虽与你无关,但你也算是得了巴蛇族的庇护,这惩罚你还是的受的。” 第21章 巴蛇(五)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松如却无言反驳,的确若不是巴蛇族后裔的身份,她可能都不会出生。 广白紧紧握住松如的手,悄悄捏了她一下示意她安心,神色自若对辰烨帝君道:“帝君,广百愿和松如一起受罚,她是我的妻子,我和她理应共患难。” 若安脸色微变,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敖闰眼神微凛,劝道:“广白,你可要想好了?” 广白眼睛对上敖闰,“我想好了。” 敖闰叹了口气,罢了,孩子长大了,他不得不同意凡间的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二人下凡历劫十世,尝尝人间的酸甜苦辣吧。至于这炼妖壶,就归还给天界。如此,你二人可有异议?” “我不同意。”广白和松如尚未说话,缘衣清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听到缘衣的声音,敖闰内心一颤,以为这祖宗要开始作妖了。 糖葫芦立马竖起耳朵,随时等着缘衣发难。 缘衣看向辰烨:“你怎么惩罚他们我不管,但是这炼妖壶,何来归还一说?说还给天界就还给天界,我不要面子的?” 第31章 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辰烨轻笑:“这炼妖壶是上古神器,自当归还于天界。” 赤丹神色有几分着急,缘衣不动神色示意他安静,突然笑道:“这炼妖壶虽说是上古神器,但也没有谁规定,这上古神器就必须交由天界。松如也算是我半个魔界的人,这炼妖壶按理来说也该归我魔界一半。” 归于魔界一半,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炼妖壶如何能归于魔界一半,难不成还要将炼妖壶一分为二使用不成? “我对炼妖壶不感兴趣,”缘衣轻哼,“但是这使用炼妖壶的权力,我魔界得有一半。” 辰烨微蹙的额头渐渐舒展,“原来你是想用炼妖壶,你可以直接说,倒也不用浪费周章。” 君旻薄唇轻抿,心里明白,缘衣是帮赤丹要的。 果然赤丹起身道:“在下想恳请姑娘启动炼妖壶帮忙修复一人的元神。” 赤丹话一出,松如有一瞬间的呆愣,皱眉道:“实在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事情我无能为力。当年,巴蛇王上战场前,的确把炼化戾气的方法交给下一代族长,也就是我的外公。但是谁想,巴蛇王直接战死,利用炼妖壶炼出神器和修复元神的方法也就此失传了,也就是说,炼妖壶再也无法炼出神器和修复元神了。” 赤丹踉跄了几步,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西海夜明珠的衬托下,愈发难看。 松如不知赤丹想救的人究竟是谁,但见他这模样,心有不忍,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找一找神剑龙渊。”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赤丹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神剑龙渊?” 松如点头:“世人皆知,炼妖壶可以修复元神,但不知炼妖壶炼出的神器亦可修复元神。只要将元神置于神器中,让其慢慢接受神器灵力的浸染,假以时日,也可修复。只是修复的远远不如炼妖壶快。” 赤丹看向松如,“那神剑龙渊现在何处?” 松如耸耸肩,转向缘衣,“这得问尊主了,当年巴蛇王是被尊主斩杀的,神剑龙渊也被尊主打下凡间,就此失踪了。” 赤丹注视着缘衣。 缘衣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落哪里去了。” 是啊,谁知道呢?几万年过去了, 沧海桑田,龙渊可能沉于海底,也可能困在某个深山,也有可能大隐隐于市,在某户人家的地底下。 刚得到的希望就像海上的霞光,转瞬即逝。然而虽然失望,但是好歹还是有希望的。 他面向众人,低声道:“在下有要事缠身,先行告辞。”又对松如行了个大礼,“多有冒犯,还请原谅。今日多谢你的帮助。” 缘衣看着赤丹的身影,等他看不见,眼里浮上离墨的背影。 她起身,“你的嫁妆我为你备着,等你历劫归来,再来找我讨要吧。”她唤上君旻,“走了。” 不曾像赤丹那样走之前与众人打个招呼,态度及其嚣张。 君旻回首行了个礼,也跟着缘衣离开了。 若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缘衣拐走了,气得牙痒痒。 见缘衣远去了,辰烨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俯视着松如,“既然将炼妖壶归还天界了,你便也该将炼妖壶炼化戾气的法子告知于吾,吾再除掉你关于炼化戾气法子的记忆,你可有异议。” 松如有点想笑,是不是上位之人都喜欢问最后一句话,她睨了一眼与广白紧握的手,便是有异议,她又能如何? 松如并未多言,直接用秘术传音将口诀告知辰烨,辰烨随即抬手用术消除掉松如的记忆。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明明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若安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哪里怪。 辰烨收回炼妖壶,“你们自己去过奈何桥,祝你们早日历劫归来。” 若安想了想,还是上前道:“帝君,我有些话想与父亲和兄长说,帝君可先行回天界,我随后就跟来。” 辰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管若安的事情,听了若安的话,颔首离开了。 若安扶起松如,笑道:“我今日之后可是多了一位嫂嫂了,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幸福啊。” 松如眼睛还有些红肿,闻言脸上漫上一丝红晕,轻声道:“我们会的。” 缘衣和辰烨都走了,整个西海的气氛都缓和下来了,广白轻松道:“小妹妹放心,你等我们历劫回来,我们给君旻生个小表弟玩。” 松如一下子羞红了脸,若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广白,“大哥你向来不知轻重,下凡之后可要好好对嫂子。” 广白笑的张狂,“那肯定……” “哼。” 敖闰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儿子套路了,没好气地看着广白,广白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若安见状,轻晃了一下松如的胳膊,松如轻声道:“伯父莫要多想,松如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与广白无关。” 松如说的也的确是实话,神色也十分真诚。 敖闰脸色好了许多,虽说他的确同意了,但是若真是被儿子骗了,那也未免太没有面子。听到松如所说句句属实,不得不说,他这心里好受了许多。 脸色虽然缓和了,说出的话却一样难听:“既然没事了,你们便早些去过奈何桥吧,也好早去早回。” 第32章 * 凤凰神鸟本可日行千里,但是赤丹心里有事,行动慢的很。很快就被缘衣带着君旻追上了。 赤丹不解:“你为何追上来了?” 缘衣冷眼瞥了一眼君旻:“我这徒弟还需要把命剑,我觉得那龙渊倒是不错。不如就帮你一起寻吧。” 赤丹怔了片刻,看向君旻,笑道:“你们二人有缘。他长得真好看。” 没听没脑的一句话听的君旻眉头微皱,缘衣却明白赤丹在说什么。 “沙棠出什么事了?”什么事会让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赤丹摇头,“当年我们离开苍梧山后,就去了凡间,我们就各自分开了。我害怕出事,取了两人的心头血制成命珠。后来沙棠再有消息,就是命珠突然发烫,碎裂,我才知道,沙棠出事了。” 缘衣皱眉,“我曾给她留下保命符,她不会身死。” 赤丹眸子红了,“是你的保命符救了她一命,但不知为何,她的元神成了碎片,在人间四散。我寻了五百年才将沙棠的元神凑齐。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松如这个巴蛇族的后人,找到炼妖壶,谁想,这炼妖壶也没用了。如今,我只能去寻龙渊了。” 赤丹看向缘衣,“缘衣,谢谢你。” 糖葫芦听故事听的兴起,乍一听到赤丹感谢缘衣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赤丹为什么感谢缘衣,就听缘衣道:“我去寻北方,你去寻南方。若是寻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两人就此分别,君旻不解:“师父,你为何要去北方?北方有什么值得您挂念吗?” 君旻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北方有什么是和离墨有关的。缘衣却答的大大方方,“没什么,不过是南方我已经玩的差不多了,北方还没去过而已。” 话一出,糖葫芦一脸黑线,君旻忍不住轻笑。 缘衣看见了,问:“你笑什么?” 君旻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师父你很好。” 缘衣没再说话,心道:等将来天魔两族交战时,你就知道我不好了。 * 天界。 辰烨将炼妖壶置于苍术面前,苍术端量了一会儿,问:“西海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你放心,都已经解决了,就罚她二人下凡历劫,十世后方可归来。” 十世说到底不过千年的时光,与神仙来说转瞬即逝,但苍术眉头微蹙,“历劫十世,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若是不重,如何震慑三界。” 苍术细想,也觉得言之有理,又看向炼妖壶,“那条小巴蛇可有将如何使用炼妖壶的法子告知于你。” 辰烨轻笑,抬眸:“并未。” 第22章 夫人 缘衣带着君旻,一路上经过深山,大海,小村庄或者大城市,却都没有龙渊的下落。 两人一狐的惯常相处模式还是君旻负责做饭,缘衣负责吃饭。如今糖葫芦的讨好缘衣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她最是轻松,只负责吃和睡觉。 但是两人一路走来却还是不怎么说话,缘衣就像是故意冷着君旻一样,若非君旻主动搭话,缘衣绝对不会理睬他。便是君旻主动提起话题,缘衣也是一两句就终结话题,丝毫不顾及君旻的难堪。 缘衣带着君旻和一只小狐狸出现在凡间集市上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红衣似火的美人,白衣如雪的俊俏少年郎,一只娇俏灵动的小狐狸,众人晃神,差点以为这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了。 周围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愈发多了,君旻瞥过一群盯着缘衣看的男人,眼中划过一抹阴骘。 几个男人触及到君旻带着寒光的眼睛,后背一阵阴凉,连忙收回落在缘衣身上的视线。 君旻看着缘衣,“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缘衣漫不经心:“到处找找喽。” 君旻看到前方的客栈,笑道:“师父,我们已经奔波多日,前面有家客栈,不如休整几日再出发。” 缘衣无所谓:“随便。” 缘衣以为君旻真的想去,遂大踏步走在前面。君旻停滞在原地,看着缘衣的背影,鼻尖突然酸酸的,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像是在做什么试探,他只呆在原地,想看看缘衣何时会发现她丢了。 眼看缘衣逐渐消失在人海中也没有回头,君旻眼底有些悲凉,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自己又在期待什么? 缘衣走了一半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往日一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怎么突然消失了?有点疑惑地回头一看,结果看了个空。 趴在缘衣肩头的糖葫芦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才发现人没了。 缘衣回头就看到君旻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像在冥思着什么,“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 女子清隽的声音在纷扰的闹市间响起,声音明明不大,却穿过喧闹的人群,直击君旻心灵。 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童,一双星眸瞬间亮起来了,朗声道:“来了。” 君旻欢欢喜喜地上前去,“师父,今日虽是住客栈,但还是我来做饭吧,我怕店家的东西不干净,到时候我去接店家的厨房一用。” “不用了。”缘衣冰冷的声音像是冰泉瞬间浇灭了君旻的热烈。 君旻敛下眼眸,掩盖眸中的失落:“好。” 缘衣倒也真么多想,她纯粹是以为君旻提出住客栈是他累了,既然累了,还做什么饭。 第33章 君旻却不是,满心以为缘衣是彻底厌恶他了,心下还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缘衣才彻底不耐烦他的。 缘来居前,小二远远就看到一对玉人在朝着客栈走来,两人面容惊为天人。街上人来人往,后面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前面的女子护在臂弯里,女子一脸冷漠走在前面,后面少年一脸失落。 两人这模样太像那些吵架的新婚小夫妻,小二眼珠子一转,连忙迎上前,笑得谄媚,“两位打尖还是住店啊。二位放心,我们缘来据可是月城最好的客栈,您二位入住了绝对不亏。” 君旻看向缘衣,缘衣凉声道:“住店,两间上房。” 女子生的娇媚,嗓音却清冷异常,极致地对比使得小二看呆了眼,直到一道阴冷的视线射向小二,他才回过神来。 有些心虚地对上君旻的视线,转瞬又别过脸笑,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却越发确定两人的关系,毕竟少年眼中的占有欲浓的发黑。 小二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近日月城热闹的很,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只剩一间上房了,要不您二位委屈一下,住一间房?” 缘衣无所谓,她看向君旻,君旻凝视着小二,“近日月城有什么事 情那么热闹。” 少年与缘衣如出一辙的冰凉眼神像一把利剑射进小二心里,小二有些心虚,又转念一想,自己也没说谎啊,近日月城的确热闹,上房也只剩一间了。 “咱们月城一年一度的花兰节到了,可热闹,好多人茂名前来呢。看您二人是外地来的吧,往日我们月城也很繁华,可却没有今日的盛像。好多客栈都没有空房间了。” 君旻看着缘衣,“我们不如去别处看看?” 缘衣点头。 小二不由瞪大了眼睛,心道:难怪惹媳妇生气,我帮你,你还把人往外推,是不是傻。面上却丝毫不显,拦住二人,苦口婆心道:“您二位别不信啊,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今日月城人多,店家早就住满了,这剩下的上房还是因为先前的客人临时有事走了,才空下来的。您二位,便是找遍了月城,也找不到空房间了。” 小二这话说的太过绝对,心里也有些担心两人真离开去寻了别处。 但缘衣向来是个懒的,听了这话也懒得跑了,“一间就一间吧。” 君旻跟在缘衣身后,有些奇怪地睨了小二一眼,却见小二对着他挤眉弄眼,一脸猥琐。 君旻皱眉,别过头去了,也不是很担心,即便是有问题,他也会护师父平安的。 小二将两人送回了房间,临关门前建议道:“二位若是无事,大可留在这里等两日后的花兰节,那天可热闹了。” 君旻随手关门,将小二的絮叨关在了门外,门缝紧闭前,君旻又看到了小二对着他挤眉弄眼。 君旻心下疑惑,想回头与缘衣商量此事,结果缘衣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缘衣很累,往日她借睡觉慢慢平息体内涌动的煞气,但最近繁忙,她已经好久不曾运功平息煞气,今日煞气竟隐隐有提前发作的征兆,因此进了房间她就躺下了,压根没注意到君旻的担忧。 君旻注视着缘衣眉眼间的疲惫,出神地坐在床边打量着她,良久,才悄悄打开房门出去。 门外店小二急得跳脚,怎么半天也不出来,莫不是这位年轻人眼神不好,没看到他的暗示? 君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店小二像浑身扎了针一样乱动,他眉头微蹙,走上前去。 小二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那少年出来了,顿时,本来就小的眼睛一下子看不见了。 他迎上来,头伸直了往君旻身后的房间瞥去,君旻眉目冷然,挡住小二的视线。 小二讪讪地笑了两声,“您夫人歇下了这是?” 君旻也在凡间走过,自然知道凡间的阿夫人是形容他人妻子的话,他脑子有些懵,讷讷道:“夫人?” 小二一看少年的情状,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急切道:“莫不是我搞错了?” 鬼使神差地,君旻脱口而出:“没有。” 没有二字一出口,小二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怎么会猜错。君旻的双手却突然紧握成拳。 那一刻,愧疚感及冒犯缘衣的罪恶感扑面而来。小二低头思考着讨多少赏银合适,并未看到君旻因为羞愧红的滴血的耳朵。 然而君旻就像鬼迷心窍了一般,甚至强调了一句:“你,没有猜错。”他抿了抿唇,生怕小二不相信,又道:“的确是夫人。” 最后两个字声音像是从喉咙眼中发出来的,小的旁人听不见,不知是在说给小二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猛然间想到之前松如说的话和那夜的绮梦,低声问小二:“你觉得我们像,夫妻吗?” 小二觉得好笑,“我可是离得老远就看见您二位了,那通身的气度和不凡的长相,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您二位不是夫妻,谁是夫妻?” 小二为了银钱,自然是将话往好了说,君旻明明知道不可信,如星的眸子却多了几点笑意。 小二眼看着君旻的心情似乎不错,伸出手做了个数钱的姿势,殷勤道:“您看,您和您夫人吵架,我特意为您二位安排了一间房间,你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第34章 君旻回过神来,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小二的意思,只是特意安排一间房? 君旻给了小二一袋银钱,遂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看出我和,”他顿了顿,“夫人……。在吵架?” 小二一脸骄傲,“这不简单吗?您那么护着您夫人,您夫人却不搭理您。一般这种情况啊,肯定是新婚小夫妻,错不了。” 君旻皱眉:“万一不是呢?” 啊?小二张大了嘴,数着银钱的手停了下来。这是他听别人说这么做可以赚钱,恰好他今日惹了刚娶的媳妇生气,便想着赚些银钱,趁着过节,买根成色好点的簪子好回去哄婆娘开心。他这是第一次这么做,倒是真没想过万一不是该怎么办。 君旻神色冷了下来,“万一不是,如果恰好那男子有歹心,你便是将人家姑娘毁了。” 小二脸色泛白,也有些后怕。 第23章 糖葫芦 若真的遇到了不是小夫妻的,那他不就是将人姑娘毁了吗? 小二虽然贪财,但也从没想过害命。一时间,数钱的手都在发抖。 君旻当然知道小二并未做过什么坏事,顶多也就是贪点钱,见他被吓的脸色煞白,缓了脸色,凉声道:“这次便罢了,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这里面的银钱够你生活了。” 小二点头如捣蒜,“客官放心,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君旻倒也不担心小二会撒谎,因为他在银钱上下了咒,若是将来小二做了恶事,自会有惩罚降临。 他又掏出些银钱,递给小二,吩咐道:“你去给我买些新鲜的蔬菜和肉,买好了告诉我。” 小二已经想明白了,笑着接过银钱,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苦着脸问道:“公子,您和那位夫人应该不是假的吧?” 君旻脚下顿住,背对着小二,一双眼睛有些漂泊不定,“当然,是真的。” 小二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君旻神色未变,绷紧的唇角衬得脸色有些难堪。 缘衣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直至第二日晌午才醒。小二在大堂擦着桌子,和另一个跑堂的闲聊,“昨天那位夫人啊,可真是好福气,谁家娘子能睡到日上三杆啊。最关键啊,那位公子,出手阔绰,周身气度一看就是不凡。” 小二笑得很是开心,想是昨日自君旻那里得的银钱买了银簪哄了自家娘子开心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跑堂的面前,手指了指上面,“恐怕是从上京来的。” 跑堂的刚要附和两句,余光瞥见那位夫人不疾不徐自楼梯上缓缓而下,一双妖媚的眼睛在大厅内寻了一圈,似是没找到自己想找之人,便要懒懒散散转身上楼了。 小二顺着跑堂的视线望过去,连忙小跑着上前,“夫人可是在寻您的夫君,那位公子带着小狐狸出去了,像是给夫人淘些新鲜的玩意儿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就好了。” 缘衣回头,黛眉微蹙,心下对小二口中的夫人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只当他是想多了。对君旻和糖葫芦的去向她也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她背身离开,转而上楼。 小二丈二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白这对夫妻。说是夫妻吧,一点也不像,丈夫倒是挺关心妻子,却胆子大的很,敢将妻子一人留在在客栈。妻子的态度更奇怪了,似乎一点不关心丈夫的去向。 跑堂的放下手中的瓜子壳,轻飘飘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你管好自己就好了。忙去了。” 这几日月城人多,两人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休息过了就要继续工作了。 小二嘟囔了几句,也不再闲着了,继续去门口招呼人了。 今日便是月城一年一度的花兰节了,虽才是晌午,但有眼光的商家早早地将今日要贩卖的东西拿出来了,只怕晚了占不到位置。 来月城游玩的客人多数前几日已经到了,小二在门口蹲着也并未等到什么人,百无聊赖时,一大早就出门的白衣公子回来了。 少年长得俊美异常,手中却提着一堆新鲜的蔬菜和两串糖葫芦,吸引着周围人的注视。 小二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接过君旻手中的东西,“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刚才您夫人还找您来着。” 君旻没有理睬他,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缘衣是不会主动找他的。但听到缘衣醒了,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小二跟在君旻身后,想到眼前这位心心念念的人态度,心下明白,怕是两人闹矛盾还未好,笑眯眯地建议道:“公子啊,女子都是要哄得。我家那位婆娘,虽然刁蛮任性的很,但是昨夜我送了她一根簪子,便不闹脾气了。” 君旻闻言瞳孔微动,面上不显分毫,只脚下一转,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糖葫芦见状,立马从君旻身上跳下,往房间去了。大概是跟在缘衣身边久了,糖葫芦染上了和缘衣一样的恶习,只喜欢吃,却连厨房的边都不沾。 君旻将两只糖葫芦让小狐狸衔着,嘱咐道:“不准弄脏了。” 糖葫芦唧唧两声,表示知道了。 小二在后面看的新奇,乐呵呵地,“这小狐狸真是有灵性。” * 小狐狸含着两只糖葫芦送到缘衣面前的时候,缘衣嫌弃地眉头紧皱,手上却迅速地接过糖葫芦,“你们去哪里了。” 第35章 小狐狸跑了一上午累得慌,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听了缘衣的话,强打着精神睁眼。 唧唧唧唧。 一大早君旻就起来跑去最新鲜的菜市场买菜了,这时候正在厨房做菜呢。 缘衣吃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她并不是无心之人,当然知道君旻的行为是在讨好她。 她毫没有同情心的戳了戳小狐狸,“你说本尊是不是对他过分了。” 小狐狸眯着眼睛,我不敢说。 缘衣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也不是想求个答案。更何况,便是小狐狸说了过分二字,她也不过改的。 天界的目的她当然知道,她虽然不怕死,但她这条命是离墨给的,为了离墨,她不能死。 手中还未吃完的糖葫芦顺着窗口掉落,不知砸到哪个过路人的头上,引来了一阵骂。 糖葫芦瞬间精神了,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又惹得面前的女魔头不开心了。 君旻推门进来,就看到糖葫芦瑟瑟发抖地坐在那里,觉得好笑,又看到糖葫芦都不见了,心里还以为都被缘衣吃了,脸上笑意愈显,少年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等身后小二将菜布齐,君旻整理好碗筷,笑着说:“师父若是喜欢吃糖葫芦,今夜正是月城的花兰节,我再去为师父买几串来。只是糖葫芦太甜,吃太多怕是不……” 天界的小殿下如今做起这琐事竟是得心应手的很,缘衣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天界为了除掉她,倒真是费尽心思,也是真舍得。 “我不喜欢。”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的脸色难看,缘衣却似乎更开心了,又接着刺激少年道:“本来是喜欢的,只是尤其不喜欢你买的。” 君旻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嘴巴紧抿。他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得她生气了。 “砰砰砰。” 突兀的敲门声传来,门外小二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欢快,“公子,你要的特色酒来了。” 听到小二的声音,君旻脸上划过一丝慌乱,正要开口拒绝说不要了,缘衣清亮的嗓音阻止了他,“进来。” “好嘞。” 小二脚步轻快地进了门,将托盘上精致的瓶子小心放到桌子上,笑道:“这是我们当地的特色酒,名唤山兰酒,入口纯棉,最适合女子喝了……” 说到最后,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不对,讪讪地笑了,低声说了句:“二位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缘衣并未拦着小二,君旻悄悄松了口气。 小二退出门外,心里越发看不懂这对夫妻。 “他为何唤我为夫人。” 缘衣视线落在客栈内摆放的兰花上,漫不经心问道。 像是石破天惊,君旻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我也不知。” 他不敢说实话,有道声音告诉他,如果缘衣知道了他的行为,他就完了。 缘衣丝毫没想到这是君旻默认的,她并未怀疑这是君旻授意的,闻言,真以为是小二多想了,便不再多问了。 缘衣的脸皮有多厚呢,糖葫芦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着缘衣毫无心结坐下吃着东西,她想,她是永远都测量不出缘衣脸皮的厚度了。 明明刚讽刺过君旻,转头却吃起了君旻做的饭,糖葫芦在心里咂咂嘴,觉得自己是永远学不来缘衣的厚脸皮了。 君旻心里紧绷的那道弦却松了一瞬,看着缘衣吃东西的模样,自嘲道:最起码自己还有点用。 夜幕降临时,华灯初上,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亮了起来,人间的烟火气息愈发浓厚。这是缘衣上万年都不曾见过的。 缘衣坐在窗边,一身红衣被夜风吹的迷了君旻的眼。想到白日小二的话,君旻望向窗外,“师父,听说这花兰节十分热闹,闷在这里倒也无事,不如出去逛逛吧。” 糖葫芦趴在那里就等着君旻这句话呢,心里兴奋的同时,也不由佩服君旻,被缘衣这么讽刺了,还能坚持,真是有心了。 缘衣低头俯视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想到来月城的目的,终于在君旻失望时,低声同意了。 君旻的眸子又染上笑意,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两人出门时,小二正蹲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束兰花和兰花草。见两人出来时,递给君旻一支兰花。 两人不解。 大概是过节,再加上君旻给的银钱的魅力,小二笑呵呵解释道:“今日是花兰节,我们月城民风开放,在花兰节这日啊,男子手持兰花,若是看到了心生欢喜的姑娘,可将手中兰花赠予那位姑娘,那位姑娘若是也对男子有意,便可接下兰花,之后男子便可上门提亲了。” 他看向缘衣,“若是已婚的女子出门在外,可以带上兰花草,便于告诉对方自己已婚了,若是不喜兰花草,也可由丈夫亲手给您送上兰花。夫人,您看您是要兰花,还是兰花草。” 第24章 成婚 君旻手握兰花,下意识地将兰花草朝缘衣面前放,眨眼间又瑟缩了回去,一双眼睛看似淡然,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缘衣,等她做决定。 缘衣自顾自从小二手中抽出一束兰花草,“走吧。” 君旻看了眼手中的兰花,小心地握紧,跟了上去。 小二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这公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应该直接将兰花送到你娘子手中啊。” 第36章 * 花兰节是非常热闹的,这一天小贩们可以得到一年中的最高的收入,许多往日关在家里的姑娘可以出来游玩,需要赚钱养家和相夫教子的夫妻也可以出来散散步,重温年轻时的温情。 长街上摩肩接踵,君旻手握兰花小心护住缘衣,不让他人撞到她,糖葫芦站在君旻肩膀上,被撞的苦不堪言。 她其实本来是想站在缘衣肩膀上的,但是她刚上去就被缘衣提着后脖颈扔下来了,“那么肥,以后不准站在我肩膀上。” 狐狸一族甚是爱美,若是往日,她比然要呲着牙表示不满的,但今日她低头看了肯自己肥嘟嘟的爪子,最终耷拉着脑袋去找君旻了。 站在君旻肩膀上,骂着君旻每日做那么多好吃的,骂了君旻又把眼睛悄咪咪投向缘衣纤细的腰肢和鼓囊囊的胸脯,抱怨缘衣怎么吃都不瘦,然后唉声叹气地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两人走在人群中,丝毫不知肩上这只小狐狸心里在想什么。 缘衣的容貌太过出色,即使手中拿着兰花草,身边站着君旻,却还是有许多男子手捧着兰花送到缘衣面前。 君旻看着眼前对着缘衣笑得猥琐的男子,眼里染上一层寒霜,手中兰花被他捏到变形。 那男子其实并不猥琐,相反十分儒雅,与君旻一样,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缘衣面前,嘴角弧度柔和,“姑娘,可愿接下小生的兰花。” 缘衣十分好奇,“我明明手里拿着兰花草,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男子轻笑:“姑娘虽然拿着兰花草,但并未梳妇人髻,想是姑娘一时贪玩,为了方便,故意拿着兰花草。” 缘衣哼笑,还未说什么,君旻冷冷来了句:“她不要。” 被君旻抢了话,男子却并未生气,只是笑看着面前这位气鼓鼓的少年,“公子可是这位姑娘的弟弟,若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小公子见谅。” 君旻并未说话,似是被什么戳到了伤心处,眼尾微微泛红。 缘衣突然没了和面前男子搭话的兴趣了,冷冷说了句:“我不需要。” 便晃荡着手里的兰花草离开了。身后男子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君旻带着寒光的眼睛的吓住了。 君旻垂着眼眸,跟在缘衣身后,糖葫芦看不出什么情绪。没走几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收拾好了心情,高高兴兴地指着前面人群聚集处,“师父,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缘衣想了下,点头同意了。 那灯谜刚开始,老板拿着个锣在那里敲打,高声喊着:“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们一年一度的灯谜大会又开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欢迎外地来的朋友积极参加,若是赢了,今年的最高奖项是一只白玉钗。世间仅此一支啊,绝无仅有了。” 少年看向缘衣,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师父,我送你一支钗子吧。” 面上淡然,话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少年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还是一如当年他哭着求她救她一模一样,干净明亮到耀眼,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突然不敢看少年的眼睛,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少年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惊喜,笑眯了眼,“师父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那灯谜对于饱读诗书又天资聪颖的天族小殿下来说并不难,前面八关他轻而易举地过了,惹得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少年的身上。一群年轻的姑娘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悄悄红了脸。 少年此刻与在缘衣面前全然不同,像一只争奇斗艳的孔雀,那股子骄傲劲,缘衣还是初见君旻时在他身上见过。 最后一道灯谜有些刁钻,“久雨初晴”。少年思考了一会儿,众人都以为他是答不上来了,善意地劝道:“小公子已经十分厉害了,这最后一道谜底就是猜不出来也无伤大雅,公子还年轻,将来必定能猜出来。” 缘衣睨了一眼说话的人,全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这时候倒也不是缘衣故意为难君旻,而是她确实不会,她惯常不会猜这些玩意儿,一碰到这些,往日还算灵光的脑子就成浆糊了。 刚要开口唤少年下来,就听见少年清隽的声音,“昨,昨日的昨,久雨初晴是为乍见日出,因此是昨。” 台下的读书人听了这个答案,嘴里念念有词,等想明白后,眼睛都亮了,个个拍手叫好。 老板也开心,这还是好多年才出这么一位解出这谜底的人,今年终于能给上面交差了。 他笑着上前,递过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玉钗,“这位小公子文采斐然,将来必有不凡造诣。先在此祝贺小公子了。” 台下的人虽然羡慕,却还是心怀善意的人多,都大声祝贺着君旻,甚至有那胆子大的,扯着嗓子开玩笑道:“小公子如此认真,是要将发钗送给哪位姑娘啊。” 少年脸隐隐发烫,只是周围灯光太亮,不是很明显。君旻眼睛看向缘衣,年少慕艾,一时间缘衣那边的姑娘都以为少年看的是自己,竟含羞低下了头。 君旻走下台阶,察觉到缘衣脸色有变,刚要询问缘衣身体是否不舒服,眨眼间,一股强大的妖气却直冲君旻过来。 君旻刚要使出法术御敌,运转周身,却发现周身力量无法使用,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看向了缘衣。 第37章 缘衣眼眸冰冷,却对眼前的一切,毫不惊讶,显然,她知道会有这场意外,甚至,她将他的力量封起来了,为什么? 想通了之后,君旻这一刻如致冰窟,浑身发冷。 * 君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栋宅子里,他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他身形修长,身上一件简单的婚服,未作其他装饰,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身贵气。 身后唢呐敲打的热闹,来往的下人忙忙碌碌,似乎没人注意他。他眉头微皱,心下纳闷这是哪里。 怔神间,一个满身胭脂味的女人挥动着手帕朝他跑来,看那模样是个媒婆。 媒婆嘴笑得老大,一上来扯着君旻的衣袖将他往前拽,“公子啊,你快点啊,新娘子可是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呢,您搁这愣什么神啊。” 君旻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但也大概猜测这是幻境,未免打草惊蛇,他面色镇定地跟在媒婆身后,朝着大门外走去,只手上不动神色抽回了衣袖。 门外喜轿停在原地,周围的人群围着看热闹,熙熙攘攘地谈论着新娘子长得有多漂亮。 君旻本以为出门能找到什么线索,谁想入眼的不过是凡间普通的嫁娶之礼,一丝妖气都寻不到。 他眉眼间染上些不耐,正欲转身离开,喜轿里传来一道女声:“相公这是去哪里?” 女子凤冠霞帔,一把鸳鸯喜扇遮面,声音娇媚,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女子的声音太过熟悉,君旻蓦然回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愣愣道:“师父。” 缘衣面上染上些红晕,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在君旻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扬。 媒婆笑得合不拢嘴,轻打了一下君旻:“什么师父,应该改口叫娘子了。” 君旻仿佛被什么迷惑了一般,喃喃道:“娘子。” 众人闻言笑得更大声了,缘衣的脸也愈发红,竟比那大红的喜服还要艳丽几分。 媒婆眼中精光闪过,朗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去拜天地,送入洞房啊。” 围观的人群笑得愈发开心,像是在参加自己的婚礼,听了这话,一个个起哄道:“拜天地,送入洞房。” 整条街上,只有这一栋房子热闹非凡,笑声穿破天际,竟带着些阴森。 天空是湛蓝色的时候,屋檐下的红灯笼亮了。丫鬟和喜婆开始退出了房间,喜房内的龙凤烛正在燃烧,红纱帐暖,缘衣缓缓褪下身上的喜服,只穿着一件小衣,露出白皙的肩膀,细长滑腻的腿一步步朝着床上的少年走去。 少年身上的喜服不知何时早已凌乱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有力的胸膛,往日盛着星光的眼睛的眼睛此刻一片迷离,随着眼前女子的动作而动。 缘衣欺身而下,乌亮的青丝垂于君旻胸前,纤长的腿随便搭于少年腿上,往日清冷的眼眸此刻装了数不清的情谊。 少年眼神划过一丝清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泛出水色,眼尾渐渐染上淡淡的桃红色,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 缘衣眼中掠过得意,手上动作越发妖娆,红唇离少年越来越近。 第25章 狐妖 糖葫芦已经被困在这片竹林好久了,再次回到原地的时候,她愈发焦躁,两只爪子在地上来回摩挲,露出了兽类的凶态。 心里十分后悔没有听缘衣的话时刻跟在君旻身边,早知道就不贪图舒适从君旻身上下来了,那大妖将君旻掳走时她也不会只来得及抓住君旻的衣袍,半路被落下了。想到君旻现在生死不明,小狐狸内心有些愧疚和害怕。 再次试着找到那只大妖的藏身地无极而归时,糖葫芦垂头丧气准备回头找缘衣来帮忙。 那大妖靠的他越来越近时,君旻眸间杀意越来越浓,真以为自己要葬身此处时,身上力量却又在瞬间回来了。 手心一记冷光闪过,本该是一击致命的招式,谁想那大妖警惕性很高,君旻动手的时候,她已经闪出好远了。 女妖媚眼如丝,见君旻醒了,有些惊讶,盯着君旻打量了好一会儿,眼中有些狂热,兴奋道:“竟是仙体,若是能吃了你,我的修为必定大增,到时候打开大荒,指日可待。” 君旻冷笑,“就凭你?痴心妄想。” 眼前少年虽还年轻,但是女妖却无端感到一丝压力,心中并不是全然轻松,想到幻境里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媚笑道:“幻境中的我美吗?你可想再体会一遭。” 说着,女妖一步步走近君旻,竟又幻化成了缘衣的模样。 君旻脸上布满嫌恶,“我师父也是你这只妖配扮演的,真是找死。” 女妖还是带着缘衣那张脸,闻言大笑,“这徒儿对自己的师父动了心思,你师父知道吗?看你这模样,想来你师父是不知道的。” 女妖的话像是揭开了君旻一直隐藏的秘密,少年有些慌乱无措,像是想要掩藏什么,手心法术凝结的寒光幻化成剑径直朝女妖刺去。 一剑一剑,下手狠辣,女妖甚至有些躲闪不及。然而躲闪的越是狼狈,女妖笑得越开心,嘴上继续刺激君旻,“你对你的师父动了心思,可你的师父不喜欢你吧。你乃是仙家,我避之不及的人物,然而我抓你时却只能感觉到你体内灵力醇厚,是个绝佳的炉鼎。让我猜猜,你身上的仙气是被谁隐藏的。” 第38章 君旻的剑意越来越凌厉,女妖一个躲闪不及,剑气划破了她的脸。 女妖擦掉脸上的血珠,笑道:“是你的师父吧,你的师父不但不喜欢你,甚至还厌恶你,所以封印你的法术和真实身份,用你做诱饵,引我出来。”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君旻,他体内正在运行的灵力突然开始紊乱,眼尾通红,甚至隐有红光闪过,那是魔化的征兆。 君旻到底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心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 少年举起手中的幻剑,狠厉道:“你胡说,我师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女妖同样惊讶少年的师父对他的影响,听了少年的话,她哼笑:“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问问你自己,我是在胡说吗?” 女妖的确是在胡说,她哪里知道缘衣的想法,更何况她有神器在手,他师父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女妖猜对了。 龙渊坠于凡间,但是凡间这么大,一寸一寸地找,她得找到猴年马月。 人类寿命不过几十载,如何得知龙渊的下落。但是妖不一样,修炼成人身的妖,想来也在凡间活了好多年了,龙渊乃是神器,又怎么会岌岌无名。 缘衣一路走来倒是碰见不少小妖,但一个个堪堪称得上是精怪,连自己的出生地都走不出去,又上哪里去知道神器龙渊的下落。若是寻到大妖,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可是当年因着那场天塌地陷的灾难,不少大妖在凡间作乱,后大妖被女娲娘娘封印在大荒,凡间已经很少有大妖的踪迹了。 谁想路过月城时,缘衣隐隐察觉城外有大妖的气息,便动了将大妖抓来,询问一番龙渊的下落。可是大妖不必刚成精怪的小妖,它们向来狡诈,而且那气息太弱,想必大妖手里是有什么东西可以隐藏气息,她便是想寻也寻不到。 便动了以君旻为诱饵的念头,引大妖出来,保险起见,她封印了君旻体内的神力和身上的仙气。这是一场赌博,但缘衣赌赢了,大妖的确出现将君旻掳走了。 君旻脑海中闪过缘衣见到他被掳走时波澜不惊的态度,又想到往日缘衣对他的冷漠,身上气息越发紊乱。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心念念的师父是故意以他为诱饵的。 少年此时太过脆弱,全身心都没有防备,女妖见状,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双手化手为爪,直奔君旻天灵盖袭来。 千钧一发时刻,一道红光击退了女妖。缘衣提着小狐狸,蓦然出现在君旻面前。 缘衣是谁,当年能独自抵挡天族三千天兵天将的神,即便女妖是从大荒逃出来的大妖,也抵不过缘衣的一招便重伤倒地了。 女妖被重伤,妖力不足以隐藏真身,身后九条尾巴显现出来,耳朵也若隐若现,竟是只九尾妖狐。 糖葫芦有些震惊。如今世间灵力衰竭,远远不如万年前,就是她的娘亲也只在前辈嘴里听过九尾妖狐的故事,狐狸一族已经上万年没有出过九尾妖狐了。 最后一只九尾妖狐,还因为两万年前犯下大错,被关在大荒了。这只妖狐若是大荒那只妖狐,也就是说,这只九尾妖狐已经有上万年的修为了。 糖葫芦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缘衣,上万年的妖狐她一招就解决了,她的修为又究竟有多深? 糖葫芦意识到这个问题,狐妖当然也明白这个问题。缘衣身上气势太过骇人,狐妖眼中划过惊恐,捂住伤口,一步步悄然后退,边说话试图吸引缘衣的注意力,“你是什么人?” 缘衣没有搭理她,一道捆妖印封印住狐妖后,转身打量君旻。 君旻此刻有些魔怔了,眼睛通红望着缘衣,身上竟隐隐有戾气渐生。缘衣眉头一折,不明白妖狐给君旻设了什么幻象,让君旻成了这个模样。同时眼睛深处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手上迅速往君旻眉心注入了一道灵力辅以清心咒。 缘衣灵力强大,少年很快就恢复意识了。见缘衣站在站在面前,少年嘴角轻抿,眼角微微下垂,转过身去不搭理缘衣了。 缘衣眉心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被困在地上的狐妖,决定先不管这个别扭的小孩,把狐妖解决了再说。 缘衣不再隐藏自己的灵力,转身的功夫一瞬间释放自己的灵力,狐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面上越发惊慌,“你究竟是谁?身上竟然又有魔力又有神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震惊道:“你是魔尊。” 缘衣徐徐转身,慢悠悠走到狐妖身边,“是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本尊,不过你也别怕,我只是想找你问点事罢了。” 狐妖警惕地看着缘衣,她虽然刚出大荒,但是缘衣的性子她也是听说过的,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听小妖说简直是个变态。 缘衣轻笑,“不要用那么害怕的眼神看着本尊,本尊只是想问问,你在凡间可有听过龙渊的下落。” 狐妖摇头,“我刚从大荒逃出来,并不知道您说的龙渊的事情。” 缘衣脸瞬间就阴了,语气带着森森寒意,右手掐住狐妖细白的脖子,“不知道?你以为你身上有上古神器我就不能将你怎么样?若是今日你不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你可就要刚享受过出了大荒的自由,就得死了。” 脸说变就变,果然是个变态。 狐妖吐着舌头,双手死死握住缘衣的手腕,试图让自己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扯着嗓子痛苦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第39章 她视线落到一旁冷眼旁观的君旻身上,仿佛看见了救星,“小公子,你救救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这话说的突然,缘衣回头看向君旻,还以为自己不在的这点功夫,这徒弟动了凡心了。 见缘衣看着他,想到幻境里面的场景,君旻眼底渐渐起了杀意,冷漠道:“师父,她既然不知道,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杀了吧。” 最后三个字说的轻轻巧巧,像是在问缘衣今天吃什么一样。 缘衣嗤笑回头,糖葫芦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觉得君旻和女魔头越来越像了。 狐妖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大笑道:“想杀了我,怎么?是怕我对你师父说出你心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她转向缘衣,眼中带着恶意,“你还不知道你这好徒弟对你……” 狐妖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亡突然离她那么近,她眼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收敛的恶意,一下子转为茫然无措,糖葫芦都不忍心看了。 缘衣也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淡定地将妖狐扔在地上,只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白忙活了。 这是君旻第一次杀妖,收手后,瘦削的手指还微微发抖,只是一双眼睛像淬了冰,不复以往的满目星光。 狐妖撑着最后一口气,歪过头对着君旻,脸上满是不甘,渐渐流逝的生命使得她说不出话来,只在君旻才能看得见的方向,对着君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没有人看见,一道黑线悄然进入君旻体内。 第26章 心思 君旻下手干脆利落,狐妖直接灰飞烟灭了。只是狐妖死后,原地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子只有手掌大小,边缘装饰雕刻着神兽青鸟,周身隐隐散发着金光,只一眼缘衣就知道这是当年宴会上丢失的神器天机镜。 天机镜乃是上古神器,相传有知晓天地,预测天机的本事,甚至能穿梭时空。只是当年那场揭穿缘衣身份的宴会上,这面天机镜于混乱中失踪了。 缘衣挑了挑眉,心间有几分疑惑,这天机镜丢失了七万年,为何会在这狐妖手中。世间最后一只九尾妖狐早就在两万年前被关入大荒了,大荒被封天印封住,她是如何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缘衣突然想起了五百年前出现在苍梧山的朱厌,她看向君旻,嘴角上扬,这三界怕是有场好戏看了。 糖葫芦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器,眼里冒着精光,伸出爪子想扒拉几下天机镜,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截胡了。 缘衣将天机镜扔到从刚才就一直默不吭声的君旻怀里,“你们天界的东西,拿去吧。” 缘衣虽不喜欢君旻,但是也说不上讨厌,将君旻用作诱饵,刚才看他那还像生了执念的模样,多多少少心里是有点心虚的,将这天机镜还给他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谁料这话一出,君旻本就冷着的脸色更冷了。 你们天界——君旻死死握住天机镜,内心一片冰凉,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明白,缘衣从未真心接纳他,与她而言,他始终是个外人。 君旻呼吸急促起来,一双眼睛渐渐泛红,紧紧盯着缘衣,体内黑线在盘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一圈。 君旻此刻的眼神与往日的温柔不同,而是极具侵占意味和攻击力,缘衣眉头微蹙,也冷下了脸。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感到不安全。若是别人,她可能会直接动手解决了对方,但是一想到刚才对少年做的事,她压下了心中逐渐上升的烦躁感。 糖葫芦见两人气氛不对,在一旁缩成一团鹌鹑的模样,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然而下一秒,她被缘衣提了起来送到君旻面前,“我在这只笨狐狸身上下了追踪术,是她把自己弄丢了,我才没找到你。” 言外之意就是你受伤出事都是这只蠢狐狸的错,如果她没把自己弄丢,他就不会受伤出事。 糖葫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她吃惊地扭过头看着缘衣,心道:如果不是你拿君旻当诱饵,我会弄丢他?但是她不敢反驳,只敢低下头做懊悔状。 说完,缘衣内心止不住的懊悔,说这些干什么,搞得好像自己在认错一样,他若是真的生气了,滚回天界也好,省的自己麻烦。 想到这,缘衣冷了脸色,把糖葫芦扔到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刻,她却被人死死抱住。紧紧嵌入腰间的手修长白皙,颤抖地握住缘衣的腰肢,少年颤声道:“师父,下次你可以提前和我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刚才我很害怕。我以为我死定了。” 缘衣有些惊愕,同时也有些慌乱,从来没有人这么亲密地抱过她。 她扯下君旻紧紧抱住她的臂膀,推开少年,呵斥道:“谁让你抱我的,你……” 缘衣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少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双水眸仿佛带着哀求,还透露着几分可怜,眼睛通红地盯着缘衣,可等缘衣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他又气哼哼地把头转了过去。 像是闹脾气的小孩。 缘衣:“……” 缘衣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对君旻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君旻。往日无论她如何冷待与讽刺他,可他永远就像是没有生气的情绪一样,总是十分听话的跟在她身后,她叫往东绝不往西。 第40章 如今少年突然生气,她竟然有点无措。 别说缘衣觉得奇怪,缩在一旁的糖葫芦也觉得奇怪。 君旻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以往他虽然冷漠,但是像一块冷玉,如琉璃般清澈、冰冷,但是摸在手里是圆滑不伤人的。但是现在的君旻却像是一把利剑,剑锋凛冽,浑身冒着寒光,让人多看一眼,心里都觉得害怕。若是碰一下,想必会血流成河。 糖葫芦悄悄瞥了一眼缘衣,但是好像她并没有察觉君旻的变化,也是,缘衣从来就没关注过君旻,又怎么会了解君旻的性格呢? 君旻将头转过来,眼尾依旧泛着红,指控道:“师父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不是从内心就不承认我是你的徒弟。” 缘衣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个话题了,她收回心绪,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道:“是。” 缘衣冷笑,“三界自七万年前,灵气逐渐枯竭,三界皆传是因为本尊邪骨苏醒,才致灵气枯竭。你出生之日,三界灵气空前浓郁,于是又有传言说你将会是杀掉魔神的人。” 她看向君旻,“怎么,难道苍术和辰烨派你来本尊身边,不是让你找机会杀掉本尊吗。你现在是在委屈吗?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回天界。” 君旻嘴唇轻抿,眼睛愈发水润,像是天上的星子即将坠落,委屈地凝视着缘衣,“师父一直都在自己猜测,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传言既然是传言,如何能信?当初天君和辰烨帝君的确怀着一些心思让我来到师父身边,可我全部拒绝了。师父曾经救过我,我是想报答师父的。更何况,师父修为高深,若是能拜师父为师,是我的幸运。” 话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委屈极了,又像是在指责。 缘衣神色淡淡,听了君旻的话依旧无动于衷。 君旻拿出天机镜,“师父若是不信,大可进入这天机镜中,看一番我的过往,便可知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天机镜有能够穿梭时空的能力,只要将天机镜握在手中,心里念着想看的人的名字,就可以回到那个人的过去。只是只能回到过去,而不能去往未来。 缘衣嗤笑,并没有接过天机镜,“我不需要东西来验证,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回天界。我没有闲工夫入天机镜。” 君旻嘴角微微下垂,低头默默不语。 良久,君旻抬头,缘衣以为他想通了要回天界,正要嘲讽两句,却见君旻右手突然浸出血来。 他将手举至胸前,左手颇为不熟练地画着符。 缘衣年少时喜欢看一些禁书,她曾在天界藏书阁的禁书中看过这种符咒,这是生死契。 生死契,字如其名,是生死的契约。生死契约并不少见,像主人与灵兽的生死契约,许多道侣之间也会有生死契约,但这些契约都是可解的。 生死契之所以被列为禁书内容,就是因为其不可解。不但不可解,生死契还与旁人一大不同在于,生死契只需要一方同意。 一方设下生死契,以另一方的名字、生辰八字入契,生死契即可成。生死契一旦设下,终身不可解,如若另一方死亡,则立契之人也会身亡。反之,立契之人若是身亡,另一方则并不会出事。 这种契约一开始多是魔域为了管教不听话的妖兽设下的契约,但因太过残忍,早就被禁用了。 少年手法生疏,想必是第一次使用。 缘衣不再淡然,骂道:“你疯了。” 君旻轻声道:“师父不信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师父相信我。” 缘衣道:“你以为这样我便会信你?你莫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君旻嘴角上扬,收手,生死契成。 “我若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师父又如何能多看我一眼。” 缘衣双眼微眯,拂袖转身,“随便你,自己设的生死契,将来便是你后悔了也无用。” 君旻看着缘衣离去的背影,良久,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 他终于承认,自己对缘衣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思,所以在鬼卿靠近她的时候他会不开心,在别人说他和缘衣像夫妻的时候暗自开心,自欺欺人,在打听到离墨喜穿白衣时,从此衣柜里只剩下白色。 他想让缘衣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想让缘衣有事时想到的会是两人可以一起,而不是把他推出去作诱饵,显得他可有可无。 狐妖能伤他,是因为他的执念太明显。 从狐妖说出他的心思时,他就想,他完了,他再也不能躲着这份心思,再也不能找各种理由来掩盖自己对缘衣的欲望。 他终于承认,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那个他第一眼就刻在心里的女子。 只是缘衣一直不搭理他,换句话来说她在躲着他,她用冷漠和嘲讽逼着他主动离开。他大概猜到为什么,既然如此,他只好用生死契来逼缘衣信任他。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破不立。只有她信任他了,他才有留下的可能性,才能发展新的关系。 君旻低眸看着尚还流血的手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糖葫芦抬眸恰好对上了君旻的视线,打了个寒噤。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把利剑出鞘了。 第27章 过往 两人在天蒙蒙亮时一前一后回了月城,刚进城门,暗中观察两人的几人对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41章 此时不过卯时,尚未破晓,但街道上已经有小贩支起热腾腾的早点摊子。昨日花兰节的热闹散去,徒留一地的寂寞。 君旻走到缘衣面前,漫不经心地露出右手,“师父,昨日幸苦了一夜,我们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我们回客栈休息一会儿,再上路找龙渊。” 缘衣余光瞥见君旻的右手,那上面虽已用了绢布包扎过了,但大概是伤的太深,还是有血迹渗出。 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了。 不得不说,君旻立下生死契让她惊讶,但是也的确打消了缘衣一直以来的猜测,甚至因为他这一行为,缘衣感到亏欠。 她太明白不被人信任的痛苦了,可是她却把这种痛苦加诸于一个孩子,她抿了抿唇,将面前的馄饨夹了两个给君旻。 君旻有些惊讶地抬头,问道:“师父,你不吃吗?” 缘衣将筷子插在碗里,下巴抵在筷子上,微抬下颚,嘴巴努了努君旻受伤的右手,“我可没有受伤。” 君旻看着颇为不自在的缘衣,笑了笑,将碗中的馄饨又夹了一个给缘衣,“我们一人一个。”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漂亮的桃花眼像是点缀了星星,缘衣看的晃了眼。 缘衣转头,避开君旻的视线,冷声道:“快吃吧,马上凉了。” 君旻嗯了一声,眼睛更加亮了,也不管馄饨还是滚烫的,直接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被烫的满脸通红。 缘衣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平时没有虐待他吧。 * 两人回到客栈时,正是日出东方的时候。小二正在打扫昨夜门前留下的垃圾,见两人回来了,本来因为困意惺忪的眼睛瞬间蹦出了光亮。 “二位客官回来了,需要什么早饭吗?” 缘衣直接略过小二上楼,小二被缘衣的高冷的弄得一鼻子灰,讪讪地站在原地。 君旻朝他摆了摆手,吩咐他:“今日不要来打扰我们。” 小二见他心情不错,听了君旻的话,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他对着君旻挤了挤眼睛,“公子,我教你的方法没错吧,没有哪个女子是不喜欢发簪的。这不,您夫人是不是和您和好了。” 事情虽然与小二说的有出入,但君旻的确有意外之喜,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二笑得更开心了,将右手的扫帚放到左手中,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摩,“公子,您看我帮了您那么大一个忙,你看是不是。” 君旻哂笑,却也没说什么,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小二。 小二欢天喜地接过银子,对着君旻的背影傻笑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君旻回到房间,不出意外地缘衣又睡觉了,站了一会儿后,君旻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熟练地在地上打起地铺。 但是君旻并没有睡着,他拿出了天机镜,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抓过一旁困得睁不开眼的糖葫芦。 君旻抬手在糖葫芦眉心留下一缕神识,捏着糖葫芦的后脖颈,张着一口森白的牙,“我在你脑海里放了一缕神识,待会儿我有事,你不准睡觉,不准乱跑,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护着师父,听到没。如果你敢睡着,或者乱跑。” 君旻话说一半没再说下去,糖葫芦却已经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君旻虽然从刚才吃过馄饨后,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兽类的敏感告诉她,如今的君旻比那个女魔头还可怕。虽然知道君旻并不会杀了她,但万一呢?或者又不让她吃东西怎么办? 君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太了解这只狐狸了,大概是和师父在一起待久了,虽然没了一开始的野性,但是又蠢又懒,他如果不警告一番,这只狐狸恐怕转头就睡着了,他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不能让师父知道,必须在师父察觉之前回来,见糖葫芦点头答应了,他倒也不是那么担心了。毕竟这只笨狐狸最怕死。 君旻躺下,将天机镜放于手心,心里默念缘衣的名字,糖葫芦看到一阵金光闪过,君旻睡着了。 糖葫芦见君旻睡着了,大概猜到是君旻的元神进到天机镜里了,晃了晃迷糊的脑袋,爪子揉了揉因为犯困发涩的眼睛,强打着精神死死盯着缘衣,生怕缘衣醒了自己没看到。 * 君旻从拿到天机镜的那一刻,就想着进入天机镜中看看缘衣的过往了。 只是没想到缘衣幼时生活的地方是这样的。 二十万年前,三界那场浩劫刚过去没多久,无论是人、神、还是魔都是一片混乱。补天石的一块碎片落于宪翼水,在此地生根发芽,魔界少的可怜的灵气汇聚于补天石四周,孕育出世间最新的神灵。 君旻选的时间点是缘衣刚生出神识的时间点,她躺在泛着柔光的补天石中,带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 刚经历过灾难的魔界煞气十分浓厚,宪翼水底下更是藏着嗜杀成性的玄龟和无数死去的魔兽的怨念。 玄龟一族生性残忍,最喜嗜杀,常常为了争夺地盘自相残杀。但玄龟一族繁衍能力极强,一代接着一代,似是永远不会灭绝。 死于宪翼水的魔兽的怨念离不开宪翼水,生生世世被困于宪翼水,它们吸收新的怨念与煞气,不断壮大,于是在宪翼水底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刚开始它们会觊觎补天石的力量,甚至想吃掉灵石中正在慢慢生长的缘衣的灵魂,但是补天石灵力强大,像一个母亲死死护住自己的孩子一样,黑暗中的一点光芒,它们从来都靠近不了。 第42章 渐渐地,它们不再觊觎缘衣和补天石的力量,但是它们故意将战斗放在补天石附近。一场接着一场的屠杀在刚生出神识的缘衣面前上演,它们对着缘衣狞笑,当着缘衣的面吃掉自己族人的肾脏,残忍至极,鲜血淋漓。 它们想让缘衣生出怨念,想把缘衣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恶魔,它们的念头一览无余。 宪翼水的水永远都是鲜红和泛着恶臭的,因为底下藏着永无止尽的杀戮。 君旻元神飘到缘衣面前,眼睁睁看着缘衣从最初的好奇,到害怕,最后木然,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罪恶的世界。 君旻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滚。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日子平坦,遇到缘衣之前,他最大的烦恼就是每日不断的学习,他从来没想过缘衣曾经的日子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他心里闪过一阵疑惑,在这种情况下,缘衣体内的邪骨都没有苏醒,究竟是什么情况邪骨才能苏醒呢? 君旻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缘衣醒了。 糖葫芦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赶紧给君旻打小报告。 君旻眉头一折,以缘衣的修为,若是醒了,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体内元神不在了。 缘衣是被一道紧紧盯着她的视线弄醒的,但是那道视线没有杀意也没有怨念,就好像是在监督着她。 因为那道视线没有恶意,缘衣又忙着平复体内的煞气,她便也没有搭理那道注视,结果等平复完体内的煞气了,那道视线还在紧紧盯着她。 缘衣眉头微蹙,睁开眼顺着视线看去,就看到糖葫芦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盯着她。 缘衣提起糖葫芦的后脖颈,眯着眼睛质问道:“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你在做细作吗?” 糖葫芦瞪着大眼睛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两只爪子揉吧揉吧揉成一团,左看右看,就是不回答缘衣的话。 缘衣冷笑一声,将糖葫芦提的更高了,作出要撒手的模样,“你若是不说,我这手上灌注了灵力,你要是摔下去。” 她上下打量着糖葫芦,“你这一身皮毛可就连围脖也做不了了。” 糖葫芦脑袋不动了,僵直了身子,机械地转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缘衣。 缘衣凝视着糖葫芦,好半晌,糖葫芦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眼睛没了笑意,提着糖葫芦的手毫不犹豫地松开。 这是从遇见缘衣以来第一次糖葫芦从心底深处开始感到了害怕,她虽然口口声声叫她女魔头,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的安逸,让她忘记了缘衣的身份,她是魔尊。 糖葫芦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成了一滩烂泥,一个冰凉的手掌接住了她。 君旻把吓得不轻的糖葫芦放到一边,看着缘衣道:“师父是我让糖葫芦看着你的,狐妖狡诈,你和她近身待过,我怕她会留后手。” 缘衣双手撑住床沿,微微后仰,刚醒来,她并没有穿鞋,白皙小巧的脚轻轻晃动着,粉色的指甲泛着盈盈的光泽,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们。 这个眼神,君旻很熟悉,那是天机镜中缘衣看宪翼水的眼神,那是看一个死物的眼神。 君旻双手猛然握成拳。 良久,缘衣说话了,声音很冷,“君旻,不要试图窥探我的过往,后果你承受不起。” 这是缘衣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缘衣声音清冽,唤他的名字时,声音很好听,但君旻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她知道了,知道他进了天机镜,试图窥探她的过往。还在警告他。 缘衣的冷漠衬得早晨的他像个笑话,对她来说,他什么也不是。连她的过往,他也不配知道。 第28章 和平 君旻嘴唇发白,好一会儿颤声说:“师父放心,我不会的。” 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好不可怜。 缘衣眉头微蹙,实在不明白这个天族的小殿下怎么那么多眼泪。她也没说什么,为什么眼睛又红了? 其实缘衣也没想怎么样,她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窥探他的过往罢了,不只是君旻,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缘衣起身,冰肌莹彻的玉足不着罗袜,插进绣鞋中。走到君旻身边,微微偏头,“走吧,我们该起身去别处了。” 这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君旻手指轻抵在下颚,掩住嘴角的笑意,提起还在瑟瑟发抖的糖葫芦跟上缘衣。 刚一下楼,小二迎上来了,身后跟着昨夜举办灯谜的老板。老板手中捧着一个盒子,见他们下来了,笑着上前:“这位小公子昨夜把玉钗扔下来。” 君旻接过盒子,审视着面前的老板。 老板年纪大概四十多岁,蓄着短须,虽然穿金带银的,但身上丝毫没有商人的市侩,甚至还隐隐带着贵气,举止间有礼却不卑微。 君旻低眸看着手中的盒子,若只是为了还玉钗,大可差手下人来送,即使为表诚意,也可将盒子交给小二,不必亲自前来等这么久。 少年的目光锐利,像是能穿透内心,洞察人内心的想法。老板额头上竟渗出汗滴来,心里有些恐慌,这少年的气势竟比上头那位主子还要瘆人。 缘衣自然知道这老板怕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早早找了个位置坐下,抓起手边的瓜子,等着君旻和他周旋。 君旻看了一眼懒懒坐在那里嗑瓜子的缘衣,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面容也柔和了许多,沉声问道:“还有事?” 第43章 老板悄悄睨了一眼,大概猜到缘衣在君旻这里的意义,笑道:“姑娘可想去上京城逛逛,今日我们商队正要去上京城,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见老板的视线落在缘衣身上,君旻心中有些躁,冷声道:“你看我师父做什么,不是找我的吗?”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角落的小二停下了手中擦拭桌子的手,瞳孔放大,脑袋一下下转向君旻。 缘衣放下瓜子,觉得这老板有眼光,知道自己才是老大,轻笑道:“上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君旻抿唇,轻声道:“师父~” 声音婉转,听的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没把小二的魂叫回来。 “姑娘想要什么好玩的东西。” 缘衣左手臂肘撑在桌子上,漫不经心说:“我不喜别的,就喜欢一些兵器,若是有什么好的兵器让我一观,这上京城,倒也不是不能去。” 既然大妖这里没有消息,缘衣想了想还是退而求其次找了人类。毕竟人类寿命虽短,但是文化源远流长,神剑落于人间,说不定会有史书记载。 君旻也明白缘衣的意思了,静默在一旁,不再说话。 老板神色有些凝重,缘衣和君旻的气度一看就不凡,寻常的兵器恐怕入不了两人的眼,想到那把剑,又想到主子的嘱咐,老板还是点了点头,笑道:“上京城想必会有姑娘满意的东西。” 缘衣勾唇,“好啊,那就走吧。” 老板的商队已经等在城门口了,两人的待遇很好,老板为两人准备了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 几人走的干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小二惊掉了下巴的模样。等君旻身影彻底消失了,小二才像回了魂一样,颤抖着手指指着君旻的方向,“你你你,骗我。” 当然君旻没有听到这句埋怨,他正坐在马车里,询问闭眼假寐的缘衣,“师父,你为什么要答应和这人去上京。若是想去,我们可以自己去。万一他不怀好意。” 缘衣睁眼,凑到君旻面前,“你怕什么?你还怕一个凡人吗?” 缘衣凑得太近,脸几乎贴到了君旻的鼻尖,君旻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神色紧绷,磕磕巴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解师父为何一定和他们一起入京,明明我们也可以自己去的。” 说到底,君旻不喜欢那老板三两句改变了缘衣的想法。 缘衣躺回去,“我们在凡间不可随便使用法术,有些地方,我们进去也不方便。” 君旻恍然,是皇宫。 皇宫自有天道庇佑,在皇宫内,无论是神是妖都不得使用法术。 然而君旻想的却不再是这个,他满脸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目光澄澈,笑意溢出眼底:“师父,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那么多话。” 缘衣暗暗挑眉,“我以前不和你说话吗?” 缘衣的语气带着疑问,她的确是没有察觉自己之前是不和别人说话的,准确的是不搭理君旻。缘衣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潜意识对自己的保护。 缘衣从小出生于宪翼水,她的身边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话。化为人形那天,当时的天帝亲自来接她,可是因为她从未说过话,她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不带感情的眸子看着天帝。 于是天界便有了一个说法,缘衣帝君性情孤寒,不喜说话。 但她是喜欢说话的,后来学会说话了,第一个和她聊天的离墨曾经十分无奈地摸着她的头道:“你一个小姑娘话那么多,将来若是嫁人了,可该怎么办哦。” 当时缘衣拂开离墨的手,满脸疑惑:“为什么小姑娘要嫁人?小姑娘嫁人了就不能说话了吗?说话了又会怎么样呢?如果不让我说话,我可不可以打他一顿。” 问题多的很。离墨还来不及回答前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来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缘衣得不到答案开始自言自语,离墨在一旁闷笑。 可是离墨死后一切都变了。没有人再和缘衣说话,缘衣就像是自我保护一样也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渐渐地,缘衣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话少的可怜。但是偶尔,缘衣实在忍不住了,也会在街边拉着路过的魔族,强迫对方讲故事,她也不说话,只是听。 于是魔界又有传言,新上位的魔尊性子古怪,阴晴不定。 缘衣虽然话少,但是正常的交流还是可以的,甚至遇到顺眼的,她还会多说几句,但是她从不和天界的人交谈过多。 这是潜意识的抵制,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抵制。 但是君旻设下生死契后,缘衣心里的那道防线松懈了,在君旻面前她不再时刻伪装着自己,甚至还会主动交谈。 君旻惊喜万分,开始寻找话题,“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人可以进皇宫,龙渊会在皇宫里吗?” 缘衣摇头,“猜的。不知道。” 一听就是缘衣的性格,随性的很。 两人气氛融洽,仿佛刚才缘衣掐着糖葫芦的脖子,冷脸威胁君旻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角落里的糖葫芦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缩了缩脖子,腹诽道:真是天生一对。 君旻本想再说些什么和缘衣搭话,可被缘衣打断了,“君旻,说些你的事情吧。讲讲你的幼时的乐趣。” 君旻傻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没什么好讲的。从出生开始,除了一开始不能走的时候没有学习,其他时候一直就是学习各种各样的法术和知识,日子无聊的很。” 第44章 缘衣闭眼不语。 “师父,你呢?”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有一个毛病,得寸进尺。君旻见缘衣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便开始妄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明明有天机镜,却还要问缘衣的过往,期盼缘衣能亲口说出往事。殊不知操之过急的说法。 说完之后,君旻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缘衣,生怕又惹了缘衣生气。 缘衣哂笑,“我的?你没有在天机镜里看过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化。” 话里带着讽刺,但是并没有怒气。 君旻悄悄松了口气,但随之心里开始弥漫出名为心疼的情绪。 缘衣大抵对这种情绪很敏感,也很反感,睁开眼睛凝视着君旻,皱眉道:“不要再露出这个心疼的眼神,我不喜欢。” 她不需要别人心疼,曾经这么心疼她的人,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这种情绪只会让她不舒服,再没有其他的作用。 日子就在两人这么聊天中过去了。月城距离上京不远,路上紧赶慢赶,不过五天的时间,商队就踏入了上京城的城门。 进了城,缘衣两人坐在马车内,冷眼看着老板将人打发走,走到马车面前道:“在下有些急事,想带两位去见位贵客,冒犯了。” 两人这时候已经确定这老板和皇宫有关系了,君旻掀开车帘,沉声道:“带路吧。” 老板被派来做这件事,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一见两人的模样,也知道这两人是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他眼底笑意更浓,猜到了更好,主子喜欢和聪明的人聊天。 马车走了很远,穿过外城,进了内城,缓缓驶进一个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最后在一户门口装饰着几盆兰花的小户前停下。 第29章 老板跳下车辕,躬身道:“二位下来吧,主子在等二位呢。” 君旻率先跳下马车,缘衣紧随其后。 刚下马车,从宅子里走出两个随从打扮的男子,两人对着老板行了个礼,左边黑衣俯身道:“主子在里面,烦请二位进去了。” 缘衣看了一眼君旻,将趴在君旻肩膀上的糖葫芦扒下来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糖葫芦,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 糖葫芦强忍着炸毛的感觉,老老实实地任由缘衣抚摸着。 宅子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自正门进去,便是一条长廊,不同于别的大户人家的紫藤长廊,那长廊上爬着的是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 左边是一个小池塘,正值七月,荷花开得正好。右边种着几树梅树,梅树下还养着一只老龟。 那老龟不怕人,见有人来了,脑袋慢悠悠地转向缘衣和君旻的方向。大概是觉得两人没什么好看的,瞥了一眼后,有慢腾腾地把头转了回去。 穿过那条长廊,一个小亭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老板口中的主子身穿宝蓝色长袍,鸦黑的头发用着双鹤束发冠高高半束,侧脸在阳光下闪耀,这是个十分俊俏的青年。 不同于君旻的少年感,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锋利逼人,这人更像是经年打磨的玉,温润似水。 然而吸引缘衣的不是青年,而是他身边的男子。男子清瘦的很,身穿青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瘦削,那袍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缘衣远远打量着男子,心里有几分怪异,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君旻的心思一只落在缘衣身上,见缘衣打量那个青衣男子,他眉头微皱,也抬眼看了一眼那人。 样貌平平无奇,浑身阴郁,身材瘦削,哪都比不上他,不构成威胁。得出结论,君旻便不再关注那人了,但是身子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缘衣的面前,挡住了缘衣打量男子的视线。 萧骛注意到了少年的小动作,眉眼弯弯,轻笑道:“两位请坐。” 又吩咐站在身旁的男子,“阿慕,去给两位客人那些新鲜的瓜果。” 阿慕俯身行礼,他很老实,听了吩咐后,很老实地转身离去,并未多看主子的客人一眼,只是青年本该是挺直的身姿,走路时却有些佝偻。 缘衣还是觉得阿慕有几分熟悉,眼睛盯着阿慕离开的背影,良久轻声道:“他为什么不说话?” 缘衣随心惯了,无论什么事都是想问就问,旁人也不敢不回,甚至说话间带了些命令的语气,却忘了这是人间,眼前的人是人间的帝王。 萧骛久居高位,何时被人这样忽视过,更何况缘衣长得漂亮,他为之惊艳,但是女子的视线却始终落在一个宦官身上,他眼中有几分不悦。 如今缘衣说话竟带着些命令的意味,萧骛更是不悦。 但是萧骛从来不是什么昏君,向来聪颖,从老商口中知道了眼前女子对这少年的影响,他更不会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压下心中的不满,他笑道:“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说话。” 话说一半,并未多言。缘衣见他不说,也失了兴趣,低眸撸起了糖葫芦。 君旻对阿慕牵扯了缘衣的心思十分不满,唇角轻抿,漫不经心问:“你找我们何事。” 若说刚才缘衣态度随便,萧骛会以为她是家里惯出来的任性罢了,可是君旻这如出一辙的嚣张,甚至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的态度,萧骛眼底多了几分深意。 恰好这时阿慕端着水果上来了,萧骛笑道:“不急,我们先吃些水果,这里的水果都是我亲自种的,两位尝尝?” 第45章 君旻不语,一双黑黝黝的眼眸望着萧骛,萧骛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他收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事关重大,虽然是朕让老商带你们来的,但是朕总要看看二位是否真的可信。” 缘衣忽略了萧骛其他的话,心想,原来那个老板叫老商。想到老板一路上每每谈及生意时眼里冒出的精光,缘衣暗自点点头,这名字倒是符合他。 萧骛表明了身份,浑身上位者的气场也出来了,一旁的随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君旻黑眸沉沉,低眸凝视着萧骛,“是你让人请我们来的,若是怀疑我们,大可不必废这些功夫。说吧,什么事。” 萧骛眼睛微眯,心里再次确定眼前的两人身份不一般,又想到最近周国总有异动,他想了想,抬手示意阿慕。 阿慕躬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卷。 “听说二位想找宝剑,二位若是能将这幅图解出来,自然就能见到世间难得的宝剑了。” 君旻接过那张羊皮卷,缓缓打开,神色有点奇怪。缘衣抬眸,又收回了视线,哦,原来是一张陵寝的墓葬图。 那羊皮卷摊在手心不过两个手掌大小,但是上面画的墓室十分清楚,只有一条墓道,墓室平面为“甲”字型,前后甬道,墓葬天井两壁还绘有宫门,这是标准的帝王墓。 缘衣不管事,君旻抬眸问:“这图已经十分清楚,你为何不自己进去。” 萧骛垂下眼睑,沉声道:“若是能进去,何须朕暗中广招天下能人义士。这陵墓是我大楚开国皇帝的陵寝。” 当年世道混乱,天下群雄乱起。开过皇帝萧策当时不过是楚国世子,虽有大志,但楚国国势微弱,远远不及其他诸侯国。后来,萧策阴差阳错得一把神剑,便有如神助,战无不胜,一统天下。 但是萧策逝世后,那把神剑作为陪葬物一起葬于陵墓。 萧骛看向君旻,“如今周国异动频繁,我大楚因着去年的一场瘟疫,承受不住战火,只能借助于这把神剑。但是萧祖的陵墓易找,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故朕暗中广招能人,望寻得聪颖之人,替朕打开陵墓。” 缘衣抚摸糖葫芦的手停下来了,她没猜错,来这里果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也不看那张羊皮卷,直接抬眸看向萧骛,“陵墓在哪?” 萧骛却笑了,缓缓道:“不急,二位舟车劳顿,不如先吃点东西,稍后我们再一起去。” 像是附和萧骛的话,他话音刚落,一声咕噜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中异常明显。 众人看向缘衣,缘衣看向怀里的小狐狸。糖葫芦一下子收到那么多关注,吓得打了个激灵,之后意识到自己再这么多人面前出了糗,赶紧把脸往肚子里埋。还掩耳盗铃般将爪子往脑袋上放,似乎是想藏好自己。 缘衣这才想起来,这只狐狸最近吃的都特别少,本来圆滚滚的身材现在都苗条了。 缘衣不知,糖葫芦是那天被她吓得后遗症,到现在靠近她身体还会忍不住的发抖,于是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饭都不香了,自然就吃的少了。 小狐狸动作太过呆萌灵性,惹得萧骛大笑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阿慕眼里也闪过了几分笑意。 萧骛吩咐阿慕,“阿慕,将这只小狐狸抱下去,给她准备些好吃的,可别饿着这小东西。” 阿慕薄唇轻抿,他从不干净的地方出来,常年浑身阴郁,周围的宫女宦官都不愿意靠近他,他并不认为这只小狐狸会让他抱。 殊不知糖葫芦听到不用再和缘衣一起吃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不等阿慕伸手,她已经对着阿慕的方向举起两只前肢,爪子一紧一收,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阿慕,期待阿慕上前将她抱过去好吃饭去。 小狐狸的眼睛太亮了,像是天上的星子,阿慕有点呆愣,从未有人用如此的眼神看过他。 因为太过突然,阿慕并没有想到如此人性化的动作由糖葫芦一只小狐狸做出来是及其不正常的。 萧骛看着小狐狸的动作,心里越发确定两人的身份不一般,毕竟连宠物都如此通人性,可是不少见。 见阿慕还在呆楞着,萧骛大笑提醒:“阿慕,傻愣着干什么。这小狐狸如此通灵性,不过听了两耳朵就知道你就是阿慕,你两有缘啊,还不把小东西抱下去。” 阿慕回过神来,一下子撞到糖葫芦亮晶晶的眼眸,他低眸对着萧骛作揖,转身笨手笨脚地抱起小狐狸,大概是害怕小狐狸掉下去,又小心翼翼的。 离开了缘衣的怀抱,糖葫芦更开心了,一双眸子的星星更多了。 阿慕嘴角微抽,被他抱着,这么开心吗? 糖葫芦毫不留情弃她而去,缘衣也不生气,她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反正找到龙渊了,她心情不错,不管她了。 阿慕抱着糖葫芦来到了小厨房,他不知道狐狸都喜欢吃什么,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往糖葫芦面前堆。 君旻为了缘衣,每次做的都是缘衣爱吃的,虽然都好吃,但是糖葫芦经常吃那些,也早就想吃别的了。突然见到面前放了那么多东西,开始浑身发颤,激动的。 第30章 小狐狸突然发颤,着实把阿慕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准备的食物不合她的口味,正准备换些其他的,就看见糖葫芦的爪子抓住了面前的烧鸡,抓完烧鸡又将他面前的蜜饯往她那边扒拉。 第46章 阿慕失笑,原来是太激动了。 用完饭后,天色已经晚了。君旻看了一眼缘衣,知道她喜欢睡觉,“师父,要不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缘衣体内煞气的确在涌动了,她需要休息时间来压制体内涌动的煞气。她点了点头。 这时刚刚消失的黑衣突然出现了,在萧骛耳边说了什么,萧骛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一改刚才不急不躁的模样。 “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恐怕要劳烦二位现在就帮忙去打开陵墓大门了。” 君旻不同意,“我师父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萧骛沉了脸,低声道:“你们屡次对朕不敬,朕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便罢了,如今还想得寸进尺吗?这墓室今晚必须下。” 萧骛有预感,这两人能打开他困惑已久的墓室大门。 君旻还要再说什么,被缘衣拦住了,“那就去吧。”她看向刚吃完饭被抱过来的糖葫芦,对着阿慕道:“这只小狐狸就暂且交给你照顾了。” 阿慕俯身表示明白了,眼底有些异动和疑惑,缘衣吩咐他的语气,他有些熟悉,但是他并未见过缘衣。 缘衣也不知道沙棠的元神到底还能支撑多久,但是若是能早点找到龙渊,沙棠无事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君旻一直紧盯着缘衣,见她并没有露出疲惫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点头同意了。只是还是对缘衣说:“师父,你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直接回去,不急的。” 缘衣睨了君旻一眼,撞到他担忧的眸子,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君旻眸间多了几分笑意。 一行人驾着马车并未走多久就停下了,缘衣看着面前的宫墙,眼里有些兴味。 等黑衣拿出令牌,马车被放行后,一进了宫门,缘衣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宫墙内有一股气在护着这座宫殿,庇佑着这个国家。也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她。 然而除了那股子天地自然之气,还有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散发出来,甚至…… 缘衣看向皇宫西北方向,“是那里吧。”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萧骛看着缘衣指向的方向,瞳孔微不可见的放大,再看向缘衣,他眼里已有了几分怀疑和杀意。 他敢直接将两人带到皇宫,自然是已经让人查过两人了,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只知道两人突然出现在大楚,似乎是在找什么剑,但他有信心,这两人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是缘衣直接指出陵墓的方向,这让萧骛有些胆寒。 他压下眼底的杀意,眼神变得锐利,沉声道:“缘衣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萧骛的话语毫不客气,君旻眼睛微动,没说什么,他知道缘衣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果然缘衣看向萧骛,声音冰凉:“萧骛,我不喜欢别人用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看着我,你要是再有什么心思,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你祖宗。” 缘衣说话时,黑漆漆的眸子像黑暗中紧盯着猎物的猎人,冷静又冷漠,不带丁点儿感情,完全没有刚才含笑抱着小狐狸的影子。 不得不承认,萧骛被惊住了,他上一次看到这种冰凉的眼神,是老商从战场归来时的眼神。因杀戮太重,整个人浑身冰冷,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这是血流成河中养出来的气势。 忽略掉缘衣直呼其名,萧骛思索了一会儿,轻笑:“姑娘多虑了,只是姑娘知道的太多,朕却什么都不知道,对二位知之甚少,难免心里有些忌惮。” 缘衣冷眼看他:“你不用多想,我对你们凡间的争斗不感兴趣。” 凡间的争斗?萧骛在嘴边轻轻呢喃了几遍,眉头微蹙,正要问是什么意思,马车停下来了。 “陛下,到了。” 萧骛收回思忖的心思,思量过后,决定还是先解决目前的事情。 饶是想到这墓室是葬在宫里,但是缘衣觉得这萧策着实奇怪,为什么要把墓室建在假山下面。 几人站在宫里最不起眼的假山前,大概是得了萧骛的吩咐,假山前环环围绕着侍卫,将假山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君旻跟在缘衣身后,像小媳妇一样,也不说话,听着缘衣打趣萧骛,“你是每次找到人,都那么大的阵仗?” 萧骛摇头,“当然不是。” 他看向君旻,笑道:“朕只是觉得这位小公子和姑娘能帮朕解开这墓室大门,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看着。” 君旻薄唇轻启,“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们可以帮你。” 萧骛很聪明,不然不会找到这羊皮卷,也不会找到这墓室入口。缘衣和君旻的种种表现都体现出两人身份不凡,刚才缘衣在马车上说的凡人二字,让萧骛想起了先前有一个老道说的话。 “这陵寝大门以神眼为锁,凡人是打不开的。” 神眼?凡人? 萧骛几乎立刻联想到关于萧祖的传说。当年世道混乱,萧祖虽然得神剑大杀四方,统一天下,但是天下仍然有人不服。后来叛军攻城时,萧祖上空却有凤凰环绕,凤唳九天。凤凰乃是神鸟,神鸟现世,萧策为帝,乃是天意,众望所归。 至此,萧策的帝位才是真的稳固。 萧骛接受能力很强,身为皇族中人,自然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他也一直怀疑这墓室打不开可能和神鸟凤凰有关,但是尝试所有的方法却实在打不开。听到缘衣的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这两人能将墓室打开。 第47章 想到这,萧骛态度越发好了,“大概是信任吧。” 缘衣冷笑,没有接下萧骛的话。君旻本就不喜缘衣与萧骛讲话,见缘衣不搭理萧骛了,他也不说话了。 萧骛没说什么,但是站在身后的黑衣和一直没有说话的随从怒了,斥道:“放肆,陛下说话,尔等竟敢不回话。” 萧骛抬手示意,摇头笑笑,“无碍,两位若是能帮我打开墓室,便是我大楚的恩人。”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毫无疑问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陛下竟连自称都不用了。 缘衣多看了一眼萧骛,觉得这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最起码脑子还算灵光。 * 因为墓室隐蔽,最初发现这个墓室时,萧骛为减轻外人怀疑,便在这里建了一个密室。 其实萧骛本来虽对神剑有兴趣,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挖老祖宗的坟墓。他最初是想将墓室保护好的,这两年大楚天灾频发,国力渐渐衰弱,周边各个小国竟妄想联合起来推翻大楚。 萧骛无奈,只好动了借用神剑的想法,于是被墓室大门困住之后,萧骛一直暗中找能人义士,尤其这段时间找的越发急切了,这密室几乎隔三岔五就有人来。 密室并不阴暗,一路上火把照亮,尤如白昼。密室通道很长,也很绕,缘衣并没有在意这密室有多绕,但是一行人走了有三炷香的功夫,缘衣才看到一扇石门。 石门看着十分厚重,密不透风,的确是关闭墓室的天然屏障。 大多数帝王陵墓大门前装饰的多是一对仙鹤,但是眼前的墓室与别的帝王墓室不同,这石门前压门的是一只凤凰,还是只有一只。 缘衣凑上前去近看石门上的雕刻,上面雕刻的也是凤凰,凤凰凤头高昂,一身凤凰翎根根分明,一双凤眼漂亮、耀眼,整幅雕画栩栩如生,好像雕刻的人亲眼见过这只凤凰一样。 只是整幅雕画虽美,但是凤凰眼中的悲伤却让这副画失了几分美感。 缘衣看石门的时间太长,君旻有些担心,走到缘衣身后,轻声问道:“师父,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缘衣没说什么,这幅画当然是有问题的。这画上的凤凰,她熟悉的很,是沙棠。但是又有几分陌生,她从未在那只会傻笑的凤凰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情绪。 缘衣有几分好奇,沙棠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是有什么问题?”萧骛问道。 缘衣摇摇头,只是转头对萧骛道:“这门我打不开,我们需要等一个人。” 萧骛皱眉,“等谁?” 缘衣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掌心变出一根翎羽,那翎羽泛着流光溢彩,在昏黄的光照下熠熠生辉。 缘衣左掌化指,指尖一点红光闪过,手中凤凰翎化为灰烬。 刚从大荒出来的赤丹一身狼狈,眉心闪过一缕红色,等回过神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眨眼的功夫,俊俏的青年消失在原地。 凭空化物,又能无火燃物,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情吓得跟来的侍卫一个个拔出刀剑。 萧鹜眼睛划过精光,他果然没猜错,两人果然不是凡人。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侍卫,萧鹜恭敬道:“不知两位身份,在下唐突。” 第31章 凤凰翎是凤凰的羽毛,持有凤凰翎的人若是以三味真火点燃凤凰翎,那么凤凰翎的主人就会立刻出现在持有凤凰翎的人面前。这是当初两人分开时,赤丹给缘衣的。 萧骛话音刚落,缘衣身边出现了俊俏的青年。青年一身狼狈,然而即便狼狈不堪,也掩盖不了青年的风姿和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赤丹一到这地方就能感受到沙棠的气息,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缘衣的目光落在赤丹的臂膀上,赤色的衣袍上,一道撕裂的伤口正在涓涓流血,狰狞的伤口上甚至还隐隐散发着魔气。 缘衣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厉声道:“你这伤口是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 赤丹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受了伤,他右手捂住左手的伤口,摇摇头,“我没事。” 他顿了顿,沉声道:“缘衣,我还在这里感受到了沙棠最后一片元神的气息,我有预感,我可以救沙棠了。” 缘衣皱眉,问道:“沙棠的元神碎片你还没有找齐?” 赤丹摇头,“当时沙棠出事时,我便立即去寻了她的元神碎片,原本想着元神碎片之间会有感应,谁想其他的都找到了,但是只有一块碎片我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想着借用炼妖壶将沙棠元神复合,或许能感应到最后一块元神碎片。但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如今向来,应该是神器的力量阻止了沙棠的元神之间的互相感应。” 君旻在一旁看着缘衣的手抓住赤丹的臂膀,脸色有点难看,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之间,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拿出一个青玉药瓶,柔声笑道:“你的伤口有些严重,这是我们天族的伤药,治疗魔气有奇效,你先用着吧。” 赤丹看了一眼君旻,又看向缘衣。 “看我干嘛,给你你就拿着啊。” 大概是沙棠快要得救了,赤丹心情不错,久违的笑容又回来了,嘴角上扬接过君旻手中的伤药,笑道:“多谢。” 君旻微笑,在只有赤丹能看到的地方,脚下微动,离得缘衣更近了。 赤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只以为他是孩子心理依赖缘衣,一时失笑,转过头去,全当自己没看见。 第48章 赤丹这时候才看见萧骛,萧骛身上有真龙庇佑,但却看不见天族的气息,只是凡间的皇帝。 萧骛被忽视了那么久,倒也不生气,笑吟吟道:“这个仙家怎么称呼?” 缘衣眼睛微动,没说什么。 赤丹抬眸,“赤丹。” “听缘衣姑娘说,需要等您才能打开这扇门,您看这门,该如何打开?” 缘衣看向石门,沉声道:“这门以凤凰眼为锁,只有你能打开。” 说是以凤凰眼为锁,不如说是以凤凰眼作为结界。 赤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凤凰陨落后,会留下两颗凤凰眼,凤凰眼乃是神器,若是以凤凰眼制作结界,非凤凰血不能破。 即使知道了沙棠的死亡,但是再一次面对直面的打击,赤丹脸色还是很难看。想到了什么,他眼底浮上浓重的戾气,凡间之人如何会用凤凰眼作为结界,他再次确定,沙棠的死亡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 赤丹走到石门前,时隔五百年未见的妹妹再次以雕画的形象出现在面前,赤丹眼眶发红,眼角落下一颗泪珠,转瞬即逝。 他收拾好情绪,转过身看着萧骛,“你也要进去。” 萧骛摊手,笑:“这位仙家可能还能不知,这墓是我要下的,这墓室里面躺着的是我大楚的先帝,于情于理我都是应该进去的吧。” 听到这里是萧骛先祖的陵墓,赤丹看向萧骛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但是他可以确定,里面的人和沙棠的死亡一定有关系,如果是里面的人害的沙棠陨落,赤丹眼底漫上杀意,他一定不会放过他,即使是黄泉碧落。 赤丹看向萧骛,“你要进去可以,但是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你身后的侍卫不能进去。” 萧骛轻笑,“几位虽说是仙家,但是凡间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大楚还需要朕呢,朕若是不带着他们,在里面出了事,那大楚的黎明百姓该怎么办?” 这话说的有道理,赤丹无法反驳。他看向缘衣,缘衣一副为所谓的样子,反正在里面如果出什么事了,死了也是他们的命数。 君旻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和缘衣无关的事情,他连半分精力都不想浪费。 赤丹只好点头同意了。 凤凰血珍贵无比,但是自从踏上寻找沙棠元神碎片的路上,赤丹流血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眼睛眨也不眨地割破手心,将鲜红的鲜血置于石门上时,一瞬间,流光溢彩。 石门大开的那一刻,结界被破,一道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凤鸣声铮铮作响。 凤凰眼蓦然出现在眼前,那是赤丹和沙棠娘亲留下的凤凰眼。赤丹拿回凤凰眼,低眸久久不语。 萧骛脸上是难以压抑的惊喜和震撼,身后的侍卫在最初的恐慌之后,面上也流露出了震惊和欣喜,以及骨子里的对神族的敬重。 有人震惊道:“是凤鸣,是凤鸣。原来我们先帝的传说是真的。” “我们大楚必将千秋万代。” 说着,竟还跪了一地。萧骛并未阻止,他是一个帝王,深知民众的心思,让他们相信萧家先祖有神族庇佑,他们对皇族会更加忠心。 石门打开后,一瞬间的神迹过后,眼前的是一片黑暗,没有想象中的以鲛人泪作为烛火照亮长眠的墓室,更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作为陪葬,空荡落魄地仿佛是民间最平凡不过的人的坟墓。 萧骛从震惊中回神,掏出羊皮卷,来来回回翻看过后,眉头紧皱,这羊皮卷上画的内容与眼前的墓室完全不同,他走近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走,这路线与羊皮卷完全不一样。” 赤丹抿唇,收回心思,手指向左方,“往那里走。” 那个方向有沙棠元神的气息。 萧骛正在犹豫,但是一抬头缘衣和君旻都跟着赤丹走了,他能怎么办,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跟上了。 * 站在主墓室前,萧骛有些愣神。这就到了?这位人间杰出的帝王脸上难得露出迷茫的神色。 这一路实在太顺了,他的这位先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身后事,这墓室竟然就真的只是墓室,一路上什么奇珍异宝都没有,连个防lt;ref=<ref="https:///tags_nan/daomu.html" target="_blank">https:///tags_nan/daomu.html</a> target=_blankgt;盗墓的机关都没有。 萧骛看着眼前的石门,心里的疑惑达到顶峰,“萧祖为什么把自己的墓室弄得如此?” 他想了半天,觉得这毕竟是自己的先辈,组织了一下措辞,“如此低调?” 这话仿佛是自言自语,没有人搭理他。 主墓室门前的装饰和墓室入口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赤丹双手碰上石门,来回摸索了一下,眉头微蹙,转头看向百无聊赖靠在石凤凰上的缘衣,“这石门有问题,虽然不是用凤凰眼封印,但是这上面有熟悉的味道。” 缘衣不耐烦,“管他什么味道,打开进去拿到龙渊和沙棠的元神碎片不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萧骛也点头附和。 赤丹皱眉,心里总有些放不下,又在石门前转了两圈,想要找出什么,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他曾经一定闻过。 君旻看着石门,若有所思,他迈步走上前,盯着石门看了一会儿。 突然,君旻回眸,露出了小虎牙,邀功一样,“师父,这是朱厌的血的味道。” 缘衣闻言来了点兴趣。 第49章 五百年前朱厌突然出现在苍梧山,当时君旻被朱厌打伤,被困在那洞穴里好一会儿,他为了逃命,曾经伤了朱厌,濒临死亡时,感官都是很灵敏的,即使时隔五百年,他仍然记得朱厌的鲜血的味道。 萧骛在一旁听的一脸懵,他想打断他们的谈话,让大家赶快进去取走神剑,但是不知怎么的一触到缘衣的眸子,他就有些怂。 君旻抿唇,轻声道:“朱厌善隐匿,性狡诈,它的血亦可隐藏他物的踪迹。”他看向赤丹,“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找到你妹妹的最后一块元神碎片。” 他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顿道:“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龙渊。” 缘衣也走向前,看了一会儿,突然回头,萧骛还以为她看出什么了,结果听到缘衣冷漠道:“想不起来,劈了吧。” 萧骛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都足够震撼,缘衣自信十足地盯着石门看那么久,他还以为她能看出什么名堂来,结果得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出奇的是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缘衣很飒,一时间看缘衣的眼睛都是放光的。 君旻本来眼里含笑看着缘衣,但是一感觉到萧骛的眼神变化,他脸色瞬间变了,冷冷看了一眼萧骛。 萧骛突感身上一凉,下意识地收回落在缘衣身上的眼睛,又变回原来的态度,轻笑道:“这该怎么劈呢?” 第32章 萧策(一) 缘衣眨了眨冷淡的眼睛,开口道:“就这样劈。” 说着,手中幻化出一把碧青色的长剑,眼神凛冽,双手高高举起,一道青光闪过,眼前的石门被破。 石块碎裂的同时,九重天月浮宫内,身穿青衣的男子狭长的眼眸兀地睁开,眼中似是有恼恨,但是很快,眼眸又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不如刚才的好看。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月浮宫内,左膝下跪,低声道:“主子,九尾已经在君旻体内留下魔气,将来若是君旻有执念,他入魔便指日可待。” 辰烨双眼微动,轻笑道:“龙渊如何了?” 黑影头低的更低了,颤声道:“萧策心性颇为坚定,他未入魔,龙渊还是神器。” 辰烨神色冷了几分,撕下往日清冷绝尘的帝君形象,讥讽道:“愚蠢的人类,总是被情情爱爱所纠缠。” “罢了,不管他了。大荒如今如何了?” 黑影想到什么,眼神染上些恐惧,颤声道:“自共工死后,它将自己封印于大荒,几十万年来都不曾挪动。属下派去的人已经寻到相柳的踪迹。只是相柳只听共工的吩咐,又是上古凶神,实在难以驯服。我们损伤惨重,但也未能伤的相柳分毫。” 话到最后,黑影的声音抖得越发厉害。他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结果却听到上首传来一声闷笑。 辰烨嘴角微扬,举起自己白皙而修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喃喃道:“你们不可以,就请我们的魔尊去看看啊,她可是一招击杀上古妖兽的。修为可是高的很啊,实在让人羡慕的很啊。” 黑影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辰烨,往日清隽的辰烨帝君如今面目狰狞,眼里带着极致的疯狂。 辰烨突然抬眸看向黑影,黑影打了个激灵,连忙垂下眼眸。 “去通知鬼卿,让他想办法引缘衣去大荒。” 黑影双手抱拳,“是。” * 鬼卿看着黑影,眸间闪过不耐,“这次有什么事?” 黑影盯着鬼卿,看出他脸上的不耐,面上露出嘲讽,桀桀怪笑道:“主子说了,让你想办法引缘衣去大荒。” 鬼卿眉头微蹙,“大荒出什么事了?” 鬼影冷笑,“这个你就不需要管了,你只需要引缘衣去大荒,剩下的事,主子自会安排。” 鬼卿没说什么,似乎是在想什么,鬼影见他沉默,讥笑道:“当初既然做了选择,可就别后悔。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救的。是你自己没用,没能让魔尊对你动情,那可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鬼卿双手别于身后,听了黑影的话似乎丝毫不在乎,眉眼淡淡,凉声道:“我知道,需要你一个成不了形的来提醒我?告诉主子,我知道了,滚吧。” 黑影乃是辰烨于大荒之中寻得的煞气所化,辰烨为控制黑影,在炼化他时,于法术中下了禁制,他永远不能化形。只能以影子的形式出现。后辰烨唤其为魅影。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魅影永远都像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他才能自由出入大荒,不被看守大荒的肩吾发现。 这也是辰烨当初创造魅影的目的,替他入大荒。 谁都不想一辈子只能活得像个影子,即使终身只能当个影子的魅影也一样。被戳到了痛楚,魅影脸色一变,但是魅影并未做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离开了。 一个只能违背自己心愿做事的可怜人罢了,他不必和他一般见识,魅影如是想。 等魅影走后,鬼卿放松的身体逐渐变得紧绷,别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干净瘦削的指尖冒出了点点血迹,手心徒留几个深深的月牙。 这位震慑魔界的左使此刻一脸迷茫和悲伤。 * 萧骛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眼前的石门已经劈裂了。他指着面前的碎石,看着宽敞的墓室,只好收回想说的话,祈祷萧祖为人大方点。 第50章 五百年未曾面世的墓室,猛然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难闻的潮湿和发霉的味道,已经长期无人的阴凉。 里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一个棺椁,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身后大楚的士兵捂住口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空寂的墓室。 “这是不是弄错了,萧祖的墓室怎么会是如此……” 身旁的侍卫瞥到他们的帝王脸色不对,暗暗打了一下说话的士兵。 讲话的士兵一下子反应过来,瞬间面如菜色,急忙跪下道:“属下对萧祖不敬,请陛下责罚。” 然而萧骛并没有搭理他,因为他同样难以置信。从进墓室开始,一切就都很奇怪,进了主墓室更加奇怪了,没有那个帝王会一点陪葬物都没有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寒酸。 然而史书明明记载,为了纪念萧祖的功劳,萧祖逝世时,陪葬物有许多奇珍异宝,甚至萧祖的坟墓是他亲自监督的,派了许多能工巧匠来建造墓室,无论怎么说哦这墓室都不会如此寒酸啊。 萧骛摇头,额头紧蹙,坚定道:“这一定不是萧祖的墓室,史书记载,萧祖墓室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怎么会是如此寒酸的模样。” 自从怀疑这里面躺着的尸体和沙棠的死亡有关系时,赤丹就对萧骛再也没有好脸色了,听了这话,他冷笑道:“可能是他活着时道德败坏,为君不仁,死后没多久墓就被人盗了。” 若是之前,大楚的士兵或许还会斥责这个对他们开国皇帝不敬的人,但是各自心里明白赤丹的身份不一般后,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话。 而且,他们无法反驳,毕竟这个墓室的确空荡的可怕。 “不一定。”少年清隽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墓室里。惊扰了正在四处打量墓室的缘衣。 缘衣回头看向君旻,君旻微微一笑,“这门口无论是以凤凰眼为阵眼的结界,还是以朱厌血封门的事实,都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 君旻乜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鹜:“你们大楚历史上可有记载什么通法术的修士,这个墓室的一切应该和他有关系。” 萧鹜凝神想了一会儿,坚定道:“不会,史书上不曾记载过萧祖身边曾有什么通法术的修士。”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真有,但是史书没有记载,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后方才出言不逊的士兵挠了挠头,脸皱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直默默跟在萧鹜身后不说话的侍从瞥了他一眼,“你有话说?” 士兵上前一步,“陛下,属下曾听爷爷说过,当年萧祖身边是有一位谋士的。但是传言说谋士不重名利,请求萧祖不要将他的名字载入史册。甚至在萧祖得了天下后,他就归隐山林了。” 一番话说完,什么头绪也没有,谁也不知道墓室的荒凉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墓室的结界又是谁设的。 赤丹扭头,看着面前的棺椁,冷笑道:“把棺椁打开不就好了。” 萧鹜皱眉,想了想,建议道:“这毕竟是我大楚开国皇帝的棺椁,他死前受万人敬仰,如今却要被朕这个不孝子孙开棺,还请赤丹公子手下尊敬些。” 这是萧鹜能为萧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也算是内心的赎罪了。 赤丹虽然对躺在里面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对死人还是有基本尊重,闻言脸色缓了几分。 缘衣在一旁发出一声嗤笑,冷嘲热讽,“都要开人家棺椁了,本身就是不尊重的事情了,如今却又要让别人手下尊敬些,真是可笑。” 虽然是情势所迫萧鹜才动了打开萧祖墓室的心思,他心里本就有愧,如今被缘衣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脸上一瞬间火辣辣的。 但是帝王的心思难测,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面上便看不出难堪的神色,只聚拢的五指暴露了他并不轻松的心思。 君旻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凝聚着笑意注视着缘衣,带着溢出眼底的宠溺。 赤丹闷笑一声,心里虽然十分赞同缘衣的话,但是到底给了这位人间帝王几分面子,心道:待会儿下手时,手上动作轻缓些吧。 话已经说了,还得了别人的评价,那评价虽然不太好,但是萧鹜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笑笑以掩饰窘迫。 赤丹开棺的时候,君旻走到缘衣身边,弯腰低声问道:“师父,你的那把剑是什么剑啊,我怎么从没有见过,很好看呢。” 君旻凑的太近了,贴近缘衣说话时呼吸洒出的热气一点点在缘衣脖颈处蔓延,缘衣不甚自在的朝旁边挪了挪,动作很小,但是君旻的瞳孔深了几分。 缘衣道:“不过就是一把命剑,不是什么神器。” 君旻嘴角微扬,眼里却没了笑意,覆上一层寒霜。骗人!缘衣拿出剑的时候,赤丹眼神都变了,虽然微不可见,可君旻注意到了,那把剑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命剑。 “开了。” 君旻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赤丹已经打开了萧策的棺椁。 赤丹眉头紧皱看着棺椁内部,久久一言不发。 萧鹜见状面色多了些焦急,“怎么了?” 赤丹不语。 萧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越过高高的棺椁,看到了里面躺着的萧策。 那里面的尸体,历经五百年,却仍然是面色红润,明艳如初。 第51章 第33章 萧策(二) 棺椁里的青年穿着红色婚服,剑眉如画,若不是萧骛亲眼所见,恐怕只会以为眼前的人只是睡着了。 赤丹对躺着的尸体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全身心都放在了萧策身旁的那把剑。 潜意识告诉他,这把剑就是神器龙渊。只是这把剑不知为什么,浑身暗淡无光,像是人间最普通的铸剑师铸出的最普通的剑。 赤丹打量着龙渊剑,俊眉紧蹙,询问缘衣:“这是龙渊,怎么会如此平平无奇。” 缘衣看了一会儿,肯定道:“这的确是龙渊,当年这把剑被我打落凡间,我还是记得它的模样的。” 赤丹很信任缘衣,闻言道:“既然是龙渊,那就不用管它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龙渊已经找到了,但是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刚才我还能感受到沙棠的气息,但是现在突然感受不到了。如果沙棠的最后一块元神碎片找不到,即使有了龙渊也没什么用。” 缘衣双手撑住棺椁边缘,正欲说些什么,一直听着赤丹说话的萧骛突然冷声道:“几位虽是仙家,但是这神剑乃是我大楚的。如今大楚正值国难,这神剑是大楚最后的救星,朕绝对不会让你们将神剑取走的。” 这把剑是用来救沙棠的,赤丹唯一的妹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只见他眉眼冷冽,眼含讥讽,流露出了神族的威严,语气不屑:“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取剑?” 虽然被人嘲讽,但是萧骛却并未生气,而是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把剑本就是我大楚开国皇帝的佩剑,如今我大楚国难当前,急需这把剑,还望仙君体量。” 赤丹道:“真是有意思。这把剑乃是万年前,因战乱掉落凡间的神器,因机缘巧合被你们什么开国皇帝捡了去,怎么就成你们的了?莫非你们大楚是只能靠神器才能于天地间立足吗?” 最后一句,话尾上挑,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像极了缘衣,听的君旻眉头紧蹙。 两人的语气太像,君旻心里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赤丹和缘衣之间有了他插不进去的亲昵。 这话也太难听,将大楚的成就都归功于神器,好像他们都是一群废物一样。 一直顾忌几人身份的萧骛气笑了,倏尔冷了脸色,似笑非笑道:“几位身份是朕这个凡人惹不起的,但此事事关我大楚数万百姓,朕是不会退让的。毕竟我想,这天界的神仙也不能随便伤害凡人吧。” 赤丹眼神微动,萧骛说的没错,天族若是敢随意伤害凡人,就是违反天条,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赤丹虽然活得比萧骛久,但是出生几万年来他一直待在苍梧山,心性单纯。后来在凡间寻了沙棠的元神碎片五百年,但是也并未怎么接触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但是萧骛不同,他出身皇家,自古帝王无情,他的皇位是踩着森森白骨,踏着白玉阶上清洗了三天三夜的鲜血才登上的。若论揣测人心,耍阴谋诡计,赤丹远远不是萧骛的对手。 赤丹的神色明确地告诉了萧骛,他猜的没错。萧骛最是擅长先兵后礼,见赤丹脸色微变,他又软化了态度,毕竟这几位他得罪不起,轻笑道:“仙君勿动怒,我只是一介凡人,当然不能与仙君作对。这剑既然是天界神剑,自然是该归您的。刚才听仙君的意思是想用这剑救人,而且您已经寻了很久了。” 萧骛走到赤丹面前,“既然您已经寻了那么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就先借我一用,退敌之后,必将神剑归还。您看如何?” 缘衣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萧骛。萧骛这人虽为帝王,但是能屈能伸,心思又深,懂分寸,知进退。 最关键的是这人的确很聪明,聪明又不自傲,她很喜欢。 她心底有个想法。 赤丹回过神来,嗤笑道:“你不过是一个凡人,我若是想得到这把剑,不用伤你,我也可以拿到这把剑,何须和你谈判。” 萧骛还没说什么,缘衣哼笑道:“这把剑,我是要给我徒弟的。” 她看向萧骛,露出一个微笑,柔声道:“而且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天族,而是魔族,不受天条约束。” 这是缘衣对萧骛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明眸善睐,眉眼含笑,娇媚撩人。 君旻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了,眼里蒙上一层阴翳。看向萧骛的眼神竟多丝杀意,五指聚拢,紧紧攥起。 萧骛被缘衣的美貌迷惑了一瞬,回过神来,笑了。他和君旻想的不一样,他在皇宫长大,从小被别人欺骗,利诱,他最是擅长揣测人心,从缘衣的笑容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算计。 她觉得他有利可图。 有时候利益才是两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萧鹜轻笑,“缘衣姑娘想要什么?” 君旻这才明白缘衣的意思,于是压下心底的杀意,竖起耳朵,等着缘衣说话。 “利益也不一定就得现在兑现,先留着吧。” 萧鹜面色淡然,嘴角微扬:“好的。” 赤丹皱眉,哼了一声,心里也明白萧骛说的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君旻扯出一个微笑,“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先把龙渊拿上,再去找沙棠的元神碎片吧。” 赤丹和萧骛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52章 君旻又看向缘衣,见缘衣也同意了,才伸手取龙渊。 然而在君旻快要碰到龙渊时,刚才黯淡无光的龙渊却突然间爆发出金色的光芒,神器散发出的力量,逼的君旻步步后退。 缘衣反应最快,几人还没站稳,缘衣已经从身后接住了被震得最远的君旻。 一双软若无骨的的手散发出的微弱热量,隔着薄薄的衣物传到了君旻的身上,一丝红晕渐渐染红了君旻的耳朵。 缘衣十分奇怪地看着君旻,“你这脸怎么一时白,一时红的,你受伤了?” 君旻晃着红彤彤的耳朵连忙摇了摇头,从缘衣怀里起身,像个良家小媳妇,小声道:“我没事,师父。你不必担心。” 这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了,还为表真心给自己下了生死契。缘衣想了想,皱眉追问:“真没事?我刚才看你取龙渊之前就脸色发白,莫不是上次你被九尾妖狐伤到了?” 想到刚才自己的不对劲儿,君旻神色微动,但是转瞬即逝,笑道:“师父多虑了,我没什么事,可能只是没有休息好。” 缘衣盯着他看,好半晌,君旻仍然什么都不说,她也就不管了。 毕竟如此拙劣的谎言,他既然说了,她就姑且装作相信了吧。反正她问过了,他自己什么都不说,便是出了事情也和她无关。 等缘衣真不问了,君旻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君旻内心很矛盾,他既希望缘衣追问,知道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担心她知道了会担心。如今缘衣不管他了,他又开始难受了。 君旻脸上带了些嘲意,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缘衣收回关注君旻的目光,重新打量起龙渊来。 赤丹不解,“这剑是怎么回事?” 萧骛这时候才从地上起来,他是一个凡人,远远不如缘衣他们能抵挡神器的威力,若不是神剑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萧骛恐怕已经交代在这儿了。 听到赤丹的话,萧骛踉跄着身子走近观看,龙渊还是像最初见的那番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剑怕是生了剑灵了。”缘衣道。 君旻走到缘衣身后,“剑灵?” 赤丹解释道:“剑若是生了剑灵,若想再碰这剑,就得取得剑灵同意,否则谁也碰不了剑。” “但是我们来了这么久,这把剑都没有反应。此剑剑灵不愿面世。”缘衣凛着神色道。 若是剑灵不愿出来,那便是找到龙渊,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 赤丹盯着龙渊久久不语,眼眶发红,有些绝望,难道他寻了五百年,寻来的却是一场空吗? 一时间墓室陷入了安静 萧骛捂着犯疼的胸口,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他既然不愿意出来,那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既然如此,我们进去寻他。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萧骛话音刚落,赤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暗淡的眼神瞬间射出了光芒,“没错,我们可以进去。说不定可以说服剑灵,让他出来。” 萧骛抿唇,又打碎赤丹的妄想,“可是我们根本碰不了神剑,又如何进得去?” 缘衣打量了一圈周围,又看向了赤丹,若有所思。 “沙棠的元神碎片。” “沙棠的元神碎片。” 缘衣和君旻异口同声道。 赤丹和萧骛疑惑地看向两人,赤丹不懂这事怎么和沙棠扯上关系了,而萧骛是纯粹地不知道沙棠是谁。 缘衣看向君旻,并未惊讶君旻能猜的出来,她懒得开口,眼神示意君旻解释。 君旻面皮微微泛红,轻声道:“赤丹找了五百年沙棠的元神碎片,然而最后一块元神碎片却一直找不到,刚才赤丹说这里有沙棠最后一块元神碎片的气息。再加上,这里的墓室以凤凰眼做结界,画上画的应该也是沙棠,这一切都在证明,这座墓室的主人和沙棠的关系不一般。或许,沙棠的元神的碎片可以帮助我们进入龙渊。” 第34章 萧策(三) 赤丹一愣,他当然是知道沙棠和萧策定然是有什么关系的,但是沙棠即使是面对着死亡,她都不愿意找他这个哥哥帮忙。 他害怕,凤凰一族的骄傲,她不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和悲伤。 可是赤丹也明白,目前只能试试这个方法。他拿出自己身上的那颗凤凰眼,凤凰眼周围隐隐闪光,那是沙棠的元神。 赤丹轻声道:“这里面装的就是沙棠的元神,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里面的剑灵心甘情愿的出来?” 然而话音刚落,凤凰眼像是被龙渊内的什么东西吸引,径直朝着龙渊飞去。龙渊也一改方才咸鱼的模样,浑身颤抖,像是久违的故人重逢。 下一刻,沙棠的元神碎片突然突破凤凰眼的拘束,与龙渊合二为一,赤丹眼睁睁看着,却来不及阻止。 电光火石之间,赤丹急红了眼,竟然想要和沙棠的元神一起进入龙渊。 萧骛离赤丹最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急切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赤丹又怎么会听得进去萧骛的建议,他唯一的妹妹死的不明不白,他好不容易花了五百年寻找沙棠的碎片,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沙棠的元神却进入了情况未知的龙渊,这让他如何冷静。 第53章 赤丹若是真想进去,萧骛又如何拦得住他,眼看着萧骛被赤丹甩开,他就要进到龙渊时,一直默默不语的缘衣冷声道:“沙棠的最后一块碎片在龙渊中,她的元神已经合成完整的了。” 赤丹这才看到沙棠元神的异处,原先大概是因为沙棠的元神不是完整的,因此总是显得十分暗淡,如今元神完整,整个龙渊剑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紧接着,龙渊剑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模糊,但是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清晰,等身影彻底清晰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沙棠。 赤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是他的妹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下凡,这是他寻了五百年的妹妹。 沙棠似乎很累,即使是隔着一层模糊的虚影,也能清楚地看到沙棠面容的憔悴。她嘴角微微上扬,对着赤丹露出一抹笑容,笑容里满是悲伤、愧疚和悔恨。 赤丹颤声道:“沙棠,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沙棠闻言,本来悲伤的面孔渐渐变得迷茫、无措,紧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变得十分痛苦,面目狰狞。 赤丹赶紧阻止沙棠,劝道:“不想了不想了,如果想不起来,我们就不想了。” 沙棠看向赤丹,眼神渐渐清明,她轻笑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回到凤凰眼中。与此同时,龙渊剑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龙渊剑上出现一道虚门。 赤丹收好凤凰眼,有些疑惑:“这是让我们进去的意思吗?” “应该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让我们进去?”君旻道。 萧骛不想管这么多,他只知道现在能进龙渊了,若是进去之后能把剑灵唤出来,得他允许,大楚就有救了。 萧骛看向君旻,“管这么多做什么,既然有机会进去,那我们就进去。进了龙渊,说不定能弄清事情原委,但是只在这里看着,又如何能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说的有理,君旻压下内心面对萧骛悄然而出的阴郁,凉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师父,那我们进去吗?” 最后一句话,他看向缘衣说道,声音十分轻柔。若不是不合时宜,萧骛真想说声差别对待。 缘衣点头,声音轻快,“进去啊,当然得进去,不进去怎么把这把剑送给你做命剑,怎么救沙棠?”她顿了一下,看着萧骛,“怎么和他谈合作。” 萧骛对上缘衣的视线,低眸轻笑了一声。 君旻冷眼看着两人的小互动,明明知道两人之间只是图利益,可是自内心深处生出的阴郁,逐渐疯长,然后蔓延至全身。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然而缘衣这一次没有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便大踏步进了龙渊。君旻想也没想,紧跟缘衣随后进入龙渊。 赤丹又检查了一遍凤凰眼后,也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龙渊。 萧骛正要进去,却被黑衣拉住了,青年一脸担心丝毫不做假,“陛下,这里面情况未知,您若是进去了,万一……” 黑衣没有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萧骛若是进去出了什么事,那大楚就是真的出事了。 萧骛面无表情,帝王的威严显露无遗,“此事事关大楚国运,我是必须进去的。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周国打进来了,你们能打便打,若是实在打不了了,为了大楚的百姓。” 萧骛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疲惫,“便投降吧。活着总是好的。” 黑衣闻言一脸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悲愤。一直不语的是从也满脸震惊地看着萧骛,这个大楚的神。 随之而来的士兵闻言跪了一地,满目悲怆。 他们心里明白这位大楚年轻的帝王说的没错,大楚如今其实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大楚历经五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不是最初那个国力鼎盛时期的强国,上一任帝王贪图享受、荒淫奢靡,大楚更是岌岌可危。这些年来,周边各个小国野心渐起,其中当属周国野心最大,周国灭掉各个小国,如今盯上了大楚。 萧骛登基以来,虽励精图治,但是年初的一场瘟疫,将大楚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一点繁荣又打的粉碎,萧骛此行若是取不到龙渊,大楚怕是真的完了。 萧骛没有再看地上跪着的他的子民,而是转身毅然决然地进了龙渊。 * “你听说了吗,楚王世子此番大败齐国,还带回来一个美人。”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那是什么美人,比得上我们世子的美貌吗?” 这一句话引起众人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这话虽然是玩笑话,但是也是真话。谁不知楚王世子萧策生的一副好容貌,偏偏不是男子的阳刚之美,而是阴柔之美。 坐在角落一直默默不语的中年男子赶紧轻吁了一声,一脸紧张,“你们找死呢?不知道这位世子最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容貌吗?” 众人回过神来,悻悻闭上嘴,他们一时得意忘形,这位世子因为长得太美了,常被别人做女人取笑。堂堂七尺男儿,总被人当成女人,萧策自然是不高兴的,因此非常不喜欢别人说他相貌。 上一个说萧策长得像女人的人,如今的尸骨早已深埋战场了。 沙棠坐在上面雅间,撑着下巴看着楼下的人嬉笑,扭过头看着旁边冷着脸的男人,眉开眼笑道:“阿策,他们夸我好看,还夸你好看。” 第54章 男人俊美的面庞上带着些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他放下手中的热茶,沉声道:“如今玩也玩过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沙棠一听要回去就头大,她撇了撇嘴,双手缠上萧策的胳膊,娇声道:“我不喜欢宫里,那里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玩。阿策,等你完成你的愿望后,我们就去游玩吧,我曾听人说过南方常年温暖如春,小桥流水,风景美得很,我也想去看看。” 萧策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带着些诱哄的语气问道:“谁和你说的南方很好?你不喜欢北方吗?这里不好吗?” 沙棠的小眉头微蹙,似乎是在纠结应该怎么回答。 萧策面目有一丝阴沉,他将沙棠的手拿下放到他的脖颈上,沙棠顺势环住他的脖颈。 萧策双手紧紧圈住沙棠的盈盈一握的细腰,以绝对的占有者的姿态,额头轻抵在沙棠的额头,声音带着些沙哑,魅惑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沙棠被美色晕的迷迷糊糊地,却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好看。” 环抱着沙棠细腰的大掌猛地收紧,沙棠才猛然被疼痛唤醒,等回过神来,入眼就是萧策眼中弥漫的暴戾。 沙棠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双手捧住萧策的脸,手上丝毫没轻重,将萧策的帅脸捧得皱巴巴的,语气温软讨好道:“他虽然好看,但是我更喜欢你。” 说完,萧策还没说什么,沙棠自顾自笑了。笑的十分明媚,一双干净澄澈的凤眼满是坦诚。 萧策有一瞬间的愣神,竟被这双眼睛看的有些心虚,仿佛自己内心的阴暗想法在沙棠的眼中无可遁逃。 沙棠是不会说谎的,那个和她说过南方风景的人是离墨。离墨是长得极好的,不如天界众仙也不会说缘衣和离墨很般配了。 萧策虽然也好看,但却是远远不及离墨的,可是她喜欢的是萧策。 突如起来的情话惹红了萧策的脸,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沙棠注意到了小细节,眼睛笑得眯起,下一刻,在萧策震惊和隐忍的眼神中,他修长的脖颈处传来一道温软和微凉的触感。 萧策的瞳孔猛地放大。掐住沙棠细腰的双手这一次不受控制的缩紧。 第35章 萧策(四) 沙棠此生最大的幸运和不幸大概就是出入凡尘就遇到了萧策,这个弱小的凡间男子,虽然长着一张及其漂亮的脸,却总是冷冰冰的男子。 沙棠还记得初见萧策时,少年带着及其丑陋的面具,一身玄衣染血,明明寡不敌众,快要被对面打死了,一双眼睛却是丝毫不示弱地藐视着前来刺杀他的杀手。 她本意是不想救萧策的,她总是时刻谨记离墨的话,凡间众生生死皆有命数,天族不得随意插手。便是眼前是将死之人,那也是与你无关的。 于是她冷眼看了一眼他们,眼里带着天真的残忍。但是命中注定沙棠会救下萧策,少年的面具在打斗中被挑下了,露出一张称得上是妍丽至极的脸。 沙棠常常被赤丹嘲笑,说她见到好看的人就移不开眼,迈不开步子。当初见到缘衣时,还因为紧紧盯着愿意看,差点被缘衣罢了鸟毛。后来见到君旻,又厚着脸皮求缘衣救人。 下凡兄妹两分别时,赤丹还嘱咐沙棠,凡人狡诈,叫她千万不可被凡人的皮囊迷惑。沙棠对赤丹的叮嘱嗤之以鼻,嘴上答应着赤丹,内心却不以为然,她怎么可能见到好看的人就挪不动步子。 但是见到萧策的第一眼,她突然觉得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也算是说了几句真话了,她的确是见了好看的人就挪不动步子了。 那一刻,沙棠将离墨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她救下了萧策。 萧策伤得很重,沙棠只好在附近的农庄找了一户人家,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租下了房间,以便萧策养伤。 起初萧策总是冷冰冰的,无论沙棠怎么和他搭关系,少年总是一幅尔等凡人不配和他说话的表情。 沙棠也不生气,脾气好的很,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她也知道少年身份不凡,因为少年身上隐隐显露出龙气,这是凡人即将成为帝王的标志。 所以沙棠每次在萧策那里热脸贴冷屁股后,总是会安慰自己这人是凡间的帝王,总会有些傲气的。她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番见识。但是归根究底,沙棠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萧策长得好看罢了。 萧策不喜沙棠,其实沙棠最初也不喜欢萧策,纯粹是看萧策长得好看罢了。 但是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关系。 那日沙棠一大早出门去替萧策去镇上抓药,当时正是寒冬,沙棠出门不久后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乡下闭塞,离镇上距离很远。雪后的路不好走,加上冬日天黑得早,沙棠清晨出门,却至天黑都不曾回到两人租住的小院子。 她本想使用法术直接飞回去,但是她是与村里的村人一起出来的,她若是突然消失,说不定会引起恐慌。就这样,沙棠顶着鹅毛大雪一深一浅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亥时过半了。 当时沙棠心里后悔,怎么就为了个凡人做了那么多事呢,还在心里发誓,反正凡间那么大,总会有更好看的人的,明天就离开这里。 嘴里嘟嘟囔囔的时候,她无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前方,入眼却是一点红光。 第55章 萧策披着她从农家借来的外衣,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和她一样,顶着漫天大雪,站在茅草院前等着她归来。 沙棠不知怎么地,开心极了。本来慢腾腾的步子,突然就迈的老大了,眨眼间就像只兔子一样,蹦到了萧策面前。 一双漂亮的凤眼亮晶晶地看着萧策,朗声笑道:“萧策,你是在等我吧。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少女的眼神太亮,在寒夜里像是能穿透人心,轻而易举地将人的内心真是想法看透。 萧骛冷着脸移开眼,抿了抿唇,冷声道:“我只是怕你死在外面。我的伤还没好,你若是死了,谁来照顾我。” 沙棠不相信萧骛的话,她自认为自己猜的是正确的,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了。 一个不解释,一个超自信,一时间,两人在门口僵住了,但是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直至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萧策还未好全的身体在寒风的刺激下,忍不住喉咙发痒,激起了剧烈咳嗽。 沙棠这才想起来萧策目前还是个病秧子,于是手忙脚乱地扶着萧策进屋,然后跑去给他煎药。 沙棠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继续日复一日地照顾着萧策。乡下医疗资源太差,这一养伤,时间竟然过去了一年。 萧骛从一开始的冷冰冰,然后逐渐搭理沙棠,到后来愿意主动找沙棠讲话。 呼唤沙棠的方式也从沙棠变成了棠棠。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沙棠也开始唤萧策为阿策。 那段日子很平静,也很快乐,后来萧策回忆起来时,发现那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萧策伤好的时候,他的手下找来了。 天下分裂,战火纷飞,四方枭雄纷纷起义。因为萧策的失踪,齐国大军直抵楚国青阳城。 萧策手下到来的时候,沙棠正把玩着刚从路边采摘的野兰花,听说萧策要回去主持大局的时候,少女理所当然地跟着萧策回去了。 萧策本就是少年英才,手里又有龙渊,齐国很快就战败了。青阳城也就是后来的月城,因为萧策逃过了一战。 * 沙棠最终还是回了冷冰冰的宫殿,她虽然不喜欢,但是她知道,萧策喜欢,她愿意为了他短暂的忍耐一段时间。 沙棠躺在宽大的绣床上,吃着宫人准备的蜜饯果子,她和小宫女讲了两人的相识故事,沙棠脾气好,宫里的宫女和她相处久了,都不怕这位长得好看心底又善良的姑娘。 被派来伺候沙棠的听琴捂嘴打趣道:“那么说,姑娘是对我们世子一见钟情喽。” 沙棠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娇俏道:“不,我是见色起意,然后日久生情。” 一番不害臊的话,惹得小宫女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萧策一进来就听到沙棠又在瞎说,脸上满是无奈。宫人见萧策来了,连忙收敛笑意,退了下去。 萧策上前揽住沙棠的腰,在她耳边低喃:“你非要将我的糗事告诉所有人。” 沙棠怕痒,萧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不知道碰到了沙棠的哪个痒痒穴,惹得她在萧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宫殿。 等了好一会儿,萧策还不挪开,沙棠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只好柔声讨饶。 萧策一直等沙棠笑得瘫软了身子,才慢腾腾挪开,轻轻含住沙棠温软得耳垂。 沙棠瘫软在萧策怀里,双手捧着萧策的脸,漂亮的瞳孔中倒映出萧策俊美的面庞,含笑问道:“阿策,我问你件事。” 萧策柔声道:“你问。” 沙棠黑亮亮的眼珠转了转,“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萧策沉默了一会儿。 少女单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说出这话后,怀抱她的男子身子僵硬了一瞬,等她觉得萧策不对劲追问时,男子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柔情。 萧策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的心思,他沉声道:“如你所说,日久生情。”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像你,我可没有见色起意。我一开始可讨厌你了。” 沙棠也不生气,她当然知道萧策一开始不喜欢她,但是没关系,反正现在萧策是她的人了。 * 缘衣在沙棠体内冷眼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简直没眼看蠢笨的沙棠。萧策表面虽然对沙棠十分好,好像深爱着沙棠一半,但是却总是在和沙棠亲热时,浑身僵硬,眼睛深处总是藏着一抹心虚。 萧策在骗她,缘衣此刻真不知道就是沙棠真的蠢,还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迷了她的眼,使得她连真相都看不清了。 君旻在萧策体内看到了同样的画面,他当然也看出了萧策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在骗那个叫沙棠的姑娘。那个姑娘还很蠢,被骗的团团转。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与他无关。相比于他们,他现在更想知道缘衣在哪里,想知道缘衣现在是否安全。 师徒两各怀心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刚才发生过的场景又再一次发生了。 缘衣凝眉看着眼前十分诡异的画面,在她眼前,沙棠和萧策的过往又一次发生了。 缘衣就这样耐着性子等画面结束,然而结束后的下一刻,又是回到了最初两人相见的场景。 第56章 缘衣这才明白,这所谓的虚门背后,竟然不过是幻境。不知是谁残留的一抹执念,制成了这副幻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地播放着。 是怎么样的执念让这幻境存在了五百年。 缘衣竟然有一瞬间的迷惑,日复一日地看着往事,这究竟是对过去的怀念,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君旻也正在为此疑惑时,下一刻,整个幻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一般,就像有人想把这幻境打破,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幻境背后的执念自然是不同意,无形的力量争执了许久,突然之间,那抹执念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放弃了挣扎。整个幻境结束了重复的循环往事。 于是君旻看到萧策离开沙棠的宫殿后,进了一间密室,里面的装饰全都是奇门遁甲。 第36章 萧策(五) 萧策看着面前依旧黯淡的鲛人泪珠,脸色十分难看。抬眸看向坐在蒲团的男子,冷脸道:“为什么这鲛人泪珠还是这副模样,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如你所说发光发热。” 男子气定神闲地轻啜了口清茶,嘴角微扬,漫不经心道:“这得问问你自己啊。是你自己没有本事让她爱上你,刻骨铭心地爱。你怎么能怪鲛人泪呢?” 萧策闻言不语,盯着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灏宁,你若是敢骗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语罢,萧策转身离开了密室。 灏宁在身后轻笑,觉得这凡人真是有意思,明明喜欢的是别人,却又苛求自己不喜欢的人对他死心塌地,这莫非就是愚蠢的人类时常挂在嘴边的爱情吗? 灏宁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心道:原来人类的爱情和他一样,都是虚伪的。 萧策出了密室后,画剑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见萧策出来后,他立刻一脸焦急地迎了上去。 萧策神色微凛,沉声道:“阿婧怎么样了?” 画剑低眉,面有哀戚,颤声道:“白姑娘身体越发差了,大夫说只能撑半个月。” 萧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吩咐他们照顾好阿婧。” 画剑闻言,指尖微微颤抖,并没有回复萧策的话,好半晌,他低声道:“世子是不忍心下手了吗?如果世子不能下手,属下请命代劳。” 然而画剑话音刚落,他就被萧策一脚踢倒在地了。萧策那一脚带了内力,画剑嘴角溢出血来,十分震惊地看着萧策。 萧策眼里像是淬了毒箭,冷冰冰地看着画剑,等画剑缓过劲来,他凉声道:“下次你如果再说这种话,你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萧策便大踏步离开了,去的方向正是沙棠的宫殿的方向。 他走的很快,没有注意到身后画剑从震惊到悲伤,到最后又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脸坚定地看着萧策离去的方向。 沙棠正把玩着宫人刚送上来的玉如意,萧策冷着脸进来了。 他一进来,什么话也不说,浑身散发着冷气,直勾勾盯着沙棠,身后宫人见状,赶紧缩着脖子小声退出去了。 听琴从小就陪在萧策身边,自然知道萧策这时候是很生气的,她本不想离开,但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只好担忧地看了沙棠一眼,转身出去了。 沙棠放下手中的玉如意,起身牵起萧策的手,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策看着面前沙棠单纯漂亮的脸蛋,又想到密室内一直黯淡无光的鲛人泪,他闭上眼睛,强忍着压下内心的暴戾,伸手将沙棠揽到怀里,轻声问:“棠棠,你爱我吗?” 如他所想,怀里的人儿轻快地回了一句,“爱啊。”说话毫不犹豫。 撒谎! 沙棠话音刚落,萧策抱住沙棠的手猛地收紧,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萧策的手越来越紧,勒的沙棠身上一阵发疼,沙棠忍不住在萧策怀里扭动起来,然而扭动地越厉害,萧策抱得她越紧,像是生怕怀里的人突然消失了。 沙棠察觉到萧策的情绪不好,便也不挣扎了,纤细的手缓缓搂住萧策的腰,等着怀抱她的人自行缓和情绪。 良久,萧策回过神来,手下动作放轻,在沙棠耳边低喃道:“棠棠,对不住,我没控制住自己。” 沙棠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萧策轻笑:“你能帮什么忙。” 沙棠不满,“我怎么不能帮忙了,我可是。” 她顿了一下,想起这是凡间,她的身份不宜暴露,便不再说了。 沙棠不说话了,萧策眼神微暗,低声道:“你可是什么?是什么天上派来帮助我的天仙吗?” 沙棠咯咯笑道,承认了萧策的话,“是啊,我可是天上派来帮你天仙,你可要好好对我。你如果对我不好,我可就会天上了。” 萧策抱着沙棠的手紧了紧,紧绷着声线,像是真的怕眼前的人走了,“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舍不得离开我。” 沙棠笑得看不见眼,却话音一转,“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呢,别想转移话题啊。” 萧策眼睛看向别处,“没什么事,不过就是那些不成器的小国闹出的事情罢了。” 听到是国家大事,沙棠便也不追问了,她知道眼前的人注定是赢家,她并未担心什么,嘴上却还是宽慰道:“你别担心,你那么厉害,肯定能赢的。” 第57章 男子低声嗯了一声,并未再多说什么。 *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萧策一语成谶,齐国战败后,齐国世子齐无言出逃至塞外西凉。不知道齐无言和西凉国王谈了什么条件,西凉王竟然愿意借三万精兵给他。 若是齐无言只是借到了兵便也罢了,偏偏西凉王还借给了他西凉新选出的巫师。西凉位处塞外,能够多年统治蛮荒小国,靠的不仅仅是精兵,最关键的西凉人擅用蛊毒。 西凉每三年会举行一场考验炼制、操控蛊虫的选拔,最终胜出者会成为西凉王亲封的巫师。 蛊虫珍贵,一名优秀的巫师如果想养出一只极好的蛊虫,至少要花三年时间。因此,西凉一般是不会用蛊毒,但是这次齐无言借到了蛊虫。战争的局面一下子有了巨大的扭转,萧策再次披上战甲,上了战场。 沙棠留在了她不喜欢的宫中,整日听着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听到萧策大败齐无言的声音,今天还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你知道我们世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沙棠姑娘为世子妃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宫人悄咪咪对身旁的小宫人道。 看似是小声,声音却响彻在御花园,像是担心沙棠听不到还故意放大了。 听琴冷了脸色,不知是哪里来的宫人,竟敢在宫里乱嚼舌根,她正要开口训斥,却被沙棠拦住了。 沙棠颇有些好奇地看着说话的宫人,压低声音,“你别管,让她说,我还挺好奇的。” 听琴看了一眼沙棠,欲言又止,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沙棠发话了,沙棠是主子,她只好止住了向前的步子。 “是为什么啊?我是新进宫的,这位姐姐说来听听呗。” 最先说话得意地睨了眼后来者,语气骄傲,不等对方再追问,自己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你当然不知道,白家小姐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小人物知道的。白家小姐是我们世子恩师的女儿,两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着呢。” 说到这,那宫人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白家小姐命不好,为了救我们世子,死了。” 最后两个字,那宫人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喃喃自语,但是沙棠听见了。她有些呆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一直听故事的宫人听完了完整的故事,也没忍住啊了一声,一脸惋惜道:“那位白姑娘也太可怜了,她若是还活着,如今必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和尊荣啊。” “谁说不是呢。” 听琴打量了一眼沙棠的神色,要被气死了,从两个宫人身后跳出来,呵斥道:“你们是哪宫的宫人,竟然敢在宫里乱嚼舌根,来人,把这两个拖下去关入天牢,等世子回来处置。” 那两个宫人自听琴出声时就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了,尤其是那个一直听故事的宫人,被吓得浑身颤抖。讲故事的宫人却是面上颤抖,眼里毫无害怕的神色。直到听琴说要将两人压入天牢交给萧策处理,那人才真正害怕起来。 身后士兵拉扯着两人,两人因为害怕在士兵的控制下尖叫挣扎。 哭喊声刺激得沙棠回了神,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混乱得一幕,良久,淡淡说道:“放了她们吧,不是什么大事。” 少女此刻的神态是听琴从未见过得,她第一眼见到沙棠时,她就是开朗爱笑的,现在眼里却没了笑意。 听琴顿了顿,又道:“姑娘,这是宫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罚她们受笞刑五十,如何?” 既然都说了是宫规,沙棠也不好再破了别人的规矩,便点头同意了。 士兵拉着两人正要下去时,沙棠手突然指向那个讲故事的宫人,眉眼淡淡,“留她一条命,我有事问她。” 士兵点头领命,被拉走的宫人一脸惊愕,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话。 笞刑很快就结束了,宫人被拉到沙棠面前时,满身血迹,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宫殿。 行刑的士兵谨记沙棠的吩咐,对宫人下手保留分寸,让她疼,却又让她有力气回答沙棠的问话。 沙棠皱眉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冷冷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谁吩咐你这么说的。” 沙棠单纯,却不蠢,宫人的行为明显表明了她身后有人。 宫人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冷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世子和你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救我们家小姐罢了,如果不是我们小姐受伤,又怎么会有你。” 沙棠走到宫人面前,低眸俯视宫人:“你在撒谎,我如何救得了你家小姐?” 宫人大笑,疼痛使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笑得断断续续,话里满是嘲讽,“世人谁不知凤凰眼可以活死人医白骨,你不会以为世子不知道您是神鸟凤凰吧?” 第37章 萧策(六) 沙棠是怎么也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个答案的,她笑容有些呆滞,言语晦涩,“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凤凰?” 宫人冷笑,“您在装糊涂吗?你以为你怎么会正好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遇见世子,那是因为早就有先生告诉世子,你会在那里出现,世子才会提前设下局,引你上钩。” 她伤得很重,说这么一会儿子的话,就已经没力气再继续说下去了,停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后来的一切,你应该都知道了。世子是为了凤凰眼才接近你的,所以世子永远都不会娶你。” 第58章 然而任凭宫人如何挑衅,沙棠没再说什么话。听琴在后面担忧地看着沙棠,她和画剑是生死搭档,从小就跟在萧策身边,最得萧策信任,这一切的事情,她是都知道的。 沙棠愣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听琴,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脸希冀的看着听琴,小心地问道:“听琴,她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听琴心里同样难受,她能怎么说?难道说起初世子的确怀着这个心思,但这段时间她也不知道世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沙棠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听琴的沉默验证了宫人说的话都是事实。极致的悲伤过后,沙棠反倒冷静下来了,一双凤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听琴,“那个先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沙棠太平淡了,平淡地有些反常,如果不是眼睛深处流露出的迷茫,甚至让人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琴心疼地看着沙棠,“姑娘,对不住,这事世子不让您知道。” 沙棠垂着头轻笑,“呵呵……” 听琴想上前扶住沙棠,手还没碰到沙棠,就被沙棠躲过去了。 渐渐地,沙棠笑声愈来愈大,最后演变成了仰天大笑。笑声歇住后,她伸手揩掉了眼角的泪。 眼里最后的暖意消失殆尽,她抬眼看向听琴,流露出一丝杀意,左手化爪勒住听琴的脖子,狠厉道:“我若心善,便是神。我若心恶,便是魔。从来没有规定说我们凤凰一族必须是神族,你若是不将真相告诉我,我不介意这双手染上血。” 听琴从小就接受暗卫的训练,但是如何能挡住沙棠的攻击,她脖子被勒住,因为充血,一张白皙的脸通红,眼睛却是十分信任地看着沙棠,凭借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丝毫不相信沙棠会杀人。 沙棠本质上就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姑娘。 但是听琴猜错了。较真来说,沙棠和赤丹算是离墨和缘衣一起养大的。两人生存环境不一样,思想观念也不一样,教育沙棠和赤丹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 离墨总是在沙棠和离墨教她们与人为善,潜心修道。但是缘衣不一样,她总是在离墨教完两人之后,像是与离墨作对一样,告诉两人,不要只听离墨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你就不要客气。 “无论那人和你关系如何,只要她想害你,你就不要心软,该动手时就动手。”沙棠轻笑,“这是曾经有人对我说的话。我曾经心想,怎么会呢。敢害我的人,我是一定不会心软的。” 缘衣挑眉,很欣慰沙棠还记得她的话。 “倒是我太天真了,忘记了人类是世间心思最深的,与你交好又如何,还是会随时在你背后捅你一刀。”沙棠迷惑地皱了皱眉头,似是疑惑又似是嘲讽:“为了凤凰眼,萧策都牺牲色相了啊。” 听琴眼里含着泪,双手拍了拍沙棠的手腕,示意她放手。沙棠松手,冷脸看着听琴,“说吧。” 听琴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一刻她的眼里多了一丝恐惧,她本以为沙棠不会杀她的,但是刚才她确实察觉到了眼前往日善良的小姑娘是真的想杀她的。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她发自内心的害怕。 她抬头小心打量着面前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姑娘,想了想开口道:“她说的没错,白姑娘出事后,有一位先生来找世子,说有方法救她,需要的就是传说中能活死人的凤凰眼。也是他告诉世子您会在哪里出现。” “所以我和萧策的相识就是一个圈套。”沙棠自虐一般问道。 听琴僵硬地点了点头,又紧接着道:“但是世子如今的想法我也不知,这段时间白姑娘身体越发不好了,但是世子却一直没有找您。沙棠姑娘,你相信我,世子是喜欢你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像是垂死挣扎,听琴说了好几个相信我。 沙棠却没有回复听琴的话,也没有言明她究竟相不相信萧策,而是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那个白姑娘有我好看吗?” 听琴愣了一秒,随即点头,反应过来,又紧接着摇头。沙棠侧眸,眉眼冷冽,却并未管听琴反复的反应。她的唇形很好看,小巧的菱形,此刻微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还没说出什么话,一个士兵闯了进来。 士兵面目焦急,火急火燎的,话里带着哭腔,“世子在前线中了蛊毒,情况危急,汾阳城也快守不住了。” 汾阳城是大楚的防线,这道线一旦被攻破,大楚危矣。萧策如今又有生命危险,沙棠听了这话的反应却和众人想的都不一样,而是半天没有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呆滞地问道:“你说什么?” 士兵抬头,啊了一声,焦急道:“姑娘,世子出事了,前线撑不住了。” 沙棠:“哦。”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他骗了她,便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疼呢? 沙棠手摸上心口,她垂下长长的眼睫,眼底的情绪掩藏在乌黑的睫毛下。 不知过了多久,沙棠突然起身,长长的裙摆垂于地面,整个人逆着光出了宫门。 她想最后相信一次萧策,或许听琴说的是对的呢?或许萧策其实是爱她的? 缘衣不太明白沙棠的选择,为什么明明知道萧策骗了她,却还不死心地想要再去找他,是世间男子太少了吗,还是萧策伤她伤得不够深? 第59章 沙棠抵达汾阳的时候,缘衣确定了第二个猜想,是被伤得不够深。她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是有人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会认清真相。 汾阳城的战况比士兵说的更严重,齐无言借来的精兵个个以一敌百,他还有巫师的帮忙。楚国大军被齐军击退的节节溃败,萧策如果再不醒,汾阳城就守不住了。 * 汾阳城外十里处的军帐内,齐无言一身妖冶的红衣斜躺在座塌上,狭长的眼眸微阖,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不知听到了什么,他的眼眸忽地张开,眉毛微蹙,疑惑道:“你说,萧策重伤?生死不明?” 哨兵抬眼,“是的,城内我军细作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的。” 齐无言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向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巫师,质问道:“你伤了萧策?” 巫师诡谲的脸上露出同样的疑惑,“我的蛊虫没有丢失一只,我并未伤到他。他手里的剑诡异的很,寻常蛊虫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我最近正在研发新的蛊虫。” 齐无言从一国世子沦落为求助边境小国,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磨练,看人的眼光也远胜从前,巫师有没有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齐军无人伤萧策,他却受伤了?齐无言眼里多了些兴味,有些好奇萧策究竟打什么主意。 然而齐无言虽然对萧策的目的有兴趣,但是萧策重伤是事实,齐无言深谙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他两眼放光地从塌上起身,吩咐道:“召集所有士兵,今夜攻城。孤今日要让他萧策葬身汾阳。” 巫师皱眉劝道:“齐世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你们中原有个成语叫瓮中捉鳖,万一这是萧策的计谋?” 齐无言眼角眉梢都是邪肆,他嫣红的薄唇上扬,“你怕什么,我们不是还有蛊虫吗。他即使真是瓮中捉鳖,孤还不信一个重伤的人还能敌得过孤那么多人,孤今日要让萧策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赤丹在齐无言体内无奈地看着他,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这几次齐无言和萧策的战争他看在眼里,觉得这齐无言会战败,不仅仅是天意,实在是这人还蠢的很。 做事鲁莽冲动,从来不知道多制定几个计划,听到萧策重伤,不去考虑萧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有什么其他的计划,而是一头冲,还听不进去别人的劝,真是活该输。 沙棠站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萧策,良久,她伸出手,指尖落在萧策的眉心,滑过他略微上扬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因重伤毫无血色的嘴唇,最后停留在萧策的喉间。 锋利的指甲在萧策的喉咙处停留了好一会儿,她缓缓作出切割的动作,在萧策耳边低喃道:“萧策,我再信你一次,你如果骗我,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第38章 萧策(七) 灏宁斜乜了一眼萧策,明明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萧策就是感受到了嘲讽。 他看着灏宁手中的鲛人泪珠已经散发出光芒,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看不出喜怒,“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取到凤凰眼?能不能在不伤害沙棠的前提下拿到凤凰眼?” 灏宁端详着手中的鲛人泪珠,本来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的鲛人泪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发出了闪亮的蓝色,蓝色光芒在黑暗中十分耀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鲛人泪总是忽闪忽闪的。 “快了。”灏宁勾了勾唇。 等你不再压抑自己情感的那天,他就可以下手了。 画剑在后面着急地看着世子,如果不是不敢,他简直想冲上来替萧策说话。 萧策冷睨了一眼画剑,并未说什么,画剑却知道世子现在内心的怒火已经压制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为了白婧,他可能已经活不成了。 画剑背脊一阵发凉。 萧策眼睑微垂,吐字道:“快了是多久?” 事情快要做完了,灏宁现在心情好的很,也不吝啬回答萧策的话,扬声道:“大概七天左右吧。” 萧策身上的帝王之气越发浓郁,离他一统天下,登基的日子想来不远了,灏宁决定在这之前解决掉一切。 萧策咬牙,放低了态度,“孤有一事烦请先生。” 灏宁瞳孔漆黑,抬眼看向萧策,点头同意了。 “沙棠心性单纯,但是性子倔强,若是知道凤凰眼是用来救白婧的,她肯定不会同意。这鲛人泪已经亮了,足以证明沙棠心悦于我,我亦,我亦心悦沙棠。若我濒死,沙棠必定愿意拿出凤凰眼救我性命。” 灏宁挑眉,“你想设局,作出重伤的假象,让沙棠心甘情愿地拿出凤凰眼。” 萧策点头的时候,萧骛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从小崇拜的萧祖,竟然这么利用一个女子。 “但是沙棠聪明,我若是假的重伤,以她的能耐,定是能看出来的。如今我和齐无言暂时止战,齐无言借蛊毒打仗,倒不如利用蛊毒。我的人不方便出面,就烦请先生替我取只蛊虫回来。” 画剑疑惑地看着萧策,不明白世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明明来之前说好了。此行只是让灏宁提前取凤凰眼,怎么就成了世子要以身昨饵了。 画剑不同意,“世子,若是齐无言趁您重伤,攻打汾阳怎么办?” 灏宁没有管画剑的反应,唇角微扬同意了,只是心中多了一个疑惑,“你为何如此笃信她不会救那个女人,万一会呢?” 第60章 萧策没有说话,他了解沙棠,即便她会救白婧,但是如果她知道了一切,他和沙棠就不可能在一起了。白婧他是一定要救的,但是他还要和沙棠在一起。一辈子。 无论是齐无言还是沙棠,萧策都在赌,他赌齐无言不敢攻城,赌沙棠不会发现真相。 但是后来的发生的一切都证明,萧策赌输了,生命中唯一一次作为一名赌徒,他输的一塌糊涂。 齐无言并未像萧策想的那样苟且于后面,他太想赢了,所以在得到萧策重伤的消息,立马召集了士兵。 齐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画剑心想,世子聪明了一辈子却在一个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一时间,画剑不明白,究竟是世子单纯的出现了兵法上错误,还是世子心思乱了,无暇顾及其他的了。 齐军来势汹汹,城门被破的时候,画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世子有沙棠陪着,很安全。 但是他没想到沙棠会帮大楚。 城门被破的瞬间,一声清亮的凤鸣声响彻九天,画剑蓦然睁开眼睛,一只金色的凤凰高傲而自矜地展翅于汾阳城上空,齐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神迹震撼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时间整个汾阳城的人纷纷抬头仰视凤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眨眼的功夫,地上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逃难的人更是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道:“天降神鸟,佑我大楚。” 齐无言同样震惊于眼前的一幕,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咒骂了一句,怒斥道:“还不快给我打,什么神鸟,不过是萧策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齐军听了齐无言的话,也以为这不过是大楚的垂死挣扎罢了,于是又开始了厮杀。但是兵器碰撞声响起的时候,一声凤鸣瞬间穿透众人耳膜。 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大楚玩弄的把戏,倒像是这只神鸟真的在庇佑大楚一般。 画剑眼尖地察觉到齐军有了退缩的念头,瞬间喜上眉梢,又添了一把火,大声喊道:“凤凰临世,佑我大楚,世子乃是天选之人,给我杀。” 凡人敬畏上天,一句天选之人瞬间让楚军士气大振,也让齐军弃械而逃。 齐无言气得眼里充血,正欲拉过一旁的巫师,手伸出去却摸了个空。 巫师靠蛊虫为生,最是敬畏神灵,沙棠一出来,他就知道齐国败了,早就猫着腰跑了。 等到齐无言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跑出老远了。 赤丹抬眼看着城楼上的沙棠,鼻尖有些发酸,他已经五百年没见过沙棠了。 齐无言的幕僚跌跌撞撞地冲到齐无言身前,血迹斑斑的手拽住齐无言,焦急道:“世子,我们先撤。” 齐无言被拽的一阵踉跄,一把甩开幕僚,眼睛充血地盯着沙棠的方向,带着极致的恨意和阴毒,阴森森道:“什么神鸟,今日我便要诛了这所谓的神鸟。” 言罢,他竟抬手搭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只箭矢,幕僚发誓,那是他跟在齐无言身边,见过齐无言射过的最准的一只箭。 但是即使再准,齐无言的箭矢不过是凡箭,如何伤得了沙棠。 箭矢断裂的那一刻,赤丹下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幕僚的腿更软了,齐无言似乎也回过神来了。 幕僚以为他们死定了,谁想凤凰遥遥睨了他们一眼,便不屑地转过头去了。 幕僚赶紧拉着齐无言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齐无言恢复神智后,求生的本能迫使他跑的比幕僚还快。 赤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高傲如初的沙棠,心里对沙棠的遭遇越发困惑了。 第39章 萧策(八) 大楚三十四年,最后一个诸侯国齐国战败,天降神迹,庇佑大楚。 大楚世子萧策成功统一各国。 然而天下一片祥和时,萧策的房间却是一片冷凝。画剑跪在沙棠面前,“恳请沙棠姑娘救救世子。” 似乎一场战役过后,沙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了,画剑理所当然地挑明。 沙棠的视线从萧策身上转到画剑,“宫里的人是你安排的?” 画剑抬眼,一脸迷茫,“什么宫人?” 沙棠对上画剑的眼睛,那张忠诚的脸上一脸真挚。后来沙棠回忆起来,发现凡间这一趟,她最大的收获就是人心有多不可信。 沙棠移开眼睛,看向萧策,“没什么。他中了什么毒?” “是蛊毒。齐无言勾结西凉,西凉巫师善用蛊毒,世子不慎中了蛊毒。如今西凉巫师于战乱中被杀,连最后的解药也没了。” 沙棠扬起嘴角,轻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救他?” “凤凰眼。蛊毒不同于凡间普通的毒,没有炼制好的解药,普通的解药无法救他,但是你的凤凰眼可以。” 一道清隽的声音自沙棠身后传来,声音淡漠无波。 沙棠回头,一场平平无奇的脸映入眼帘。她眉头微蹙,这人明明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若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通身气质亦正亦邪,格外引人注目。 但是沙棠总感觉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甚至隐隐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眸间多了几分锐利,轻声问道:“你有几分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灏宁眉眼淡淡,“姑娘多想了。” 第61章 沙棠冷笑,“是吗?那你对我可真是了解,这是早就调查过我了?” 灏宁抬眼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凤凰,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竟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缘衣的冷然。 “凤凰一族乃是神族,受万人敬仰,他们的事迹人间自有流传。古籍中更是有关于凤凰眼的记载。你为救大楚百姓,显出真身,我们对你的身份自然心知肚明。算不上是调查。” 沙棠道:“这么说,你们对我的身份只是刚刚得知,而不是处心积虑早就知道了?” 灏宁点头。 沙棠突然有些心冷,她甚至怀疑萧策的受伤是不是也是算计,明明他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隐瞒,欺骗她是今天才知道的。 想到被她关在宫里的听琴,她很庆幸自己在走之前把她关起来了,没有她的通风报信,或许她能了解到更多的真相? 沙棠突然笑了,笑得很阳光明媚,“那你们知道凤凰眼是怎么来的吗?” 灏宁也笑了,“自然是知道的。” 凤凰死后会留下凤凰眼,传说能够活死人医白骨,更是上品神器。但是萧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凤凰眼是如何来的,甚至还以为凤凰眼不过只是对凤凰一族比较重要的东西罢了。 沙棠目光落在萧策身上,声音沙哑,“知道,他也是要取凤凰眼吗?” 沙棠的话一点也不干脆,在别人听起来,就是不愿意救萧策。 画剑抬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埋怨,“沙棠姑娘是不愿意救我们世子吗?我们世子对您那么好,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你都忘了吗?” 沙棠笑了,“是吗?” 难道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才故意接近她,为了救他的心上人吗?想到这,她又有几分迷茫,若只是为了凤凰眼,他又知道如何取凤凰眼,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呢?是怕打不过?想等她自愿送出凤凰眼吗? 灏宁皱眉,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他现在只想拿到凤凰精血,这是那味药最重要的引子,他必须拿到。 沙棠觉得自己快疯了,在信与不信之间犹豫徘徊,她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沙棠突然拿出一枚凤凰眼,凤凰眼形状浑圆,周身散发着深厚的灵气。 她也在赌,赌萧策可以相信 画剑瞳孔下陷,随之而来的就是溢于言表的喜悦,他激动地转头看向灏宁,等着他确定真假。 灏宁有些疑惑,画剑不知道这枚凤凰眼的来历,他可是知道的,这枚风谎言可是沙棠的娘亲留下的,沙棠就这么干脆地拿出来,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灏宁眉眼多了些笑意,看来凤凰一族最终感情,果然是真的。这也好,他取出的凤凰精血想来是十分纯正的了。 画剑双手捧着凤凰眼,除了有白婧即将得救的喜悦,更有对着神器的敬畏。 他恭敬地送到灏宁面前,别有深意道:“有劳先生了。” 灏宁接过凤凰眼,“我回去查一下古籍,很快就回来救萧策。” 画剑眸间划过一丝激动,忙不迭点头。 沙棠冷眼看着他们演戏,突然有些累,转身出了门。 沙棠的身影消失后,灏宁眼睛微动,扔了一个药瓶给画剑,嘱咐道:“给他喂下,一个时辰后他会醒过来。” 其实这药吃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策就会醒过来,但是他要去取凤凰精血,可能需要点时间。 而且他十分想看看,有情人生死相隔后,会是怎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很痛苦?那一定很好玩。 萧骛看着灏宁露出的阴郁的笑容,浑身发冷,他第一眼见到缘衣虽也害怕,但是两人却是不同的。 萧骛是从生死堆里爬上皇位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叫灏宁的人此刻想的不是什么好事,他的眼睛告诉萧骛,这世间一切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游戏,随他掌控。 灏宁拿着凤凰眼离开了,但是他并未去救白婧,而是找到了离开的沙棠。 两人立于汾阳城外的小溪边,沙棠看着灏宁,“萧策醒了?” 灏宁把玩着手中的鲛人泪,如今的鲛人泪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忽闪忽闪。而是明亮如天上星子了。 他骗了萧策,这鲛人泪从来不是验证沙棠的感情的,而是验证他的。沙棠一直都是爱萧策的,但是萧策总是在犹豫,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他要取凤凰精血,需要两人至真至纯地相爱。所以他在蛊毒里做了个手脚,萧策虽然昏迷不醒,但是却能听到外界的话。他猜的没错,一番话说完,萧策对沙棠的感情越发深了。这明亮的鲛人泪便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是取凤凰精血最好的时间。 第40章 死亡 沙棠眼神空洞,似乎已经不在乎灏宁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她转头看向汾阳城的方向,“他醒了吗?” “应该醒了吧。” 灏宁看着沙棠的侧脸,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沙棠,你想知道萧策是怎么昏迷的吗?” 沙棠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但是凤凰的骄傲不允许她流露出脆弱,她收敛了内心的想法,凉声道:“我不需要从你口中知道。” 灏宁却是轻笑一声,“萧策是为了救那个白姑娘才想出这个法子的。他害怕你不愿意救他的心上人,又知道你心悦于他,才想出这个法子的。他中的蛊毒也是有解药的,根本不是如那个画剑所说无药可解。” 第62章 沙棠脸色越发苍白,神色逐渐慌乱。其实说到底沙棠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苍梧山数万年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下凡之后,又遇到了对她很好的萧策,她又何曾受过这份委屈。如今真相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她再也撑不住表面的冷静,脸上满是悲伤和绝望。 灏宁脚步微抬,缓缓朝着沙棠靠近,“你们凤凰一族最是重情,一生爱上一个人便是满心满眼只有这一个人。但是你们忘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凤凰一族一样重情的。” 沙棠此刻想的都是萧策,脑子一团混乱,丝毫没注意到灏宁的不对劲。 缘衣警惕地盯着灏宁,他离沙棠越来越近,近到他随手就可以杀掉沙棠。 萧骛也一脸担心地看着沙棠,他太清楚灏宁此刻眼里闪烁的光芒了,那是目的即将达成的兴奋,也是杀人时的激动。 然而两人再如何担心,沙棠还是被算计了。 灏宁动作太快,快到沙棠来不及反应,一把黝黑锋利的匕首已经插进了沙棠的胸膛。 鲜红的血沿着匕首一点一点滴到地上,因为疼痛和失血,沙棠的唇没了血色,漂亮的凤眼除了惊讶,便是浓浓的疑惑。 沙棠是神族,凡人如何杀得了她?可是这把匕首插进胸膛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生命在流逝。 直至闭眼的那一刻,沙棠也没想明白灏宁的身份,然而更让她困惑地是萧策的态度。她终其一生,竟然连个答案都没等到。 一双漂亮的凤眼慢慢阖上,沙棠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罢了,就这样吧,就当是给她和萧策之间的感情做个决断,日后再见,就当陌生人吧。 随着沙棠的死亡,缘衣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再睁眼,赤丹焦急的面孔映入瞳孔。 赤丹扶起缘衣,急问道:“怎么样,你看到沙棠了吗?” 缘衣刚醒过来,生理上还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听清楚赤丹的话,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他。 “沙棠被一个青年杀了。”她顿了顿,冷了脸,“用的兵器是太阿。” 太阿也是上古神器,上可诛神,下可除魔。沙棠垂眸,太阿一直以来由天族保管,那个灏宁怎么会有?他是天族的谁? 赤丹扶着缘衣的手一下子就松了,他就知道,沙棠的死绝对不一般,普通人怎么会有太阿。 * 幻境内,萧骛眼睁睁看着灏宁杀了沙棠,用那把通体黝黑发亮的匕首,一点点剜出了沙棠的心头血。他不知道那是凤凰精血,非凤凰动情不可得,非凤凰身死不可得。 凤凰精血并不是普通血液的颜色,而是呈金黄色,在灏宁手里熠熠生辉。灏宁满意地笑了,这凤凰精血养的很好,如他所想的一样。 灏宁收起凤凰精血,视线落在沙棠没了生气的脸庞上,轻笑道:“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忙的份上,就帮帮你吧,也让萧策尝尝离别之痛如何?” 言罢,他在沙棠身上下了一道禁制。 萧策是凡人不懂,那是可保肉身永世不朽的术法。无论是人还是神,死后肉身都会腐烂,但是这道法术可保肉身不朽。 然而施完法后,灏宁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见到意料之中的凤凰眼,他皱起了眉头,这才发现似乎是有什么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沙棠的元神丢了,他找不到。 * 萧策醒来后看到的就是画剑跪在床前的画面,他俊眉微微皱起,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一下子冷了神色,“棠棠呢?” 画剑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听到世子的声音,一脸喜色的抬头,等听完萧策的话,他瞳孔微缩,却还是老实答道:“沙棠姑娘出去了,属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萧策本来正在下床,听到这话动作一顿,随即怒道:“不是让你保护好她吗?你就任由她一个人出去。” 画剑俯身解释道:“回禀世子,实在是大战刚过,城中一片混乱,人手实在不够用。而且沙棠姑娘的身份,凡人根本动不了她,所以属下才斗胆没有派人跟上沙棠姑娘。” 萧策这下彻底冷了眸子,并未像上次那样踹了画剑一脚,而是冷冰冰地看向画剑,“等我找到棠棠再来找你算账。你给孤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宫人的事。” 萧策扔下这么一句话轻飘飘走了,徒留画剑多了一额头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完了,世子知道这件事了,宫人的事情瞒不住了。 然而萧策并未走多远,他遇见了灏宁。 灏宁看着脸色苍白的萧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和期待,“你去干什么?” 萧策已经熟悉眼前之人的无礼,闻言也并没有多给他什么眼色,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可看见沙棠了?” 灏宁的身体故意微不可见的僵了一瞬,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萧策,“她自然是死了啊?怎么世子不知道吗?” 像是一道惊雷突然在萧策耳边响起模糊了他的听觉,他沙哑着嗓子,涩涩地问:“你,说什么?” 灏宁皱眉,“世子不知道吗?凤凰陨落后化凤凰眼,简单来说就是凤凰眼的出世是以凤凰身死作为代价的。” 他故意作出迷惑状,做出了一个和他平时的模样完全不符合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第63章 萧策从来不知道凤凰眼的来历,当初灏宁也是亲口说取凤凰眼不过是会伤几分元神罢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根本不是如今灏宁的说法。 萧策不是傻子,瞬间的功夫他就知道是灏宁骗了他,沙棠的死亡像是一双有力的打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扑面而来。 因为喘不过气来,萧策眼尾发红,漆黑的眼珠一片水润,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更是白的吓人。 灏宁在一旁悠然地看着萧策的痛苦。 良久,萧策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眼角滑下一滴泪的同时,萧策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灏宁的脖子,眸底戾气翻涌,一字一句道:“孤不信,沙棠在哪里?” 灏宁被掐住脖子也并不着急,他轻轻挪开萧策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萧策毫无反抗之力,轻笑道:“带你去看喽。” 萧策此刻像是没有了思考能力,机械地跟上了灏宁。灏宁并没有带他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去了本来白婧躺着的地方。 那是一块用寒玉打造出来的冰床,昔日上面躺着的人是受伤的白婧,如今却是沙棠。 沙棠救了白婧,却代替她躺在了这张寒玉床上,这是灏宁给萧策的礼物。 萧策的痛苦极大地愉悦了灏宁,他大方地拿出那枚凤凰眼扔给萧策,“这是剩下的一枚凤凰眼,反正我拿着没有用,就留给你了。” 萧策并未理睬灏宁,任由那枚凤凰眼砸在他身上,最后滚落到寒玉床边。 萧策一生壮志酬从,鲜衣怒马时从未想过未来会有这么一个人,她笑时他会开心,她哭时他会难过,她死亡时,他会像有万箭穿心的痛苦。 到寒玉床的距离不管短短几步,萧策腿上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半晌才挪动一步。 萧骛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萧策走到了沙棠面前。昔日鲜活的笑脸如今一片死寂。 那双他午夜梦回时总能想起的漂亮的凤眼,此刻永远闭上了,以后没有娇嗔,怒意。 萧策并没有如灏宁所想那样抱头痛哭,而是沉默,一直在沉默。他抱着沙棠冰冷的尸体,跪在寒玉床上,像是自虐一般,弓着身子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终于承认了沙棠的离去萧策浑身散发着死寂,他紧紧抱着沙棠,一时哭一时笑,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萧骛无力地闭上眼,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眼前的场景。 下一刻,一声惊吼蓦然在萧骛耳边响起。 萧策被尖叫声惊的睁眼望去,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他。大概是悲伤至极,萧策流出了血泪,一头青丝也眨眼间成了白发。 萧骛紧紧盯着这位史书上记载的统一乱世的杰出帝王,此刻却只觉得可悲。得了天下又如何,不还是只能抱着遗憾孤寡地度过余生。 那声尖叫是刚苏醒的白婧发出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高高兴兴赶来见的人成了这番模样。 萧骛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婧,又看向灏宁,着实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明明他救人时很轻松,明明他救白婧时并未用到凤凰眼。 第41章 自杀 但是萧骛并没有等到想看的答案,灏宁消失了,像是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样,目睹了萧策的悲伤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这片令众人都不开心的地步。 随着灏宁的离开,萧骛理所当然地被送出了龙渊。 彼时缘衣刚出来没多久,觉得灏宁的身份着实奇怪,正要发消息告诉鬼卿让他去查一查,萧骛就被一道力量传送出来了。 赤丹正在担心沙棠的境遇,哪有心情关心萧骛的状态,萧骛的手下都退出去守着了,缘衣的性子更是不会管萧骛的死活。 于是萧骛还没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就被一阵疼痛唤醒了神。萧骛猛地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才引起了赤丹的注意力。 赤丹急忙上前扶起萧骛,脸色难看,“怎么样?沙棠怎么样?” 这位人间的帝王面上难得不像往日的镇定,因为疼痛一张俊脸皱在一起,呲牙咧嘴道:“死了,尸体在萧祖那里。” 萧骛的教养是不会允许自己说出这种风凉话的,但是赤丹方才的漠视让他着实有些生气,于是说话丝毫不客气。 “萧策,萧策。” 萧策的名字在赤丹嘴边重复了好几遍,他有些无措地左看右看,看到最后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像刚才一样沉默了。 被这么一闹,缘衣也不想知道立马就让鬼卿去查了,决定还是等君旻出来再说。 幻境内,君旻一脸嘲讽地看着萧骛,觉得眼前的人可笑的很,人在的时候对着她只有欺骗,非要等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抱着尸体做无畏的哭泣。 白婧看着一直流出血泪的萧策,止不住地心里感到恐慌,好半晌,她才颤抖着声音道:“策哥哥,你没事吧?” 一片寂静,萧策没有回复她。 萧策的模样太可怕,又过了好一会儿,白婧才又鼓起勇气颤巍巍地问了句:“策哥哥,你……” 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萧策打断了,他整个人阴郁极了,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嘶哑着嗓子,从胸腔出发出声音,“出去。” 白婧不愿,还想往前走,但是萧策就像是守护自己领土的野兽,白婧不过往前跨了一步,萧策瞬间就发狂了,怒吼道:“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第64章 白婧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萧策,被他这一吼,一直含在眼中的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身旁安静的画剑拉住白婧,走了出去。 出了门后,被吓得丢了神的白婧终于回过神来,甩开画剑的手,脸上柔弱伤心的表情一下子没了,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画剑,你什么心思我知道。但是别再痴人做梦了。” 画剑嘴唇微微蠕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等白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了,他身躯僵硬地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房间,半晌,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心道: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 萧策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刚开始君旻还有心情嘲讽萧策,时间久了,君旻也不想在萧策身上浪费时间了。 沙棠死后,她关住听琴的结界也消失了,然而听琴赶到了汾阳后,却只看到了画剑笔直的跪在萧策的房间外面。 几乎是瞬间,听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萧策在里面待了多久,两人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但是天下刚安定,大楚百废待兴,百姓民不聊生,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萧策伤心。没过多久,手下人一个个的奏折就接二连三地送上来了。 萧策终于出来了,眼角的血迹已经干了,满头白发杂乱地散在身后,一身玄衣上好的布料却多了好几道皱褶。 萧策暂时并没有处理他们,好像完全忘记这件事。但是听琴和画剑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果然,萧策安排好国事后,他的暗卫也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宫人是白婧之前的丫鬟,听从画剑的指挥在沙棠面前说了那些话。她并没有见到白婧这位曾经的主子,就死在了天牢里。 画剑被处决时,听琴在一旁苦苦求饶,可是就连她都想不出好的借口来,只能用着画剑往日的功劳来乞求萧策。 可是谁都明白,画剑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沙棠,那个心善的姑娘,救了整个大楚的姑娘。 萧策眼尾泛红,踢开紧紧拽住他的听琴,手里紧攥着沙棠留下的凤凰眼。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萧策放了画剑,听琴也被流放出宫了。两个曾经最得萧策信任的人全都被赶走了。 没过多久,大楚正式建国,新皇萧策登基为帝。像是对自己的惩罚,萧策每天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处理公务,偶尔闲了便去陪着沙棠。一陪就是一整天。 渐渐地,这种日子像是成了萧策的常态,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萧策像是恢复了正常。 白婧不知是怎么想的,日日端着补品等在御书房外。新上任的大太监苦着脸劝道:“姑娘,您还是回去吧。陛下是不会见您的。” 还有句话大太监没敢说出来,您的命是用先皇后的命换来的,陛下没杀您算是给您面子了。 沙棠死后,萧策追封沙棠为敬仁皇后。像是为了弥补什么。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白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盯着紧闭的殿门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离开了。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宫女小跑着才跟上她的步子。 白婧的身影太过决绝,与往日完全不同,大太监还以为她就此想明白了,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也并没有提及白婧的反常。 谁想,当晚就出事了。 白婧派人烧了沙棠所在的宫殿,那所萧策为了沙棠特意建的苍梧殿。 萧策赶到时,白婧正举着火把,瞠目欲裂,嘶喊道:“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这大楚的皇后也是她能当的。” 喊着喊着,白婧就哭了,“当初先生说策哥哥乃是真命天子,我父亲费劲心思救下被先王后暗杀的他,教导他,辅佐他,让他成了大楚最杰出的世子。如今他成了皇帝,我才是大楚名正言顺的皇后,我才是,她一个死人凭什么?” 白婧的话淹没在风里,飘飘忽忽的飘进了萧策的耳朵里。 大火借助着当晚的强风燃烧的像张牙舞爪的恶鬼,一点点吞噬着这座宫殿,也吞噬了萧策最后的生的希望。 火光中,白婧的疯狂和萧策的绝望,在君旻看来既可悲又可笑。 白婧死了。 萧策救出了沙棠后,亲手将白婧扔进了火里,白婧死在了这把自己放的火里。 沙棠的身体虽然被救出来了,但是萧策却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就连不关心萧策的君旻都发现了萧策的不对劲儿。 他又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处理政事,还在宗族中挑选的杰出的小辈作为接班人培养。提前派人建造帝王的墓室,还亲自监督。 萧策将墓室选在了皇宫,他的选地奇怪,建造的墓室更加奇怪。 在建造了一个豪华的墓室后,他又命宫人在墓室上又建了个一模一样的的墓室。只是不同于最底层的墓室的豪华,这层墓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间主墓室。 墓室的壁画都是萧策亲手画的沙棠凤凰真身的模样,模样逼真,栩栩如生。 工人花了一块又一块的石料,才雕刻到萧策满意。 墓室建造是一个大工程,他花费了许多时间。墓室建成的那天,宫人罕见地看见这位常年冷着脸的帝王露出了一个笑容。 奉命监督墓室建造的大臣禀告完事情后,偷偷瞄了一眼露出笑容的萧策,大概是常年没有笑,这个笑容十分不自然,僵硬地很。 第65章 等大臣退下后,萧策唤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大总管,吩咐道:“把萧峰叫过来。” 萧峰是萧策挑选的继承人。 少年年纪不大,今年不过十六岁。三年前萧策初见萧峰时,少年稚气的面庞上满是尊敬,眼里带着藏不住的对这位年轻帝王的崇拜。 然而经过这三年萧策的调教,少年如今做事沉稳,端的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大概是猜到了什么,见到萧策后,萧峰不像往日的那般沉静,带着些悲伤。 萧峰垂下头,低声道:“陛下。” 萧策抬眼看这个他亲自选出来的少年,眼里罕见地出现了欣慰的表情,萧峰很出色,聪敏又沉稳,做事情也干净利落,从不优柔寡断,也能听得下去别人的劝谏,大楚交给他,萧策很放心。 “你应该知道朕找你是为了什么吧?”萧策道。 少年抬头,“知道。陛下,就不能……” 萧策没有让萧峰说下去,却并没有往日的冷漠,而是带着些笑意,“这是朕活下去的唯一的目标了。” 建造一个墓室,他在上面永远地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萧策自杀了。他弥补了沙棠一个婚礼,为沙棠穿上了他亲手缝制的嫁衣,然后自己穿上婚服躺在了空荡荡冷冰冰的墓室里。 他将帝王的陪葬品留给了沙棠,在底层的墓室里建造了世上最绝妙的机关,用自己作为诱饵迷惑了世人的眼睛。 第42章 缘衣并没有等多久,君旻就出来了。君旻乍一见到缘衣还有些恍惚,幻境里的时间虽然和外面是不对等的,但是幻境里的时间都是真实的,算起来他有好几年没见到缘衣了。 君旻的目光极具穿透性,紧紧盯着缘衣,缘衣被盯得皱起了眉头,君旻这才收敛了情绪,摸着脑袋,露出小虎牙,不好意思地笑了:“师父。” 赤丹想上前和君旻说些什么,但是龙渊剑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刺激的赤丹立刻闭上了眼睛,没能再往前一步。 白光消失过后,原地出现了青年,红衣白发,赫然是墓室躺着的萧策。 五百年的沉淀,显得萧策愈发越发沉稳。君旻虽然刚见过萧策,但是眼前的人的气质却丝毫不像当年那个悲痛欲绝的人。 更像是看破红尘的仙人。 萧骛目光复杂地看着萧策,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一统乱世的萧祖他无疑是钦佩的,但是对于幻境中他所看到的萧策的所作所为,他又是不齿的。 萧策却并没有看向萧骛,他的目光落在了脸色苍白的赤丹身上。 良久,他轻声道:“对不起。” 电光火石的功夫,赤丹就瞬间明白了萧策是什么意思,他脸色铁青,紧紧攥住萧策的衣领:“你对沙棠做了什么?” 萧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低下了头:“对不起。” 龙渊的幻境是他的一抹执念所化,刚才里面发生的变化,他尽收眼底。 知道眼前红着眼睛的男子是沙棠的哥哥。萧策很难受,可是他除了“对不起”,竟然无话可说。 妹妹枉死,萧策这个罪魁祸首在赤丹看来便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他脸色难看极了,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天族不能随便打伤凡人的说法。 两个人打了起来,准确的是赤丹单方面的殴打萧策,萧策并没有还手。赤丹大概是太过气氛,并没有动用神力,而是靠着一身蛮力, 拳拳到肉,萧策也并没有抵挡。 过了五百年,萧策还是一如五百年的模样,萧骛当然知道萧策如今想必不是凡人了。但是看着萧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还是下意识地有些不忍心。 当然也只有不忍心了,他倒没有愤怒的感受。毕竟五百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他能有不忍心的想法,已经实属不易了。 帝王家的人又向来心冷,因此,萧骛丝毫没有上前为他的萧祖拦住赤丹的意思。 最后是缘衣拦住了赤丹,因为她有事问萧策。 “你是这龙渊的剑灵。”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非疑问。 虽然萧策已经被赤丹打的不成人样了,一张俊脸惨不忍睹,但是赤丹还是一肚子火。被缘衣拦住的时候,他正紧紧地攥住萧策的衣领,闻言,将萧策往一边狠狠一甩。 起身后,还不解气,又给萧策来了一脚。 萧策老老实实地受了这一脚,等缓过气后,动作优雅地起身,整理一下皱褶的衣裳,点点了头。 萧策并不是自然死亡的,他是将自己关在棺材里,活活把自己闷死的。 死后因为残留的一抹执念,无法往生投胎。 后来他无意间发现了龙渊内有一块沙棠的元神碎片,他就留了下来。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沙棠的元神碎片,只是潜意识地觉得里面的气息有些亲近感。 待在龙渊中待久了,他渐渐摸到了一些修炼的方法,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龙渊的剑灵。 他是直到几人擅自进入龙渊时,才知道那抹熟悉的气息原来是沙棠的元神碎片。 他是剑灵,龙渊中的世界是他的天地,即便是他残留的执念制造的幻境,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进去,加之随意改动的。 他是在赤丹身上感受到了沙棠的气息,才放他们进去的。 也是因此,才让他们看到了那段过往。 第66章 萧策看向赤丹,本来死寂的眸子瞬间变得水亮,像是被水浸透了一样,“你们找过来,是不是又救沙棠的方法了。” 赤丹知道沙棠和萧策的事情后,虽然很生气,但已经发泄过了,又从萧策口中知道了他的死法,怒火还是少了一点的。 加上如今沙棠的元神已经完整了,只需要放进龙渊中修养些时日,沙棠便有救了。 因此赤丹的心情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所以赤丹冷觑了一眼萧策,“是啊,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不会再让沙棠见你的。” 听到沙棠有救的话,萧策的眼睛随之亮了一下,又苦笑道:“我并不苛求她会见我了,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赤丹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我要这龙渊剑。” 赤丹说话毫不客气,萧策却软柿子的点点头,甚至还很高兴。 萧骛皱眉,觉得赤丹言语有些过分了,但是也能理解。他比较关心地是这龙渊的归处。 他看向缘衣,希望能提醒缘衣不要忘记了两人的约定。 缘衣轻笑,不是往日漫不经心地讥笑,也不是充满算计的媚笑,这个笑容很单纯,不搀任何杂质。 她将君旻拉到身前,看向萧策,“这把龙渊剑,我要了。” 萧策眼睛也不眨地同意了,似乎并不在意龙渊的去处,“这把神剑,本就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并不属于我。你若是愿意,拿去便是。只是只有我的同意还远远不够,还得看这龙渊愿不愿意。” 君旻道:“如何看龙渊是否愿意。” “取眉心血滴入龙渊,若是龙渊同意了,血就会融入龙渊,若是不同意,这血自然就不会融入龙渊。” 君旻轻笑,头微微偏向缘衣,软声道:“师父,我不方便取,你帮我取吧?” 少年声音清脆,因为他是故意为之,尾音微微上扬,多了些撒娇的意味。 赤丹皱眉,哪里不方便了? 萧策看在眼里,微微轻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是取个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正要取时,缘衣突然发现她这小徒弟还挺高。 缘衣自然不会踮着脚尖,她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君旻弯腰。 君旻软软地笑了一下,乖巧地弯下了腰。 缘衣指尖碰到君旻眉心的一瞬,一直充当背景的萧骛说话了。 “且慢。” 他伸手阻止了缘衣的动作,缘衣不满地看了一眼萧骛,却到底考虑到萧骛的作用,没有发作。 萧骛对着缘衣抱拳,道了声抱歉,又转向萧策,行了国礼,“萧骛拜见萧祖。” 萧策自然是看到了萧骛的,也知道他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受了国礼后,他才道:“你有什么事?” 萧策心里明白,大楚应该是出事了,不然这个不孝子孙也不会带人来挖他的坟。 萧骛抬眼看这个大楚的开国皇帝,内心充满自信,觉得眼前的人一定会帮他的,毫无压力地开口道:“萧祖,如今大楚蒙难,我想借神器一用,还望萧祖同意。” 萧策皱眉,看着面前的晚辈,纳闷道:“大楚还没有亡吗?” …… 萧骛瞬间石化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策会问这句话。 萧策当然不是瞎问的,他其实并没有指望大楚能存活五百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个国家历经盛世后,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很少有国家会度过这个难关。 他观萧骛身上虽有龙气,但已经很淡了,他还以为大楚已经亡了。 但是看到这个后辈脸上惊讶的表情,他也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萧策淡淡说了句:“抱歉。” 话里是抱歉,脸上却丝毫不带抱歉的意思,毕竟大楚离亡国的确不远了。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萧骛,觉得萧骛若是生在他那个年代,肯定是一代枭雄了。 只是如今大楚衰弱,周遭各国虎视眈眈,萧骛便是空有一身本领也无处施展,一人如何挡得住千军万马呢? “龙渊不能借给你用。” 萧骛猛地抬头,一脸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萧策会说出这种话,“萧祖,这是您建下的基业啊。大楚还有那么多百姓呢?” 萧骛试图晓之以情。 但是萧策显然不是别人两句话就说动的人,他淡淡道:“当年我之所以战无不胜,神剑龙渊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到底对他国是不公平的,死在龙渊下的亡魂太多了。这么多年,龙渊常常会有波动,想是当年死于剑下的亡魂太多,生了怨念。若不是有我镇压着,龙渊恐怕已经不是如今的模样了。当年我一心渴求胜利,完全没有顾及到这件事。如今,我自然是不会让你用龙渊的。” 萧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一个使用不当,这把神剑便成了魔剑了。到时候,后患无穷。” 萧骛眼中满是绝望,挺直的脊背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蓦然弯了下去。 他费劲心思抓住这最后的稻草,试图挽救这个大厦将倾的帝国,谁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这一刻,如果说萧骛不恨萧策的话,这话是假的,因为是他彻底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但是他又能有什么方法呢,他不过是一个凡人,万一神剑真成了魔剑,他如何驾驭得了。 第43章 阴谋 萧策态度坚决,任凭萧骛说什么,也没有答应将龙渊借给他。 第67章 缘衣笑着对萧骛耸了耸肩。 缘衣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扫去了平时身上的高冷,显得更加亲近,但是萧骛看了却遍体生寒。在他看来,缘衣的笑容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拿到龙渊了。 所谓的交易不过是萧骛单方面的被利用罢了。 萧骛离开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怨天尤人的人,既然龙渊的路走不通,他便只能靠自己。如今周国大军已经临近大楚边界,他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必须出去主持大局。 只是他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了,说到底,萧骛心中有些愤怒。 * 萧骛走了之后,缘衣取君旻眉心血的进程很顺利。有了萧策的同意,龙渊也很愿意认君旻为主。 不过缘衣倒是觉得龙渊可能主要是看上了君旻的修炼天赋,毕竟君旻的天赋是万年难有的。 君旻这下算是真正拥有自己的命剑了,还是缘衣亲自为他挑的,如果可以形容的话,君旻大概就是乐的找不着北了。 龙渊剑找到了,君旻也有了命剑,沙棠的元神也完整了,此刻正方在龙渊里修养。 但是,还有一件事需要办。 赤丹抿唇看向一言不发的萧策,“沙棠死后,她的仙体呢?” 赤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抱着沙棠的身体还在的希望,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沙棠的元神修复了,就带她回苍梧山,随便给她找个没有生命的灵物作为躯体,让她慢慢修炼。 但是他们在幻境中都没有看到沙棠的仙体的去向,赤丹怀着希望想,或许沙棠的仙体还在? 君旻看向萧策,他在幻境中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事情,自然也知道萧策将沙棠藏在了哪里。 那是真正的帝王的墓室,有着精巧的机关,和奢华的陪葬品。 萧策略微思忖了一下,觉得或许把沙棠交给他们会更安全一点,脚步微微往前挪了几步,走至棺椁面前。 只见他在棺椁中摸索了一会儿,在一块平坦的地方轻轻一按,一声巨响突然从整个墓室深处发出来。 历经五百年的机关发出了声响。 赤丹看到,原本完整的棺椁缓慢地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萧策抿唇,“棠棠就在这下面。” 赤丹闻言便要跳下去,却被萧策眼疾手快地拦下了。赤丹愤怒地看向萧策,想要再次动手教训这个害死他妹妹的人。 萧策赶紧顶着一张青紫的俊脸解释道:“下面有很多机关,我先下去,你们跟上来。” 当初白婧放火烧宫,着实把萧策吓得不轻,又考虑到沙棠的身份特殊,他害怕有什么人怀有不轨的心思,所以以自己为诱饵的同时还在墓室做了许多机关。 其中除了刀枪剑戟等一些冷兵器,他还放置了许多毒,甚至还在主墓室外面设置了一圈水银。 进去的人,一个行差踏错,整个墓室都会灌满水银。 萧策解释了一番,赤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但是跟着萧策走了一半后,越想越不对劲儿,总感觉萧策的做法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又想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儿。 缘衣和君旻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去,不过找沙棠,还有萧策带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两人已经在幻境里待了两天了,君旻想起来一直被扔在外面的糖葫芦,于是两人回到了最初和萧骛见面的小院子。 两人到小院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团火红孤寂地趴在墙头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个方向。 墙头下,阿慕担忧地看着糖葫芦,心里想让她下来,却又没法开口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 糖葫芦盯着远方又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落寞的情绪越发深厚,心里十分确定,那两人是不想要她了,所以把她扔下了。 这般想着,突然一阵熟悉的气息飘进她的鼻尖,耷拉下来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敏捷地顺着气息的方向转头一看,熟悉的红白身形蓦然映入眼帘,像是饿了许久的人见到肉一样,眼睛瞬间变得蹭亮。 刚想来个帅气得转身跳到君旻怀里,谁想她因为长时间一个动作趴在那里,血液不流通,刚起身,四肢一阵酥麻,别说跳了,站都站不稳,砰地一声笔直地从墙头上往下坠。 阿慕瞳孔肉眼可见地缩了一瞬,反应极快地接住了糖葫芦。 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安全地落在怀里的时候,阿慕悄然松了口气,只是脸色十分难看,眼底还有些怒气,不明白怎么那两人就那么重要,重要到都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吗? 只是因着从小的经历,他并不擅长表达自己打情绪,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管小狐狸,到底收敛了自己的怒意。 但是动物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感的,糖葫芦敏感地察觉到这几天照顾她的这个人好像生气了,她歪着脑袋用她那不大的脑容量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正好这时缘衣和君旻走近了,糖葫芦眼睛发亮,瞬间就把阿慕为什么生气的事情望脑后了。 糖葫芦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像一个孩童依赖亲人。 纵然她平时有些害怕缘衣,但是两百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对两人到底多了依赖的情感,甚至更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感。 例如亲情。 糖葫芦扑进的是君旻的怀抱,在君旻怀里蹭了好一会儿,缘衣嗤笑一声,提起她的后脖颈。 第68章 糖葫芦已经被提习惯了,即使被提的有些不舒服,也只是老老实实地没有反抗。 本来见到糖葫芦扑进君旻怀里有些失落的阿慕,见到缘衣提着小狐狸的动作,又有些心疼了,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地想接过小狐狸,手伸出去了,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立场,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缘衣斜乜了一眼阿慕的动作,又看向糖葫芦,调笑道:“怎么,你不怕我了?还敢往我身边凑?” 糖葫芦挣扎了两下,爪子又对着空气挠了两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反抗,自己明明扑的是君旻,又不是你这个女魔头,谁凑近你了。 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缘衣,那是她开心时的表情。 君旻悄悄看向缘衣,碰及她眼底的笑意时,微微发愣,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缘衣看向莫名其妙笑的君旻,不明白他笑什么。 君旻收回了笑容,像是随意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啊?” 不等缘衣说话,他又自说自话了,“我一直待在家里,从没有见过这凡间的景色,也不知道凡间还有没有其他好看的地方。”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家里总是冷冰冰的,不像凡间很是热闹。” 阿慕虽然觉得君旻的话听着怪让人不舒服的,但也确实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他悄悄瞄了一眼小狐狸,不知道还能和她相处多久。 缘衣看了他一眼,“等赤丹回来,我有事问萧策。” 君旻大概猜到缘衣是想问些什么,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缘衣将糖葫芦放到君旻怀里,没再说什么,往小院里去了。 缘衣并没有等赤丹很久,不过两柱香的时间,赤丹就顺着缘衣的气息很快找到了小院。 大概是刚见到沙棠,赤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紧随其后的萧策脸色也并不好看。 缘衣可不会顾及萧策的心情,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灏宁是谁?” 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甚至隐隐觉得那个灏宁是冲着他来的。 赤丹擦干脸上的泪痕,一脸懵的看向缘衣,他是从齐无言的角度进入幻境的,只从几人的口中知道萧策这家伙把中毒的事情赖在齐无言身上诱他妹妹上钩,灏宁又是谁? 莫非和沙棠的死也有关系?赤丹脸上露出一股子狠意,要是真有关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萧策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突然就出现说可以帮助我。” 萧策脸上露出一抹自嘲,“我当时也真是蠢,竟然相信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缘衣看向萧策,“你可知道沙棠其实被灏宁杀的?他的目的也根本不是帮你取凤凰眼,而是为了取凤凰精血。” 萧策也看向缘衣,脸色一下子变了,如果是缘衣说的那样,那沙棠的死就是一场阴谋。 君旻又补充道:“而且我怀疑灏宁给你的那枚凤凰眼可能不是沙棠的。” 萧策猛地转头看向君旻,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凤凰死后才能化为凤凰眼吗?凤凰眼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灏宁将一枚凤凰眼救了白婧,另一枚给了我。如果不是棠棠的,那凤凰眼是哪来的?” 萧策已然着急了。 赤丹冷笑,嘲讽道:“你以为凤凰死亡是什么?像你们阴毒的凡人那样身体死了就是死了吗?” 萧策迷茫地看向赤丹。 “凤凰陨落,必将是元神一起死亡,真正的神魂俱灭,如此才能化出凤凰眼。但是因为缘衣在沙棠身上留下的符咒,保下了沙棠的元神,所以沙棠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根本不可能化成凤凰眼。那个人给你的凤凰眼,是娘亲留下的凤凰眼,我和沙棠一人一个,所以他给你的只有一个。” 赤丹眼中掠过杀意,那个灏宁一定是冲着沙棠来的。 萧策脸色越发苍白,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沙棠的死亡除了有他的原因,甚至还是处心积虑的阴谋,更甚至,他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他长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眼里的迷茫不再,而是多了往日身为帝王时的狠厉。 他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黄泉碧落,我也会找到他。” 第44章 话虽这么说,但是萧策如今连灏宁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找人算账,得来的不过是赤丹一个毫不掩饰的讽笑。 君旻低头微微一笑,手上轻柔地抚摸着糖葫芦,问了一句无关的话,“今后,你要去哪里?” 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是对萧策说的。 萧策虽是剑灵,但是如今已经修成实体,早已经可以离开龙渊了,他若是想,君旻自然不会留下他。 但是沙棠的元神如今还在龙渊中,君旻可以确定萧策不会离开。 果然萧策故作思考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深思熟虑的表情,深沉道:“我与龙渊可以说已经是合二为一,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目前我并不准备离开龙渊。” 赤丹虽然不乐意萧策和他妹妹一起待在龙渊中,但萧策是剑灵,他想拦也拦不住。 于是及其幼稚地对着萧策冷哼了一声,表示内心的不满。赤丹若是从年龄上来说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凤凰一族成年晚,若真论起来,他其实不比君旻大多少。 第69章 只是因为沙棠的事,逼得这个前一刻还在和妹妹拌嘴的少年快速成长了,如今沙棠的事情解决了,赤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又好像变回了原来的心性。 赤丹话一向多的很,不等君旻问,自觉地将接下来的行程交代了,“我要带沙棠回苍梧,那里比较安全。” 萧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缘衣眼睛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沉声道:“别忘了用凤凰眼设下结界,如此安全些。” 萧策不解,“为何要用凤凰眼设结界更安全一些?” 赤丹白了他一眼,“以凤凰眼设结界,非凤凰不能破。如此一来,苍梧山谁也进不去。不对啊。” 赤丹终于给了萧策一个视线,“凤凰眼非主人愿意,旁人是不能使用的,可是既然沙棠愿意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凤凰眼的使用方法呢?若你不知道,墓室的结界你又是如何设的?” 萧策脸色有些难看,吐字道:“结界不是我设的。” 赤丹脸色微变,“不是你设的,那是谁设的?” 因为感觉自己的毛快要被撸秃了,糖葫芦开始在君旻怀里挣扎起来,君旻只好放下她,轻声道:“朱厌血和凤凰眼的结界,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师父?” …… 缘衣不知道在想什么,发呆地看着糖葫芦跑出去的方向。 君旻眼中星光闪烁,带着浅浅的笑意,又轻声唤了句,“师父?” “啊?”缘衣抬眼,有些迷糊地看着君旻,“什么事?” 君旻轻笑,“师父,关于朱厌血和凤凰眼的结界,你觉得会是谁设下的?” 说话间,君旻离的缘衣越来越近,缘衣想着事情没有发现,赤丹的脸色却有些微变,看君旻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君旻的眼神,赤丹觉得有些熟悉。 缘衣撑着下巴,视线落在前方,低喃道:“我在想萧骛。” 不应该早早把人惹生气的,他应该是俯身灏宁的,或许他知道的更多。 君旻手指微蜷,眼里冷意一闪而过,“师父,想他做什么?” 缘衣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或许他会知道更多的关于灏宁的事情罢了。” 朱厌血和凤凰眼的事情一定和灏宁分不开关系,可是如今谁也不知道灏宁的身份,竟只能寄希望于附身于灏宁身上的萧骛。 君旻眉眼淡淡,不着痕迹地转移了和萧骛有关的话题,“既然如今一片迷茫,那先别提这事了,等有头绪了再说。” 缘衣无所谓地点点头。 赤丹突然想起来什么,迷惑道:“缘衣你不和我一起回苍梧吗?” 缘衣顿了一下,解释道:“苍梧山无趣的很,我在凡间多玩几天再回去。” 赤丹闻言哦了一声,并未过多的怀疑,毕竟以前离墨在的时候,她也是经常下凡玩的。 想到离墨,赤丹瞳孔一下子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君旻,他说君旻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那明明和离墨当初看缘衣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若硬要说哪里不一样,便是除了深深的爱意,君旻的眼中多了几分占有欲和保护欲。 赤丹的注视太明显了,萧策不知道何时已经回了龙渊,房间里只剩下缘衣和君旻,缘衣被赤丹盯得一阵不舒服,冷脸道:“你看我做什么。” 赤丹啊了一声,从呆滞中醒过来,随口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如今凡间就要打仗了,你留在凡间去哪里玩?” 君旻低眸,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笑意,他知道赤丹看的是他,缘衣之所以会误会,不过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她才误以为赤丹看的是她。 缘衣蹙眉,这事有些难办,她虽然不介意杀戮,但是也不想到处都要看见鲜血,影响心情。 君旻笑着打断缘衣的思路,“师父,我们绕过这里往北方去吧?暂时战火烧不到北方,我们还可以去昆仑山,糖葫芦离家那么久了,不如顺便带她回去看看吧?” 君旻的思虑是没问题的,只是缘衣多了另一个疑问:“你怎么对凡间的路线那么清楚,你不是没下过凡吗?” 赤丹也同款疑惑地看着君旻。 君旻垂眸,有些落寞,“我曾经在司命那里读过凡间的风物志,只是一切都是从书本上知道的,真正的情况我并不了解。” 君旻长得漂亮,他又是故意在缘衣面前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娇弱极了。 缘衣有些恍惚,但是她倒不是为君旻的皮囊所迷,她只是想到了最初的自己。 不得不说,君旻这一招是误打误撞了。如果说之前缘衣是因为不信任君旻而觉得愧疚所以对君旻的态度好了许多,那么现在就是因为君旻和当初在宪翼水的自己有一分相像。 缘衣别过头去,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心软,君旻从小锦衣玉食和她哪里相像,那唯一的一分也不过是对外界的向往罢了。 但是缘衣没有反对君旻的话,依着她的性子,这就是同意了君旻的话了。 赤丹狐疑地盯着君旻,内心总感觉君旻是故意的。 门外,糖葫芦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阿慕,有些纳闷地凑上前,歪着脑袋蹭了蹭阿慕的衣角。 阿慕放下手中的茶盘,轻轻抱起糖葫芦,露出一个苦笑。心里明白这小家伙就要离开了,依着如今的情况,他们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第70章 阿慕出生寒门,年幼时被父亲送进宫中做太监,运气不好被分到去伺候当时还待在冷宫的萧骛。 萧骛年幼时处境并不好,他生母早逝,又因年幼不懂得隐藏实力,招来皇后的忌惮。皇后随便寻了个借口将萧骛关进了冷宫,那段时间主仆两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阿慕的舌头就是在冷宫的时候为了救萧骛被割掉的。 后来皇后不满萧骛身边有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又使计将阿慕调到了身边。那段时间,动辄鞭打,挨饿,以及身心的侮辱,折磨的当时年仅十四的少年满身疲惫。 直到萧骛登基为帝,阿慕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但大抵是年幼时经历太过可怕,养成了阿慕如今十分阴郁的性子,一些宫人根本不敢凑近阿慕。 这么多年了,小狐狸是第一个主动亲近他的,也是阿慕得到的第一份温暖。可是如今,这份温暖也要离开了。 想到这,阿慕本就阴郁的气质愈发阴冷了。 糖葫芦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知道眼前的这个唤阿慕的人是个好人,又见他这般伤心,困惑了一会儿后,便自恋的以为阿慕是舍不得她离开了。 这么一想,糖葫芦昂着脑袋伸出爪子覆在阿慕青筋凸起的手背上,“你要是舍不得我,便跟我一起走啊。接下来君旻他们要带我回家呢,你可以住在我家旁边。” 小狐狸唧唧唧唧了半天,赤丹在屋内瞥见了,翻了个白眼,觉得狐狸这族就是没他们凤凰聪明。 柔软的触感像是顺着苍白的皮肤触碰到了心尖,阿慕像是能听懂小狐狸的话一样,等小狐狸发表完意见,阿慕扬起了一抹轻柔的笑。 糖葫芦还以为他是同意了,眼睛一亮,这样一路上就能多个人形肉垫了。 但是阿慕却坚定帝摇了摇头。 阿慕心里明白,这几天城内的情况不对劲儿,他知道大楚可能撑不住了,可是他必须留在这里。萧骛待他不薄,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糖葫芦困惑地看着阿慕,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一起走,她今天趴在墙上可是听到路人说,大楚要亡国了。在糖葫芦的思想里,亡国相当于灭族,那就是说阿慕快要没有家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呢? 彼时糖葫芦尚且年幼,不懂得眼前的青年的一身傲骨。即使他受过很多苦难,一生不遂,却依旧坚守着自己内心的道义。 糖葫芦很快跟着缘衣和君旻离开了,赤丹也回了苍梧。 没过多久,大楚和周国正式开战,萧骛亲自披上了战甲。阿慕也披上了战甲。 第45章 缘衣和君旻一路往北去了,战火并没有蔓延到北方这片土地,似乎一切祥和。 在离开之后的两个月,缘衣和君旻到了一座名唤冀城的小城市。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城市,因为城市很小,又地处偏远,说实话其实冀城甚至比不上南方一个繁华的小城镇。 但是糖葫芦很兴奋,他们一路走来,君旻美名其曰欣赏凡间美景,并没有用法术,而是实打实的用两条腿走路。糖葫芦现在是又饿又累,看到冀城的两个大字时,眼睛瞬间放光了。 大概是因为战乱,城门的守卫对出城进城的人查的格外严格,两人一狐到的时候,城门口的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排队的多是赶早集的百姓,一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里推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车。 如今已是十一月份,天气早已经凉了。缘衣和君旻两人不知冷暖,身上穿着的依旧很单薄。 寒风自城门间呼啸而过,带来了强烈的冷意。蜷缩着脖子赶着进城的路人投来了奇怪的一瞥,吸了吸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奇怪道:“真是怪事,不怕冷的啊?” 路人的一句话似乎说出了其他过路人的心声,于是丝毫不掩饰刚才偷偷摸摸打量的动作了。 …… 缘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又抬头看了一圈周围人的打扮,才明白自己和君旻为什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缘衣虽然经常受到别人的注视,但是也不喜欢像只珍惜动物一样被别人观看,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骂些什么,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 君旻站在缘衣面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右手轻轻拽住缘衣的衣袖,回首轻笑道:“师父,我们一路奔波都没有来的及买衣服,竟没有想到这北方那么冷,待会儿进去,我们先买些冬季的衣服吧。我观天象似乎是要下雪了,正好我们在这里休整几日再出发。” 这几天因为战乱,许多有些钱财的南方人早早逃到北方了。南方温暖,北方寒冷,许多没出过门的南方人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听到少年说到没想到北方这么冷,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两人想必是从南方逃难来的。 君旻这么一解释,路人看两人的视线瞬间就从奇怪和怀疑变成了同情,一个好心的路人还一脸笑意地催促道:“快些进城吧。眼看这暴风雪就要来了,我婆娘刚生了姑娘,我可是知道的,姑娘家身子弱,赶紧给你师父多买些厚实点的衣物。北方的风冷着呢……” 那好心的路人是个话多的,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的通关文牒被查过了,士兵洪亮的声音响起:“合格,下一个。” 路人对君旻露出了一个憨笑,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匀,呼出了一口白气,猛提一口气,将面前看着不轻的扁担挑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君旻:“小后生,可别忘了给姑娘买些厚实的衣服,姑娘家受不住冻的。” 第71章 路人是好心,君旻轻笑着应下了。 缘衣和君旻一路赶来,通关文牒根本不是什么事情,很快两人也进了城。 因着两人的容貌格外出色,还引得守门的士兵多看了几眼。直到君旻眉眼冷了下来,士兵才加快了手里的速度,给两人放行。 进了城后,君旻走在缘衣一旁,想说我们待会儿出去吃点东西,身旁的缘衣却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君旻纳闷。 缘衣定定看了一会儿君旻,缓缓吐字道:“愚蠢的人类。” 说完,自己云淡风轻的走了。 君旻:“……” 等缘衣走远了,君旻像是突然明白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句话刚才在城门口她就想骂了吧,憋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怎么这么小气啊。 突然,君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转了转,随即又快速的跟上了缘衣。 战火虽然没有蔓延到北方,但是战争还是对这座偏远的小城有影响的,具体体现在成衣铺没有衣服卖了。 老板娘端着两件棉麻布制成的棉衣,讪讪地看着眼前一看身份就不凡的两位客人:“两位贵客,实在是没办法,因为前方在打仗,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新货进来了。锦缎制成的棉衣早就被卖光了,两位要不要将就一下这棉麻布制成的棉衣?” 老板娘极力推销着手中的棉衣,“两位别看这棉麻的布料不如锦缎精细柔软,但是御寒可是要比锦缎好上许多的。我看二位眼生的很,又穿着单薄,想来是外地人吧?” 缘衣不耐烦,“外地人怎么了?” 怎么看外地人好欺负? 这话缘衣并没有说出来,但是莫名地老板娘就觉得缘衣是这个意思。再加上缘衣气质清冷,一双黑眸幽幽地盯着她,老板娘本能地有点怵缘衣。 她干笑了两声,辩解道:“哪能啊,我做生意可是一向童叟无欺的呀。只是两位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冀城的冬天啊,冷的很。眼看这又要下大雪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两位还不知道要在冀城待多久,所以这衣物得买保暖的。” 老板娘又说回了原来的话,“您可别看这颜色灰蒙蒙的,不好看,也没有锦缎精细柔软,但是这防风防寒,暖和的很。” 君旻抱着糖葫芦,随口说道:“师父,要不我们就买这件棉衣吧?” 毕竟两人还在凡间,若是穿的太奇怪,未免会引人注意。 缘衣点头同意了。 老板娘顿时喜笑颜开,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生意,开门大吉,好兆头,好兆头。 心里念叨着好几遍好兆头,手脚麻利地为两人包好了适合二人尺码的棉衣,高高兴兴递到君旻手里的时候,老板娘的笑容突然顿住了。 君旻抱着包好的棉衣,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最终手停在腰侧半天不动。老板娘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太明白这个动作的涵义了,这是没带钱呗。 害怕是自己多想了,老板娘还是小心地发问:“您这是?” 君旻抬眸看着缘衣,眨了眨眼,“师父,我荷包没了?” 缘衣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有些愕然:“什么没了?” 君旻露出小虎牙:“荷包丢了。” 老板娘笑容绷不住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缘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这并不是生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买东西没带钱,若真说起来,这表情其实是尴尬。但在老板娘看来,这就是没带钱,还想豪横地不给钱。 像是撕下了假笑的面具,老板娘这时候也不怵缘衣了,脸色瞬间就变了,冷笑道:“装的二五八样的,结果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没钱?没钱买什么衣服啊。” 老板娘在一旁骂的凶,君旻一点又一点的凑近缘衣,附耳道:“师父,我们没钱,我数三二一,我们就跑吧。” 缘衣:“……” 于是老板娘喷着唾沫骂了半天,骂的正起劲儿呢,少年突然拽着一脸惊愕的缘衣跑了。 老板娘掐着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立马拿起身边的插门栓追着跑了出去,一边追一边怒喊:“抓强盗啊,抓强盗啊。” 成衣铺一边的茶坊里,几个大汉正低头喝着滚烫的热茶,一听到抓强盗几个字,瞬间绷紧了身子,手悄悄摸向了腰间。 一个络腮胡,领头模样的大汉眼神微动,压住了身边人的动作,下巴微抬示意他们看向成衣铺的方向。 缘衣还没有从突然被抓着跑出来的惊愕中回神,一脸懵的跟着君旻往前跑。 直到身边越来越多的吵闹声,和不断灌进肺腑的冷风,缘衣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恍然地看着君旻在寒风中奔跑的模样,少年一手抱着棉衣,一手牵着她,一身单薄的白衣,被冷风吹红的耳尖,乌黑的头发因为奔跑丝丝缕缕地砸在缘衣的脸上,不疼,但是痒痒的。 奔跑的声音,被人追着要债的声音,怒骂的声音。 这幅场景对缘衣来说太熟悉了,只是如今的模样和记忆中换了个位置。 缘衣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的时候,君旻蓦然回头,被冻的发白的脸冲着缘衣露出了一个及其灿烂的笑容,小虎牙在日光中及其明显。 缘衣愣神了一下,下一秒却像是中蛊的人被解了蛊,倏地甩开君旻拽住她的手,停在了原地。 第72章 君旻被甩地往前踉跄了几步,一脸怔然地看着缘衣。 缘衣抿唇,冷声道:“我说过,不准再用天机镜窥探我的过往。” 话虽说的冷漠,但是君旻能够感觉到缘衣身上的戾气远远没有初次得知他进入天机镜的时候那般重了。 君旻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师父,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只是没钱了,从那次过后,我就没有进过天机镜了啊。” 少年一脸诚恳,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缘衣打量了君旻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一点心虚,竟生出一丝自己是不是又误会他的心虚。 缘衣不知,君旻是惯会在她面前演戏的。敏锐地察觉到缘衣的表情有些动摇,君旻立马低头,低声说道:“师父,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师父不必不相信我,我可是立下生死契的,师父大可以放心。” 强调里是浓浓的毫不掩饰的委屈。 缘衣唇角几近成了一条直线,心里误会君旻的念头动摇的更厉害了。 龙渊内,萧策看着满眼都是算计的君旻,又看向什么都不知道的缘衣,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对缘衣的同情。 想到几天前少年找到他时的势在必得,结合今日少年的表现,萧策心里十分清楚,缘衣是无法摆脱君旻了。 第46章 时间追溯到三天前,君旻进了龙渊,当时萧策正守着沙棠的元神发呆。 一路走来,这不是君旻第一次进龙渊了,往日他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坐下来修炼的,但是今天君旻的目的明显不是修炼。 萧策敏感地感觉到了,却并没有出声,而是等着君旻主动开口。 出乎意料的是,君旻耐性好的很,一直没有主动说话。萧策轻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实际上才及冠的孩子较劲儿,“你是想来问什么?” 他眼中多了些促狭,“是为了你师父?你是想问怎么追到你师父?” 君旻似乎毫不意外萧策能看出他对缘衣的感情,闻言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面露嘲讽:“你自己的事情都一团乱,还有心思关心我?” 萧策苍白的面容一动,多了几分落寞,不再多言了。 “我只是需要你帮个忙,当然作为回报我以后也可以帮你。” 萧策自认为没什么地方需要君旻帮忙的,于是换了个姿势坐下来,不怎么感兴趣地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帮个忙也不是大事。 “我要进天机镜,需要你帮我守护一会儿。” 这段时间,缘衣和君旻都住在荒郊野岭,缘衣修为高,因为害怕她察觉,君旻就是在龙渊中修炼也不敢随意进入天机镜。 今天两人终于住进了凡间的客栈,君旻想再次进入天机镜中,他已经不敢再让糖葫芦那个蠢东西帮他看着了。 “天机镜?”萧策来了点兴趣,“这是什么神器吗?” 萧策虽然身为剑灵,但是对神器并不了解,君旻简洁地介绍了天机镜的用处。 听完后,萧策表情有些凝重,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利用天机镜查到灏宁的下落。” 君旻摇摇头,沉声道:“那人的身份恐怕都是假的,你肯定是无法查到他的。” 这个可能萧策当然也想到了,但是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试一试。 君旻并不吝啬地将天机镜递给了萧策,不出两人意料,天机镜中关于灏宁的往事,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查不到。 萧策冷着脸将天机镜还给君旻,绷着脸道:“你进去吧,我会帮你看着你师父的。” 君旻点头道谢,转眼进了天机镜,留下一脸阴冷的萧策。 * 缘衣此时已经被带回了天界,与其他三位女娲石灵气幻化的上神见面了。 苍术和辰烨太熟悉了,数万年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一个身穿月白锦袍,头戴玉冠的男子吸引了君旻的视线。 他和君旻想象中的离墨没有多大差距,一身正气,温润如玉,心思还很细腻。 其实四神都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神族天生的骄傲也让他们无法流露出亲近的感觉。便是离墨外表温柔,但是浑身也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但是缘衣格外不合群。 她浑身阴郁,一个人坐在天界为他们准备的宴席角落,浑身充斥着不让人靠近的气势。但是君旻能看出来缘衣眼中有着对这个新世界的好奇,甚至内心深处有些害怕,因为宪翼水的经历。 缘衣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格外引人注意。 天族都知道这几人的身份,好几个仙家想上前混个眼熟,好和这几位帝君搞好关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几个仙家在缘衣面前僵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缘衣漆黑的眼珠幽幽地盯着几个端着酒杯的仙家,也不说话,也不接下酒杯。 加上缘衣是从宪翼水出来的,几个仙家莫名地竟感觉到几分阴冷,一时间气氛有些僵住,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顶不住缘衣的死亡凝视,打颤离开了。 等几人一离开,缘衣又立马低下了头,君旻却敏感地察觉到了缘衣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君旻眼中满是心疼,他知道缘衣为何迷茫啊。这个无辜的姑娘,自生了灵识起,便整日生活在杀戮中,她唯一的慰藉就是五色石的温暖。 第73章 身边的杀戮没有将这个小姑娘拉入深渊已经是奇迹,又怎么能苛求这么一个人明白如何与人相处呢? 离墨这时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轻轻放到了缘衣的面前,轻笑道:“我是离墨。” 缘衣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自称离墨的家伙,她知道这人,和她一样都是自灵气幻化成神的。 缘衣性子不好亲近,这是天帝带他们回来时就告诉过他们了。他们也知道了缘衣从小的生存环境,心里对缘衣不免有些同情。 离墨本来没有指望能够得到缘衣的回答,但是缘衣说话了,声音清冷:“缘衣。” 似乎她是不经常说话,所以说话还有些滞涩。离墨当然直到缘衣的名字,他们的名字都是天帝起的,彼此都是知道的。只是缘衣愿意和他说话,是出乎他意料的,离墨甚至有些惊喜。 他的眼神愈发柔软,像是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轻声道:“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饮酒。” 缘衣清亮的眼眸在大殿中转了一圈,淡淡道:“我不会。” “不会?”离墨笑,“是不会饮酒吗?” 君旻在一旁轻声道她是不会与旁人打交道。 缘衣抬眸,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苦恼,“我不会与旁人交流。” …… 离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实在是没想到缘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接下他们的酒的。 缘衣再怎么不通世故,也知道离墨的笑是好意,但是还是有些恼怒,觉得眼前的人在笑话她。 天族的人可真是讨厌。 缘衣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作势要起身离开。 离墨这才发觉自己是把小姑娘惹恼了,赶紧收敛了笑意,拉住小姑娘,轻声哄道:“别生气别生气。” 他冲着缘衣眨了眨眼,小声道:“其实我也不会和他们相处,不过没关系,都是些无关的人罢了,相处不相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到缘衣一脸懵地看着他,离墨轻笑,在缘衣身边坐下,和她讲了天帝的打算,“待会儿天帝应该会给我们帝君的称号,那些小仙不过是来巴结你的,不必理会。当然,你若是想在他们中找个朋友,那也是可以的,不过要擦亮了眼睛。” 缘衣眨眨眼,“帝君?” 离墨点点头。 因为缘衣所在的地方是宪翼水,位于魔界,那里灵气稀薄,缘衣成形的时间要比离墨晚的多。再加上宪翼水位置特殊,所以天帝将缘衣带回天界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个时候离墨、辰烨、苍术已经在天界待了一段时间了,对天界的事情早已经有了简单的了解,自然也知道天帝的计划,也只有缘衣这个后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宴会开到一半,天帝笑呵呵地打断了众人的宴饮,“众仙家都知道当年女娲大神炼五彩石补天,五彩石掉落四方,使得四周灵气相聚,生出四位神明。 按天条,修炼化身的应封为帝君,如今就以四位帝君名讳分封,众卿家可以意见?” 众仙齐声附和,“陛下明鉴。” 身份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了,只是缘衣不知是觉得离墨的话有道理还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她仍然是最初的样子并不怎么搭理别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缘衣的情况好了很多。除了和离墨交谈,她还会和一起修炼的辰烨和苍术讲话。偶尔的无聊时,还会去和天河边的之女聊聊天。 君旻不喜欢那个织女,因为织女总是当着缘衣的面夸赞离墨。时间久了,君旻甚至产生一种阴暗的想法,觉得这织女怕不是离墨派来故意在缘衣面前说好话的。 然而无论君旻怎么嫉妒,他都无法否认,天界中缘衣和离墨的关系最好。 不知何时开始,缘衣会在离墨面前生气,不自知的撒娇。离墨也不像最初见缘衣时,面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是疏离,而是柔情满满。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在天界众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金玉良缘的一对。 君旻跟着两人来到凡间,两人相处的模样的太过刺眼,他咬了咬牙,强压着上前扯开两人的冲动。君旻不是天族的那群眼神不好的人,他能看出来,缘衣对离墨并没有男女之情,若真要算起来,也不过是亲情罢了。 离墨扯开缘衣在他脸上乱画的动作,宠溺道:“花脸不是你理解的在脸上画画的意思。” 缘衣不信,“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离墨无奈,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觉得也绝对不会是缘衣理解的把脸画花的意思。 一旁的老者笑看着两位玉人般的年轻人嬉笑打闹,轻声解释道:“这花脸的意思啊是画画比赛,但是不是画在脸上,而是画在纸上。作画者画出一张人脸,画的最好的人是为赢家。” 老者打量了一下两人,打趣道:“凭着两位的容貌,看来今日的头彩该是二位的了。” 缘衣到了凡间就像是打开封印一样,活泼地不像话,闻言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老者的夸赞,“那是。” 说完,还冲着离墨昂了昂脑袋,可爱的紧。 离墨食指微弯,十分宠溺地刮了下缘衣高挺的鼻尖,无奈的笑了。 君旻见状,手掌倏地蜷起,手背青筋迸裂。 第47章 这场比赛是离墨参加的,缘衣不会画画。离墨画的是缘衣和他,两人是真正的天人之姿,画作成形时,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74章 原因无他,画上的两人,男女都是天人之姿,女子貌美,男子俊朗。 毋庸置疑的,这场比赛的赢家是离墨和缘衣。只是两人拿着两串糖葫芦的时候,着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缘衣纯粹是惊讶,“这是什么?” 离墨抿了抿唇,“这是糖葫芦,可以吃的。” 缘衣是个行动派,一听说是吃的,立马伸出舌头尝了一口。酸酸的甜甜的,缘衣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离墨忍俊不禁,又将手里的糖葫芦也放到缘衣手里。 一旁的老者看到了,欢快道:“哟,今年的礼品是糖葫芦呢,有进步啊。” 离墨看向老者,“老人家,这比赛的彩头就是这糖葫芦吗?” 老人抚着花白的胡须大笑,“公子误会了,这怎么会是花脸大赛的彩头呢?彩头是以二位的话像制成的陶人啊。” 缘衣已经吃完一个,闻言追问道:“那陶人呢?” 老者笑,“姑娘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懂这陶人的制作过程。这陶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出来的啊,两位得等到明天再来拿吧。” 离墨伸出手擦净缘衣嘴角的糖渍:“那明日我们是找谁拿陶人?” 老人手指向镇上最豪华的客栈,“去来客居,这比赛就是来客居的少东家举办的,你们明日去拿陶人就好了。放心吧,他们认得你们的。” 缘衣望着来客居,“那我们便等一晚呗,先不急着回去。反正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离墨怎么会看不出这不过是缘衣的借口啊,但他只是点头轻笑,全当自己没看到缘衣提及留下来时眼底的亮光。 两人如愿在来客居拿到了陶人,也不知道昨日是谁观察的他们,竟将两人的衣服发饰刻的丝毫不差。 一男一女两个陶人放在一起时出奇的般配。离墨不知怎么的,脸渐渐地有些发烫。 缘衣新奇的观察着手里的陶人,点点自己的鼻子,又点点离墨的耳朵,心里觉得这凡间的手艺人厉害的很。 离墨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离墨等缘衣的新奇劲儿过去了,才劝道:“我们这次出来已经很久了,该回去了。” 猝不及防的话,缘衣的脚步顿了下,低着头有些失望,半晌才应了一声。 离墨是真正的超凡脱俗,远离红尘的神明,他虽然觉得凡间有趣,却并不会沉迷凡世俗尘。他本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是缘衣对凡间的喜欢是远远超过他预想的,他甚至有些惊讶。 如今瞧着缘衣快要埋到脚底的脑袋,离墨无奈地摇摇头,心道:罢了,就再纵容她一次。 “最迟晌午,我们就得回去了,你今日还没练剑呢。” 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缘衣本来苦着的脸瞬间像朵花一样,笑得比今日的阳关还耀眼,连忙点头表示应允。 然而离墨也不知道缘衣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竟然还带着他吃霸王餐。 被饭店老板带着一群人和狗追的时候,离墨发誓,这是他有神识以来最狼狈的时候。 缘衣却很开心,等甩开身后众人了,她笑眯眯地靠在小巷的角落里,直到呼吸平缓下来了,她欢声道:“离墨,好玩吗?” 离墨实在不懂缘衣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点也不好玩。” 他正色道:“吃霸王餐是不对的,这对店家是不公平的。如果这是一个路边摊,那么你逃的可能就是这家人一天的收入了。下次千万不能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像是教训小孩一样,离墨难得严肃了脸,缘衣见状,虽有些不开心也只好点头认错。 但是报应很快就来了,缘衣的陶人在追赶中掉了。也不知道是掉到哪里了,两人找了一路,也没找到陶人。还遇到了前来追杀两人的店家,离墨又是好一番交涉,将两人欠下的饭钱赔偿了,店家才放过两人,不再嚷着将两人送到官府。 等店家走了,离墨再次叹了口气点了点缘衣的脑袋,“快找吧,找到了我们得回去了。” 缘衣本也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身边离墨又一直说着会天界的事情,她的心情突然就不太好了,再加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陶人,她的耐心告罄了,不耐烦道:“找那么久都找不到,算了,不找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离墨走路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不找了?” 缘衣皱着眉头点头,“你不知一直嚷着回去吗,那就回去吧。什么破陶人,我不要了,反正我也玩过了。” 离墨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神色有些不对劲儿,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干涩地笑了笑。 君旻在一旁旁观着两人的过往,他明白离墨的心思,见陶人不见了,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又看到离墨被缘衣怼的无话说,心里更加舒畅了。 他看着缘衣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是真没想到缘衣原来那么早脾气就那么坏了。 但是笑着笑着,君旻就笑不出来了,他的目光落到了和缘衣并肩的离墨身上,他必须承认缘衣的坏脾气有一大半是离墨这么多年宠出来的。 事实证明,萧策比那只蠢狐狸要有用的多,一直到君旻出了天机镜,缘衣都没有发现君旻消失了一段时间。若不是因为元神不能离开肉身太久,君旻其实并不想出来。他想了解更多关于缘衣的事情。 第75章 出来后,萧策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的君旻,心情有点好,笑道:“怎么,看到了什么?” 君旻怔怔地坐到一旁,许久,才轻声道:“如果你发现沙棠如今的一切习惯,都是另一个男人帮她养成的,你会怎么做?” 萧策眉眼有些冷凝,凉凉道:“这得看那个男人了。” 君旻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个男人若是还活着呢,你就得当不知道,悄无声息把她的习惯给改了,让这个人的踪迹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若是这个人已经死了,”萧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那你就别管了,死人在一个人的心里的地位可不是别人能撼动的,你要做的只能慢慢磨,磨到她彻底接受你,把那个死人排在第二。” 君旻听了萧策的话,低头轻喃:“慢慢磨吗?” 第48章 然而君旻并不想慢慢磨,他一贯是个耐心好的,但是对待缘衣的很多事情时,他算不得什么好耐心的人。 从意识到自己对缘衣多了那份禁忌的心思,君旻就知道自己不会放过缘衣的。 他也本以为使点手段,能够让缘衣信任他,愿意亲近他,他就很满足了。可是看到缘衣对萧骛笑时,看到缘衣对他总是平平淡淡的模样时,君旻自内心深出感到痛苦,像是千万根棉针刺进心脏,钻心的疼。 他想让缘衣爱上他,这个念头自他爱上缘衣时就萌生出来了。像是凡间的婆婆纳,一开始只有一朵,一场风雨后,便疯狂生长。 他想取代那个叫离墨的男人,成为缘衣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利用相同的场景引起缘衣的回忆,君旻知道自己在兵行险招。但是如果赌赢了,他就是赢家。 缘衣冷着脸看着君旻,僵硬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君旻摇头,笑得十分落寞:“师父莫要多言了,我知道师父一直以来就不信任我。”君旻苦笑:“其实也理解,毕竟我和师父不是同族,师父对我有防备是正常的。” 缘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却被追来的老板娘打断了。 老板娘大概是很久没有运动过了,追到缘衣和君旻的时候,弯着腰喘着粗气,手里粗长的抵门闩支在地上,泛着白眼骂着两人:“你们咳咳咳……你们两个,买东西……咳咳……不给钱。敢在老娘的地盘上不给钱,真是找死。给我上。” 老板娘毕竟是本地人,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恢复如初了,缓过劲儿来后,整个人像是嗑了什么药,凶猛地很,招呼着身后帮忙的左邻右舍就要打两人。 抵门闩将要碰到缘衣的时候,君旻眼中有些慌乱,正要动手,那抵门闩悬在半空,任凭老板娘使再大的劲儿,那木棍也动不了。 抵门闩被缘衣紧紧握住了。 老板眼身材矮小,见状抬眼望去,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泛着阵阵凉意。 老板娘本能地打起了哆嗦,随即想起来是对方理亏,自己又人多,怕什么? 于是二话不说开始撒起了泼,扔掉手中的木棍,双手掐腰,唾沫漫天飞:“怎么,欠钱不还,还想当街动手打人啊。” 缘衣眉头微蹙,还没有说什么,老板娘开始捂着脸扯着嗓子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家里的男人在前线打仗,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靠着这点营生养活一家老小,本就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竟还有强盗买东西不给钱。我不活了啊。” 老板娘话音刚落,后面跟来抱不平的人立马竖起了手里的武器,一时间鸡毛掸,毛巾,甚至还有铜勺满天飞。 “就是啊,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还欺负一个妇道人家,真是无耻之徒。”说话的人大概是个书生,文邹邹的,话里满是愤慨。 “看你们不是本地人,外地人还在这里那么豪横,看我们好欺负啊。” “对啊,看我们好欺负啊。” 老板娘操着一口当地话,口音很重,一开始缘衣还能听懂,但是后面她说的越来越快,像一只鸭子一直叫。 周围的人跟风一起喊,偏偏缘衣还听不懂,在缘衣看来,就像是许多只鸭子一起在她耳边喊,吵得很。 缘衣身上的冷意越发明显,君旻差点以为缘衣要动手了,却见缘衣扔了什么东西给了老板娘。 缘衣动作很快,但是君旻认出来那是什么,是那枚玉佩。他就是靠着那枚玉佩才能拜缘衣为师的。 那枚玉佩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最起码在缘衣眼里不过是个路边摊的东西,但是那玉佩在凡间是值钱的,老板娘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确定玉佩可以买个好价格的时候,脸瞬间就变了,抱着玉佩爱不释手。 跟着来打抱不平的人也有些眼热,心里直感叹老板娘的运气不错。 君旻悻悻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缘衣会拿出玉佩给老板娘,这是意外的惊喜。想到天机镜中缘衣过往对离墨的态度,君旻眼底渐渐蔓延出笑意,他心里越发确定,缘衣并不喜欢离墨了。 老板娘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误会误会,是我有眼无珠误会二位了。两位可还需要些什么?还需要棉衣吗,我那店里还有呢。” 君旻发现缘衣对凡人的忍耐要好的多。 只见缘衣压下眼底不断翻涌的煞气,沉声道:“不需要,滚。” 老板娘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欢声道:“走走走,我这就走。有什么需要再来啊,不好意思啦。” 第76章 老板娘走后,身后跟来打抱不平的人也散了。缘衣站在原地,闭眼屏息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心底不断蔓延的煞气。 君旻眼底忧虑渐渐掩盖喜悦,担心地看着缘衣:“师父,你没事吧?” 被老板娘那么一闹,缘衣并不想再提及刚才两人纠结的问题,见君旻似乎也将这事情忘了的模样,缘衣顿了顿,用还算轻柔的语气道:“我没事,找个地方住下吧。”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平息体内突然翻涌的煞气。 君旻连忙上前扶住缘衣:“师父我扶着你。” 少年有力的手臂轻扶着缘衣,缘衣本想拒绝,但是君旻刚才委屈的表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鬼使神差地,缘衣没有开口拒绝。 这座小城不大,没走几步路,两人就找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间后,缘衣刚躺下,倏地想起了什么。 “糖葫芦呢?” 君旻有些迷糊,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他的瞳孔蓦然清明,对啊,糖葫芦呢? 当时君旻只顾着拉着缘衣往前跑了,他左手拿着棉衣,右手牵着缘衣。所以糖葫芦呢? 吱呀一声,缘衣房间的门开了。 糖葫芦浑身散发着怨念站在门口,幽怨地看着两人,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聪明顺着两人的气味找来了,她可能就被丢了。 第49章 糖葫芦很生气,她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她不敢反抗,因为君旻和缘衣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她吃下最后一口红烧肉,决定先原谅缘衣和君旻,毕竟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缘衣眼睁睁地看着糖葫芦吃掉君旻特意给她做的红烧肉,她觉得自己的煞气又要发作了。 缘衣虽然喜欢吃凡间的东西,但其实算不上贪图口欲,只是她很喜欢君旻做的红烧肉。 如今这一桌的菜,糖葫芦什么不抢非要和她抢这盘红烧肉,她眼睛微微眯起,怀疑她是故意的。 刚打了个饱嗝的糖葫芦还没有压下舌下分泌的津液,熟悉的失重感又来了,缘衣又提起了她的后脖颈。 缘衣凑近糖葫芦,一脸冷漠:“你是不是故意的?” 君旻觉得缘衣真的很厉害,每次用着疑问的语句说话时,却总是让人觉得她在陈述着什么事实。 小狐狸因为被缘衣提着,四肢自然的下垂,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无辜的看着缘衣,随之又唧唧了两声,意思是她不是故意的。 缘衣的脸色更冷了,一魔一狐就这么僵持住了,面对面久久不语,似乎在等比什么耐性,谁先忍不住谁先说话。 糖葫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两人扔下的事情真的生气了,难得硬气一回,竟真的没有没有说话讨饶。 一时间缘衣身上的冷气越来越大,像是上万年都不曾消融的昆仑山巅。 最后是君旻打破了僵局,他笑着将糖葫芦从缘衣手里解救出来:“师父,你忘了,自从上次我们让阿慕照顾了她几天,她就颇为依赖我们,像是害怕被我们丢下。今天应该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有这些举动,你别生气了。” 也不知怎么地,自从上次从阿慕那里出来,糖葫芦就十分依赖他们,像是害怕被两人抛弃。他们差点以为是阿慕虐待她了。 “反正红烧肉吃多了还会胖,就让糖葫芦多吃点,到时候胖也是她胖。”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缘衣,她眼神微动,竟真的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君旻见她不提这件事了,又将面前的听说是这家客栈的招牌糕点豌豆黄往缘衣面前放:“师父,听说这家豌豆黄也不错,你尝尝。” 缘衣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马拿起来,而是蹙着眉头先看了一眼已经肥成球的糖葫芦,又看看了自己刚吃完饭有些微凸的小腹,她眼神有些漂浮,四处看就是没有落在散发着甜香的奶黄的豌豆黄身上。 君旻一脸纳闷的看着缘衣,奇怪道:“师父,你怎么不吃?” 说着他凑上前闻了闻,鼻子微皱,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缘衣,眼里满是担忧:“师父,你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君旻知道缘衣体内煞气不稳定,每日都要花费时间来平息体内煞气,若是哪日没有平息煞气,缘衣身心都会十分难受。 君旻不由想到缘衣是否是体内煞气越发严重了。除了若安再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的君旻丝毫不知道发胖这两个字对女孩子来说是多么恐怖的字眼,冷漠如缘衣也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材。 不吃豌豆黄,她纯粹是怕胖成像糖葫芦那样,想到这,她又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趴在君旻身上胖成球的糖葫芦,高冷道:“不吃了,都给这只胖狐狸吃吧。” 机智如君旻,敏感地抓到了缘衣话中的重点,愣了一秒,随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缘衣挺直着背脊,面上十分镇定,但是细看之下可以明显看到缘衣的耳尖有些泛红。 糖葫芦:“……” 她觉得她受到了侮辱,但是没有证据。 * 深夜悄然而至,众人料想的大雪终于在小城最后一点烛火熄灭后,纷纷而下。 糖葫芦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昆仑山,和众姐妹嬉笑玩闹时,却不小心掉进了寒潭,刺骨的冰凉将她团团包围,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一阵离她非常近的热源在不断散发着热量,吸引着她这个失足的冰狐狸,于是本能地往热源方向拱。 第77章 缘衣熟睡中感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在不断靠近她,出于自保的本能,她刚想解决掉不断靠近她的东西,但是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她又下意识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睁眼一看,糖葫芦在她手中四肢扑棱着试图挣扎掉缘衣的桎梏。 糖葫芦本来十分庆幸自己在快被冻死时找到了发热的东西,谁想刚碰到热源,一只有力的大手自那团发热发亮的光源中伸出来干脆利落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一瞬间的力道之大,吓得她以为自己真要葬身于此了,但是下一刻那只大手莫名地又松了几分力道。 从死神手中逃出来,糖葫芦才看清那只掐住她喉咙的主人是谁。 缘衣松开糖葫芦,皱眉不解:“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糖葫芦很难受,糖葫芦表示自己不想说话,她十分颓丧地趴在缘衣的床沿。 她本来不过是答应君旻来保护这个女魔头的,谁想差点丢了小命。一瞬间,这么久的委屈猛地涌上心头,眼前一片模糊。 她自小离开昆仑,离开父母身边,虽说时父母愿意将她送到君旻身边求个修仙的机缘的,但是说到底是个孩子,时不时的还会想家。 遇到梓潼后,他为仙温柔心善,她还以为自己要跟着的小主人也会是温柔心善的,哪里想到遇见了君旻和缘衣,一个面上伪善,其实心里冷漠的很,一个是面冷心冷,自己还差点死在了后者手里。 像是长期以来受欺负的小孩,压抑太久的委屈突然爆发,小狐狸的眼泪像是突发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长时间的离开家人,和内心感到不被重视的感觉,再加上上次被丢在阿慕那里几天,所有平日里微小的伤感在这一刻都被放大了,连带着委屈似乎也放大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缘衣脸色有些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这是缘衣第一次看到糖葫芦哭,她一直觉得这胖狐狸脸皮厚的很,如今糖葫芦突然哭了,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双手朝着小狐狸的方向伸去,又停在半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时间整个人都显得无处安放。 第50章 君旻听到动静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缘衣皱眉紧紧盯着趴在床沿啜泣的糖葫芦,面色冷淡,眼里却有些无措和茫然。 这是离墨没有教过她的,她不知道将人惹生气了自己该如何哄对方。 君旻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心疼,三步并作两步将糖葫芦抱起来,手上顺着糖葫芦的毛慰藉她受伤的心灵。 缘衣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在君旻怀里的小狐狸,小狐狸大概是感觉到了缘衣在看她,身体僵了一瞬,紧接着又埋进了君旻的怀里,留下个肥嘟嘟的背影。 缘衣眼神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君旻安慰着缘衣:“师父,你别担心。这是怎么了?” 缘衣冷笑:“这只胖狐狸一大早往我的被褥里钻,我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就开始哭了。” “明明是你先动手要掐死我的。”糖葫芦对于缘衣的颠倒黑白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这么说你是在怪我?”缘衣挑了一下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扰我?” 糖葫芦哼唧的声音停了会儿,翻着白眼想了半天,确定记忆中没有这句话,更加义正言辞了:“没有。” 缘衣面色更凉了,觉得这只狐狸不止胆大妄为、不知死活,脑子还不好。 “没有?你是要本尊帮你回忆一下吗?” 君旻的眼神却有些怪异,看了缘衣几眼:“……师父,好像还真没有。” ……。 那一刻,脑子不好的糖葫芦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尴尬。 “……”缘衣想了一会儿,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中,的确没有找到这句话的踪影,她冷冷觑了君旻一眼,“是吗?我没说过吗?” 君旻忍着笑,还是改了说辞:“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他觉得还是需要给缘衣个台阶下,随即转移话题道:“师父,糖葫芦大哭可能就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如今已经快到昆仑了,不如我们离开冀城后直接去昆仑吧?” 君旻刚说完,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糖葫芦的啜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悄咪咪地瞥了缘衣一眼,等着她点头答应。 她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缘衣的眼睛,正要抬眼讽刺几句,却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兀然哑语。 缘衣转过头,像是想要掩盖什么,无所谓道:“去就去吧,我无所谓。” 糖葫芦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要将头埋进君旻怀里埋得更深了,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衣物摩擦的声音。 君旻面色微不可见的青了一下,手上动作加重了些许,暗中给糖葫芦传音,咬牙道:“你要是敢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就帮你丢了。” 糖葫芦闻言毛绒绒的身体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开始用君旻的衣物擦拭鼻涕眼泪,擦拭的动作还更大了。糖葫芦心里苦啊,她觉得自己也太委屈了,被虐待,心灵受伤了擦个衣服都不行。 君旻的脸更青了。 缘衣见状轻笑了一声,脸色终于放晴。 君旻深吸一口气,纯当这是糖葫芦哄缘衣开心,他手上暗暗使劲想把糖葫芦拽下来,扯出一个笑容:“师父,早饭吃些什么?” 第78章 缘衣缩回被窝,感受着周身的暖意,轻轻唔了一声:“随便。” 君旻终于将一直赖在怀里的糖葫芦拽了下来:“听说这里的豆腐脑不错,所以一大早让他们做了一份,我还包了包子,我们将就吃些吧。” 缘衣轻轻抬手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下了一宿的大雪仍在密密麻麻地下着,缘衣视线落在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低声道了句好。 君旻顺着缘衣的视线看去,入眼的便是漫天的鹅毛大雪,远处高山被白雪包裹,在大雪中若隐若现,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 * 用完早饭后,君旻留在了缘衣的房间,为了不引人注目,君旻特意叫小二准备了炭火,只是煤炭用料并不好,燃烧后有一股十分呛鼻的味道,君旻本想熄掉炭火,却见缘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燃烧的红彤彤的煤炭。 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君旻最终没有熄掉炭火,他眼神微动,唤来的楼下的小二拿上来一个茶壶,余光瞥见缘衣的眼睛微微发亮,眼底多了些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棂,将茶壶置于大雪中,雪很大,一会儿的功夫,茶壶已经装满了雪。 他被没有关上窗户,转身后将茶壶放在煤炉上,任由身后大雪纷飞。 他低眸将茶壶放置好,装作没看见缘衣眼中的兴奋,轻声道:“师父,我听说凡间的文人很喜欢雪天煮茶论道,我一直都很想体会一下,今日难得遇见大雪,虽然没有茶,就用雪水也别有一番意趣,所以我想尝试一下,可以吗?” 缘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开始发热的茶壶,眸子亮晶晶的,淡淡道:“随便你。” 君旻在天机镜中就发现了缘衣十分喜欢凡间的小玩意儿和凡人的一些行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宪翼水万年的生活太过枯燥无聊,才导致她对一些及其平常的事情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天机镜中缘衣之所以会拉着离墨一起逃饭钱,也是因为在离墨带着缘衣在凡间游玩的时候,缘衣无意看见并记在心里的。离墨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他浓黑的眼睫毛轻微眨动,遮住了眼睑,也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想带缘衣体会那些离墨不曾带她玩过的东西。 自缘衣说完话后,君旻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剩下煤炭燃烧的噼啪声音,糖葫芦在一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一片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茶壶终于冒了热气,又等了一会儿,君旻拿过两个茶杯,提起茶壶各自倒了一杯雪水。 雪水很干净,烧出来的热水清澈透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缘衣竟然觉得这雪水有几分香甜。 不等茶水冷些,缘衣已经看似淡定实则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茶杯,将茶杯捧在手里,学着自己记忆中的文人轻啜了一口。 君旻笑看着缘衣的一系列行为,轻声问:“好喝吗,师父?” 不过是一杯雪水煮的水,连茶叶也没有加,寡淡无味,怎么会好喝?可是缘衣点点头,又怕君旻不相信似的,说道:“还不错。” 糖葫芦十分纳罕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缘衣,她曾吃过昆仑山的积雪,寡淡无味,一点也不好吃。可是看着缘衣享受的表情,糖葫芦不由怀疑难道雪不好吃,但是煮好的雪水更好喝? 君旻注意到缘衣眉眼柔和了许多,动作轻柔地给缘衣加了些热水,问出了埋在心里的话:“师父,你为何将昨日那枚玉佩给了那个老板娘?那不是,离墨帝君留给你的吗?” 第51章 窗外寒风呼啸,冷风裹挟着晶莹的雪花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室内的温暖。 缘衣握住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她低头轻啜了一口热茶,鸦黑的眼睫上下轻轻扇动了几下。白茫茫的热气模糊了缘衣的双眼,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的名字,恍若隔世。 缘衣安静了好一会儿,君旻以为她不会理睬这个问题了,却听见缘衣飘忽的声音传来:“所以呢?” 君旻一愣,什么? 缘衣抬头,因为热气的缘故,她脸颊通红,眼睛被水浸的越发水润,凉凉道:“所以呢?因为是他留给我的,所以我得留着那枚玉佩一辈子?永远记得他的恩情?然后日复一日地在对不起他的愧疚中度过余生?” 缘衣的眼睛很亮,她又擅长冷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但是缘衣此刻的眼睛里藏着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往日冰凉的眸子现在像是多了一团黑雾。君旻仿佛能透过黑雾,看到尽头深处,缘衣双手抱膝,蜷着身子。 她很难过。这是君旻见到那幅画面的最先蹦出来的想法。 缘衣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君旻,整个人显得十分咄咄逼人,似乎是想要君旻给个答案,但是君旻却知道缘衣并不想让他说出什么来。 果然,没过多久,缘衣就收敛了身上咄咄逼人的锋芒,脸面向窗外,任由寒风刀子一般割在自己的脸上和雪花落到她如玉的面庞化成水滴缓缓留下。 从君旻的角度看过去,那水滴更像是缘衣的泪珠。那瞬间,君旻心中突然多了些怪异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拧了一下又一下,泛着刺痛,不同于往日因为嫉妒而感到的难受,此刻他疼的无比清醒,也前所未有的心疼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他后悔了,后悔操之过急早早地提到离墨了。 第79章 寒风赶走了缘衣身上的锋芒,也驱除了缘衣眼底的悲伤,她闭眼又睁眼,淡淡道:“我没事,你……” “出去吧”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君旻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拂去了缘衣面上的水滴,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机关,把缘衣即将说出口的话彻底关在了嘴里。 指尖触感滑嫩,但是君旻一触即收,并未多做停留。他看向有些发愣的缘衣,笑道:“师父,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不要为难自己。” 温热的感觉在脸上转瞬即逝,缘衣却像是被什么摄了心魂,面上表情久久没有恢复正常。 君旻这才觉得不对,他轻轻地推了推缘衣,试图唤回缘衣的心神:“师父……师父?” 像是黑暗中终于多了一丝光亮,唤醒了被梦魇住的人,缘衣眼睛微不可见的往里一缩,从刚才的晃神中醒了过来,入眼的却又是君旻明晃晃毫不掩饰的关心。 君旻看到,缘衣颇有些慌乱的快速拭掉了脸上的雪水,玉白的小脸紧绷着,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我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不说,是因为你不配了解我的过往。出去。” 这话说的很难听,任凭谁陪了一个人那么久,却被说不配了解她的过往,都会感到难过。君旻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失落难过的表情,低头用着微不可听的声音应了声是,随即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却又在伸手碰到房门时停了下来,缘衣低着头,目光落在已经凉了的茶水上,糖葫芦抬眼看着君旻,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甚至隐隐的想是不是君旻受不了这女魔头的压迫,要起身造反了。 这么想着,糖葫芦不受控制地站直了身子,眼睛瞬间就亮了。 君旻在糖葫芦仿佛注视着救世主的目光中,快步走到窗边,阖上了大开的窗户,随即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缘衣的房间。 房门被关的那一刻,缘衣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糖葫芦眼里的光也瞬间熄灭。 她重新趴到君旻从店里特意为她要来的垫子,再次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准备入睡。 门外君旻脸上的悲伤失落随着房门的关上也随之褪去,像是得了什么意外之喜,眼睛中含着碎碎星光。他抬手轻捻指尖,滑腻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想到刚才缘衣的慌乱,觉得自己的可能更大了。 屋外大雪纷飞,他穿上了昨日和缘衣一起买的同款棉衣,顶着暴雪朝着昨日的成衣铺的方向走去。 屋内,缘衣掌心的茶水顶不住外界的寒冷,早已变得冰凉,缘衣却仍旧紧紧握着,像是握着什么珍宝。 糖葫芦自认为被缘衣伤得太深了,不想再多给缘衣一点关注,眯着眼睛装睡的功夫,竟然真的睡着了。若是君旻在的话,定能看出缘衣此刻的反常。 她握着茶杯,身子微微发抖,渐渐地,她抖得越发厉害,她将头埋在双膝上,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砸出一声清响声。 糖葫芦从梦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一声响也将缘衣砸醒了过来,猛然抬头的时候,眼睛猩红,竟隐隐有煞气闪现。 糖葫芦被吓得呆愣愣地盯着缘衣一动不动。因为缘衣每天晚上都会调息体内煞气,这么多年了,糖葫芦从没有见过缘衣体内煞气发作。 * 成衣铺中,老板娘看着面前面色冷然的少年,舔着笑脸,试图劝走君旻:“小公子啊,这玉佩可是那位姑娘给我的啊,你们这些有钱人不能出尔反尔吧。” 君旻将放在面前的银子又往前推了推,眉间渐渐多了些不耐:“快点。” 天族的小殿下的气势又怎么会是凡间的一个妇人能抵抗的,少年冷下脸来的恐怖程度竟不比和他一起的姑娘差。 老板娘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讪笑着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递到君旻面前。 君旻并未立马接过,皱着眉头微抬下巴,示意老板娘将玉佩放在柜台上。 老板娘不解的将玉佩放到柜台上。 君旻这才拿起玉佩,转身出了成衣铺。前脚刚踏出店门,空气中传来萧策焦急的声音:“快回来,你师父出事了。” 第52章 缘衣一直都知道,离墨的死成了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一点点陷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怎么拔也拔也不出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她的心魔,纠缠着她,直至她死亡。 昏昏沉沉中,缘衣仿佛自黑暗中看见了那个记忆中总是一身白衣的离墨,满心欢喜地捧着一把碧青色的长剑置于她面前,青年眉梢微调,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缘衣,这把剑好看吗?” 缘衣看到她点了点头,只是不同于往日见到离墨的欢喜,她面色苍白,手缓缓放在长剑上,若是离墨那时候再细心点,肯定能到缘衣青葱般的指尖微微颤抖。 离墨笑得更开心了,欢喜道:“这是我从南海深处猎得的飞鱼身上的鳞片所炼得剑,虽比不上上古神器的威力,但是其坚硬无比,可以敌得过千军万马,送于你防身可好?” 那时候缘衣已经知道天族早已经暗暗调查她了,天上的神仙开始和她疏远,她更是好几次都发现无论她去哪,都有人在跟踪她。 离墨那段时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她甚至小人之心的揣测是不是离墨也怀疑她就是有着邪骨的人,所以才远离她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墨离开的那段时间竟然是去南海找飞鱼去了。飞鱼的鳞片虽然薄如蝉翼,但是其坚硬无比,是制作兵器的上好材料。只是飞鱼性格狡诈,在海里又动作极快,隐于深海,很少有人能找到他们。 第80章 时间久了,新飞升的小仙甚至都以为飞鱼不过就是传说中的妖兽罢了。由此可见,飞鱼是多么难找,遑论将飞鱼的鳞片制成一把长剑。 离墨脸色如常,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可是缘衣大概能猜到,离墨肯定是受了伤的。 到了嘴边的拒绝,再也说不出口。她低下头,想到天界流传的那个传言,颤抖着声音道:“离墨,你是不是,喜欢我?” 缘衣不是傻子,相反来说她很聪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意识到了离墨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脱于友情了,她知道那是凡间话本里常提到的爱情,她也知道她对离墨不是那种感情。 但是她很喜欢离墨,不愿意丢掉自她来到世间后获得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她卑劣的想,如果离墨承认了,那她让他娶她的话,或许真到了那一天,离墨会和她一起走的,那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可是离墨没有承认,他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又像往常一样,温暖的大手十分温柔地放到了缘衣的头上,柔声道:“缘衣,你不要多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缘衣相信了离墨,她破涕而笑。但是下一刻却是离墨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怀里,还是那个温柔的笑容,却再没有了那句承诺。 离墨终究是失约了。 缘衣又回到了黑暗中,时间被无限拉长,离墨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寂寥又虚无,缘衣泪眼朦胧,想找到那道声音的来处,可是用尽全力都无法抓住。 她蹲在地上,双腿抱膝,将脸埋在双膝间,把自己团团的包裹住。这个动作她已经做的很熟悉了,像是刚出母体的婴儿,这是她对自己潜意识的保护。 * 君旻焦急地抱着怀里满脸冷汗的缘衣,白着脸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缘衣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过来,“师父……。师父……缘衣……缘衣,缘衣,你醒醒,你在做梦,在做梦,别怕,快醒过来。” 是谁在叫我?是谁? 黑暗中,缘衣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另一道声音,可是他被离墨的声音压住。 那道声音一直都在,一声接着一声,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大,直至最后掩盖住了离墨的声音。 缘衣猛地抬头,睁开了哭的通红的眼睛,那是君旻的声音。 糖葫芦在一旁急地来回走,上蹦下跳,想帮君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十分后悔没早点发现缘衣的不对劲儿。 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糖葫芦不大的狐狸眼突然瞪的老大,四只爪子顿在了原地,一脸惊恐地看着缘衣,旋即发出刺耳的声音。 “哭了哭了,她哭了。”糖葫芦抬起爪子一脸惊恐地指着昏迷中的缘衣。 君旻将缘衣紧紧的抱在怀里,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缘衣的状态,闻言立马扶起缘衣。 难怪糖葫芦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缘衣的确哭了。她浓密的眼睫因为沾了泪水丝丝缕缕地黏在一起,眼泪自眼角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 这是糖葫芦和君旻第一次见到缘衣哭,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泣不成声,只有默默流泪。 缘衣循着黑暗中那道声音走出了黑暗,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眼里满是担忧的君旻。 看见缘衣醒了,君旻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如浪般的喜悦向他涌来,他扶好缘衣,追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缘衣这才发现自己被君旻紧紧抱在怀里,温暖的感觉异常明显,瞬间驱赶了她一身的寒凉。 她抬眼看向看向君旻,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缘衣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反应过来,睁开了君旻的怀抱,沉声道:“我没什么事,不过是煞气发作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调整一会儿就好了。” 君旻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缘衣的模样明明不仅仅只是煞气发作的缘故,她有心魔。 君旻不用猜都知道这心魔肯定是和离墨有关的,他想问问缘衣,可是缘衣的模样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 “师父,你的心魔是什么?你知道心魔有多可怕吗?”君旻终究没有忍住,第一次在缘衣面前冷了脸。 缘衣一愣:“没什么。” 君旻急道:“师父……” 缘衣再没有心也知道君旻是为了她好,她不会再冷脸对着君旻,可也不会好心情到和他说这件事。 大概刚从心魔中出来,缘衣的心理十分脆弱,若是往日她不想搭理君旻时只会把他赶出去,但是缘衣却把身子一转,把整个人埋进了被褥中,不一会儿,被褥中传来了缘衣闷闷的声音:“出去。” 君旻:……。 不知过了多久,缘衣始终没有出声,君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咯吱一声,缘衣鸦黑的眼睫微微颤动。 第53章 君旻立在门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微屈,轻轻敲了敲缘衣的房门,附耳道:“师父,这雪下的太大了,冀城封城了,我们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待两天,你好好休息吧。” 屋里一阵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君旻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半晌转身离开了。 缘衣不知怎么想的,并没有散出神识探究君旻,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到君旻的脚步一下下远离时,她一直紧绷的后背终于放松下来,闭上双眼调息体内因为心魔而越发猖狂的煞气。 第81章 * 君旻回到房间后,拿出了那枚玉佩,微眯着眼睛,细细摩挲了一会儿。 萧策早已经在君旻进了房间后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看到君旻一直握着一枚玉佩,打量了一会儿好奇道:“这是谁的玉佩?” 君旻淡定的收起玉佩,冷声道:“和你没关系。”他顿了顿,眉间有些阴郁,“我离开后,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担心缘衣的状态不好,会有什么小人趁虚而入,只要君旻不在缘衣身边,他总会把龙渊留在缘衣,以防万一。 萧策一挑眉,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提了什么东西,引发了她的心魔?” 缘衣在君旻走后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后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甚至心魔发作。 君旻脸色有些发白,握着玉佩的手攥的越发紧,指骨间青筋可见。 提到了什么?他不过就是提了一句离墨而已,怎么就会引的她心魔发作呢?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君旻这副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情深的很,萧策摇摇头,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眼神却突然一凛,转向屋外,冷声道:“有人来了。” 君旻脸色也是微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道:“是个熟人,你先回龙渊吧。” 萧策收回视线,看到君旻眉眼间不自觉的多了些对敌的压迫,心里觉得有意思的很,耸了耸肩,笑道:“里面闷得很,我出来透透气。” 君旻眼皮也不抬:“随便你。” 随即大长腿一抬,大踏步出了房间,向缘衣的房间走去。 鬼卿站在缘衣房门口,俯身道:“尊主,属下有事求见。” 像是石入大海,鬼卿说完话后,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鬼卿嘴唇微张,右手高举,正要再次敲打房门,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君旻从隔壁的房间出来,,阻止了鬼卿的动作:“师父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有什么事你得等会儿再说。” 一听到缘衣不舒服,鬼卿脸色一变,转身面向鬼卿,担忧道:“尊主怎么了。” 鬼卿还是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直带在身边的骨笛,明明和往常没有区别,君旻见了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鬼卿转过身来,那张俊秀清冷的脸蓦然出现在君旻眼前,他才发现是哪里不对劲,鬼卿通身的气质竟和离墨有些想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卿是魔族的缘故,那张脸上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戾气,不似离墨眉眼间总是温柔的。 君旻不懂声色掩下心底的疑惑,淡淡道:“师父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像是为了印证君旻说的是事实,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缘衣依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进来吧。” 君旻留心听了缘衣的声音,确定没有什么强行装出来的无碍后,才放鬼卿进去。 鬼卿奇怪的看一眼君旻,似乎不明白君旻为什么说缘衣不舒服,明明听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君旻也不解释,也进了房间,顺手将房门一关,设了个结界,成功地把想要跟进来的萧策关在了门外。 缘衣并没有起身,仍是紧闭着双眼背对着他们:“说吧,什么事。” 她倒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够让鬼卿不放心写信告知与她,而是要亲自跑这一趟。 鬼卿行了个礼,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的君旻,有些犹豫。 “没事,说吧。” 君旻这个对表情管理炉火纯青的大师可以确定鬼卿听到缘衣的话时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即使他很快的掩饰了,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冲着鬼卿露出了一个笑容,挑衅味十足。 鬼卿没和他计较,应了声是,收敛情绪,低眸掩盖了眼底的挣扎,低声道:“尊主,我……。在大荒中隐约察觉到……离墨帝君的气息。”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似乎是在证明鬼卿自己也不确定。 这话一出,君旻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离墨不是早就死了吗? 背对着鬼卿的缘衣也猛地睁开眼,盯着床上的某个角落,许久,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皮微颤,低声道:“什么意思?” 她恰到好处地在声线中流露出了一丝颤抖。 君旻十指紧攥,骨节泛白,等着鬼卿继续往下说。 鬼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君旻,“最近大荒似乎有什么异动,天界一直派人前去查看。属下本想派魔兵也去查看一番,但是因为大荒位置特殊,所以,我便亲自去了大荒。” 他抬眼看向缘衣,目光坦然:“竟发现那里似乎是有离墨帝君的气息。属下想,是不是当初离墨帝君还残留元神碎片留在世间,阴差阳错被困在大荒了?”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丝毫不见变小的趋势。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像索命的恶鬼一样,穿过小巷,发出一声一声的哭号。 良久,只听君旻轻声问道:“左使怎么知道那一定就是离墨帝君,毕竟你担任魔域左使时,离墨帝君已经陨落了。” 鬼卿面向君旻,冷声道:“小殿下不知,我曾在七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于千军万马中遥遥见过一眼离墨帝君。离墨帝君风姿绰约,我印象深刻。” 君旻轻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勾唇问道:“是吗?” 第82章 鬼卿深深看了一眼君旻,不再与他多言,而是询问缘衣:“尊主,可需要我派魔兵再去看看?” 君旻看向缘衣,却见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起身,走向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像是打开了什么禁忌的大门,一群恶鬼抓住了一点空隙一窝蜂地往房间里涌,冻得糖葫芦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缘衣一身红衣立于窗边,任由雪花飘在脸上,许久,身后没有人说话。 她闭眼又睁眼,寒风中传来她有些飘渺的声音:“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会亲自去大荒的。你先回去吧。” 第54章 君旻原以为缘衣会立刻动身前往大荒寻求真相,但是她没有。 鬼卿走后,雪还在下,缘衣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每天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逗糖葫芦就怎么逗,什么也不落下。 君旻却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离墨当初在诸天仙魔面前陨落,元神俱灭,是那么多仙魔都看见的,怎么会在七万年过后,大荒突然出现了离墨的元神碎片? 他甚至有怀疑过鬼卿说这个话的目的不纯,但是鬼卿跟在缘衣身边七万年了,如果鬼卿有哪里不对,缘衣不会看不出来。 大雪下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停了。整个冀城成了冰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冬季天黑的早,不过酉时初,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家家户户点起了烛火,街道上空无一人。 雪后寒凉,冷风更大了,吹的呜呜作响。寒风中传来了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的哭喊声,同时夹杂着妇人的训斥声和男人的安慰声。 缘衣坐在窗棂上看着眼前似乎岁月静好的人间,像楼下小孩刚堆的雪人,一动不动。 君旻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缘衣孤寂的背影。 这一瞬间,君旻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从认识缘衣以来,他似乎一直都在追着她的背影,心心念念有一天她能回头。可是好像一次都没有,她留给他的只有背影,她什么事都不愿意和他说,即便是立下生死契,他也不过是勉强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认识的人,两人之间除了客套的敷衍,什么话也不能说。 以前他一直以为这是缘衣的性子所致,可是现在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不是的,缘衣对一个人很好,他们之间什么话都能说,亲密无间,是别人永远都插不进去的。 所以在那人死后,她会很伤心。知道离墨可能有复活的机会时,她会很沉默,会犹豫,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的情绪都在被那个叫离墨的牵扯着。 君旻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对于缘衣对离墨的感情的评判。是不是他猜错了?其实缘衣后来是喜欢离墨的? 想到这,君旻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突然,缘衣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嘴角上扬,轻声道:“君旻,你说什么会让一个人毫不手软地对付另一个人?甚至是想让对方死呢?” “嗯?”君旻抬眼,视线越过缘衣也落在窗外的街道上,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他想了想:“权利,金钱,仇恨,这些都是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不手软地下手,甚至是想致对方于死地。” 缘衣轻笑出声,低声重复了君旻的话:“权利,金钱,仇恨。那么,他们是为什么呢?” 君旻顺着缘衣的视线看过去,刚才安静的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几个壮汉不知是杀了多少人了,眉眼间都是满满的戾气,隔着老远,君旻都仿佛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 君旻看向缘衣,试探道:“师父?” 缘衣终于转身,将视线落在了君旻身上,眉梢一挑,眼睛中带着些笑意和恶意:“你说,今晚会死多少人?” 明明是及其罪恶的事,她却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一样,透露出极致的残忍。 君旻知道缘衣虽然心冷,但从来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神。 他这下子是可以肯定鬼卿有问题了,而且缘衣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处理鬼卿。 他涩涩的开口:“师父,是不是鬼卿的消息有问题?” 缘衣冷笑,又转头看向了街道,那几个大汉已经离开了,徒留一地的脚印,“我最不喜欢做事情做不利索的人了。” 想算计她,为什么不想个好一点的方法呢?缘衣对离墨有愧,但是不代表她就会在碰到离墨的事情时像个傻子。离墨元神俱灭,她怎么会不知道离墨是真正的离开了。 元神碎片? 缘衣哼笑一声,所谓的元神碎片想来不过是鬼卿引她去大荒的借口罢了。不过怎么就不找个好的借口呢,非要用离墨为诱饵,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那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缘衣起身,关了窗户:“等那群人杀进来呗。” 君旻一时语塞,她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不过君旻最终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缘衣的房里,等着那群人杀进来。 靠近城门西南角处,一个大汉持着一把闪光的刀,小心地候在一旁。 那大汉赫然是当日在成衣铺外的那伙人的领头。 大汉没有等多久,便听到了吱呀一声,是城门打开的声音。他脸色有些激动,但是脚下却是十分小心稳重地跑到了城门口,躬身迎着站在门口的人:“老大,属下都已经排查过了,这城里多是些老弱病儒,年轻人都被派去打仗了。最近城里还来了许多南方的老板,我们今日定能赚个盆满锅。” 第83章 李虎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在城门口逡巡了一圈,竟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来了,马蹄落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不知道他们是赶了多久的路,那马依然是疲惫的很了。 大概也是顾及到这点,进了城后,李虎便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一直安静站在后面的人,火把顺势照亮了那人的脸,那人穿着大楚的军服,是看守城门的士兵。 一群土匪进了城也就不再收敛,手里的火把点了起来,照亮了这个即将遭难的小城,土匪群中多的是穿着军服的士兵。 李虎唤来那个最先进城查看的大汉,粗声道:“这破地方最大最好的地方在哪里?” 王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肯定道:“府衙啊。”他附耳道:“那个狗官已经备上好酒好菜等着您了。” 李虎摆摆手,一脸讽刺:“老子不爱住那里,最大的客栈在哪里?” 王三像是有些惊讶,重复了一句:“您不爱住那里啊?”李虎不爱听这废话,一个瞪眼过去,王三忙不迭说:“有有有,就是前面那家客栈,是冀城最大最好的客栈了。” 李虎顺着王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客栈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因为没有客人,早早地就关上门了。 那正是缘衣他们住的地方。 第55章 白雪刺眼,李虎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手下指的地方。他想到今日那小兵说的话,眼中多了些淫邪,道:“听说这小地方还有个绝色的美人,就住在在那家客栈。” 王三想到那天见到的绝色,也愣了愣,“的确是住在那间客栈,但是……。” 王三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虎斜睨他一眼,大声呵斥道:“一个大老爷们儿,要说什么就说,干嘛跟嘴里塞了粪一样,说。” 王三额角落下一丝黑线,想到那天见到的人,组织了一下措辞:“那位姑娘似乎有点本事。” 王三是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秀才,因为县衙的儿子强抢他的妹妹为妾,他一时失手杀了那孙子,才无奈落草为寇的,上了山后,因为一肚子的墨水,荣幸地成为了这群土匪的军师。 上山后没多久他就发现,这个土匪头子李虎,空有一身力气却没长脑子。靠着乱世,在一块山头占山为王,偏偏还自大的很,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武功超群,不要脸地以为自己是什么乱世枭雄。最讨厌听到手下人说别人有本事,只能听的进去夸奖他的话。 于是王三一番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大。但是即使这样,他也刺激到这位老大了。 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武功超群的老大听到这话,如王三所想的一样,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他转向王三:“要是真有什么本事,她能察觉不到这座城早就被老子控制了?还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王三被问的一懵,细细一想也觉得李虎说的对。若是真有什么本事,又怎么会三天了都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李虎说赢了自己的军师,十分骄傲,大掌拍了拍王三,吆喝道:“兄弟们,都动起来,今晚抢到的东西,都是我们这个冬天的存粮,大家伙放开了干。这里的狗官没什么用,皇帝老儿在前方打仗,管不到我们这里来。遇到好看的婆娘,大家尽管抢了去,回头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逍遥快活去。” 身后的山匪都是亡命之徒,听到这话,一个个眼里都冒出了凶光和贪婪,笑的及其猥琐。 王三眉头微皱,不赞同道:“大哥,你明明之前答应我的,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百姓。” 这话一出,身后的土匪瞬间安静了。 李虎的脸色微变,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王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三儿啊,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兄弟们辛苦几天了,让兄弟们乐呵乐呵怎么了!” 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土匪满脸欲望的附和李虎:“是啊,二当家,就让我们兄弟们乐呵一次,就这一次,下次绝对不了。” 王三脸色有些难看,内心有些后悔带着这群满脑子脏污的东西进城了,但是他不能得罪他们,想了想,道:“大哥,如今天下打乱,您是个枭雄,就没想着趁乱分点羹?” 黑暗中,缘衣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轻声道:“你说,他能劝下他吗?” 君旻看向缘衣:“得看那个劝说的人会怎么说了。” 李虎搭在王三肩膀上的手僵了僵,随即不怎么自然地拿了下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三哪有什么意思,他本来只想着下山抢些东西好回去过冬,谁想到李虎心那么狠,竟然想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动手。就凭李虎的脑子,他可没指望他能分到羹。 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胡扯了:“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英杰起义,大哥何不就以这冀城为起点,就地为王。所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是得天下最不可或缺的。大哥您甘心就一辈子当个土匪吗?” 李虎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王三的话的可实践性。 刚才说话的土匪一脸狐疑地看着王三:“二当家,可我们是要来抢劫的,抢了他们的东西,他们还能服我们?” 王三拿出了昔日考秀才的口才:“说实话,百姓只要有吃的,就不会多说什么。我们虽然是来抢粮食的,但是也不必要全部都抢走,计算好各家人口,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口粮就好了。如此一来,再施加些武力,城里的百姓自然会对我们心服口服。” 第84章 手下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王三在说些什么,唯有李虎神色微动。 王三捕捉到了那点微动,又添了一把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您何不试一试?” 李虎瞥了一眼王三,眼见王三一脸真诚,更加犹豫了。 身后说话的土匪不干了:“大当家的,二当家说的天花乱坠的,可我们不过就是一群土匪,怎么和人家精兵良将比啊。” 这话一出,王三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心下窃喜,成了。 果然,李虎本来还在犹豫的脸一下子冷了,怒斥道:“怎么别人行,我们就不行了。听老子的,所有人只能拿些必要的东西,不准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如果有人这么做了,让我知道了,就不要怪我把你们扔去喂蛇。” 众人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谁都知道山里有个蛇窟,是专门用来惩治犯错的人的。那群蛇不是毒蛇,但是每一条都是饿了好久的,人一进去,不会立刻死,却会生不如死。 蛇窟的震慑力远比李虎的话来的有用,一群土匪纷纷表示会老实听话。 王三眯了眯眼,觉得做戏还是得做全套:“大哥,我们得把那个狗官拉到客栈,让城里的人知道这狗官已经投靠我们,还把他们卖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更信任我们了。” 李虎点了点头表示王三说的有道理,他摸了摸脑袋,举一反三道:“那把城里的人都给我带到这里来,让他们知道以后我就是这座城的主人了。” 王三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李虎还能想到这个,但也觉得这事对城里的百姓并没有坏处,于是点头答应了。 就像是一声令下的箭矢,这一点头,眨眼的功夫,这座小城响起了咆哮声,一群土匪狰狞着脸举着刀刺向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百姓们。 缘衣冷眼看着他们向城里各个方向跑去,听着城中百姓绝望的哀求声,半晌,红唇微动:“君旻,我们玩个游戏吧?” 没等君旻说话,她不容拒绝地在君旻眉心注入一道光。那道光入体时,眨眼的功夫,它在全身蔓延,它沿途经过的地方,君旻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流失。 缘衣走到君旻身边,附耳低喃道:“君旻,你既然能立下生死契,就让我试试你吧。如果你赢了,那么我到死都会记得你。如果你输了,那你就和鬼卿一起死吧。” 最后几个字她几近贴在君旻耳边,呼出的热气激的君旻微微颤栗。 第56章 缘衣再次封住了君旻的法术,不同于上次利用他去引狐妖出来,这一次缘衣的目的,其实真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为的意义何在。就算知道了君旻不是可以为了她去死的,那又怎么样呢?贪生怕死不是天经地义吗?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懦弱又胆小,贪生又怕死。 两人穿上在成衣铺买的棉衣,安静地坐在屋里等着那群山匪闯进来。 打家劫舍的事情是他们做惯了的,不一会儿的功夫,楼下已经吵嚷起来了。 李虎踢开客栈的大门,大刀阔斧地坐在小弟摆在大厅中间的板凳上,左腿弯起搭在长凳上,左手顺势往上一搭,横眉竖眼地指挥着紧随其后的王三,“去把这客栈里的人给我交出来,让他们知道,冀城新的当家来了。” 王三额角控制不住地一跳,招呼着身边的人跟他上楼去了。 王三虽然在山上待了那么多年,早就从一个秀气的书生变成了一个算得上彪壮的大汉,但有些习惯还是不容易改的,比如走路习惯性地不发出声音。但是其他人可不是,一个个脚下使足了劲儿,生怕楼上的人不知道出事了一样。 两个一伙,三个一群的,上了楼,直接一脚踢开门,凶神恶煞地抓起人就往楼下赶。 南方正在打仗,这个时候往北方来的多半是有些家产的富贵人家。人总是越有钱越怕死的,土匪把刀驾到他们脖子上时,不用土匪催,一个个地就自动往前走了,遇到胆大的还会舔着脸讨好笑道:“轻点轻点。” 然后在土匪的怒视下,赶紧收回讨好的笑容,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巧的很,王三搜到的第一个房间就是缘衣和君旻的房间,一推开门,两双眼睛直愣愣地朝他看去,王三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有些惊讶,那日他远远地看到缘衣时,已经很惊叹她的长相了,如今近看之后,他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但同时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为缘衣感到担忧,李虎的脑子一碰上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可就不好糊弄了。 他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君旻,这一看,又是一惊,心里的担忧更重了,刚才是担心这小子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个姑娘,现在他又要担心这小子能不能保住自己了。 这两人的气质其实就王三有限的眼力来看,这两人都是不好惹的。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这两人带到楼下,刚要提醒身边跟来的小弟小心点,就见女子率先起身出了房门。 男子也跟着女子下了楼,王三被当成了空气,他愣了一秒,赶紧拍醒还在发愣的手下,也跟着跑下了楼。 李虎正在训斥被带到这里的百姓:“这乱世不好过,跟着虎爷,不说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一定保你们吃喝不愁,性命无忧。” 第85章 这话还是王三教他的,说什么百姓最关心的就是这两点了。这两点到位了,百姓肯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下面的百姓都抱着头蹲在那里瑟瑟发抖地听着虎爷的训话,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孩童的哭啼和大人带着哭腔的抚慰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虎爷的话听进去。 下面一群人看着十分听话,李虎说的更加起劲了,摇头晃脑道:“哭什么哭,老子对你们可是仁至义尽了,回头周国军队打进来了,你,哎,就是你。” 他指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作出一脸放荡:“你能好声好气的站在这?” 那小姑娘被这么一指,吓得含在眼里的泪珠瞬间就滚下来了。 虎爷满意地笑了,随即就要收回手指头,余光一瞥,却浑身僵住了。 缘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就站在他的身边,冷眼看着他威胁那个小姑娘。 那一眼宛如高高在上的神女睥睨着最渺小的蝼蚁。李虎竟有些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讪讪地收回手,眼睛直直地盯着缘衣。 君旻眉头微皱,下意识地站在缘衣的面前替她挡住了李虎油腻的目光。 李虎的目光又是一直,但是很快从君旻身上挪开,一直往君旻身后瞥去。 缘衣并没有搭理君旻的行为,而是转身朝着地上蹲着的人群走去,之后有模有样的学着他们双手抱头,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做起来毫无障碍。 君旻嘴角逐渐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缘衣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止君旻,大厅里的土匪和百姓都傻眼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配合的人质,李虎也是一愣,心里怀疑这女子是不是空长着一张脸,但是脑子是坏的。 王三火急火燎地跑了下来,见到的就是缘衣抱着头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心里第一反应也是是不是缘衣被吓傻了。 李虎心里纠结了一下,反复思考美色和智商究竟哪个重要,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下半身赢得了胜利。 他摩拳擦掌的走向缘衣,干裂发黑的手指挑起缘衣冷白如玉的下巴,眯着眼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有婚配,没有的话,跟了我如何?” 这话一出,身后土匪顿时明白了他们大当家的意思,大笑道:“恭喜大哥,这一趟不亏,赚了个大嫂回去。” 百姓们同情地看着缘衣。 君旻看着李虎挑着缘衣下巴的那只手,脸色森冷如冰,一双眸子黑的吓人。 啪的一声,李虎的手被打了下去。 君旻目光恍然。 缘衣冷着脸打开李虎的手,一字一顿道:“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虎被打了手也不觉得丢了面子,反而笑眯眯地看着缘衣:“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身后王三脸色一变,“大哥……。” 李虎回过头,铜铃般的眼睛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你继续。” 缘衣起身,冰凉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冷笑道:“杀了如何。” 寒风从没有关紧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吹白了君旻的脸。 第57章 李虎有一瞬间的怔愣,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溅,“好好好,有魄力,老子喜欢。” 王三在后面急的都要哭了,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救下的人,结果被缘衣两句话就搞砸了。王三突然有些怨念他老娘没有把他生成女人了,他要是个长的祸国殃民的姑娘,还要脑子干什么,随便说两句李虎就能把他的话当圣旨了。 但是王三还是想尽力拯救一下,他小心地探身道:“大哥,您不是答应……” “哎,”李虎抬手打断了王三的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缘衣,大笑道:“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儿个我也当一回周幽王。”他大手一挥,对着缘衣说:“这些人全都交给你了。” 王三脸色刷地一下白的堪比外面的白雪,他嘴唇嗫嚅了两下,悻悻道:“大哥,您……。” 其实从头到尾,缘衣并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这不过是李虎一个人的独角戏,但是正和缘衣的心意。 她转头看向君旻,摘下头上的发簪扔到他面前:“做个选择吧,一个是杀了他们,一个是杀了我。” 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被抓来的人们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看救世主一样死死盯着君旻,满心期望着君旻能够说出救他们的话。 李虎听到缘衣说的话时当即脸色一变,他可不是想看缘衣和君旻之间的恩怨情仇的,“我不同意……。” 李虎顿住了,因为缘衣冰凉地瞟了他一眼,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知道顿时如坠冰窟,于是下意识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王三不解地看向缘衣,不明白她为什么逼着男子做这种决定。 缘衣向前迈了一步,一步步逼近君旻,凑到他耳边低喃道:“不要犹豫,天族的小殿下,你看看这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下手干脆点,谁都不会痛苦。” 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呢喃,缘衣的声音一点点穿透君旻的耳膜。 良久,君旻俯身拿起缘衣扔在地上的发簪,发簪很轻,在他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这样的发簪缘衣有很多,是用魔域的娑婆树的枝干所制,这株只长在魔域的树,同样有着魔族的残忍。他知道,这根看起来很轻的发簪只要插进缘衣的心脏处,她便会立刻元神俱灭。像离墨一样,彻底消失在世间。如此一来,他的痛苦也就没了,他算是解脱了,也算是完成了天帝的交代。 第86章 但是君旻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不知道鬼卿对缘衣而言,究竟在她心里处于什么地位,才会在知道鬼卿的背叛后,如此伤心。 可是他知道缘衣在他心里处于什么地位,那是心尖上位置。他把她放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小心呵护着,光是想想如果有一天缘衣真的陨落,他已经难受的喘不过气了,又怎么会亲手杀了她。 好像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掐住他的脖子,剥夺他呼吸的权利,众人肉眼可见的看见君旻面色越来越红,渐渐地,那抹红蔓延至他的眼睛,如同魔域中杀戮最重的魔兵。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体内有一丝黑气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如同一条寻找猎物缺点的毒蛇,只等找到缺点,让猎物一击毙命。 但是毒蛇没有找到,它颓丧地离开了。 君旻恢复了清明,眼中红色渐渐褪去,因为窒息而沾染了些湿润的眸子泛着最干净的光看着缘衣:“师父,你知道的,无论是什么时候,我的选择都会是你。永远不会变。” 缘衣仍旧冷着脸望着他,并没有为君旻的话感到动心,像是一块冰冷的琉璃,漂亮却无心。 君旻嘴角上扬,越过缘衣向前走去。他离那群人很近,按照他平常走路的速度,不过两三步就能又到了。但是他就像了一个贪玩的孩子,走一步停两步,比刽子手行刑前还要折磨人。 之前被李虎指着的小姑娘脸色发白看着君旻一步步靠近他们,终于在君旻又近一步时,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决绝,只见她突然起身,像一个赴死的勇士,朝着君旻身后奔去。 人在死亡面前总是有无穷的潜力的,最起码君旻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越过他,挟持了缘衣。 缘衣倒是不奇怪如今拿簪子抵着她的小姑娘能越过君旻挟持她,毕竟君旻全身的法术都被她封了,现在的君旻,说句不好听的,凡间随便有点力气的都能把他解决了顺便抛尸荒野。 她更奇怪的是这姑娘竟然胆子大到敢挟持她,莫非是她还不够吓人? 阿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胆子那么大,可是她没办法了,她想活下去。这番想着,阿秀攥着簪子的手更紧了,甚至因为颤抖,簪子没拿稳,缘衣白皙的脖颈多了一点红色,更添几分艳丽。 因为阿秀这一举动而安静如鸡的大厅里突兀地传来一声呜咽声。 君旻一双如刀的眸子射向李虎。 王三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一眼李虎。 李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挥,骂道:“奶奶的,动老子的人,你找死吗?” 王三简直不想看他们这位当家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姑娘不过是利用他想逼那个年轻人做个什么莫名其妙的选择罢了,偏偏他还把自己当根葱了。 “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她。”阿秀说完,吞了一口唾沫,眼睛大的堪比李虎。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大概是太害怕了,说完这句话还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活该。” 君旻一直关注着缘衣,他清楚地看到阿秀刚说完这句话,缘衣的脸色就变了,不同于刚才的冰冷,此刻更像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双眼睛隐隐透着黑气。 “她是身怀邪骨的魔神,必须除掉她。”火神指着被困在诛仙阵里的缘衣愤慨激昂道。 一旁的离墨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面色冰凉:“缘衣什么也没做,凭什么除掉她。” 火神冷笑,手指指向缘衣:“就凭她身怀邪骨,这便注定了她不会是什么心怀善念的神。即便如今没有犯下杀孽,但是谁能保证将来她不会。” 缘衣坐在朱仙阵中,目光冰冷地盯着火神指着她的手指,如同看一个死物,耳边离墨为她辩解的话越来越模糊。 她当时看着火神的手指是怎么想来着。好像是,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他的手指折断吧。 君旻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缘衣咔嚓一声折断了阿秀的手指。 带血的簪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58章 缘衣长得很漂亮。旁人看到漂亮的女人总会下意识觉得她会是需要人怜惜,但是他们都忘了漂亮的女人最可怕。 谁也没想到缘衣会突然动手,本来觉得看到生的希望的俘虏瞬间脸色就白了。 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被母亲抱在怀里,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看到缘衣折断阿秀手指的这一幕,嘴一瘪,就要哭号起来,却别母亲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只来得及发出“呜”的一声。 王三脸色青白,着实没想到眼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会如此心狠手辣,他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手腕,眉头紧皱,仿佛能切身体会到断骨之痛。 阿秀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大概是痛到极致了,除了最初痛的大喊,之后竟是疼的发不出声来。 缘衣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簪子,白嫩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发簪,血迹落在了缘衣的指尖。 她盯着指尖的血珠打量了一会儿,慢慢将指尖放到口中,眼中黑色愈发浓烈。 好一会儿,她似乎心情平定下来了,眼神恢复了清明,转身朝着倒在地上的阿秀走去。 阿秀疼的满脸的冷汗,脸色青白,嘴唇无色,看见缘衣一步步朝她走来,吓得浑身发抖地拖着断手一下下往后挪。 第87章 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时,阿秀停住了一下下往后挪的动作,眼睛直直盯着缘衣抵在她脸上的发簪。 本来还算清秀的脸蛋如今一片惨白,面色惊恐地望着缘衣,深怕她一不小心手抖在她脸上戳了个窟窿。 缘衣嘴角微扬,眼中却泛着凉意,她动作轻柔地转动着发簪,附耳靠近阿秀,宛如情人间的喃语:“你知道我上一次流血是什么时候吗?” 阿秀屏着呼吸颤抖着摇了摇头。 缘衣眼睛微弯,像一个即将恶作剧的孩子,“不知道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让我流血的人怎么样了就好。” 李虎吞了口唾沫,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再没脑子,这下也是彻底看出来缘衣不是什么善茬。毕竟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一下子把人的手骨折断,还十分熟练的威胁人。 一时间,他心下竟有些后悔招惹了缘衣。 但是他不知道缘衣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的生命还很安全。 “我下手可温柔了,先把他们用兵器多成立八块,然后又把他们扔进了我养的宠物的肚子里,看到那只小狐狸了没?她的皮毛看着是不是很柔顺,很有光泽,我为了喂养它,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阿秀眼睛顺着缘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看到了一个毛发柔顺有光泽的小狐狸,受缘衣的话的影响,阿秀越看那只小狐狸越觉得这只小狐狸一脸凶相,整个狐狸看着就不像只好狐。 糖葫芦本来正缩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缘衣教训除她之外的人,乍然被提到,一脸懵地看到了那个刚才挟持缘衣的女人惊恐地盯着她。 糖葫芦简直满脑袋黑线,如果她能被人看出来的话。 缘衣手上又使了一分劲,尖锐的部分戳破了阿秀的面部,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脸上的疼痛加上对毁容的害怕,阿秀身体开始本能地颤抖起来。 她往后瑟缩了一下,余光瞥到缘衣身后的君旻,眼里突然蹦出生的希望,对着君旻的方向哀求道:“这位小公子,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愿意给这位姑娘道歉。求您,求您救救我。” 小姑娘脸上还滴着血,梨花带雨地哀求着,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了这个请求。 就连自诩心狠手辣的李虎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君旻却连个余光都没有给阿秀,对她的话像是自动屏蔽了,眼睛一直盯着缘衣脖颈处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犹豫半晌,轻声道:“师父,先把你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之后再处理她。” 君旻后来觉得他之所以追缘衣那么久都没有追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知道女人究竟是怎么想问题的。 他的意思是很单纯的关心缘衣,希望缘衣先把伤口处理了再来解决这个挟持她的女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阿秀刚苦苦哀求君旻救救她,他便说出了这话,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君旻拖延时间的方法。 缘衣也不例外。 王三在一旁纳闷,觉得君旻是不是眼睛不好使,明明是跟着他一起的姑娘长得更漂亮,不对,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怎么他还帮躺地上的说话呢。 君旻说完话后,只有阿秀察觉到了缘衣拿着发簪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阿秀明显能够感觉到发簪抵住的地方更疼了。 缘衣移动着手中的发簪,在阿秀脸上画了一个圆圈,最后在阿秀的眉心停下,“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如果选择杀了他们,那么你每杀一个人,我就在他脸上划一道,一直到你杀掉最后一个人。如何?” 君旻皱眉,不明白缘衣坚持为什么要这么做,要他在这群凡人和她之间做个选择。如何只是为了证明她对他的忠心的话,完全不必要用凡人的性命作为威胁,他知道她从来都不会滥杀无辜,尤其是凡人。 然而缘衣的下一句话给了他答案:“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的同时,缘衣手下又是一个使劲,在阿秀眉心留下一点红。 阿秀被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心里骂缘衣是个疯子,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君旻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缘衣,声音很轻却又夹杂着重量:“师父,天下人和你,我选你。” 缘衣的背脊微僵。 “离墨,如果将来有一天,真的查出了我是身怀邪骨的魔神,你要怎么办?” “傻丫头,你不会是的。就算是,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有作恶的机会的。” “离墨,天族已经容不下我了,你和我一起离开吧?”浑身染血的姑娘想要上前拉过那个依旧干净如初的青年,却被青年躲过去了。 红色的手顿在半空中。 离墨面容有些哀戚:“缘衣,你杀了天帝?那个将我们带回来的天帝,是吗?” 第59章 缘衣很想摇头说不是,但是事实就是天帝的确是她杀的,即便是误杀,她也无法否认她杀了那个给她起名、教她法术的天帝。 如果说天界除了离墨还有愿意护着她的神仙的话,那就只有天帝了。可是这两个唯二愿意护着她的神仙,一个被她杀了,一个因她而死。 脑海里自离墨死后便一直折磨她的那道声音又出现了,空荡似鬼魅,一点点钻进缘衣的心里,你凭什么活在世上呢? 第88章 阿秀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抵在眉心的发簪在发颤,这无疑证明拿着发簪的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心性十分不稳。 是啊,她凭什么活下来呢?她不是一直都觉得活着没有意义吗,为什么还要在知道了鬼卿的背叛后那么伤心,如世人所愿死去不就彻底地解脱了吗?为什么要逼着君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选择呢? 君旻并不陌生缘衣此刻的模样,这和她前几日心魔发作时一模一样。 发簪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电光火石间,几乎是同时,君旻冲上前接住了受困心魔的缘衣。 君旻上次并没有看到缘衣心魔初发作的模样,他从没想到,缘衣的心魔发作时竟然是整个人充满死寂的,眼里一点生机都没有。 她在一心求死。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君旻的脑海里,他不由想到当初她为什么明知天界目的不纯,却还是愿意收他为徒,与其说她不怕,不如说她是毫不在乎,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君旻抱着缘衣的臂弯收的越发紧,眼里闪过一丝后怕,是不是他再晚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阿秀早已经在发簪掉地的那一刻就捂着伤口爬到人群中了,与她而言现在就是被李虎当场杀了,她也不会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只有近距离接触缘衣的她才能深刻的感受到缘衣身上的杀意和戾气丝毫不做假。 缘衣的情况并不好,君旻抱着缘衣便回了房间,有山匪想要拦截,却被身后的李虎一个眼神阻止了。 李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缘衣和君旻,最终还是决定不动他们,他右手掐腰,左手揽过王三,又开始称兄道弟:“三儿,你去把今日的收获清点一番,别人去我不放心。然后清理完后,赶紧来教育教育这群傻子,让他们乖乖地听我的话。” 王三眼角抽了一下,看着刚才还威胁他的虎爷,讪讪道:“那两人呢?” 虎爷给了王三一个脑蹦儿,恨铁不成钢:“我说三儿,读书我是不如你,可是看人你可就不如我了。这两人一看就不好对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虽然不怕惹事,但是总要为这群兄弟们考虑考虑啊。” “是是是,大哥说的对。”王三不住地点头,心里突然庆幸李虎虽然自傲,但是也足够的重情义。 * 缘衣的情况比君旻想的还要差,最初缘衣还只是昏迷,困于心魔,无法醒过来。 他本来想给缘衣护法,好平息缘衣心中戾气,但是双手覆上缘衣背部时,一阵无力感蓦然涌上全身,他才想起来他的法术被缘衣封了。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冲破缘衣给他设下的封印,缘衣突然大口吐血了,嘴唇嗫嚅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君旻连忙附耳到缘衣的唇边,缘衣小声呢喃的话终于飘进了君旻的耳朵里:“离墨,对不起,对不起。” 君旻的灵魂好像突然就出窍了,他的脸色变的煞白,这下子有问题的突然成了他。他听不清缘衣在说什么,数不清缘衣究竟说了多少个对不起。 君旻坐在床边,颓丧地想着如果他能够早点出生,如果当初替缘衣挡剑的是他,缘衣会不会也会像记着离墨一样,永远都记得他。 缘衣知道她又被困在黑暗中了,她知道那是她的心魔,可是她不想也不愿意去破了这个心魔,她常常觉得如果她有一天死于心魔,这或许对她来讲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曾经每一次从心魔中挣脱出来时,鬼卿总是会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她当时觉得如果有一天她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为她伤心的是不是只有鬼卿一个人。也不知道苍术和辰烨会怎么想,是会同情她呢?还是会假模假样的流几滴眼泪,感慨她是咎由自取呢?但其他人想必会三两好友地聚在一起饮茶喝酒,以此来庆祝她这个魔头的死亡吧! 可当再次置身于黑暗中时,缘衣突然就明白,原来如果她死了,这个世上谁也不会为她感到难过,鬼卿也不会。 缘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心魔一点点侵蚀她的神髓,甚至无聊地探出神识,观察那圣洁干净被世人追逐的神髓一点点被黑色侵占。 这样的事情很无聊,缘衣看着看着,已经感到十分困倦了,上下眼皮开始不住地打架,黑暗中仿佛有一道安眠曲在诱哄着她闭上眼睛。 闭眼吧,闭上眼睛就能沉入梦乡,就能摆脱浑身的疲惫了,闭眼吧。闭上眼睛你就能见到离墨了,你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和他说声对不起了。 终于,缘衣的眼睛越来越重,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她彻底闭上。 滴答,一滴水滴落在缘衣的脸颊。 缘衣恍惚中,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白嫩修长的手本能地往冰凉的地方摸去,碰到了满手的水。 是下雨了吗?缘衣模模糊糊地想,可是魔域怎么会下雨呢? 旻旻之中那雨滴似乎在阻止着她睡觉,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她脸上,扰的缘衣无端烦躁。 长期的上位者养成的骄矜终于爆发,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怒斥该死的雷公电母扰她清梦。 缘衣原以为一睁眼看到的会是那讨厌的雷公电母,谁想入眼的却是一双红透了的眼眶和泛着泪珠的眼睛。 缘衣有些茫然,这人是谁?好一会儿,她疲乏地想,是那个小徒弟啊,怎么哭了呢? 她看向君旻,眉头微皱,怎么又笑了呢? 第89章 但是她太疲惫了,看到不是讨厌的雷公电母,而是那个小徒弟时,缘衣又闭上了眼睛。 君旻脸上的笑容刚绽放就枯萎了,手指颤颤地放到缘衣的鼻息下,直到感到微弱的气息时,他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徒留一身的冷汗。 第60章 王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拿来哄骗李虎的话,竟然被他当了真,甚至还有模有样的做了起来。 冀城县令一脸谄媚地跟在李虎身后,似乎是想提前做个合格的臣子,为主子出谋划策道:“大当家若是真想在这乱世挣得一片天地,当务之急便是招兵买马。雍州在北方最是地大物博,我与雍州州长相识,下官可以替大当家前去游说,做个说客,让那雍州州长甘愿奉上粮草军马。” 王三坐在一旁斜睨了一眼谄媚的狗官,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李虎不动声色地瞟了一下王三,见他归然不动,什么也不表示,悻悻道:“这个事情,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又看了一眼王三,清了清嗓子道:“我身边的事情都是由三儿安排的,他做事我放心,所以你说的事情还得看三儿是怎么说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任你,不管你说什么,都要先征得王三的同意。 县官面部有些抽搐,不明白怎么就这事情还得得到这个冤家的同意。想到当初他儿子做的事情,他心下有些懊悔当初没把王三给解决了。 他讪讪道:“那二当家觉得下官的计策如何?” …… 回复县官的是无止尽的沉默,李虎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低着头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只有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的愉悦。 王三冷眼看着县官的脸色因为他的无视越来越难看,这才嗤笑一声道:“简直就是馊主意。” 县官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因为生气,嘴边的胡须微微颤抖着,咬着牙说:“二当家凭什么说这是馊、主、意。”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方法被说是馊主意,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质问的语气太明显了,李虎有些不悦,眉头微皱,冷声道:“注意你的态度。” 李虎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这么一冷下脸来,身上戾气毫不保留的散发出来,县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憋屈地应了声是。 王三瞅了一眼县官,转身对李虎道:“大哥,如今皇帝正在前方和大周打仗,我们这时候若是起义便是造反,世人庸俗,恐怕会反对我们,如此一来一些有识之士也不会投靠我们。” 既然李虎要做,那么他便要做好,王三也会尽全力帮助他挣得一片天地。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更何况,”王三转向县官,“你为官不仁,草菅人命,谁知道你会不会出了冀城人就跑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跑呢?”县官吹胡子瞪眼反驳,只是这反驳任谁听着都苍白的很。 王三冷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李虎知道他们两有仇怨,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手背向外摆了摆,“你先下去吧。” 县官再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脸上有些羞耻,随即袖子一甩离开了。 留在房内的山匪一看,嘿,还敢给他们头脸色看,这谁忍得住,当即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表示要不要将那狗官杀了,正好给二当家报仇。 李虎被他们吵嚷地脑袋疼,呵斥道:“都给老子出去,我有事和你们二当家说。” 那么多年的大当家不是白当的,李虎一声吼,所有人都老实了,都怕留下来大当家会把他们扔进蛇窟,瞬间一窝蜂的跑出了房间。 房间一下子就空荡起来了,留下李虎和王三两人面面相觑。 李虎清了清嗓子,“三儿,你会不会怨我没有把那个狗官杀了?” 王三垂着眉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谈他,如今紧要之事是谈谈我们的大事。” 李虎大手一挥,“这件事情你说的对,如今我们还不能举旗,不然落得个造反的骂名,不得民心,不是什么好事。” 王三点头,接着道:“但是那狗官有一件事说的没错,我们当务之急需要招兵买马,仅仅凭我们的这点人数是远远不够的。另外我们的兄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到了战场上是会吃亏的。所以我们还需要这边冀城的将军帮忙训练。” 他顿了顿,“至于粮饷,如今冬日,粮食本就稀缺,所以我们得省着点用,这可能得开春才能解决了。” 除了现在不好解决的,王三可以说是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这般自信的模样,李虎有些晃神,想到了五年前满身伤痕逃上山的青年。 他拍了拍王三的肩膀,郑重道:“予之,你放心,举旗那日,便是那狗官的葬身之日,我一定会给咱们妹子一个交代的。” 王予之,因父母去世的早,未来得及取字,因在家排行第三,所以众人叫他王三。 刚上山时,一群没文化的山匪嫌他名字绕口,不愿叫他予之,所以都唤他王三,时间长了,王三自己都快忘记这名字了,突然从旁人嘴里听到,王三竟然还有点陌生。 但是随之而来的熟悉瞬间充斥了他,也让他想起了父亲寄予他的厚望。 第90章 王予之执着于考科举,除了为了博到一个好前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他死去的父亲,他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做个辅佐明君的臣子。 只是大楚早就千疮百孔了,如今的皇帝再有能力也是于事无补。 他抬眼看向李虎,那一眼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野心,不可否认,他想赌一把。 在山上的五年来,因为救了李虎,他从一个小喽啰一步步成了如今的二当家,但是不可否认,他并没有对山上产生归属感,甚至有一股被他深深隐藏的文人的清高,因此他对李虎,并没有什么多么深的感情。 不可否认,李虎及其重情义。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虎还记得他的名字,一时间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又想到了父亲,他暗暗发誓,一定尽全力李虎夺得天下,完成父亲的遗志和自己的心愿。 李虎眉头紧皱,不明白好好的兄弟怎么突然就不正常了,“你干嘛一副要哭的表情,大老爷们儿,别矫情。” 王予之满脑子黑线,觉得自己白感动了。 李虎忽略兄弟的白眼,右手搂着王予之的脖子,下颌微抬,看向缘衣的房间:“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王予之顺着看去,“从昨晚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 第61章 缘衣这一觉睡的太舒服了,没有煞气的侵扰,心魔的梦靥,于是一连睡了两天。可怜君旻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后遗症导致她昏迷不醒的,一直苦苦守在她床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及时察觉。 萧策出来见他狼狈的模样,又转头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缘衣,到了嘴边的劝导又咽了回去。好像出来散了散心,转身就回龙渊了。 缘衣迷迷糊糊睁眼时,入眼的就是一双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什么时候她又养了一只兔子了。 兔子见到她醒了,如释重负的咧着嘴笑了,兔爪子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师父,你终于醒了。”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唤醒了缘衣还很迷糊的大脑,她一下子恢复了清明,视线落在两人紧握着的双手上,久久不语。 君旻像是才察觉出这个行为过界,窘迫地松开了缘衣的手,红着脸没话找话道:“师父,你醒啦,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缘衣的视线仍旧落在还残留着余温的右手上,好像忽略了君旻的话。 君旻有些忐忑,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抽回手,开始隐隐的担心缘衣会因此生气。 谁想缘衣盯着右手看了好一会儿,浓黑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的迷茫,淡淡道:“我没事。” 缘衣并没有生气,君旻松了口气。这么一松气,好像长期以来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心理上的压力和身体上的疲惫,猛地侵泄了下来,君旻脸上露出了难以遮掩的疲倦。 “你回去休息吧。身上的封印我已经给你解了,别忘了给房间设下结界。” 缘衣太久没有说过关心人的话了,这么乍一说,明显地能感觉到她不自然的很,甚至还有些尴尬。 突如其来的关心搞得君旻微微一愣,但紧接着就是如潮水般的喜悦朝他涌来,他笑的露出了小虎牙,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师父。” 缘衣垂下的眼睫微颤,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打击君旻,只是声线有几分滞涩:“你去休息吧。休息好,我们去大荒。” 君旻的笑容顿了一瞬,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缘衣躺在床上垂着眼睛没有看见。 “师父,为什么明知道鬼卿骗了你,你还是要去大荒。那里并不安全。” 君旻说的是实话,大荒是昔日共工怒撞不周山之地,后来不周山倒,共工昔日手下相柳被困不周山。相柳是上古妖兽,朱厌也是上古妖兽,但是如果按等级来分的话,相柳就是最高等级中的最高等级,朱厌只能算是中间的等级。 不周山倒,天塌地陷,妖魔肆虐。相柳太过厉害,女娲大神忙于补天,天界众神又忙于抓捕逃窜三界的妖魔,谁也没法分心来处理相柳。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诸神陨落,不周山倒之地更是因为相柳的坐镇,变成了另一片魔域,戾气之重远不是当时的神仙可以解决的。 后来当时的天帝决定集诸神陨落时残留的神力配以神器天机镜封印那块地狱,并派神兽肩吾守护那处。 当时天下混乱,逃窜出去的多是大妖,妖力鼎盛,若是将他们困于旁处,恐怕撑不了多久,这群大妖就会逃出去祸害人间。于是天界有神提议,不如将大妖关进困守相柳之地,再加强看守。 天帝这番一思考,觉得此法可行,便浩浩荡荡地将众多大妖关进了那处。大荒一开始并不叫大荒,只是因为数万年来那里太过荒芜,寸草不生,妖孽更是只有进没有出。 无论是神是妖都会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大妖被困在大荒太久了,他们逃不出去,里面灵气稀薄,很多大妖经历数万年后,最终葬身于此。妖骨落于大荒,长此以往,大荒的煞气浓烈,甚至有隐隐压制魔域的气势。 缘衣曾经在天上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离墨、苍术、辰烨去加强大荒的封印,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大荒的危险。 但是她还是要去,不为了离墨,而是为了她自己。 缘衣轻笑,缓缓道:“我的生活无聊那么多年了,如今终于来了点乐趣,我当然要去看看。” 第91章 君旻再怎么聪慧,也不会太过了解往日的事情,听了缘衣的话,他有些糊涂。 “当初朱厌出现在苍梧山,后来又有拿着天机镜的九尾妖狐,如今鬼卿又要引我去大荒,所有的事情都在指向大荒。我不知道到底和大荒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或许这次可以引出背后的人。” 君旻看着缘衣,久久不语。他自然也知道天机镜是用来镇守大荒的,九尾狐的出现不是偶然。但是,他总会忍不住想,缘衣去大荒究竟是不是为了离墨。 这种想法很可耻,但是他忍不住。 缘衣抬眼,见君旻眉眼间有些不高兴,心下以为君旻是在担心她会出什么事,随口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和相柳可是老朋友了,他可不会是我的对手。” 君旻眉眼微动,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说什么。 “有什么话,说吧。” 缘衣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君旻又愣了一瞬,受宠若惊的觉得缘衣如今太好说话了,竟然有些惶恐。但是送到眼前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师父,你不是因为离墨帝君才去的吧?” 缘衣冷笑:“离墨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复生的,鬼卿是把我当傻子了吗?” 不是把你当傻子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对离墨的执念有多重。君旻在心里腹诽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就被美色所误,一时糊涂了呢? 大概是君旻开心的表情太明显了,缘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你不喜欢离墨?” 这是一句陈述。缘衣对人的释放出的情感格外敏感,她能感觉到君旻提到离墨时,话里深处对离墨的抵触。 君旻头摇的像凡间孩童玩的花鼓,“怎么会呢,离墨帝君是前辈,我向来都是很敬重他的。更何况他曾经救过师父,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说完,君旻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在缘衣面前提及离墨救了他的事情,连忙捂住嘴,无辜地看着缘衣,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第62章 缘衣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师父?” “嗯?”缘衣从思忖中回过神来,撞上君旻无辜的眼睛,一时失笑,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缘衣轻声道:“我没事,你出去吧。” 君旻暗暗观察缘衣,确定她真的没事后,这才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被缘衣喊住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君旻听的很清楚:“我才应该感谢离墨,而不是你?” 君旻抿了抿唇,同样轻柔却坚定道:“要感谢的。”感谢他让你活下来了,感谢因此我遇见了你。 缘衣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不过是君旻关心他的一种方式,她没再多说什么,君旻也很快就出去了。 君旻回到房间没多久,李虎就派人来请他了,说摆好了宴席想请他们赏个脸,大家交个朋友。这话是王予之让手下人这么说的,但谁都知道名义上是请吃饭、交朋友,实际上不过是想给他们的队伍中多添加些保障。 毕竟缘衣和君旻两人气质不凡,遇事时手段干脆利落,甚至可谓是狠辣,若是加入他们,王予之有预感,他们会如虎添翼。 王予之的确没有想错,缘衣和君旻若是真加入他们,他们别说是如虎添翼,整个天下毫不费力就是他们的。 但是神明又怎么会干涉凡间的琐事。 君旻眼皮也不眨的拒绝了李虎的邀请,前来请客的陈礼如王予之所想的一样,吃了闭门羹。 陈礼战战兢兢地回复了李虎,出乎意料地是李虎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一脸凝重的看向王予之,“三儿,你怎么看?” 君旻会拒绝是在两人意料之中的,但是连犹豫都没有,拒绝的这么干脆,是让王予之有些意外。 王予之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们这么多人,他却拒绝的这么干脆,这更加证明了两人是有实力的。 他低头略微思忖了一下,召来刚才去传消息的陈礼,“你去挑一支上好的金钗过来。” 陈礼一脸懵逼,“二当家,我们哪里来的上好的金钗?” 因为他们决定要做大事,所以一番商量后,李虎和王予之决定把那天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这两天正在清点从百姓那里抢来的东西,准备巳时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二当家毫不脸红:“那天不是抢了那么多东西,你去借一支。” 陈礼苦着脸,“二当家,你说的轻松,我要如何借啊?”那些东西不是要还回去了吗? 二当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礼,“你就从里面挑一支,至于归还东西,迟一点归还就好了。” 陈礼还待发问,一抬眼就看见大当家正瞪着眼凶神恶煞地怒视着他,他立马哆嗦着转身跑了。 等陈礼跑了,李虎收回刚才吓唬他的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王予之,纳闷道:“你要金钗做什么?不是说要把那些东西还给百姓吗?” 王予之一脸高深,“很快你就知道了。” 能不能很快就知道李虎不确定,但是被强迫去“借”支金钗的陈礼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梨花木制成的匣子,苦着脸交到了王予之的手上。 李虎睨他一眼,教训他:“男子汉大丈夫,让你拿支钗,干嘛像做贼一样。” 陈礼低着头,嘟囔道:“可不就是做贼吗,明明说好了会还回去的,现在又让我偷偷拿出一支钗。” 第92章 陈礼年纪不大但也是有抱负的,从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就知道了。他是个孤儿,父母都在抢劫时死了,在山寨里吃百家饭长大了。因为一群山匪没文化,大家都叫他陈狗儿。 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什么礼义廉耻,于是觉得礼排在第一个一定是个好字,就开始让一众山匪叫他陈礼。 一开始大家只是开玩笑应和着,时间长了陈礼倒是真的成了他的名字。陈礼自从知道他们大当家要做大事,就自认为自己也是正规军了,做事得光明磊落,为百姓服务。现在让他偷拿百姓一支钗,比当土匪时杀人还难受。 李虎瞪他一眼,没说什么,心里骂骂咧咧回去要把这小子派去喂蛇。 王予之接过匣子,并未打开,便问道:“这支钗成色如何?” 陈礼立刻不发牢骚了,挺直了胸膛,一脸骄傲:“二当家放心,这支钗绝对是那群货中最好的。” 他从小就在土匪窝中长大,不知道见过了多少金银珠宝,成色好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支钗绝对是那批货里最好的。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闪现懊悔的神色,他怎么能把百姓的东西叫做货呢! 王予之微笑,没拿匣子的手拍了拍陈礼的肩膀,“跟我过来。” 陈礼挠挠头,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又被李虎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上王予之。 * 君旻并没有通过睡眠来调养生息,一方面是他不需要,另一方面还是他多少有些不放心刚醒过来的缘衣。 然而他刚打坐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眉头微皱,有些不耐。 果不其然,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王予之含笑,自认为彬彬有礼地轻轻敲了敲门:“这位公子,你在吗?在下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来给那位姑娘送点东西。” 君旻皱眉,停下了正在设的结界,冷着脸打开了房门,眼神锋利:“你要干什么?” 王予之嘴角上扬,等觉得这个上扬的角度不卑不亢时,准确地停了下来:“我看前日那位姑娘丢了发簪,公子是男人,心没有女儿家的细,可能想不起来女子还需要用发簪,所以在下特意奉大当家的命令,给姑娘送支发钗。只是男女有别,所以在下就将此物交由公子,再由公子转交到那位姑娘手上吧。” 陈礼在身后小心地打量前方的场景,看到他们二当家每说一句话,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公子脸色就黑一分,心下十分纳闷,二当家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小公子看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君旻的确不太高兴,他的师父需要别人来献殷勤?他目光如刀,落在王予之手捧着的匣子上,冷声道:“不需要。” 说完,啪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陈礼瑟瑟地抬头看了一眼碰了一鼻子灰的二当家,惊讶地发现这位二当家一脸笑意。 王予之将手里的匣子放到陈礼手上,笑道:“呐,有借有还。” 陈礼呆滞地接过了匣子,没搞明白二当家在说什么。 屋内,君旻安静了一会儿,掌心出现了一支木钗,正是缘衣一直带着的钗子。好半晌,他将那只木钗收起来,拿出了那支他赢得的玉钗。 第63章 缘衣依旧躺在床上,垂眸看着刚才被君旻紧紧握住的右手。 她的手和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不同的,她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总是散发着冷冽的气势,让人看着不敢亲近。但她的手却是小小软软的,掌心略微带点粉色,像是君旻残留的余温。 缘衣刚醒时,脑子有点模糊,只依稀记得是君旻将她从心魔中拉出来的,现在脑子清楚了,君旻在她身后坚定地说着“天下和你,我选你”这一画面像是被施了法清晰地在她脑海里上演一遍又一遍。 缘衣不是没被人表过衷心,昔日魔兵在她面前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看,想让缘衣知道他们对她的衷心,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君旻那样……。 什么样呢?缘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君旻的行为。 忠心?不对。那不是忠心,或者说除了忠心还有另一层深意。 缘衣瞳孔微微放大,自离墨死后就生锈的神经终于再次运动,是爱意。 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献上的爱意,于他而言,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全天下。 缘衣有些晃神,脑子难得的有些发懵,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君旻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那种心思的。 这么一出神,她连君旻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屋外,君旻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反应,下意识地以为缘衣出什么事了,想也不想地推开门闯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讶异。 缘衣正出神地盯着头顶的床幔,思绪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旻眉头微皱,“师父,你在想什么?”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察觉到,若是进来是居心叵测的旁人怎么办? 这么一想,说话的语气俨然带上了一些情绪,对缘衣不看重自身安全的气氛。 “嗯?哦。唔。”缘衣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了两声表示自己没想什么。 君旻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心魔侵害了缘衣的……。脑子? 第93章 缘衣也察觉自己的回答太敷衍了,收回跑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清了清嗓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问:“你来干什么?” 不是让他去休息了吗? 刚说完缘衣敏感地察觉到君旻有些不对劲,因为他脸色明显的有些泛红。 缘衣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了,生病了?” 君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缘衣越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正准备起身履行作为一个师父的责任时,就看见君旻拿出一支白玉钗,双手递到缘衣面前,一脸愧疚地看着缘衣:“师父,你的那只木钗不小心被我弄丢了,你就先戴着这支玉钗吧。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材质,但是在凡间也还算不错。” 大概是怕缘衣不相信也不接受他的说辞,天族的小殿下难得的有些无措,双眼看似目视前方,实则飘忽不定。 缘衣定定看了君旻好一会儿,眼见君旻越发窘迫,这才慢吞吞地接过了被君旻掌心浸润的有些温热的玉钗。 她当然知道君旻所谓的木钗丢了是骗她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是有些想笑,而不是生气。 缘衣拿着玉钗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浮现一个荒诞的念头,但是一闪而过,快的缘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举起玉钗,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一支钗子而已,倒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君旻眼睛正盯着正前方,闻言唔了一声。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君旻猛地低头,撞上缘衣白皙的手把玩着玉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他转过头去,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轻声道:“师父不生气我把你的钗弄丢了吗?” 缘衣抬眼,眉头微皱,奇怪地看了一眼君旻,有些纳闷,怎么自己在他眼里就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一支木钗而已,哪里需要他如此小心翼翼。 她唔了一声,起身随手挽了极简单的发圈,将玉钗往脑袋上一插,“为什么要生气。” 君旻抿唇,“师父你总是不喜欢我碰你的东西的。”遑论还被他弄丢了。 缘衣毫不顾忌地当着君旻的面穿上衣服,弄得君旻又红了脸,僵硬地转过头去,就听到缘衣漫不经心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君旻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咔嚓一下转头看向缘衣,磕磕巴巴道:“师……师父,你的意思是……。” 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意接触你的东西了?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已经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厌烦我了? 但是这话来不及说出来就被缘衣打断了:“还有事吗?” …… 君旻哪里还有什么事,钗子的事情除了那份私心,也是他想找个由头来看她,如今这由头用过了,但是君旻还不想离开。 “是那群山匪,他们想请我们去参加个宴席。” 缘衣面无表情:“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们?想让我们给他们收尸吗?” 君旻余光瞥到缘衣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耸耸肩:“谁知道呢?” 窗外不知道什么已经有了太阳,雪后初晴,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了放在窗边的铜壶上,折射出鎏金的色彩。 * 王予之回到李虎的房间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李虎正喝着酒呢,见他回来笑得满面春风,往嘴里塞了一粒花生米,调侃道:“什么好事让你笑成这样。” 王予之顺手也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可以让客栈准备饭菜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李虎瞪着眼睛,稀奇道:“不是拒绝了吗?怎么又会过来了。” 王予之挑眉,端起酒杯,含笑不语。 要王予之来看,那小子是个傻的。喜欢人家小姑娘却不懂得表明心意,也不知道送个礼物给人家,那人家小姑娘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意呢? 他送个金钗给他,提醒他给那个小姑娘送些礼物,这怎么也算是帮了他一把,难道他还能不来? 第64章 陈礼奉命前去请缘衣和君旻时,边走边撇嘴,嘟嘟囔囔念叨着王予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人家明明拒绝了,还要上赶着来请人家,回头万一不同意,倒霉的还是他这个来请人的小人物。 这么埋怨着,陈礼再一抬头已经到了缘衣的房门前,使劲揉搓了两下略显僵硬的脸,扬起一抹笑容,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然而在手离房门一个指头的距离时,房门却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屈起的手指差点没有刹住敲到君旻的那张俊脸上,硬是被君旻要杀人的眼神给止住了。 …… 陈礼讪笑着收回手,伸出去的那只手不自在的在衣服上摩挲了几下,悻悻道:“我们当家的请二位赏个脸吃个便饭。如果您不愿……” 君旻眉眼冷淡:“带路吧。” “啊?”陈礼还以为这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小公子不会答应去的,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嘴里,猛然没有反应过来,还直愣愣地保持着原来地姿势,动也不动。 君旻眉头微皱,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派这么一个蠢东西前来,见他还是那副痴傻的模样,他于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啊?噢噢噢噢。”陈礼这才恍若大梦初醒般,忙不迭的点头。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呆愣,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小公子就请随我来吧。” 第94章 君旻这才挪开,露出了身后目光淡淡的缘衣。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陈礼却突然觉得也不尽然。那日晚上陈礼曾于灯火中遥遥看过缘衣一眼,当时已是惊为天人,如今在阳光下近距离一看,惊天的美貌冲击着陈礼,没文化的他只能在心里骂一句真他娘的漂亮。 除了第一眼看到缘衣,陈礼就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再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只有不断发烫发红的脸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君旻斜睨了他一眼,目光锋利如刀,割得陈礼脸生疼,脸上的红晕瞬间消退了,甚至隐隐有些苍白。 君旻的行为落在缘衣眼底,缘衣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君旻这种把她当所有物的行为,按理来说她是及其不喜的,但不知为何她却不想开口责怪他。 心里矛盾着,缘衣脸上越发冷淡,走在前面脚步也不由加快,君旻跟上来,眉间多了些疑惑,心里开始反思自己的刚才的行为,想了又想,直到到地方了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又在哪里惹缘衣不开心了。 李虎他们是真心想和缘衣和君旻交好的,否则也不会舔着脸一次又一次地派人去请他们,更不会让堂堂的二当家站在房门口迎接他们。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做的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王予之见两人来了,行了一个五年未曾行过的礼,作揖。不同于初见那日的一身短衫,今日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袍,多了几分往日文人的秀气,只是到底是在土匪窝里呆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话间多了几分习武之人的豪爽,少了几分文人的做作。 “二位终于是来了,我和大哥等二位好久了。” 王予之笑得爽朗,说话也毫不客气,语气间的熟埝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多熟悉呢。眼见缘衣和君旻每一个人搭理他的,陈礼诡异地心里有些舒畅。 王予之也不在意,笑眯眯迎着两人进了屋。 李虎正坐在上首,两人一进去就正好对上了李虎,见二人来了, 李虎哈哈大笑起身,“姑娘的身体可是好了?” 缘衣抬眼看了他一眼,看见李虎眼中满是关心,既看不出来作假的模样,也没了那日的淫邪。 她再定睛一看,突然就想明白了李虎今日为何要找他们。想到那个还在战场上的人,她轻笑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意外。李虎和王予之是没有想到缘衣会这么好说话,君旻纯粹是疑惑究竟缘衣为什么总是对凡人多几分宽容? 李虎掩饰掉自己的惊愕,笑道:“暂时先不谈这个,两位还没有吃午饭吧?我先让小二上菜,我们边吃边说。” 话音刚落,门外候着的小二就颤颤巍巍地端着托盘进来了,这么来来回回好几遍,才终于把菜上齐了。 李虎仍旧坐在上首,缘衣是缘衣和君旻都不愿意坐别人做过的地方。李虎一阵尴尬后,又讪讪地坐了下来。为表敬意,王予之特意让缘衣坐在左边,君旻自发地坐在她旁边,他坐在了李虎的右边。 菜上齐后,王予之照常开始了酒桌文化的第一步---客套。他端起酒杯对着缘衣和君旻二人,看向君旻:“二位初来冀城,却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与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处相遇,这是缘分啊。在下敬二位一杯,我干了二位随意。” 第一杯酒下肚,按常理来说怎么这酒桌应该有点热度了,但是缘衣和君旻到底不是人,不遵守凡间酒桌的规矩。王予之一杯酒下肚了,缘衣但笑不语,君旻仍旧冷着脸,只有一直给糖葫芦夹菜的手昭示着他还是个有思想的人。 一旁的糖葫芦眯着眼睛又吃了一块鸡腿,觉得这两人真是傻,有事求女魔头干啥呢,她又不会帮他们。还不如求求她,说不定等将来有一天她修炼成人形了,还能帮他们达成心愿。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王予之却十分自然地放下了酒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虎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很快又收敛起来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君旻夹菜的手停了。 君旻靠近缘衣,附耳说道:“这家客栈的饭菜不太好吃,糖葫芦只吃了两个鸡腿就不吃了,师父你先忍忍,等会儿我去给你做。” 君旻离得很近,说话带出的热气喷洒在缘衣脸庞,缘衣微不可见地僵了一瞬,脸上更是隐隐发烫。 君旻并没有压低声音,低沉的声音响彻安静的房间。李虎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直笑眯眯的王予之也有些呆愣。 糖葫芦眯着的眼睛瞬间变大了,觉得肚子里的鸡腿不香了。这下她明白了,原来她就是试菜的。 糖葫芦郁闷了,正郁闷着,缘衣又给了她最后一击。 缘衣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了美少年的话,美少年瞬间笑出了小虎牙,虽然一闪而过。 第65章 李虎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打趣道:“听公子的话,二位是师徒,那你们师徒二人的关系可真好啊。” 这话李虎也没指望他们会回应,谁想君旻眉眼含笑,应了句:“当然。” 糖葫芦毫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李虎愣了愣,随后朗声笑道:“那我敬二位的酒,若是姑娘不能饮酒,可否由公子代替呢?” 第95章 这话便是为刚才两人都不给脸找借口了,还暗暗夸了一番两人的关系亲近。 李虎本以为这番话说完,两人总该有一个人给他点面子喝下这杯酒了,但是两人依旧是归然不动的模样。 李虎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当家,虽的确比不上那些上京城的贵族公子养尊处优,但在冀城也算是土皇帝了,还没有谁这么下过他的面子。 啪地一声酒杯被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李虎黑着脸,开始唱白脸,“我也不知道二位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看二位气质不俗,想必都是什么勋贵人家出身。二位肯定都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 李虎大手往桌子上一拍,发出重响:“在冀城,我给你们二位脸面,就接着。不要闹到最后,说我李某不给你们脸。” 话音甫落,正悠闲地敲打桌子的青葱般的手指倏然停下了,顺着手指往上看去,俨然看见这只手的主人脸色难看,眼中竟隐隐含着杀意。 一直关注缘衣的君旻此刻眼神也逐渐泛凉,没有感情的眸子轻轻看了一眼李虎,像是看死人一样。 随即君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缘衣嫩滑白皙的面颊。 正要唱红脸的王予之手中动作微顿,李虎嘴角也猛抽了一下。 他忘了自己一激动说话会喷唾沫了,离他最近的缘衣毫无疑问的遭殃。 这一个小插曲,衬得刚才李虎的行为像个笑话,王予之看到缘衣和君旻的脸色,也莫名其妙的怂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房间里场面一阵尴尬。君旻十分细致地擦拭掉缘衣面上的唾沫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脸上没有脏东西了,才柔声道:“师父,我让小二打些热水来,你再清洗一遍吧?” 缘衣接过君旻的帕子,像刚才李虎砸酒杯一样啪地一声将手帕砸在了桌子上,脸色难看,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要怎么不给我脸,是这样吗?” 言罢,葱白的玉手死死掐住了李虎的脖子,李虎被迫抬头看着缘衣,生死关头,李虎却突然想到了那天被缘衣掐住脖子的小姑娘,荒谬地想那小姑娘真不容易。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君旻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缘衣很喜欢掐着别人的脖子威胁对方。 李虎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王予之面上的淡定终于消失了,他猛地起身,伸手试图阻止缘衣,好言好语劝道:“大哥性子比较急,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李虎脸红脖子粗的瞪着王予之,挤出了几声公鸭嗓:“不…。。要……求……她。” 自己大哥拼了老命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话被王予之光明正大的无视了,见缘衣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接着道:“姑娘既然愿意在这里呆那么久,想必也是有什么事情?” 他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发紫的李虎,有些着急了:“姑娘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 糖葫芦又是一个白眼给了王予之,心下暗讽,女魔头有什么想要的,就是她想要什么,你们能拿得出来吗? 但是王予之说完之后,缘衣还真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松开了擒住李虎命运的脖颈的手。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求生的本能使得李虎不受控制地大声咳嗽了起来。余光瞟到缘衣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手帕细细地擦拭着那只掐过李虎脖子的手,他感觉肺更疼了,被气得。 等李虎咳嗽完了,缘衣才漫不经心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李虎捂住脖子,与王予之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条件?” 缘衣手上动作不停,“还没到时间,到时候了,我自然会说的。” 李虎:……。 他脸还有泛红,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怒意,一时忍不住又要过过嘴瘾,却被王予之拉下了。 李虎气愤的看向王予之,眼睛里盛满了怒火,王予之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这么磨蹭的功夫,缘衣和君旻已经离开了,陈礼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一脸奇怪地看着两位当家。 王予之抬手示意陈礼出去,扶着李虎坐下,面上有些担忧:“大哥,我突然觉得找那个姑娘是个错误的做法。” 李虎猛捶了一下桌子,怒道:“的确是个错误的做法,老子就应该直接剁了那两个,不如他们能蹦跶这么久,还敢来威胁老子。” 王予之摇摇头,“我总感觉这姑娘有点邪门,浑身都是邪气。” 李虎还因为刚才缘衣掐他脖子的事情生气呢,听到王予之的话还以为他是怕她了,喘着粗气嘲讽道:“怎么,你怕了?” 王予之无奈地看着李虎,“大哥,她近你身的时候,你察觉到了吗?” 两人虽然算不上什么绝对的武林高手,但是能够占山为王这么多年,两人的功夫都不差,但是刚才缘衣到李虎面前时,他们却连个影子都没捕捉到,李虎就被掐住脖子了。而且那双眼睛看着李虎时,就像看一个死物,连个人都算不上。 王予之余光瞥了一眼李虎还带着红印的脖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李虎手也本能地摸上了脖子,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缘衣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小二送了热水,来来回回清洗了好几遍后,脸色才好看了些。 客栈的毛巾不是很柔软,缘衣使的劲又不少,白净的面颊上多了几道红痕,衬上缘衣冰冷的脸,无端多了几分禁欲的暧昧。 第96章 君旻别过头,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试图让冷风吹凉他身上的火热。 缘衣一回头就看见君旻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看,她缓步走到君旻身边,蹙着眉头也望了一眼窗外,什么也没看到,纳闷道:“好看吗?” 第66章 君旻收回视线,嘴角微扬,“外面的雪景倒是很美,师父要出去看看吗?” 缘衣见过江南的秀丽雪景,虽然没有北方来的磅礴大气,但是在缘衣看来并无多大差别。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却又看到君旻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鬼迷心窍地缘衣点头答应了。 君旻笑了:“那我们就出去随便逛一逛吧?” 点头的那一瞬间其实缘衣就有些后悔了,她已经明白了君旻的心思,但对于自己的心思却不是很明白。说她自私也好,阴险也罢,不得不说从意识到君旻对她的感情后,她之所以没有赶君旻回天族,就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缘衣可以肯定自己不反感君旻,但这能说明什么,喜欢吗?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那就是留下君旻,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可是看着君旻盛满星光的眼睛和毫不掩饰的喜悦,她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为自己这自私的心思感到愧疚。 但是既然答应了,没有再反口的道理。 * 冀城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方还在打仗,冀城许多年轻人都参军了,留下的人不多,但都在过着各自的生活。 李虎没有为难这群平头百姓,他们也感觉到了李虎他们没有恶意,被抢的东西也都还回去了,此刻的冀城还算平静。 只是因为大雪封城,草市并没有开放,初来冀城时见到的烟火人间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冷清。 两人离了客栈,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一阵冷风吹过,君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讪讪道:“倒是忘了大雪封城这回事了。” 缘衣有些无奈,但也总不能两人就这么傻站在大街上,“回去吧。” “哎,”君旻左手下意识拽住缘衣的衣袖,一脸不舍地看着缘衣。好不容易有的和缘衣独处的机会,他并不想回去。 缘衣回头,低头看了一眼君旻拽住他衣袖的手,青白的手指小心地捏着从成衣店买来的棉衣,见她看来了,微微泛红的指尖不自在的松了几分力道,但却没有松开。 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缘衣莫名其妙的心软了。 她扯开衣袖,无奈道:“走吧。” 君旻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却还是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眼里划过狡黠,自那天晚上过后,缘衣明显对他的态度软化了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纵容。今天这一番试探,的确如君旻所想,缘衣放开心扉彻底地接纳他了。 不远处茶寮的老板一头白发笑呵呵地看着年轻人打情骂俏,他记得这两个年轻人的,自那天两人进城时就记住了,原因无他,实在是两人的相貌太出色了。 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他下意识地选择遗忘了,甚至还心里觉得那件事就是小夫妻两闹别扭罢了。 他大声哟呵了一声,“小公子,前方巷子直走,有家茶楼,有个老头在那里说书,可以带你娘子去听听故事。” 老头年纪大了,声音却依旧洪亮,清晰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听到老者的称呼,缘衣还没什么反应,君旻的脸就红了。 恍然间,缘衣好像看见了当初第一眼见到她就脸红的奶娃娃。 于是君旻的脸红了,缘衣自在了,本来想解释的念头也没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斜睨他一眼,道:“走吧。” 砰地一声,绚烂的烟花在君旻脑海里炸开,绽放出五颜六色,迷花了他的眼,扰乱了他的心。 僵硬地对老者道了声谢,又机械地顺着老者指的方向走去。 直到一阵拍掌叫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了,遮盖力烟花盛放的声音,君旻迷离的眼神才恢复清明。 天寒地冻的,又大雪封城,平日忙碌的人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因此来听书的人并不少。而老者说的茶楼其实并不算什么茶楼,不过是几个棚子搭在一起,随处放了几个板凳留给客人坐。来的人多了,板凳不够,大多人都是自己带板凳,还有那些懒的,随便找了个有阳光的墙根往那里一坐,既能听书又能晒太阳。 说书人的位置很奇特,大概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听见,所以在一张桌子上又搭了一个板凳,说书人就是坐在上卖弄。那说书人大概在冀城是个有名气的,身边还有小厮是不是给他端一杯热水。说的渴了,他端起来一饮而尽,继续讲。 这画面新奇是缘衣没有看过的,她饶有兴趣的站在一边等说书人休息过了继续讲故事。 缘衣和君旻的气场太强了,两人一入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了,尤其是缘衣,毕竟她那天晚上的壮举着实吓到了不少人。她往那里一站,空气一阵安静。坐在她前边的男子感到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坐了一会儿,就战战兢兢地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缘衣。 缘衣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坐下了。身旁的男子瞄了她一眼,又看到君旻杵在那里,也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君旻。 君旻刚坐下来,说书人就开始了。 第97章 “话说这陈安丰啊,为了救治重病的张家姑娘,一双脚走遍大江南北,跨过无数大河,越过无数高山。三年啊,他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 说书人在一旁说的唾沫横飞,君旻的思绪却仍旧持续放空中。 他满脑子都是缘衣刚才的笑,一遍遍的问自己,她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没有反对老人的话? 又悄咪咪瞥了一眼缘衣,在心底嗯了一声,也没有生气。想到这他嘴角也控制不住的上扬,师父是没有生气吧?师父是笑了吧? 着了魔般的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刚才缘衣无意的笑,嘴角止不住地随之上扬。 “这张家姑娘是个傻的吧?” 一句话说完空气中一阵安静,却并没有人回复缘衣的话。她奇怪地转过头,却见君旻一脸正经仿佛正在思考缘衣说的话。 好半晌,他点了点头,肯定道:“是个傻的。” ……。 君旻十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了缘衣的话。 缘衣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随即移开视线,当作没看见君旻的小动作。 第67章 她嘴角微扬,又问道:“为什么?” 君旻抬眼,“啊?” 什么为什么? 缘衣轻笑出声,“为什么她是个傻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随着缘衣话语结束落在了君旻身上。 君旻眨了眨眼,唔了一声,一双干净的眼中渐渐染上羞涩,他哪里知道“她”为什么是个傻的,他的心根本不在上面。 君旻的窘态落在缘衣眼里,她眼底渐渐多了些笑意。 下面坐着的听客没有认真听他的书,说书人也不恼,而是打趣道:“公子,我知你娘子貌美无双,惹得你都忽略了我的故事了。你看,你娘子的话你无处可回了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客人都大声笑了出来,但是那笑意都是善意的,并无什么恶意的嘲笑。 君旻的耳朵也在这善意的笑声中越来越红。 缘衣却不乐意了,冷了脸色,视线在棚子里转了一圈,哄笑的声音渐渐消失。 君旻看到缘衣冷了脸,耳垂的红晕渐渐褪去,嘴角渐平。 缘衣见了他这模样,不知怎么的心下有些烦闷,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又露出一副我欺负了他的模样,不由啧了一声。 君旻脸色微变。 说书人混迹江湖多年,这察言观色的功夫最是炉火纯青,见气氛有些尴尬,一甩手中的芭蕉扇,打圆场道:“小公子忘记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多大点事儿啊。” 君旻嘴角越发平了,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脸色越发不好,因为缘衣似乎不太开心。 是不是我忽视她的话让她生气了? 说书人见他这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手中蒲扇轻轻一挥,接着道:“话说这陈安丰啊,对张家姑娘于桃林中遥遥一面便一见钟情。陈安丰本就面冠如玉,又有盖世之才,张家姑娘正值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没过多久就对陈安丰情根深种。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但谁料张家姑娘生来便身患顽疾,大夫诊治她活不过十八岁。 果然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张家姑娘身体就每况愈下,直至一天彻底倒在了床上,药石无医。日复一日,病魔将一个好好的姑娘折磨的骨瘦如柴。 但是有一天,一个游方道士路过张府,留下一个救命的方子。” 说书人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传说啊,在遥远的北方有一株神花,可以治百病,保准药到病除。 但是说到这花具体长什么样,那个道士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道士不过是个骗子,但是陈安丰不信。他坚信那朵传说中的神花可以医治张姑娘的病,于是不顾众人劝阻,既然决然地背起行囊,踏上了寻求神花的路上。” 他叹了口气,“陈安丰找了整整三年,终于在极北苦寒之地找到了那朵传说中的神花,那花通体雪白,周身却流光溢彩,世间最美的琉璃也比之不过。旻旻之中有道声音告诉他,这就是可以救张家姑娘的神花。 陈安丰喜不自胜,狂奔着摘下了那朵神花,但是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说书人语调高昂,却戛然而止。 即使已经听过一遍了,众人也还是不由屏息凝神,伸着头指望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有些妇人和小姑娘甚至悄悄红了眼眶。 说书人说书的确很厉害,口若悬河,就连君旻也不由地想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9只见说书人慢腾腾地叹了口气,接过小厮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做作地清了清嗓子,调足了众人的胃口,但就是迟迟不说接下来的故事。 明明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一群人还是像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眼巴巴地盯着说书人的嘴巴,偶有性急的直接扯着嗓子喊:“老头你快点啊。慢吞吞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被这么粗鲁的呛声,说书人也不脑,悠哉游哉地吹了一口手中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像喝上好的铁观音一样,笑眯眯地啜了一口,还待再低头啜一口时,他顿住了。 他不怎么灵光的耳朵清楚地听到缘衣嗤了一声。 …… 想到那天晚上,说书人及其自然的将手中的白开水递给了小厮,动作平缓却及其快速,然后双手捋了捋衣领,清了清嗓子,一挥蒲扇,“变故啊,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神花离地的那一瞬间,突然间天崩地裂,谁也没想到雪崩了。” 第98章 说书人似乎觉得言语上的表现远远不够,于是大张着双臂想要表现雪崩的厉害,嘴里同时也为雪崩配上音,“砰地一声,积雪铺天盖地从天而降,陈安丰来不及躲就被埋在了深雪中。” 众人随着说书人的停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说书人摇头叹息,“但是陈安丰命大,被一位上山打猎的猎户救了。只是他受的伤太重了,最终没有撑住。临死前,他拖了那位猎户,请求他将神花送至张府,并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猎户作为报酬。猎户为陈安丰的真情所感动,于是不远万里地将神花送到了张家姑娘手中。 张家姑娘的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张家富裕,靠着各种名贵的药材才能将身体吊了三年。 谁也没想到这么吊了三年,竟等来了生的希望。那神花果然能救张家姑娘的命。 没过多久,张家姑娘就痊愈了,听说了陈安丰为她做的事情后,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下面有些小姑娘和妇人已经隐隐有着啜泣声,个别感性的男人也红了眼眶。 君旻听到这里眉头微皱,看了一眼一旁无聊打哈欠的缘衣,眼中有些晦涩不明,随后转过头等说书人交代结局。 “出来后,张家姑娘跪别父母,收拾了一些行囊,去了极北苦寒之地。后来那位曾经救过陈安丰的猎户再次进山时,在曾经救下陈安丰的地方遇到了张家姑娘的尸骸。” 说书人有些唏嘘:“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这话已结束,下面本来啜泣的声音像是突然打开了门阀,哭声愈发大了。 缘衣嗤笑一声,“你说,这张家姑娘是不是很傻?” 缘衣这话明显是问君旻的,但是一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姑娘像是有人骂了她的偶像一样,瞬间就怒了,也不怕缘衣了,“你懂什么,张家姑娘和陈安丰只见是绝美的爱情,你又怎么会明白。” 说话就说话,说完还一脸鄙视地看了一眼缘衣,明显就是说你这个残暴的人是不懂爱情的。 君旻皱眉,眼神微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那个姑娘,小姑娘撞上君旻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红眼睛深处溢出了恐惧,浑身发凉。 恐吓的效果达到了,君旻终于收回了看死人的目光。 缘衣看到了君旻的动作,她也不在意,只冷笑道:“陈安丰为了救她,连命都丢了。陈安丰不就是白死了,这还不是傻。” 第68章 那姑娘被君旻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腿都软了,在那里哆嗦了半天,哪里还敢说什么反对缘衣的话。 跟随两人前来趴在墙头上晒太阳的糖葫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不明白这群人有什么好争的,那张家姑娘本也不是为了陈安丰死的,谈什么“直教人生死相许”? 糖葫芦这边鄙视着无知的凡人,城门口一片混乱。逃难而来的人挤在城门,大嚷着:“大楚皇帝死了,快让我们进去。” 守城的将士不让进,逃难而来的人像是下一刻后面就有敌军要赶到将他们全部歼灭一样,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推搡着,人数庞大,士兵竟隐隐有些抵挡不住。 陈礼于城墙上远远地看见了,脸色铁青,吩咐身旁的士兵道:“你去通知两位当家的,让他们速来城门口。” 被抓住的士兵俨然还没有从大楚已经亡了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脸色惨白,直到被陈礼揪着领子晃了好几圈才猛地点头道是,连滚带爬地找李虎和王予之去了。 陈礼转身低眸,身体踉跄了一下,双手扶住城墙,眼底含着深意。 大楚亡了这个消息也让他有些震惊,但是不可否认内心深处随之而来的是不易察觉的喜悦,大楚亡了,他们就可以起义了。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也不是只有那些王侯将相才能追逐的。 陈礼缓缓抬头,目光冷然又带着些怜悯地看着城楼之下混乱的百姓,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野心。 城下百姓挣扎着妄图穿过这坚硬的城墙,去寻求城墙那边的安稳生活,但是他们一路从南方逃难至北方,能活着已是实属不易,如何能推搡过这群年轻力壮的士兵。 人在死亡面前总是有着出乎意料的力量的,明明是一群骨瘦嶙峋的流民,却硬是撑过了陈礼又加派来抵挡他们的士兵,眼看着要冲到城门口了,门轴滚动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画面仿佛被定格,众人傻愣愣地看着一个壮汉骑着高头大马肃然地缓缓朝他们走来。 “吁”,李虎拽住马缰,按照王予之所说,翻身下马,对着一群百姓行了个大礼,“如今正逢乱世,城门管控严格,还望各位见谅。” 李虎这个操作着实震惊了众人,一时间众人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但是都都十分有默契的捏紧了手中的包袱或者武器。 原因无他,实在是李虎一脸凶相,即便是作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看着也不像个好人。 这一年大楚遭受的又何止是战争,年初南方一场瘟疫彻底重伤大楚,也重伤了这群世代住在南方的人。幸存的人还未来得及过上安稳的日子,战争一触即发。 大楚亡了,他们一路逃难而来,受过多少苦难和苛责,已经下意识地对外人提防了。 第99章 李虎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心里已经将王予之骂的狗血淋头了,明知道他不善这些场面活,却还让他来,什么美名其曰对他名声好。 李虎虽知道王予之是为他好,但对他来说,其实无论是他的还是王予之,都是没有区分的。 李虎思绪乱跑,人群中却出现了一些瘙动,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哭了,妇人抱着孩子,苦难雕刻的脸上满是绝望,只能用最无用的话语安稳怀中的孩子:“娃娃乖,爹爹待会就能找到吃的了。”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几个前面闹的最凶的大汉都红了眼眶,他们哪来的吃食? 李虎自认为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了的,但是见到这场景也不由有些可悲,叹息道:“众位可以进城,我们也可以为众位找地方歇息。”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李虎身上,抱着孩子的妇人更是直接掉下了眼泪,一脸希冀地看着李虎。 然而同情归同情,该做的事也是要做的。 李虎正了脸色,“但是还望各位答应我一件事。” 为首的汉子松了口气,他不怕李虎提条件,就怕他没有。他大声道:“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汉子大概是这群人的小首领,他说完后,人群很安静,没有人反对,俨然是很信任汉子的模样,也足以证明汉子在这群人中的地位。 李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汉子,随即收回目光,换上悲愤的表情:“我本是冀城的贪官的迫害,无奈落草为寇。听闻家国有难,本想带领这帮兄弟投身从军,报效家国,谁料世事无常,一场大雪将我们这帮兄弟困于冀城,未能及时尽一份绵薄之力。如今陛下战死沙场,大周侵占我国土,我是万万不能忍的。 我们兄弟决定于此地起义,抢回国土,将入侵者赶出大楚!” 李虎这一番话是王予之教了好久才记下来的,将两人的身世稍微融汇了下,编造出了一个还算让人信服的身世。 但是这话说的慷概激昂,一副愿意为国捐躯的壮士模样,但是心中有点计较的都知道这不过是李虎起义的借口罢了。 汉子看了李虎一眼,沉声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李虎作揖:“希望你们中的年轻好儿郎加入我等的队伍,为国效力。我也当为你们提供粮食与住处。” * 黑,一望无际的黑,浓的快要溢出来的黑。 萧骛沉浸于黑暗中,昏昏沉沉中心想,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黑?我不是死了吗?死人也会有意识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中闪过,没有答案。他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着,像一具行尸走肉。 没过多久,眼前的黑色渐渐淡去,耳边多了哀嚎与呻吟声。 这地方很诡异,萧骛心想,但是莫名地他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恐惧,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如同一滩平静的死水。 很快萧骛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穿过小路,他隐隐看见前面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尽头有两个奇怪的老者,婆婆脱下人的衣服,老者将脱下的衣服悬挂在一旁的大树上。老者拿下衣服后,身旁站着的黑不溜秋的人就将被脱衣服的人带到不同的地方。 萧骛排在队伍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心想也不知道这身衣服能值多少钱,能不能让我过去?看完了自己的衣服,他又看向中间那条河,又想我看大多数人都是过了那条河,不知道自己要去那条河? 琢磨完了自己,又抬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悬衣翁一边挂衣服,一边趁着夺衣婆不注意的时候偷喝一口放在怀里的酒。夺衣婆偶尔发现了,会白一眼老头,训斥两句,又转过头继续夺人的衣物。 随身处黑暗中,但是两人却像是发着光。 他嘴角微扬,心想这想必是一对老夫妻了,真好啊。 第69章 队伍如同一条受伤的长蛇隐匿于黑暗中,半晌才缓缓向前挪动一步,随后又停下歇息。 悬衣翁偷喝完一口酒,背对着夺衣婆用神识抱怨道:“你说这人间打仗,每次受累的都是我们,死那么多人,何必呢?” 夺衣婆随手夺下一个穿着盔甲的阴魂的衣服,递给悬疑翁,“生存的规则罢了。” 递过去的衣物却并没有被悬衣翁拿走,反而是一只手碰到了夺衣婆的手,碰到了夺衣婆的手后,那只手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慌乱地往下摸去,摸到了衣物后,着急忙慌地试图将衣物拽走,却被一只熟悉的手扯住了。 悬衣翁身体微僵,懊悔地闭上眼,心里咒骂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夺衣婆眼睛一眯,冷声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给我转过身来。” 悬衣翁换上一张讨好地笑脸,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右手食指在面前比划着,“我就只喝了一口,就一口。没有多喝。” 夺衣婆气的脸都红了,上前就往悬衣翁怀里摸去,果不其然,摸出了一壶酒。她拿过酒,动作及其熟练地晃了晃,里面传来地响声明确的告诉她这么一壶酒已经快被喝光了。 悬衣翁见状知道瞒不下去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正要解释些什么,却见夺衣婆的眼睛都红了。 只见夺衣婆怒其不争地指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平时喝酒也就算了,我说过多少次了,干活的时候不准喝酒。若是酆都大帝再来探查,又看到你再喝酒,你可不会像上次那样那么走运只是从江深渊走一遭的事了。” 第100章 五百年前,也不知酆都大帝是怎么一时心血来潮,竟然来到底层视察,又恰好撞上悬衣翁干活的时候喝酒。若是只喝酒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把一个罪恶深重本该进有桥渡的阴魂弄进了有山水濑,若不是被酆都大帝发现了拯救了这个错误,悬衣翁可就不只是进江深渊走一遭了。 悬衣翁自然也想到了那件事,脸色有些不自在,愧疚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 身边的鬼差见怪不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见两人的争吵。 夺衣婆转过身气,抹掉眼眶中的泪,赌气道:“谁管你。” “若是不管的话,我便帮你把他弄到酆都面前,让他去有桥渡走一遭,再罚他入百世轮回如何?” 一道清隽的声音自夺衣婆身后响起,夺衣婆想也不想的出出声拒绝:“不行。” 缘衣挑眉,“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不喜欢他喝酒吗?”说着,缘衣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道:“受过严惩之后,他自然就不会再喝了。是吧,悬衣翁?” 悬衣翁一张老脸由红变白,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悻悻道:“魔尊息怒,老朽再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喝酒了。” 缘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也并未多言,刚才的话仿佛不过是她为夺衣婆抱不平的言语。 自缘衣出现后,本来一片安详的阴间瞬间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了。当然这只是鬼差单方面的认为罢了,缘衣一出现,鬼差们下意识地摆起了作战的姿势。若是有人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鬼差的腮帮子因为咬得太紧而隐隐颤抖和黑色的衣服下鼓起的肌肉。 君旻虽然站在缘衣身后,但是同样察觉到了这群鬼差身上的战意,于是下意识侧身试图帮缘衣挡住鬼差的敌意。 看到君旻挡在自己身边,缘衣微愣,随即心里撇嘴,就这几个鬼差根本不够她打的,有什么好挡的。 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夺衣婆是了解这位是什么样的魔的。说起来,冥域和魔域也算是毗邻上万年的邻居了,昔日慕青仙官还在天界上时,每隔百年会给这位送上生辰贺礼,都会经冥域入魔域。可是这位魔尊可从没有因此来过冥域,甚至连看上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此想着,夺衣婆又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近五百年的三界发生的事情,确定并没有得罪到这位杀神的地方,于是便俯身行礼笑道:“不知魔尊今日来冥域,是所为何事?” 夺衣婆和悬衣翁也是在冥域待了上万年的了,算是冥域的老鬼了,走到哪里鬼差不是恭敬地唤一声“夺衣婆”“悬衣翁”。 时间久了,对人的态度难免会有些端着。知道这位杀神不是什么好惹的,夺衣婆已经婉转了说话的语调,但还是难免用了些质问的语气,缘衣还未生气,却惹恼了君旻。 君旻冷着一张脸,看向夺衣婆:“本殿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地府一个小小的鬼差竟然能够质问昔日天界的帝君,今日魔域的魔尊了。” 三界谁都知道,天族的小天孙拜了魔尊缘衣为师。夺衣婆与悬衣翁也曾于五百年前见过这位小天孙,如今虽然孩童已经长成少年,但是眉眼间还是能够依稀看见孩童时的影子。 因此少年一出现在缘衣身边时,夺衣婆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只是天魔两界不和已久,她本以为这位小天孙不过是带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拜魔尊为师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天孙会如此维护缘衣。 夺衣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若是魔尊要处置她,冥域或许还能护她,若是君旻,他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缘衣本就不是听了对自己不友好的话还能宽容待人的,但是见少年宽肩窄腰的站在自己面前,义愤填膺地讨伐着说话“不礼貌”的夺衣婆,缘衣竟然有些想笑。 她向来是想笑便笑了,也没有让君旻一个人战斗,而是缓步走至夺衣婆身边,讥笑道:“怎么刚才本尊还想帮夺衣婆教训教训爱偷喝酒的悬衣翁,转头夺衣婆就一脸防备地看着本尊呢?莫非天界都是夺衣婆这种恩将仇报的东西?” 缘衣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说的夺衣婆一张老脸由白转红。 缘衣昔日在九重天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君,后来到了魔域,更事成了一把手魔尊,魔域所有人都是听她号令。她与君旻不同,君旻虽是天界的小天孙,但是手里并没有什么实权,身上有的是贵气,却没有上位者的睥睨众生和压迫的气势。 可是缘衣一开口,上位者的气势暴露无疑,倾数压在夺衣婆身上,硬是让夺衣婆自己都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哽在喉咙处的解释怎么也说不出来,被岁月雕刻过的脸上满是尴尬与羞恼,细看还有埋藏于眼睛深处的害怕。 悬衣翁上前来轻轻将夺衣婆拉到身后,用佝偻的身子挡住夺衣婆,拉住夺衣婆的手并没有松开,俯身道:“夺衣婆性子直接,言语多得罪了魔尊和小殿下,烦请魔尊和小殿下能够从轻处理。” 缘衣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悬衣翁聪明的很,倒也并没有直接请缘衣和君旻免了对夺衣婆的惩罚,而是退一步请他们轻点处理夺衣婆。两只鬼怎么也算是冥域的老鬼了,这点面子只要君旻正常些,他都应该是给的。 第101章 君旻可不想要这个面子,面子这种东西是给没有本事的人的。他比较在意的是缘衣的态度,从刚才起缘衣就没有说什么话了。君旻转头看向缘衣,轻声道:“师父?” 缘衣唔了一声,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悬衣翁和夺衣婆,含糊道:“算了吧,本尊今日是有事来的,可没什么兴趣处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 言语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君旻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止是君旻觉得不对劲,夺衣婆本来低着头的,听到这话也惊愕地抬头,不解的看着缘衣,似乎不明白这位身怀邪骨的杀神怎么会如此好说话? 悬衣翁也愣了一瞬,但是与他而言,若是缘衣不追究这事了,是好事,于是连忙拉着夺衣婆给缘衣道谢。 鬼差紧绷的肌肉却并没有放松,他们不管缘衣和夺衣婆是怎么会突然剑拔弩张起来的,也不会管如今他们又为何会和好了,但是他们必须要搞清楚缘衣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冥域。 想到近日天界发出的命令,领首的鬼差悄悄招过站在旁边的鬼差,在他耳边底喃了几句。 听话的鬼差眼睛随着首领的话越变越大,随后自以为隐秘底看了一眼缘衣的方向,郑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缘衣目光瞟到鬼差离去的背影,目光冷然,并不在意他离开的目的是什么。 君旻的视线从鬼差离去的方向转回来,低眸看向缘衣,眼中含着担忧:“师父,这件事还是让我来解决吧。” 少年的一张俊脸皱巴巴的对着自己,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缘衣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美艳冷清的脸也皱巴巴的,眼睛里却多了些笑意。 她素手轻抬,阻止了君旻的话。她自然知道君旻是好意,但是魔域的事情不需要也不能让君旻帮忙。 她下巴微抬,视线穿过长长的队伍落在站在最后一位正低着头的青年,“我要他。” 君旻不高兴了,转了拽缘衣的衣袖,缘衣面上不耐烦,嘴上却到底是改了,看向萧骛的方向:“这个阴魂,我要带走。” 君旻面色这才放晴,手上却没有松开拽着缘衣的衣袖。夺衣婆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眼见君旻拽着缘衣的衣袖,缘衣竟也丝毫没有要甩开的意思,想到那个可能,浑浊的眼睛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从冥域带走一个阴魂可不是什么小事,缘衣一句话就想带走阴魂,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首领僵硬的鬼脸看向缘衣,拱手道:“魔尊,冥域规矩,阴魂必须过三途川,入黄泉道,饮孟婆汤,方可转世投胎离开冥域。若有例外,必须向酆都禀明情况,由大帝做决定。” 言外之意就是你想把一个那么大的阴魂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是不可能的,我们身份低微做不来这个决定,你要想带走那就得去酆都和大帝汇报一下。 缘衣看向鬼差时,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寒凉,冷声道:“什么时候本尊做事情还要得到他北阴的准许了,今日本尊要带走他,就是他北阴在这里,也没办法阻止。” 酆都大帝,名唤北阴,冥域的冥神。虽然唤作冥神,但北阴真身并未成神,只是道法极高,于修炼天赋上和缘衣不相上下。缘衣自己也承认,她大概是得了五彩石的神力,法术修为才会比北阴厉害些的。只是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场子必须得撑住了。 如今世间名义上称之为三界——人、神、魔。但细论起来,天下应该是六界,即人、鬼、神、妖、魔、精怪。只是自当初天塌地陷,灾难在世间蔓延后,妖魔逃窜人间,给人间造成灾难,一时间人间尸骨遍野,鬼魂于人间流窜,天地法则秩序混乱。 魔修都是生来便是魔,妖却都是世间有生命的动物修炼成人形而来,于修炼天赋上,魔族远远高于妖族。 世间花草树木修炼千年可成精怪,相比于妖族来说,它们修炼更是不易,一万年也出不了什么精怪,更别说什么厉害的精怪了,质量和数量都比不上妖魔族,也因此精怪一族最是弱小。 人间尸骨遍野,怨气横生,对魔修来说凡人的怨气是大补之物,对他们的修炼有着极大的溢出。于是魔族趁此机会崛起,一举统一了妖族和精怪一族,因精怪数量较少,势力较弱,之后世间便统称他们为魔族。 妖、魔、精怪三界变成了一界——魔界。 之后没过多久,因为凡间鬼魂太多了,甚至有很多在怨气的滋养了成了恶鬼,为祸人间。冥界掌管人的生老病死,向来性子懒散的北阴大帝也派了许多鬼差去了凡间捉拿游荡世间的鬼魂和一些恶鬼,但是因为数量庞大,凡间恶鬼、妖魔数量也不小,个个实力不容小觑,北阴派出的鬼差折损得厉害。 后来天帝找上门来,笑眯眯道:“我天界诸神也正在凡间捉拿为祸人间得的魔,听闻北阴大帝在抓捕鬼魂一事上遇到了些麻烦,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北阴大帝道:“你想要什么?” “天界与冥界合为一界,共同抵御魔界。” 当然谁也不知道天帝究竟是真的想要和冥界合作还是想趁此机会吞并冥界。毕竟在缘衣看来,天帝是有野心的,他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不然也不会在她和离墨他们初化形时就找到他们。 天下那么大,女娲大神不过于弥留之际留下一句四块五彩石可能幻化成神,天帝不可能既凭着这句话找到他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102章 北阴同意了。 第70章 冥界的鬼兵若是论起实力来不比天兵差,但是冥界能打的除了北阴,说得上名号的着实不多。而北阴又是个懒散的性子,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整个天界与冥界合并的大事就这么决定了。 冥神怎么说都是冥界之主,论起岁数来不知道比缘衣大多少,论起实力也不差多少。上万年来,北阴一直都是冥界众鬼心目中的神,如今神被魔尊诋毁了,鬼差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身后的鬼兵更是直接拿起来手中的武器。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一直低着头站在最后面的萧骛丝毫不知道这场灾祸因他而起,正百无聊赖的用脚拨动着地上的沙砾,来来回回仿佛不会厌倦般。 气氛突然凝固,萧骛一脸懵地抬头看去,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男一女。 女子一袭红衣,容貌妖媚又含着几分清冷。男子年纪不大,不过是少年模样,却也是十分俊美。男子站在女子旁边,以一副绝对保护者的姿势守在女子身旁,满眼都是那姑娘。 萧骛转了转头,嘴角微扬,他的目光又落在缘衣身上,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此时女子恰好突然抬头,两人视线于空中相撞,电光火石间,萧骛像是突然拨得云开见月明,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终于清醒,那是缘衣。 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楚,萧骛眼里多出了一些迷惑不解,她为何要来这里? 他死了,这个念头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抬眼望去,那这里就是所谓的地狱了。 “我帮了你,那可是有条件的。”昔日缘衣于墓中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萧骛面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是来找他履行承诺了? 缘衣看到最后面的阴魂终于抬头了,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萧骛,本尊可是来找你来履行承诺了。” 君旻也抬眼看向自萧骛,手指蜷了蜷。 * 萧骛战死沙场,城里的人都不由有些悲戚,缘衣却嘴角微扬,立刻将张姑娘傻不傻的争论抛掷脑后了,转头就要来冥界找萧骛。 君旻不解,心里也有些不满缘衣听到萧骛的消息就把他排在后面了,眉眼间多了些阴郁。 想到在墓室里缘衣曾经对着萧骛笑的灿烂,君旻整个人都不好了,像一朵散发着怨念的蘑菇,边走边制造怨念。 缘衣正想着萧骛的事情,身边的人突然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怨念,让她想忽视都难。 她转过头看向君旻,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君旻唇角渐平,指尖摩挲了几下,有些泛白,良久轻声道:“师父,你去找萧骛干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他帮不了你什么,只要我才能帮你啊。 为什么要找他呢? 缘衣抬眼,也大概是明白君旻的意思了,只是她找萧骛罢了,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缘衣没想解释什么,毕竟这是魔界内部的事情。但是看着君旻身上的怨念越来越强,缘衣无奈道:“我要让他替我做事。” “什么事?” 君旻脱口而出。等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急切了,一张俊脸因为窘迫有些泛红。 缘衣失笑,“鬼卿已经不值得信任了,我需要另一个可以信任的手下。” 君旻皱眉,“师父是怀疑鬼卿与在背后搞事情的人有关系。” 缘衣点头,“先是上古妖兽朱厌现世,后又有大妖深藏天机镜。这一切发生的太巧合了,我可不信这是偶然。” 缘衣眼中多了些杀意,“在背后算计本尊,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藏在背后的人如今查不出来,只能从鬼卿身上入手。自鬼卿成了魔域左使以来,我便很少管魔域的事情了,如今鬼卿背叛了我,魔域想来也没什么人可以信任了。” “所以师父需要安排一个新的人去帮你查清鬼卿平日都是和谁接触?” 缘衣点头。 君旻低眸,“师父若是将他安排在魔域,给他什么位置呢?更何况,师父又怎么会知道萧骛一定会答应帮你呢?” 缘衣轻笑,笃定道:“这可是他答应我的条件,他会给我做事的。” 答应的条件?君旻低眸,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有约定了? 缘衣仿佛能窥探君旻内心的想法,也知道她要是不说君旻又要钻牛角尖,于是扔下一句:“在墓室的时候。” 君旻一直捏着的指尖终于松开,泛白的指尖渐渐恢复了红润,勾唇轻笑。 缘衣本来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结果看到君旻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被君旻的笑容瘆到了,脚步不自觉地开始加快,看似平静,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 萧骛身上还穿着染血的战袍,大踏步走上前,硬是让他走出了即将上战场杀敌的意思。 走至缘衣身边,染血的冷骘面庞多了些温润,嘴角微扬,眼里满是戏谑:“姑娘的身份果然不凡,竟能随意进入地狱。甚至此处的阴兵似乎还十分怕姑娘啊。” 这话是十分不给阴兵面子了,明里暗里都是夸缘衣厉害,阴兵看萧骛的眼神都变了,竟是不善。 缘衣却十分满意萧骛的表现,做她的右使就得嚣张。 她眉梢挑了挑,诱惑道:“那你想不想也能在冥域出入自由呢?也让这群阴兵见到你毕恭毕敬的呢?” 第103章 萧骛双手交叉背后,笑道:“朕有什么选择吗?” 缘衣嘴角微扬,眼里却没有笑意,“没有。” 萧骛不傻,他虽然不明白她究竟有多厉害,但是看着阴兵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想也知道缘衣的身份不凡。 他眼波微动,心下百转千回,他本就没什么选择,更何况凡人生命有如蜉蝣,朝生暮死,着实没什么意思。 若是?他抬眼看向正盯着他的缘衣,两人视线相撞,他朝缘衣笑了笑。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可以修炼,习得长生之术,倒不失为一此好机会。 “不知道,姑娘打算给朕什么位置。首先说好了,若是比你手下人底,我可不干。” 缘衣轻笑,指尖放在面前摩挲了几下,这是她和君旻学来的。 “魔界右使的位置,如何?” 阴风自冥域深处吹来,带上了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的哭嚎,激得一群刚从人成为阴魂的新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有鬼都没有想到缘衣会把右使的位置给这个阴魂。谁都能看出来萧骛身上的龙气,但是那又怎么样,人死如灯灭,生前的辉煌早就成了前生的事情。 可魔域右使的位置可不仅仅是一生的事情,这个位子在魔域可是空了上万年,多少魔挤破了脑袋都想坐上这个位置。 这下阴兵看萧骛的眼神从不友善变成了迷惑和打量,莫非这阴魂有什么未表现出来的本事,才能让魔尊亲自来找他还许他魔域右使的位置。 “吾倒是不知,何时魔尊可以随意带走冥界的阴魂了。”一道阴冷的声音自冥域上方传来,转眼间缘衣面前多了一个身穿黑色锦袍,上绣金丝云纹的男子。 男子个子很高,眼睛狭长,是典型的丹凤眼,乌黑的头发尽数披与身后。 悬衣翁自那道声音出现后,便快速地将怀中的酒扔到了身后的山水濑中,任由河水吞噬了还未喝完的酒,此刻正一脸畏缩地站在阴兵身后,试图掩盖自己。 北阴并没有看向悬衣翁,而是看了一眼萧骛,似乎好奇被魔尊缘衣不顾规矩要带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来自冥神的打量激得萧骛不由站直了身子,北阴很高,竟比站直了的萧骛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强势的威压隐隐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半晌,北阴终于收回了似毒蛇一般的粘腻目光,转过头去了。 萧骛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手掌渐渐握拳,北阴不过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溃不成军,这使得他心中修炼的念头越发强烈。 北阴收回打量萧骛的视线,在心里下了个结论,弱鸡。随后又唔了一声,不过能抵挡他的施压,若是能够发展,假以时日或许还不错。 心里对萧骛的赞赏,北阴面上却是不显,仍然是那副死人脸的模样,看着缘衣。 缘衣哼笑一声,抬头看向北阴,“本尊也是不知什么时候酆都大帝连这点子小事都要管了,本尊今日便是要带走他,你又能怎么样?” 说完之后,北阴还未说话,缘衣又低声咒骂一句,声音很小,君旻却听到了。 缘衣骂的是“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说话都不方便”。君旻胸腔处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随即走到缘衣身后,眼里含着点点笑意,双手悄悄地摸上了缘衣白皙滑腻的脖颈,手上慢慢地揉搓着。 附耳低声道:“师父别动,我帮你揉揉。”刚才北阴一出现缘衣就悄悄打量他了,这么个小动作别人虽没发现,君旻却看到了。 脖颈间传来的感觉像是曾经遭受雷劫时的感觉,惹得缘衣浑身不舒服,她也并没有什么不舒服,说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刚想让君旻将手拿下来,又突然想到君旻动不动就生气的性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让君旻将手放下。 君旻在身后看着缘衣的脖颈渐渐染上粉红色,直至蔓延至耳尖,眼里划过得逞的笑意,又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一眼萧骛。 萧骛:…… 北阴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只是单身了上万年还是个钢铁直男的酆都大帝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只在心里纳闷,他不曾记得这天界的小殿下是个乖巧的性子,怎么如今如今听话? 零瑜紧赶慢赶地跟上北阴赶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自家儿子一脸柔情的看着那个大杀神,手上轻柔地给给大杀神按摩着脖颈。 零瑜发誓,他媳妇儿都没有见过自家儿子这幅柔情的模样。他可不是北阴那个没成过亲的男人,对于男女之事上他一向看得透彻,不然也不会在若安刚及笄就能把人娶回家。 年少慕艾这个词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再看缘衣,零瑜的脸都白了。 缘衣遥遥看见零瑜,君旻也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他老父亲作揖行礼,恭敬地唤了声:“父君。” 零瑜面色缓和几分,心里有些欣慰,儿子第一眼见到他还知道打招呼,也不是完全不可救,结果等他让君旻起身后,满心以为君旻会行至他身边,谁想君旻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站到缘衣身边。 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像他生来就是该站在缘衣身边的一样。气的零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缘衣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零瑜的脸色,又转头对着北**:“怎么今日这么巧,天族的太子殿下也在冥界。该不是,冥界和天界正在商量怎么对付我们魔界吧?” 零瑜哂笑,“魔尊多虑了,只是近日大荒频繁异动,我才来与大帝商量这件事的。” 第104章 “哦,是吗?”缘衣嘴角微扬,似乎是相信了零瑜的话,并没有再追问这件事。而是转头看向北阴,“我可以带走他了吗?” 缘衣不再追问这件事了,君旻却满含深意的一眼,见到父亲躲着他的目光,他瞳孔一缩,心下知道零瑜来冥界恐怕真是因为魔界。 他眼睑微垂,指尖摩挲了两下,看来,得回一趟天界了。 北阴本也不想为难缘衣,他性子一向懒散,并不想多管什么闲事。魔界和冥界能够毗邻而居七万多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年得天魔大战中,冥界并没有派阴兵帮天界。 不曾在她受难时落进下石,给她致命一击,如今自然也不会在她气焰正胜时自找麻烦。 只是有些事情还得需要缘衣帮忙。 北阴拂袖,一双狭长得眼睛扫过一旁得萧骛,“你自然可以带走他,只是吾也是有条件的。” 缘衣冷冷看了一眼北阴,“本尊要带走他,需要和你讲条件?” 接二连三被缘衣挑衅,北阴虽然性子懒散,但也不是泥捏的,只听他嗓音泛凉,“若是论其年龄来,你也该叫我一声老祖宗了,小姑娘法术高强,但也莫要太过狂妄了。” 缘衣眉眼也冷下了,小姑娘?呵,她要真是什么小姑娘,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又哪里来的魔尊缘衣。 第71章 北阴轻笑一声,不等缘衣动手,又道:“封印大荒的天机镜被一只出逃的九尾妖狐偷走了,这段时间来大荒异动频繁,还需要魔尊用神力加强一下大荒的封印。” 缘衣脸色一下就变了。不止缘衣,在场的所有仙和鬼脸色都变了。 三界谁不知道,魔尊缘衣本是天地共生的神明,但是又因身怀邪骨,早已经成为堕神,一身魔骨,又怎么使得出来神力? 缘衣目光微凉,北阴却是轻轻一笑,似乎笃定了缘衣不会和他动手。 零瑜一时脸色十分复杂,他不明白,这位魔尊怎么会还能使出神力,明明当初仙魔大战时,她可是一身煞气。 君旻眸光有些晦涩,他跟在缘衣身边这么久了,对缘衣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九分。缘衣如今的模样分明证明了北阴说的话不假。 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能使得出神力,那缘衣身上还是神髓,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邪骨。 北阴是谁?如今三界年龄最大的冥神,别人看不出来缘衣身上的还是神髓,他却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身怀邪骨的神身上仍有神髓? 向来懒懒散散的眼睛终于染上一丝兴味。看来这背后有点意思。 缘衣看了北阴好一会儿,勾唇笑道:“酆都大帝大庭广众之下请一个魔族帮忙,就不怕他们嘴碎将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天界无人可用还得请魔尊封印大荒的事情可就传出去了,天界那群伪君子的面子可就丢了。” 缘衣这话就是答应北阴的条件了。 缘衣很厉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但是厉害不代表就得无脑。魔族天生喜战,她做魔尊这七万年来,除了刚开始的天魔大战,使得魔界能够和天界比肩,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建树。有些魔族早已经心生不满。 更何况如今魔界的势力恐怕大半都在鬼卿手里,她虽然打得过北阴,但是北阴手下阴兵众多,她可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睨了一眼一旁正准备跟她走的萧骛,又鬼迷心窍的看了眼君旻,收回脑袋后,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萧骛可不值得她这么做。 不过是封印大荒罢了,这么多年来,她也没少做过,再做一次也无妨。 北阴狭长的眼眸转了一圈,“不过是一些阴魂和办事不力的下属罢了,他们有他们的去处,魔尊就不必关心这件事了。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魔尊也不止一次加固大荒封印了,你又怎么会怕天界那群老东西的说法?” 零瑜本来还在疑惑北阴说的第一句话,什么叫这么多年来不止一次加固大荒封印?他脑子多了些困惑,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冒出来,然而刚冒出个头就听到了北阴后面的话,瞬间就把北阴的第一句话扔到脑后了。嘴角抽搐,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酆都大帝,他这个天界的老东西还站在旁边。 但是凝神想了想天界那群神仙的表现,又觉得北阴说的没错,这么一想还是不说了吧。他捋了捋两缕龙须,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当然他不是,他还年轻。 随后,他又捋了两下龙须,总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什么…… 北阴的话有深意,阴魂的事情大家一听就懂,但是办事不力的指的是谁也不言而喻了。 悬衣翁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缘衣见状,转头对萧骛道:“我们走,就不要打扰酆都大帝处理冥界的事情了。” 萧骛知道从今以后缘衣就是他的直属上司了,于是上道的很,也没有凡间帝王的傲气,径直朝着缘衣作揖,这也算是答应帮缘衣做事了。 见他这模样,缘衣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妥协还是很划算的。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看见君旻站在原地不动。 她看向君旻,“你不走?” “师父,”君旻笑了笑,薄唇轻抿,手指却微蜷,“我好久没有见过母妃,想回天界看一下母妃,随后就去魔界找你,可以吗?” 缘衣眼睛扫过君旻的指尖,也不看他,随意道:“随便你。” 第105章 零瑜高兴了,觉得刚才儿子的冷淡是装出来的,你看这不就要和他一起回去了吗?随后由觉得有点心酸,自家儿子只说回去看看母妃,怎么没说看看他父君呢?哎,父君也是需要关爱的啊。 君旻看着缘衣的背影,眉头微皱,似乎缘衣好像不高兴,不同于以往的生气,而是好像在闹脾气。 可是在闹什么脾气?刚成年两百岁的天族小殿下疑惑了,是在因为什么生气呢? 缘衣自带高冷气质的往前走了几步,脑海里都是君旻说要回去看看母妃的话,她在心里给君旻找理由,那是他母妃,他两百年没有回去了,他还小,想回家看看是正常的。随后又想,不过是才离家两百年也不是很久啊,就这么想回家看看?她记得他的母妃,是那个名唤若安的,西海龙王的小女儿。她是他母妃,那她还是他师父呢,怎么不想着陪陪她繁而回去看他母妃去? 缘衣的脚步突然停下,身后紧跟着的萧骛差点撞上去。只见缘衣猛地转过身,冷笑道:“你不必去魔界找我,直接去大荒就好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可以多陪陪你母妃。” 她自认为这句话说的及其贴心,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多像一个妻子质问丈夫她和他娘谁更重要,偏偏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种的妻子。 说完,缘衣就大步转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君旻和一脸八卦的零瑜。 本来零瑜还担心自家儿子情路难走,但是如今见到缘衣的态度,零瑜突然来精神了,瞬间燃起了八卦之魂。 等缘衣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零瑜迫不及待地拉着君旻和北阴告辞也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北阴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过一悬衣翁和夺衣婆,轻描淡写道:“当值时间饮酒,本座上次说过,再犯的话,就得过黄泉路,这冥界鬼差的身份,你们也就别做了。” 悬衣翁跪在鬼兵中,心中忏悔万分,怎么就忍不住又在这时候喝酒了?夺衣婆也随着跪下,“大帝,悬衣翁当值时候喝酒,小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小的请罪和悬衣翁一起过黄泉道,下凡受罚。” 悬衣翁抬头,阻止道:“老婆子……” 但是北阴没给他阻止的机会。 只听北阴唔了一声,“可以,送完这批阴魂,你们就随着这批阴魂一起离开吧。” 长队中,一个灰色袍子的阴魂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脸懊悔的悬衣翁,不知道为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北阴离开后,悬衣翁看着夺衣婆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夺衣婆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继续干活,一如既往埋怨道:“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在干活时候喝酒,也和你说过迟早你要因为酒出大事,让你不要喝不要喝,你偏偏不听。” 悬衣翁愣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迎合道:“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 “下次下次,你每次都说是下次,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哪次做到了?” “是是是,我错了,我一定不再犯了,你就原谅我吧。” …… * 这边零瑜拉着君旻刚离开冥界,就迫不及待道:“儿子儿子,和爹爹说说,你和那魔尊缘衣是怎么回事?” 君旻眼神微转,敷衍道:“什么怎么回事,不过是师徒关系。” 零瑜啧啧两声,一脸你太嫩了还想骗你老爹的表情,骄傲道:“你爹爹我当年可是在你娘亲刚及笄的时候就将你娘亲娶回家的,在感情这方面,你爹爹我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准的很。” 他拍了拍君旻的胸膛,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挑眉贱兮兮道:“快和爹爹说说,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说到这个,零瑜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和自家儿子搞好关系的好机会。之前孩子年幼时,他总是忙着处理政务,没时间和君旻相处,君旻性子本就不善与人交流,时间一长,父子俩的关系难免有些生分。 如今终于找到个机会能和儿子套近乎,零瑜兴奋地不得了,觉得现在这时候如果君旻让他去给那个大杀神提亲,他都乐意。 君旻眉头微皱躲开零瑜拍他胸膛的手掌,还不给面子地擦了擦被零瑜碰过地地方,唇角微平,冷淡道:“父君你多想了,她是我师父,我怎么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零瑜这人脾气贱的很,按照若安的话就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心里就不舒服。听到自己儿子落寞地说出这句话,加上脸上难以掩盖地失意,手上还嫌弃他,他这个做爹的立马就将要和儿子搞好关系的誓言抛掷于脑后了,哼了一声道:“不该有的心思?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我有说你对那个大杀神动了什么心思吗?” 话一出口,君旻瞬间冷下了脸色,凉凉地盯着零瑜看。 零瑜脑子不灵光,君旻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还愣愣地问了句:“看我干什么?” 好半晌,直到被君旻盯得有些发毛了,他才恍然大悟,矫揉造作地用手捂着嘴,睁大眼睛看着君旻,顺便还眨了眨眼表达自己的无心之失。 他怎么就忘了自家儿子最是护短呢? 君旻也不可能真的因此和他父君生气,只是收回视线,淡声道:“她名唤缘衣,不是什么大杀神。更何况,”君旻声音泛着凉意:“若当初我是她,我也会离开天界。师父她不过是为了活下来罢了。” 第106章 君旻说话时的语气十分认真,像是在立下什么心魔誓。这还是零瑜第一次看到君旻这么认真的模样,他一时有些愣神。 等回过神来,就听到君旻沉声道:“你看,你张口称呼她的都是杀神,你们见到她的时候只有难以掩盖的害怕和厌恶,我如何和她表明心意。” 零瑜这下更尴尬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君旻这话说的有道理。他的确是见到缘衣就条件反射的害怕,毕竟当年那场天魔大战缘衣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他到现在都记得缘衣杀红了眼的模样,一身红衣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衣服本身的颜色。 可是细想之下,除了那场天魔大战,缘衣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三界的事情。刚才听北阴的话,似乎这么多年来缘衣一直在暗中给大荒加固封印。这邪骨似乎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东西。 零瑜这么自我反省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儿子,想了半天就差流露出后悔万分的神色了。 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哪里不对劲,紧赶慢赶跟上前面的君旻,指手画脚道:“不对啊,以你的性子,不可能因为世人的偏见就放弃那个杀神,不对,魔尊缘衣的。” 君旻走的太快,他这个老父亲跟的气喘吁吁,眼见君旻走得越来越快,他吼了一嗓子,“你是不是还没让人家魔尊缘衣喜欢上你呢。” 前方的背影顿住了,零瑜没有萧鹜反应的快,一下子撞了上去,捂着鼻子心道:“这儿子身体怎么和性子一样硬邦邦的。” 君旻到底年少,像是被人碰到了逆鳞,整个人紧绷绷的,脸上挂着心思被拆穿的羞恼和无措。 零瑜一见这模样,顿时又兴奋了,“我就说,你这是自己没自信,还把责任推到其他事情上啊。” 君旻抿唇,半晌蹦出一句:“我没有。” 他的确没有,虽说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自己,但是他也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凤冠霞披迎娶她的时候,她能受到万人崇敬和羡慕的目光,而不是如今满目的害怕和厌恶。 零瑜手搭在君旻的肩上,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依爹爹我的经验啊,你的好师父对你绝对是有好感的。” “什么?”君旻转头看向零瑜,眼里先是充满着不可置信和怀疑,但紧接着就是无尽的喜悦如潮水一般将他覆盖。 他似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又颤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零瑜耸耸肩,“就是你听到的喽。” 君旻黝黑的眼眸盯着零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并不是在哄他,眼睛划过兴奋,随即转了转,软了语气,“爹爹是怎么看出来,师父也心悦于我的。” 最后几个字君旻说的及其不好意思,含在嘴里半天才将话说完。 零瑜喉咙一哽,脸色都气红了,之前他还觉得这孩子和自己与若安的性子一点也不像,怀疑是不是被人调包了,如今一看这不就是他儿子吗? 瞧瞧这见风使舵的性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第72章 冥界与魔界毗邻,两界都彼此心知肚明的在边界设置了暗探,因此缘衣一出现在冥界的时候鬼卿就收到了消息。缘衣已经太久没有踏足除了魔界和人界的其他地方了,鬼卿下意识地以为缘衣是和冥界起了冲突。 只是他曾想过缘衣和冥界起冲突的原因或许是冥界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缘衣,亦或是缘衣只是单纯的不高兴去找茬去了,然而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已经在召集魔兵去给缘衣撑场子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缘衣不仅不需要他给撑场子,甚至还带回来一个要和他分摊权力的右使。 鬼卿毫不掩饰自己对萧骛的恶意,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满是对萧骛的厌恶。 萧骛虽然一身狼狈,但这个从尸海爬出来的青年,人间的帝王,对上鬼卿这个手握大权的魔域左使丝毫不逊色。甚至因为他气定神闲的态度,隐隐更胜一筹鬼卿。 鬼卿里里外外地打量了萧骛,确定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法术的痕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阴魂后,他毫不客气地对缘衣表达自己对萧骛的质疑:“尊主,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阴魂,连一点修为都没有,何德何能担任我魔域的右使?” 缘衣斜躺在王座上,闭眼假寐,听到鬼卿的话,嘴角微扬:“何德何能?这话似乎似曾相识啊?是吗,左使?” 萧骛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打量着魔宫的设计,将所有的东西交给缘衣处理。毕竟她能让他来,那肯定是有办法的,若是连这个都解决不来,她就不值得他为她做事。 这话一出,鬼卿跪着的身体一顿,薄唇微抿,腰间的骨笛也隐隐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似乎预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鬼卿当然知道缘衣在说什么,当年他跨过刀山火海来到了缘衣的面前,终于得到了她的赏识,眼看左使位置唾手可得,魔域东南西北四位城主却偏要拿他年龄小说事,不让缘衣封他为左使。 魔尊左右使在魔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位置何其吸引魔,多少魔族想着把自己家族的青年才俊安排进左使的选拔中,希望他们够杀出一条血路从而得到缘衣的青睐,坐上左使的位置扶持家族。 谁能想到这个位置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玄烈鸟的后代给抢了。鬼卿的实力他们是看得到的,他们没办法拿鬼卿的实力说话,只好拿鬼卿年纪轻说事,说他做不得左使这个及其重要的位置。 第107章 当年鬼卿刚从争夺左使位置的那场厮杀中出来,一袭白衣染血,无力的跪在地上,听到四大城主说他何德何能成为魔域左使,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 他是纯正的魔族,他自然知道四位城主在魔界的势力有多大,有一瞬间他心想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要成为泡沫了。 就在鬼卿感到绝望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魔尊开口了。她声音冷清却透着不容忤逆的意味:“年纪轻?何德何能?” 缘衣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拂了四大城主的面子:“何德何能你们不都是看过了吗?他打败了你们四大家族所谓的极其优秀的魔。” 缘衣喏了一声,眼神看向身后要不昏迷不醒要不血迹斑驳的四大家族的青年,讥笑道:“你们若是眼睛不好使了,要不直接退位将位置让给有能力的魔。” 四位城主当然知道他们输的彻底,但是被缘衣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又顺着缘衣的视线看去,入眼的就是一群不成器的废物躺在地上要么装死要么呻吟,一时间脸色十分难堪。 再听到缘衣让他们让位,他们瞬间就老实了,乖乖退到一边等着缘衣宣布魔域左使的诞生。 事实证明,缘衣的确没有看错鬼卿。他虽然年纪小,但玄烈鸟一族全族战死,他没有族人的庇护,是从最底层开始修炼的。他每日经历的都是低级魔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他不像世家大族有最好的修炼的资源,他需要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而去和等级比他高的魔挣得头破血流。 他有实力,又心狠手辣,同时也会处理魔族之间的冲突,将魔域管理的井然有序。在短时间内,就让那群当初眼睛放在头顶上的四大城主开始赏识这个左使。 但是如今缘衣要任命右使。鬼卿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蔓延上了心头。但心里想的却不是缘衣是不是发现了他和那位暗地里的交易,而是以后缘衣全身心相信的就不是他了,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名唤萧骛的阴魂。 他眼中渐渐染上阴骘,那一瞬间好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将被抢走了,随之而来的危机感使得他忘记了缘衣曾经对他的警告。 任何之后都不得背叛她,违逆她。 鬼卿急了,他害怕萧骛成为下一个自己甚至替代他,“尊主,可是他并未经过选拔,如何服众?” 缘衣抽回在君旻那里的思绪,恰好听到鬼卿的话,睁开了眼睛,缓步走至鬼卿面前,俯身使得自己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鬼卿,是不是这几年左使的位置把你的野心都做大?” 鬼卿抬眸清楚地看到了缘衣眼睛深处的冷意,明明是刺骨的寒冷,鬼卿却像是被烈焰灼伤了眼睛,他眸间划过一丝慌乱和受伤,狼狈地低下了头。 萧骛听到鬼卿低声道:“属下不敢。” 缘衣起身,望着外面满目黑暗的魔域苍穹,凉凉道:“既然没有的话,那本尊就再重复一次本尊的规矩,不得背叛本尊,不得违逆本尊。鬼卿,你还记得吗?” 萧骛挑眉,缘衣说的是“还记得吗?” 他想他知道缘衣为什么找他来做魔域右使了。 缘衣的话顺着魔风飘进了鬼卿的耳朵中,他虽然背脊仍然挺直,但是面色已经完全失了血色。 良久,鬼卿沉声道了句:“记得。” 缘衣的声音轻快了些,不复刚才的沉闷,看似十分满意鬼卿的回答:“听说你召集了魔兵,那正好,让他们来练武场,本尊亲自给他们介绍一下魔域的右使。” 鬼卿手掌划拳,应声办事去了。 等鬼卿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萧骛走至缘衣身边,望着鬼卿离去的方向,笃定道:“他背叛你了。” 缘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你的任务就是从鬼卿手里一步步的将权利拿回来,并且查清鬼卿到底是在为谁办事。” 萧骛啧啧嘴,喟叹道:“你这可是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啊。你这左使在魔界那么久,随便就能调动城中的魔兵,我可是孑然一身,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打不过他,如何抢回权利还查清他身后是谁在指使他?” 缘衣轻笑,“你既然能从凡间那群人手里夺回皇家的权利,就能从鬼卿手里拿回那份权利。若是你不能的话,我也不会找到你了。” “至于打不过他。”缘衣故作思考了一会儿,挑眉道:“打不过就打不过吧,反正你现在是鬼魂,也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必害怕。” 萧骛被这话一噎,觉得缘衣说的不对,但是又觉得她说得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等他后来差点被鬼卿弄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后,他才知道缘衣现在说的都是屁话。 什么死的不能再死了,鬼魂还能投胎,灰飞烟灭可就啥也没有了。 缘衣调侃够了萧骛,还是给了萧骛一个安全保障,“你放心,我会给你修炼的方法。不过我可没有时间教你,这就需要你自己领悟了。” 毕竟缘衣下意识地觉得若是被君旻知道她教萧骛的话,那孩子一定会不高兴的。 萧骛嘴角抽搐,见缘衣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什么自己想听的,只好自己提出来:“你手里没有什么可以用的魔吗?” 萧骛想了想,还举了个例子,“比如我在凡间有暗卫,你有没有暗魔啥的?” 缘衣转头看向他,在萧骛期待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笑容及其温婉:“没有。” 第108章 ……。 萧骛被缘衣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到了,便是自己身死的那一刻都没有那么生气,“你连个可靠可以信用的下属都没有,你这个魔尊是怎么当的?” 缘衣无所谓道:“我够厉害啊,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便是再来几个鬼卿,也不是我的对手。” 萧骛气笑了,讽刺道:“是啊,你足够厉害,所以现子无人可用,落魄到找我这个亡魂帮忙。” 缘衣瞳孔微缩,注视着外面没有说话。 见她这副模样,萧骛还以为自己伤到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尊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果然,缘衣说话了,“曾经,鬼卿是我最信任的下属。”缘衣的语气带着三分苍凉,四分悲伤,外加三分迷茫。 若是没点脑子的,这时候已经开始安慰缘衣,在心里骂鬼卿了。 但是萧骛是谁,他可是见惯了后宫中那群女人之间的笑里藏刀了。 只听萧骛叹了口气,直接道:“你别装了,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杀意。” 他可看不出来缘衣有伤心的表情。 他想如果她不是为了查出鬼卿是在为谁做事,鬼卿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想到鬼卿,这时外面恰好传来了鬼卿的声音,是来禀明魔兵的情况的,“尊主,根思城内的魔兵已经到了练武场了。” 缘衣勾唇,“走吧,让我们看看本尊的左使如今在魔域的本事。” 萧骛轻拂了一下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拂了个寂寞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缘衣出去了。在外面见到鬼卿后,极其嚣张地对着鬼卿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实则挑衅的笑容。 鬼卿低眸,不去看萧骛,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杀萧骛的心。 练武场上,一群魔兵整齐有序的的站在那里,远远看去,漆黑一片,萧骛却能从那片漆黑中感受到浓郁的杀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只是萧骛有点惊讶魔兵的纪律,即便是他的兵,若是他不在的话,也有或多或少交头接耳讲话的,但是这群魔兵不是。 他不知道鬼卿究竟是怎么训兵的,客观角度来讲,鬼卿训的很好。 萧骛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想从鬼卿手里将权利拿回来就更难了。 魔域的很多魔兵都是从未见过缘衣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缘衣的崇拜。 魔族天生慕强,这位天生邪骨的魔神曾经带领他们的先辈攻上天界,使得魔界出了口气,终于不再受天界的掌控,所有魔都在期待着他们的魔尊有朝一日带领他们一统三界。 他们在心里期待着那天,他们有预感,那一天不远了,因为天魔两族的七万年之约快到了。 因此缘衣一出现,所有魔兵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目光炯炯有神地等着缘衣,等到缘衣停下脚步,如触动了什么机关,所有魔兵整齐划一的跪下了,齐声喊道:“拜见魔尊,魔尊千秋万代。” 这一下喊声惊得魔界内部天界的探子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地往根思城你的方向看去,心中怀疑是否魔界内部有情况,思及近日大荒的异动,有些谨慎的已经开始给天界传信了。 缘衣拂手,用法术将声音传遍了整个练武场,“都起来吧。” 底下魔兵齐齐应是。 萧骛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有点疑惑怎么似乎这群魔兵对缘衣似乎十分忠心的模样,并不如缘衣所描述的那样啊。 缘衣目光扫过底下整齐的魔兵,宣布道:“我魔域上万年来,右使的位置一直空着,只有左使忙里忙外的处理魔界的事务。如今天魔七万年和平期限将至,本尊需要以为右使协助本尊同时也能帮左使分担一下压力。” 缘衣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惹得下面的魔兵开始骚动起来。萧骛在一旁想,果然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权利永远都是被追逐的。 果然下面立刻就有魔兵迫不及待发问了,满面红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野心,“魔尊是要开始选拔右使了吗?” 萧骛扫了一眼那名说话的魔兵,身上穿着和其他魔兵并无不同,但是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胆子问出这句话,想必身份不低。 那名魔兵说完之后,底下更混乱了,一个个眼中的野心膨胀,仿佛右使的位置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缘衣轻笑,一开口破碎了所有魔兵的梦:“本尊心中已有选择。” 她招来萧骛,萧骛也从善如流的走到了缘衣身旁,所有魔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盯着缘衣。 缘衣举起萧骛的手,“这位从今以后就是魔域的右使,和左使行同样的权利,说的话亦可代表本尊的意思。” 第73章 无论是人还是魔,一旦遇到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时,总是不会那么淡然的。 “怎么回事?我们魔界的左右使不都是通过参加生死场选拔选举出来的吗?如今突然冒出来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算什么?” “是啊,当年左使可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怎么如今右使的位置就轻而易举的给一个不明来历的了?” 先前那名说话的魔兵脸上从震惊后便满是愤怒,大喊道:”魔尊,属下不服。魔界规矩,左右使必须赢得生死决斗才能担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阴魂算什么。” 萧骛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名魔兵的怨愤,他眼睛一直偷偷观察着缘衣,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置他。 第109章 鬼卿在一旁眉头紧皱,看向那名说话的魔兵,认出那是飞廉的族人。 他眉目微凉,忍不住思考近日他做过什么错事,回头他好找个理由责罚。 然而这个想法刚浮出脑海,那名魔兵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飞了,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神惊恐地看着缘衣,却说不出话来。 缘衣冷冷瞟了他一眼,呵了一声道:“本尊钦点的右使,也轮得到你来不服?” 缘衣这一手着实震慑了其他魔族,一时间练武场十分安静。萧骛不太理解地看了一眼缘衣,用武力震慑的方法虽然有用,但是难免这群魔兵会在心里怨恨缘衣,到头来只会对缘衣更加不利。 他有些疑惑,以缘衣的脑子应该不至于没想到这点吧? 但是紧接着出乎萧骛意料之外的是,这群魔兵竟然好像真的心服口服了,见缘衣动怒了,一个个虽然面露惊恐,但是依着萧骛这么多年的执政经历来看他们好像并没有在心里怨恨缘衣。 萧骛更加疑惑了,怎么魔族是这么统领的吗? 缘衣似乎十分满意她对魔兵的震慑,红唇勾起,又缓了语气,“右使曾经救过本尊的性命,他值得本尊的信任。如今天魔七万年之约快要到了,本尊身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属下。” 这话一出,鬼卿的脸色微变,下面魔兵看向鬼卿和萧骛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不同的是,看向鬼卿的眼神是好奇和纳闷的,看向萧骛的眼神是怀疑和隐隐钦佩的。 所有魔兵都在想,魔尊的意思是左使不值得她相信?又转头看向萧骛,一个个也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小阴魂能救我们的魔尊?魔尊那么厉害,哪里需要别人救?该不是魔尊哄他们的吧? 萧骛这下看缘衣的眼光也变了,他突然觉得缘衣若是在凡间,想必也是个玩弄政治的好手。 等顺利地勾起了魔兵对鬼卿的怀疑,缘衣又道:“从今日起,萧骛便是我魔界右使。”她看向鬼卿,“只是右使之前为救本尊性命,伤了根本,需要闭关修炼,所有事情不得打扰右使。三百年内,所有事情仍旧交给左使处理。” 鬼卿抿唇,抬眸看向缘衣,一时间心里不确定缘衣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只是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尊主,这事是否需要问问四位城主的意思?” 缘衣哼笑:“不必。” 魔兵怔愣了一瞬,心中接着涌起对他们魔尊的无限敬佩之情,觉得魔尊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四位城主也不放在眼里。 同时也悄然松了口气,魔尊还是信任左使的,看来刚才说的话是他们误解了,魔界内部还是和平的,可以共同御敌。 可是并不是所有魔兵都这么想的,最起码四大家族扔在其中的魔族在心里埋下来怀疑的种子。 右使确定下来的消息刚宣布结束,四位城主收到了根思城探子的消息:魔族疑与左使生了嫌隙。 当晚四位城主就暗中回合商量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萧骛这个魔域右使的位置算是定下了。 鬼卿本想上前向缘衣禀告最近大荒的事情,却见缘衣直接带着萧骛转身离开了,只扔下一句:“什么事情你看着处理吧。” 鬼卿伸手欲拦,哽在喉咙处的阻挠却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缘衣离开。好半晌,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唇角平缓,随后轻呵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只是叹了口气。 萧骛跟在缘衣身后,想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随问道:“你刚才用武力恐吓了他们一番,他们为何没有怨恨你反而似乎对你更加敬重了?” 缘衣嘴角微动,“魔族与凡人不同,凡人慕强但同时也会嫉妒强者与害怕强者。魔族不是,他们慕强是骨子里的慕强,对于强者他们是从骨子里的敬畏。” 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萧骛,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不知是讽刺还是在笑,“这就是魔族,便是你在他们面前亲手杀了他们亲人,只要你够强,他们便不会怨恨你,甚至会敬畏你,尊崇你。” 魔族不同于妖族与精怪一族,妖族和精怪一族尚且有情,但是魔族不是。他们乃是天地共生的魔,即便后来为了将魔族发扬下去他们开始双修,但是为了确保魔族血统的纯正,双修也是最原始的魔族之间的联姻。 他们天性残忍,吞噬鬼魅,为了修为向来是不择手段。他们向往成为强者同时也敬慕强者。 魔族上万年也未必会出一个有心有情的魔。 “所以这群魔兵并没有像鬼卿那样背叛你,那何谈夺回权利?” “本尊不知道鬼卿身后的势力是谁。”她望向萧骛,“本尊虽然足够厉害,但是本尊一直都承认人外有人,唔,天外有天这句话。” 最后的成语大概是缘衣从凡间学来的,用的不甚熟练,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人外有人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萧骛额角微动,是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会有人,哦,不对是有魔能又损自己又夸自己说的那么自然的。 “所以你是在以备不时之需。” 缘衣转身继续走,“所以你不要把所有希望都投注于魔兵身上,毕竟他们也不可靠。” 萧骛疑惑很多,“那你是当初在墓道的时候就察觉鬼卿有问题了,莫非那个害我先祖的就是鬼卿派来的?” 第110章 缘衣眼睛微动,摇头道:“不是,当日本尊不过是看你不错,又想到魔域的确还缺一个右使,所以是想招你的。鬼卿的事情也是本尊后来才发现的。至于那个害你先祖的人,本尊不能确定是不是鬼卿派去的,但是一定和他背后的势力有关系。” 萧骛虽然聪明,但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连入门的修道士都算不上的阴魂,对于缘衣说的东西都是似懂非懂罢了。 缘衣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明白,而是扔给了萧骛几本书,“你只有三百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你要把这些东西学会。记住了,不可以走偏门旁道,不可操之过急。如果三百年你都学不会的话,那本尊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到时候你就直接过黄泉道投胎去吧。” “苍梧是是个好地方,适合修炼,赤丹也在那里,你修炼时若有不适还有他能帮你。” 萧骛觉得自己遇见了缘衣之后额角跳动的频繁,恐怕再过不久他就得长出皱纹了。他当然还记得那个名唤赤丹的少年,眉间总是一股傲气,看人时总是像一只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抬着头,简单来说就是眼睛长在脑袋上。 当然最让萧骛记忆深刻的事是赤丹对他那萧祖负了他妹妹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若是和他待在一起,萧骛可以肯定他定会百般刁难他。 他看向缘衣,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不能让我留在这里修炼吗?我看这里并无不妥。” 缘衣冷了神色,坚定拒绝道:“不行。” 萧骛看着缘衣,以为她会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行,结果缘衣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下文了。 缘衣本就不是话多的,今天她自认为也算是为萧骛说了很多话了,再让她解释什么是不可能的。 萧骛耸耸肩,答应了缘衣的要求,“只是我该怎么去苍梧山?” “这样去。”随意缘衣手一抬,萧骛便只感觉自己突然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再睁眼那个他印象中的高傲少年正瞪着眼睛怒视着他。 赤丹指着萧骛,怒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萧骛此时又恢复在凡间的帝王时的作态,拱手道:“在下萧骛,正式介绍一下。” 赤丹要气死了,他根本不想看到姓萧的,看到他们就来气,正要将萧骛扔出苍梧山,虚空中却传来缘衣的声音:“赤丹,让他在这里待上三百年,我有事要用到他。他在修炼时,你不必太过操心他,只要不让他走火入魔就行了。” 赤丹要气死了,但是对着缘衣他又不敢拒绝,只好恨恨甩了甩袖子,扔了个背影给萧骛。 萧骛在身后嘴角轻扬,跟着赤丹往里走。 * 天界,君旻站在大殿上,脸部线条有些冷硬,说出的话也是硬邦邦的,毫不客气,“不知天帝派父君去找酆都大帝商量何事?可是怀疑大荒异动一事与师父有关?天界想对魔界做什么?” 君旻这么一连串的三连问问的天帝脸色有点尴尬,他起身走到君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大荒不知怎么回事,九尾妖狐逃出大荒,还带走了封印大荒的神器天机镜,现如今大荒内部的大妖蠢蠢欲动。朕让你父君去找酆都大帝商量此事,不过是想让酆都大帝能够分点心思观察一下魔界的动静罢了,你不要多想。” 零瑜在一旁点头附和,“天君说的没错,你不要想多了。” 苍术看向君旻,眼睛微动,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你和缘衣这段时间相处,你觉得我们可以取出缘衣体内的邪骨吗?” 君旻抬眼,跳过了苍术的问题,“我觉得邪骨一事似乎有蹊跷。” “哦?” 苍术挑眉,不太理解君旻的意思,和零瑜对视了一眼后,零瑜出去给整个大殿多加了一层结界。 君旻这才说道:“师父虽然身怀邪骨,但是心中仍有善念。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让我去苍梧山修炼。她若是真是身怀邪骨,那面对我这个可能杀死她的天族,她为什么不让我留在魔域修炼?魔域煞气极重,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从此堕入魔道。如果我堕入魔道了,这对魔界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 君旻又看向零瑜,道:“父君放心,大荒一事肯定与师父无关。因为出逃的九尾妖狐已经被师父杀了,天机镜也在我的手中。” 零瑜有些惊讶,他打量着这个儿子,心里十分怀疑是不是这小子怕天界伤害缘衣而说谎,但是对上君旻那双澄澈的眼睛,零瑜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看向苍术,想看看这位天族之主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天族之主沉默了一会儿,双手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朕也曾经想过,或许天生邪骨并没有那么可怕,或许情之一字可以打动她。所以当初朕同意了辰烨让你去缘衣身边,看看能否用情唤醒她内心的善念。但是前几日朕在藏书阁中看到女娲大神留下的箴言,若是身怀邪骨,无论是谁,他生来便会心有邪念。即便会困于现况没有表现出来,但总有一日,他会变成一个眼里只有杀戮的魔鬼。” 君旻微蜷的指尖泛白,红唇失了颜色,半晌,他嘴唇微动,从喉咙处发出了声音,“不可能的。若真是那样,师父怎么会去大荒加固封印阻止大妖出逃呢?” 苍术猛地看向君旻,眼睛瞪得像铜铃,看摸样似乎十分不可置信。 零瑜一听君旻的话,懊恼地一敲脑袋,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正色道:“天君,君旻说的没错。依照酆都大帝的说法,魔尊缘衣的确曾经去大荒加固过封印,而且听酆都大帝的语气,魔尊的体内仍有神髓。” 第111章 最后几个字零瑜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零瑜话音刚落,苍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缘衣明明身怀邪骨,体内却仍有神髓。要么是缘衣并不是真正的身怀邪骨的神,要么是缘衣体内既有神髓又有邪骨。 苍术瞳孔微缩,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种对天界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若是第一种,那么便说明天界如今的那位不可信了,如果不是那么缘衣的实力恐怕深不可测。 但是思及君旻刚才说的话,苍术眼睛微眯,注视着前方,眼里闪过不可置信和悲戚。 第74章 “哎哎哎,走哪去啊你。”零瑜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君旻,十分不客气的将手往君旻肩膀上一搭,调笑道。 君旻躲开零瑜的动作,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白衣少年一尘不染,背脊挺直,径直往太华殿的方向走去,丝毫不管身后一脸伤心的父君。 太华殿中,早在君旻踏进九重天时就得到消息的若安此刻正忙里忙外的指挥着小仙准备君旻最爱吃的食物。 君旻一踏进太华殿就闻见了久违的香味,他紧皱的眉眼微微舒缓。 身后紧跟而来的零瑜一踏进门就看见自己媳妇儿越过他直接将儿子搂在怀里,那模样活像几万年没见过儿子一样。 零瑜暗暗撇撇嘴,我在大荒忙活了那么久,也没见我回来有这份待遇。 君旻一时来不及躲闪被若安一下子抱了个满怀,待要将若安推出去时,却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只手紧紧捏着他的肩膀,甚至因为他如今长高了,若安抱着他的动作还隐隐有些吃力。 举起的手微顿,终究还是没有推开自己的母妃。 好半晌,若安才算是缓了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终于松开了紧紧捏住君旻的手。手却扶住了君旻的手臂,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瘦了,也长高了。” 零瑜翻了个白眼,他看了君旻那么久,也没看出来他瘦了。 君旻拉下若安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儿臣没有瘦,不过是母妃你太想念儿子了,所以才会以为儿臣瘦了。” 若安嘴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零瑜却撇着嘴开口了,“就是嘛,孩子长大了当然会瘦,瘦点健康。再说,我看他也没瘦啊,挺壮实的。你不要说的好像魔尊虐待咱们儿子。” 最后几个字是零瑜嗫嚅着说出来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若安听到了。 若安白了他一眼,厉声道:“你闭嘴,你懂什么。阿旻这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好喝好的。那个魔尊又没有生过孩子,就算不会苛待阿旻,也不会想的那么周到。” 若安睨了他一眼,讽刺道:“也是,你可是大忙人,天天忙这忙那的,哪有时间关心阿旻。怎么,大荒的事情忙完了?知道回来了?” 零瑜这下没理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正要赔笑道歉,若安就看也不看他,把头转了过去,好声好气的笑着对君旻说话,“阿旻,来,娘亲给你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既然回来了,你就多待会儿再去找你师父。” 零瑜这下心里的醋缸都被打翻了,对他就这么凶,对儿子就那么温柔。于是君旻明显的感觉到他那个老父亲看他的眼神不对了,不同于一开始见面时想套近乎的模样,现在慢眼都是这儿子怎么还不走。 君旻:…… 零瑜对着一旁母慈子孝的画面哼了一声,转过头向殿内走去,扔下一句,“什么待会儿去找师父,人家现在可是师父最重要。” 若安手中动作一顿,没好气回头白了一眼零瑜,没把零瑜的话放在心上,“你闭嘴。” 又转过头对着君旻笑眯眯道:“别管你父君。” 说着她就要拉着君旻往里走,拽了两下,却没有拉动。若安疑惑,奇怪地看了一眼君旻,问:“你怎么了?” 昔日单薄的孩童如今长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是母亲也不能轻易拉动的了。 君旻站在原地,薄唇轻抿,最终还是动了,跟着若安进了殿内。 进了太华殿之后,君旻却让殿内所有小仙官都出去了,在若安奇怪的眼神中轻撩衣摆,停止着身姿缓缓跪下。 若安这时候也看出君旻的不对劲了,她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零瑜,用眼神示意他,怎么回事? 零瑜撇撇嘴,看了一眼君旻,耸肩,你自个儿的好儿子你自个儿问啊。 多年的夫妻,若安怎么可能看不懂零瑜的意思,现在也不好和他争执,她只好转身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起来说。” 君旻抬眸,沉声道:“母妃,儿臣心悦一女子。” 若安虽然从小是教养着长大的,婚后又被零瑜保护得很好,向来心思纯善,但是心思纯善却并不意味着她不聪明。 若是君旻喜欢上什么女子,他可以直说。无论是零瑜还是她,亦或是天帝,对君旻的婚事要求都不会很高,他们也不会非要君旻娶什么有家世的姑娘。 但是如今君旻却需要跪着告诉她这个娘亲,他心悦一女子,若安想不到除了那个女魔头还有谁。 若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厉声道:“不行。不说天魔两族势不两立,她是魔尊,便是抛开这些不谈,她也要比你大上几十万岁。若是她如今还在天上,按照辈分来算,说不定你还要叫她一声姑奶奶。你心悦那个女魔头,不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第112章 君旻皱眉,眉眼间满是倔强,反驳道:“她不是女魔头,她是缘衣。” 她并没有伤害无辜的人。她的名字是缘衣,不是什么女魔头。 若安更气了,她就说当初怎么这傻儿子要死要活的非要去拜什么师,这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若安可不是零瑜,被君旻教训了一下就改口了,这时候她骄纵的性子显露出来了,像是故意气君旻一样,一直重复道:“我就说我就说,女魔头女魔头,她就是女魔头。当年你没有见过那场天魔大战,没见过那女魔头攻上天界的模样,她的手上身上沾了多少天族的血,怎么就不是女魔头了?” 若安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一番话不喘气地说完后,气的坐在桌子上直喘粗气。零瑜及其有眼色的给若安端了一杯茶,又抚着若安的被给她顺气,嘴上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哎呀,这孩子嘛,有了心悦之人是很正常的,年少慕艾嘛。你好好教。“ 若安本来还在喘着粗气瞪着君旻,耳边又冒出个苍蝇一样的声音在那里嗡嗡嗡,若安火更大了,猛地转身一巴掌拍掉零瑜捧着的茶。 啪地一声,上好的瓷器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零瑜,你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事?” 若安的眼睛干净明亮,零瑜心虚时向来不敢注视着若安,此刻被若安这么一呵斥,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指尖也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君旻跪在下面,虽然眼眸低垂,背脊却是挺得直直的,天界的小殿下长成了少年,只是说出的话也足够让若安生气。 “师父她不是女魔头。当年师父不过是为自保才判出天界。天魔两界本就积怨已久,那场天魔大战不过是拿我师父做借口罢了。若说师父于那场天魔大战中手中沾了血,那么天族又干净到哪儿去,战场上谁不杀人?” 君旻眉目如画,说的话却如一朵带刺的玫瑰,“如果就凭这个就说我师父是女魔头,这不公平。” 这么一番话结束,零瑜的脸色也变了,他朝着君旻呵斥道:“君旻,不要乱说话。什么叫不公平,哪有什么不公平?魔族做事毒辣,杀人不眨眼,怎可与天族相提并论。” 君旻当然知道魔族心性,但是他知道,缘衣不是魔族。魔族也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君旻这么一发愣的功夫,若安还以为君旻这是被零瑜骂伤心了,当下就反驳零瑜道:“那女魔头也不算完全的魔族啊。人家本来是帝君,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不是你们天界拿着人家是邪骨的事说事,非要把堂堂的帝君关起来,还要用雷劫把人往死路上逼,怪人家离开天界去了魔界嘛?不还是你们把女魔头给逼去了魔界。” 零瑜简直要被若安气死了,面部颤抖,“你你你,你不也是天族。。” 若安望着零瑜,却见他你你你了半天,只说了句你不也是天族。 若安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噗地笑出了声。 零瑜一甩衣袖,终究是没有反驳,毕竟若是真的查出来邪骨一事有蹊跷,那他们就确时错了。 君旻有点懵,怎么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就好了? 他抬眼看向零瑜,迎来的却是一个脑蹦儿,“看到了嘛,和姑娘相处啊,要懂得进退。无论什么事,你先认错就行了。” 君旻抬头,有些疑惑。 若安扶起君旻,“你别听你父君的话,他就会瞎说。那个女魔头,魔尊缘衣,她若是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勉强。你们身份不同,本就没有缘分。” 听到这话,君旻垂在两侧的手蓦然化掌成拳,心中那道隐隐的黑线渐渐变粗,本就没有缘分?什么叫没有缘分,既然他遇上了缘衣,他们就是有缘的。 他猛地抬头,一字一顿道:“不,她是我的。缘分二字,由我说了算。” 说完,不等若安反应过来,君旻已经转身离开了。白色的衣摆不同于刚进殿时的柔和,而是隐约透露着几分凌厉。 若安看着君旻的背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君旻的方向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说什么啊?” 零瑜皱眉,心下也有点疑惑,觉得君旻有些奇怪。他看着君旻离去的方向,良久,对若安道:“没事,他可能就是孩子心性,一时生气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双手握住若安纤细的肩膀,笑道:“我去司命殿办个事,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零瑜拍了拍若安的肩膀也转身离开了。短时间内,若安便眼睁睁看着父子两人都离开了。 她手指微动,“哎,怎么就都走了啊?我给你们准备的糕点怎么办?” “真是,长大了就不顾娘亲了。去,把梓潼叫过来。” 门外的仙官这才听到太子妃的声音,忙应了声是。 梓潼一进来就看见天族的太子妃气呼呼地一甩衣袖,恨恨地看着满桌的糕点。 紫铜忍俊不禁,恭敬道:“太子妃,不知您唤小仙有何事吩咐?” 若安气的扶额,指着满桌的糕点,“去,把这些东西打包好了给小殿下送去。” 梓潼忙不迭点头,连声道是是是,说完之后又反应过来悻悻道:“太子妃,这小仙不知道小殿下去哪了啊?” “你往大荒的方向去,他突然和太子一起回来,肯定和大荒的事情有关。你加快速度,应该能追到小殿下。” 第113章 梓潼点头应下,赶紧收拾桌子上的糕点准备趁热给小殿下送过去。 * 昆仑山。 糖葫芦吐出满嘴的雪,泪眼汪汪地看着缘衣,视线却是死死盯着缘衣手中的雪球。 君旻一到昆仑,便遥遥看见雪色中的一抹红色绽放出极致的色彩,只见缘衣红唇微扬,“小狐狸,你若是能将这个雪球完整地接住,本尊可就允许你和家人多待几日了。” 说罢,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就被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一道红光也瞬间飞了出去。 转瞬间,那道红光在某点停下,随后一直火红的小狐狸满脸雪的垂头丧气拖着步子朝缘衣走去。 大概是小狐狸的模样太傻了,逗乐了缘衣,她露出了君旻从未见见过的笑容,阳光灿烂。在皑皑白雪中,盛开绽放,像是一朵珣烂的玫瑰。 君旻发誓,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笑容。在往后的很长时间,那道笑容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一路上的烦闷也好像就此消失了。 “小殿下,小殿下。”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皑皑雪山,飘进了君旻的耳朵里,也引得缘衣转回了头。 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挂在脸上,使得往日的女魔头多了几分柔和的气质,看的梓潼傻了眼。 他不过是刚上天的小仙官,何曾见过魔尊缘衣这样的大人物,更想不到眼前这个笑靥生花的姑娘曾经手上沾染过他们同族的鲜血。 君旻皱眉挡住梓潼的视线,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啊?哦!”梓潼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低下头,拿出包裹,“小殿下,这是太子妃让我给您送的糕点。说都是您爱吃的。” 君旻接过包裹,看也不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可怜的梓潼白来一趟,啥也没说便被赶走了,如今之后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转身离开了。 第75章 缘衣手指轻点了一下君旻手里的包裹,语气有点奇怪道:“这是你母妃做的?” 君旻手抬了抬,点头笑道:“是我母妃做的。师父要尝一尝吗?还是热的。” 缘衣转过身,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揉吧揉吧揉成了一团雪球,然后放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太小了,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手里揉吧揉吧,等到觉得雪球的大小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不要,肯定不好吃。” 君旻轻笑,也蹲下和缘衣保持水平线,将糕点往缘衣面前送,“师父,我母妃手艺虽然一般,但是因为这几样糕点是我爱吃的,所以母妃一直做的还不错。你尝尝吧。” 缘衣奇怪地看了一眼君旻,这还有说自己母亲做东西不好吃的? 九重天上正生着闷气的若安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她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八成是零瑜那混蛋在背后骂我呢! 缘衣摆弄着小狐狸脸上的雪花,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 君旻打量着缘衣的表情,见她虽然手上在摆弄着糖葫芦,眼睛却一直瞟着他手上的糕点,眼睛不由多了几分笑意,心脏也突然软和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将手上的糕点往缘衣面前放,还帮她打开了包裹糕点的油皮纸,甜腻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在冰天雪地中格外诱人。 缘衣鼻子不受控制地翕动了两下,却还是很有骨气地将头转了过去,道:“这可是你母妃给你的,我不要。” 君旻眉眼弯弯,“这是母妃特意交代给你的,你吃着不必有心理负担。” 缘衣轻嗤了一声,手上摆弄着糖葫芦的动作却不由加重了几分,“你们天族提到我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女魔头,大杀神,给我送糕点。”她呵了一声,“给我送的糕点,怎么可能?” 君旻低头,几乎贴近缘衣的面庞,低声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母妃亲口说的,说是感谢你替她照顾我。” 君旻靠的太近了,缘衣心底那颗隐隐发芽的种子,像是接受了阳光的温暖竟是有要冲破土层的架势,几近狼狈地躲开了君旻的靠近,又以几乎是抢的手速拿过了君旻手中的糕点,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兔子模样的糕点。 看起来白白胖胖的糕点,吃起来十分香甜软糯。缘衣一个吃完,又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 君旻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手上也暗暗用法术继续温着糕点。 缘衣一口咬下兔子的头,瞟了一眼君旻,“笑什么?怎么我吃你两个糕点你不乐意了?” 君旻摇头,笑道:“我只是想,往后母妃知道你十分喜欢她的糕点的话,你可能就逃不开母妃每日的糕点照顾了。” 缘衣咀嚼的动作微顿,“你母妃对你很好。” 西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天族的太子妃,明明做的饭菜一般,却能将儿子爱吃的糕点做的那么好吃,想必是练了很久的。 和她不一样。 君旻察觉到缘衣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不由想到了当初在天机镜中见到的场景。 在那段记忆中,君旻看到的是永无止尽的血腥和杀戮。她和他不一样,他从小是在母妃和父君的宠爱下长大的,即使父君公务繁忙,但总会抽出时间来陪他和母妃。 母妃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让小时候贪玩的他吃些东西,费尽心思去凡间学了这些糕点来,还在厨房待了好几天,就怕做出来的糕点不好吃。 第114章 可是缘衣不是,她生来神明,不食五谷,每日见到的也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她真的不羡慕那些于温情中长大的孩子吗?如果不羡慕的话,为何独独最钟爱凡间最普通不过的烟火生活呢? 君旻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师父,你知道为什么这糕点是兔子形状的吗?” 缘衣切了一声,随意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你母妃为了让你吃东西故意做成这个形状的呗。” 她又嗤了一声,鄙夷道:“也就你们小孩喜欢这种动物形状的,丑死了。” 说完,手里的兔子糕点被大力一压,白白胖胖的皮囊失了原来的美丽,溢出里面豆沙的馅来,看的糖葫芦下意识地抬起爪子往后面退了一步。 缘衣白了她一眼,毫不在乎地将满手的糕点往嘴里塞。 小狐狸退的更厉害了。 君旻目瞪口呆,惊讶道:“师父怎么知道的?” 缘衣眉眼有些慵懒,淡淡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知道?” 君旻摇头,满眼天真单纯,“我真不知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缘衣抬眼,红唇微勾,眉眼又多了几分妖艳,凑近君旻道:“怎么,你在天机镜中没有看到我的过往吗?” 热气喷洒到君旻脸庞,君旻耳后微微泛红,眼神乱飘,“没有啊,自从那日师父不让我看天机镜后,我就再也没看过了。” 缘衣啧了一声,退了回去,脸有些泛红,媚眼如丝道:“你有那么听话?” 君旻唔了一声。 缘衣又吃了一口糕点,“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了。”她话里多了些冷意,“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话音刚落,君旻的手就摆的跟什么似的,“没有没有,我没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对,赶紧改口道:“不不不,师父的记忆中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是正经的东西。不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好像觉得自己怎么说也不对,薄红的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缘衣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 君旻这才抬眼,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道:“原来师父你都知道了啊。你怎么没有生气啊?” 缘衣脸色更红了,倒在雪地上,“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是不喜欢我看你的过往吗?” 缘衣哼笑一声,“因为那时候你还不值得我信任。你们天族啊,是惯会装模做样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有啊,你说你没事看我过去的事情干什么,你喜欢我啊?” 像是石破天惊,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热油里,君旻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看着缘衣,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缘衣哼笑,“你是喜欢我吧?” 君旻这才发现缘衣有些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凑近缘衣想近距离看看缘衣是哪里不对劲儿,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蔓延至耳根的红晕渐渐褪下,他拿起还剩下一个的小兔子糕点,放在鼻尖轻嗅了两下,不无意外地闻到了一股子酒味。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要在糕点里放酒。 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若安的动机,他关心的是缘衣怎么就醉了? 怎么酒量那么小? 他扶起缘衣,小声道:“师父,你醉了?你,” “嘘。”缘衣脸色泛红,脸几乎贴到了君旻的脸上,细长的食指放在君旻殷红的嘴唇上,“你先回答本尊的话。” 小狐狸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得,这是真醉了,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对君旻自称过呢? 微微泛凉的指腹轻轻抵住君旻温软的唇,明明是极轻的力道,却像是又千斤的重量,压得君旻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缘衣不耐烦地催促了,“快说。” 好像这时候浑身被抽走的力气才回到了身上,君旻薄唇微张,轻点了下头,正色道:“是。” 这下他是一点也不躲了,眼睛死死盯着缘衣,一字一顿道:“师父,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阿缘,你呢?你对我是怎么想的?你喜欢我吗?没有感觉还是,只有厌恶?” 最后几个字,君旻眼尾泛红,隐隐带着几分黑气,那模样像极了因修炼走火入魔之辈。 缘衣仿佛被这问题问糊涂了,她此刻脑子一片浆糊,不明白怎么明明是自己问问题,现在怎么又成了君旻问我了? 只是听到这话,她脑子蒙了半天,还是本能地说:“不,不……” “你们身份不符,本就是没有缘分的。” 若安的话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少年抱住缘衣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直跳。不?是不喜欢他吗? 所以他的表明心意就是个笑话? 是真的没有缘分吗? 眼尾的红晕似沾了水的胭脂,一点点蔓延开来,红的妖艳,似妖似魔。 缘衣不知道是有多不能喝,这会儿酒劲儿上头,不过是说了两个字,这位鼎鼎有名的魔尊大人已经晕在了君旻怀里。 君旻下意识搂紧缘衣,渐渐地,手越来越紧,直至将缘衣整个人揽进了怀里,手上动作愈发重,像是要把缘衣揉进骨血里。 一旁的糖葫芦面露惊恐的迈着脚步朝后退了两下,动物嗅觉最是敏感,她在君旻身上闻到了那只九尾狐妖身上的妖气,甚至这股妖气又隐隐入魔的意象。 第115章 她瞟了一眼缘衣,觉得等缘衣醒后,需要告知缘衣这件事。毕竟她对这徒弟还算是不错的。 * 缘衣清醒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是被什么困住了,因为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抱的太紧了,这让她产生一种被人困住的错觉。 手肘下意识地想要抬起,但是感受到的却是熟悉的君旻的气息。 酒醉后的记忆瞬间向她涌来,她抱着君旻逼问他心意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生动的让她生了几分羞耻之心。 她睁开的眼睛想到那幅画面瞬间又尴尬地闭上了,等了好一会儿,抱着她的君旻却没有半点反应。 缘衣这才察觉些不对劲儿,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小心地探视着君旻的情况,看了半天,另一只眼也睁开了。 君旻的模样有些奇怪,他紧紧抱着缘衣,眼睛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脑子在想些什么。 缘衣顺着君旻眼神放空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和一只懒懒趴在地上的火狐。 缘衣稍微晃动一下,唤道:“君旻,你在想什么?” 怀里的人儿突然动了一下,君旻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眼神依旧放空,直到听到了缘衣的声音,他的眼神才有些松动,“师父你醒啦?” 缘衣害怕君旻会问刚才她喝醉了的事情,只好含糊唔了一声,道:“是啊。你母妃怎么在糕点里加了酒啊?” 君旻摇头,唇色有些泛白,“我也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又道:“师父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缘衣摸了摸脑袋,镇定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她还望向君旻,似乎是想求证君旻刚才是否发生了什么,君旻的唇色更白了,声音微颤,“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缘衣满脑子都是转移话题,也没有发现君旻的不对劲,又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君旻投来平静的目光,似乎刚才的反常全都是缘衣的幻想,“我只是有点担心大荒的事情。” 缘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你之前也没有那么关心大荒的事情。” 君旻低头,避开缘衣的视线,声音带了些苦涩,“之前只以为大荒的事情不过是普通的封印松动,但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所以我有些担心父君。” 缘衣当然是不信的,君旻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大荒的事情不简单。毕竟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大荒封印就算松动,但是她这么多年来都有给封印加固,九尾妖狐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逃出大荒了,遑论还带走了封印大荒的神器天机镜。 她看着君旻,直到君旻的唇角成了一条直线,指尖摩挲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缘衣才收回视线。 她低下头回想自己醉酒后的行为,思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他不开心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思忖这个,他生不生气和她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人家是为了他父君担心的,她瞎操什么心? 于是君旻看到刚才还一脸关心看着他的缘衣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又冷下了脸,君旻在心里苦笑,心道:果然是不喜欢他啊,所以这么几句话就厌烦了。父君说的根本就不对,什么师父对他也是有心的,什么要大胆表述自己的心意。都是骗他的额,表述了又怎么样,师父不还是拒绝了吗? 他突然庆幸缘衣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模样,这样至少说明他还能留在她身边不是吗? 第76章 大荒位于昆仑山西北方向,过了昆仑便是一座分裂的峡谷,那里曾经名唤不周山。只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如今的不周山俨然成了禁地,也已经有了另一个名字——大荒。 糖葫芦将头埋进雪地里,死活也不肯跟着缘衣和君旻进大荒,露出的屁股还瑟瑟发抖。 糖葫芦对大荒是来自心底的恐惧。她生于昆仑,长在昆仑,对于大荒,她的印象就是她娘妻和爹爹的告诫,长大后哥哥姐姐们的恐吓。 真要论起渊源来,当初君旻能抓到糖葫芦和大荒也脱不了关系。 糖葫芦虽从小就听着大荒的恐怖故事长大,但到底是孩子心性不知道害怕。 于是有一天她胆大包天的跨进了大荒。当然糖葫芦并没有真正的踏进大荒,否则早就被神兽肩吾碾成一张狐狸皮了。她不过是在大荒外围转了一圈,但是刚进去就被埋藏于地底的煞气吓软了腿,甚至她能隐隐感觉到有许多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只等她迈出一步,就蜂拥而上将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也是因此,糖葫芦吓得转头就跑才会在因缘巧合之下撞见了君旻,还因为被吓得腿软,没跑多久就被君旻抓住了。 跟在缘衣和君旻身边那么多年,说句良心话,她的修为精进了许多,如此一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但是每每提及大荒,她还是会被吓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君旻如今没有什么心思关心糖葫芦究竟是为是什么不愿意和他们去大荒,见她这模样,冷着脸道:“那你就回去吧,等我们出来了你再来找我们。” 糖葫芦瑟瑟发抖的屁股不抖了,露在外面的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也竖了起来,等着君旻继续说下去。 君旻唇色有些发白,脸色也和周围的天地成了同样的颜色,“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回家吗?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出来你再回来。” 第116章 糖葫芦蹭地一下从雪地里蹦了出来,两只狐狸眼亮晶晶地看着君旻,见他模样认真,她又满怀希冀地看着缘衣。 缘衣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糖葫芦和缘衣在一起那么久,再傻也知道缘衣这是同意了。一双狐狸眼瞬间更亮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蹦跶着离开了。 缘衣目光落在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身影上,眼中久违的划过一丝忧虑。 恰好这时糖葫芦蹦跳的动作微顿,停在原地,慢慢地转回了头,君旻能感受到糖葫芦长长地看了他一眼,再才缓缓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的背影明显没有刚才轻快了。 君旻眉头微皱,“糖葫芦怎么有点反常?” 缘衣转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不知道,管他呢。” 昆仑山的雪太大了,积雪积得厚厚的一层,缘衣不知是怎么想得,也不用法术,而是将自己当作最平凡的人类那样,深一步浅一步地前进着。 君旻跟在身后,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的让人心底发凉。 君旻嘴唇微动,目光紧紧地盯着缘衣,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自己面前的女子就会就此消失了。 缘衣此刻在想什么?她在想以后该怎么对待君旻?如今虽然确定了君旻对自己的心意,但是自己呢?她喜欢他吗?有多喜欢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她对他的这份喜欢足以撑得住她对抗三界吗? 缘衣或许是在思考着两人的事情,但是君旻不是。感情这种事情,先爱上的一方总是患得患失的。 缘衣醉酒后的行为让他感到悲伤,如今缘衣的沉默更是让他觉得害怕。 半晌,君旻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忍住内心的那道害怕,还是最先开口道:“师父……” “嗯?”那道红色身影终于停了下来,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君旻,眼睛示意君旻什么事? 君旻喉咙微动,还是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师父,你为何会为李虎提供粮草?” 当日听到萧骛战死沙场的消息后,缘衣虽然紧跟着就去了冥界,但是她第一件事其实是先为李虎提供了大量的粮草。那粮草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李虎他们活到明年夏天,甚至还卓卓有余。 缘衣轻笑,目光落在远方,那是苍梧山的方向。 “我找人给我做事,向来都是会给好处的。李虎既然打着保家卫国的旗号起义,那么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知道大楚还没有亡。” 冷风吹红了缘衣白嫩的面庞,“这算是我给萧骛的一个礼物?” 最后的这句话是个问句,说完之后缘衣还自顾自笑了一下,显然缘衣自个儿也觉得就凭着就像让萧骛给她做事自己未免赚的厉害。 这件事说到底受益的还是李虎一帮人,于萧骛来说,不过是得了个精神上的安慰罢了。 “那萧骛知道吗?” 缘衣白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了,我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魔。我当然要让他知道好更死心塌地为我做事了。” 如果君旻此时抬眼看一眼缘衣,他就会发现缘衣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他在天机镜中的曾经见到的那个缘衣,骄矜、任性,浑身散发着吸引人的气质。 但是此刻君旻正低着头,满脑子都是缘衣说的两个不字,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来思忖缘衣说的话。 缘衣见他这模样,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君旻摇头,“没什么。就只是有点担心大荒内的事情。” 缘衣哦了一声,转身继续走,“大荒下镇压着上古妖兽相柳,他不仅法术十分高强,心性也十分狡诈。曾经更是共工手下的一员大将,善用兵法。你的实战经历少,对上他可能会吃亏。所以如果迫不得已需要下大荒的话,下面关押着太多的上古大妖和上古妖兽,我到时候可能无暇顾及你,你自己小心照顾自己。” 缘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恼了君旻,本来还只是心情不好的君旻,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恼了? 君旻本来苍白的脸大概是因为生气而隐隐泛红,终于抬眼看向了缘衣,赌气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鬼使神差的,君旻想到了天机镜中离墨舍身为缘衣挡剑的画面,明明不该说出这句话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并不是只有离墨可以保护你。” 君旻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到嘴边的抱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最开始君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缘衣是有些生气的,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离墨。但是见到少年那副说错话却死活不承认的模样,缘衣心里的那点火突然就被熄灭了。 君旻忐忑地看着缘衣,觉得自己不该因为一时的不顺就口不择言,反正缘衣本就不喜欢他,他不是最开始就知道的吗? 满怀忐忑的等着缘衣的怒火,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等来缘衣的恼火。 只听缘衣轻飘飘扔下一句,“他是长辈,你该叫声离墨帝君。” 君旻觉得昆仑山的风更大了,大风吹得他出现了幻听,缘衣并没有生气?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一直以来就被堵塞的思路像一条干涸的河流,然而此刻有一条小溪悄悄地拐弯来到了这条河,一点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浸润这条干涸的河流。 第117章 君旻觉得他可能明白了什么? “还不快点,你父君可能还在大荒等你呢。” 风中传来缘衣的声音,君旻这才回过神来,眼见缘衣正停在原地等他,一直阴郁的心情瞬间就好了。 白衣少年欢快地应了一声,再次露出了小虎牙,像那只刚才跑回去的小狐狸一样,蹦蹦跳跳的朝缘衣跑来。 缘衣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心思也是难以捉摸的很。 * 苍梧山。 那棵最大的苍梧神树上,一只金色的凤凰半眯着风眼,慵懒地盘旋在苍梧神树上,金色的翎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明明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却被赤丹生生破坏了这幅场景。 只见本来一副高傲尊贵模样的凤凰,一双漂亮的凤眼却时不时朝着某个方向瞟一眼,还不时发出一声嗤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萧骛无奈睁眼,看向赤丹,“你即便是对我不满也没有用,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三百年。你如果不想每天都生气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当我不存在。” 漂亮的凤眼一点形象都没有的翻了个白眼,只见凤凰扬头长鸣了一声,直到萧骛受不住捂住耳朵时,他才停止凤鸣。 转眼间,苍梧神树上一缕金光闪过,本来慵懒躺在苍梧神树的凤凰变成了以为穿着绯红衣裳的青年。 赤丹虽已长成了青年模样,性格却还是少年心性。凤凰一族的骄矜在他身上显露无遗。 只见他一身绯衣靠在苍梧神树上,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只铃铛,放在手里晃得咣铛响,晃得萧骛心烦。 这几日萧骛不知赤丹是从哪里拿的这铃铛,一直在他耳边晃荡。虽说他如今不过一缕魂魄不用睡觉,但是这个习惯到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可是每次他要睡着的时候,总有一道铃铛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这已经让萧骛听到这个声音就生理性反胃了。 萧骛不知道,这铃铛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风音铃。他如今听了会心烦意乱不过还是因为赤丹没有用法术催动这串铃铛,若是赤丹用了法术催动这铃铛,萧骛可能现在已经消失在三界了。 只是这铃铛也就只对如今的萧骛有用,假以时日等萧骛修出身体,这串铃铛也就无用了。 半晌,萧骛终于受不了这铃铛了,长长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烦躁后,微笑道:“你想干什么?” 赤丹停下手中的动作,面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走进萧骛道:“我要你离开苍梧山,哪儿凉快哪儿待去。” 想了想,他又添加了一句,“不过不准告诉缘衣是我让你走的。” 萧骛被铃铛的铃音弄得有些难受,此刻面色有些发白,嘴角却弯出一个弧度,“这件事我可能做不到。是缘衣让我来帮她的,我可不能不守信用的离开了。” 赤丹嗤了一声,丝毫不相信萧骛的话,“缘衣让你帮她?怎么可能。她是谁?三界之内,放眼过去,最起码如今有名字的没有能打得过她的。她需要你帮忙?” 萧骛面上镇定不改,继续保持微笑,“我当然知道她很厉害。但是凡间有个成语叫敌暗我明,明面上的人总是会更容易受到暗中的人的暗算。因为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的实力如何。缘衣或许可以打过一个很厉害的,两个很厉害的,但是几千个几万个呢?人海战术是能让一只猛虎也成为乖巧的猫咪的。” 萧骛到底是从小就玩政治的,不过三两句话就已经让赤丹开始动摇自己刚才的想法了。他张扬的眉头微皱,狐疑地看了一眼萧骛,“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算计缘衣?他的实力还很强?” 此刻没了铃音的吵闹,萧骛的脸色要好了许多,听了赤丹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颇有几分看傻子的意味。 “实力是否很强我还不知道,但是有人在暗中算计她倒是真的。” 赤丹看着萧骛好一会儿,然后不相信地将双臂抱在胸前,胳膊抬起的瞬间铃铛又响了一下,萧骛无声地皱了一下眉头。 “不对啊,就算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在暗中暗算缘衣,那也有鬼卿帮她,最不济还有我,怎么会需要你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 萧骛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我比你聪明。不过看到悬在赤丹手中的铃铛,到底是没有讲这话。 “因为鬼卿已经不可靠了。” 缘衣虽然没有告诉他赤丹是否可靠,但是就缘衣的表现以及这几天赤丹话语中隐隐透露出的对缘衣的敬畏,萧骛知道自己说这话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骛没有问题,赤丹却是有问题的。 他是万分不愿相信鬼卿会背叛缘衣的,毕竟当初可是缘衣从一堆尸体中救回他的,他怎么会背叛缘衣呢? 他低眸看了一眼萧骛,撞上他满脸的真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心里分析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萧骛犯不着拿这件事来骗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心中的天秤已经下意识倾向了萧骛,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怒火。 只见赤丹一甩手中铃铛,咬牙切齿道:“这个鬼卿,亏得缘衣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敢背叛缘衣。吾迟早要折断他的翅膀,拔光他的羽毛。” 说完似乎还不解恨,手上铃铛又挥了一下,听的萧骛眉头直皱。 第118章 又在心里感叹道,都是鸟,何必自相残杀。 第77章 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骛挑了挑眉,问道:“你说,鬼卿是被缘衣从一堆尸骸中救回来的?” 赤丹点头,“是啊,当年那场天魔大战,双方死亡惨重。但是缘衣多厉害啊,最后还是以天界求和结束这场战争的。鬼卿就是缘衣带兵清理战场的时候遇到的,当时鬼卿不过刚成年,浑身是血,是缘衣看他伤的那么重也没有死才救下他的。” 说到这儿,赤丹似乎更生气了,眉眼都是对鬼卿的气愤。萧骛相信若是此刻鬼卿站在赤丹面前,赤丹可能会暴打一顿鬼卿。 不过赤丹在回答他问题的同时还不忘夸奖一番缘衣,这更让萧骛确定自己把这件事告诉赤丹是无碍的,或许他还可以帮他一把。 “那么鬼卿可还有什么族人?”萧骛问。 “没有了。鬼卿是玄烈鸟,玄烈鸟因为擅长用火,每次打仗时他们总是冲锋在最前线的。那次天魔大战,玄烈鸟一族全都没了,只剩下了鬼卿。” 赤丹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骛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半天也不说话。 赤丹看了他一眼,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你可以留下来,但是缘衣竟然让你快点修炼,肯定有她的用处,你给我好好修炼,不准偷懒。我会看着你的。” 萧骛回过神来,听到赤丹的话不由一笑,“你倒是对缘衣十分好。” 赶他走是因为他妹妹,留下他是因为缘衣,看来缘衣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缘衣嘴上说的那么冷淡。 赤丹听了这话似乎很骄傲,头又高傲地抬起,“那是当然。缘衣可好了,也就是天界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才会把缘衣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萧骛其实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但是既然答应了帮缘衣做事总要先了解一些关于缘衣的事情,或许能从中找出什么仇家,剥丝抽茧查出鬼卿背后的势力是谁? 于是萧骛哦了一声,故意作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天界?这是什么意思?在冥界的时候我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缘衣和天界有什么矛盾?” 赤丹鄙视了一眼萧骛,心里有点怀疑萧骛说的话的真实性了,毕竟缘衣怎么会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来帮她。可是那天送他来的声音,赤丹可以确定那是缘衣的。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又将当初那场天魔大战和缘衣身怀邪骨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萧骛。 不过他所认为的详细,不过也是世人看到的详细罢了。 大概是说完了缘衣的事情,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眼眸低垂,情绪明显地没有刚才高涨了。 “其实缘衣就算是身怀邪骨又如何,她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甚至就算被天界逼到了魔界,她也会每隔千年就会去加固一次大荒的封印,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大妖趁着封印松动时逃出来。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最后一句话是离墨临死前告诉他的,因为担心他走后,他们兄妹没有了依靠,他特意告诉他们若是有事可以去找缘衣,她一定会帮他们的,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即使从小遭受苦难,却也从来没想过将戾气强加于无辜的人身上。 萧骛倒是没有想到看起来高傲不可一世的缘衣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过知道了却也没有那么惊讶,毕竟若是没有遭受苦难,谁又愿意像只刺猬一样呢?那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他似有所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世人本就贪生怕死,自私更是人的本性,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三界,但追其原因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因为魔尊身怀邪骨,那么便是有很大的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她会祸乱三界。或许还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地位。 他们心心念念除掉缘衣是迟早得事情,可不会管究竟有没有做过坏事。毕竟他们赌不起。 其实当初就算缘衣不是身怀邪骨,而是只是体内沾染了煞气,倘若缘衣会因此成魔,天界也不会绕过她得。” 重要的不是邪骨,而是在他们眼里一切会威胁他们生命得东西都会成为他们讨伐缘衣的理由。 萧骛说完,却没有听到咋咋呼呼的赤丹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却看到赤丹红了眼睛。 萧骛有些惊讶,自己也没说什么感人的话,怎么就听哭了? 察觉到萧骛抬眼看他,赤丹赶紧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绷着声音道:“你看什么。” 赤丹心思单纯,即便他不说,萧骛也能猜个大概,想必是他的话让赤丹想起了什么故人吧。能让赤丹红了眼睛的故人,想来除了已经逝去的离墨帝君也没谁了。 萧骛见他这模样,还是好心地转了个话题,“缘衣对你很好吗?” 赤丹果然被这话题带走了,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当然了。缘衣做事有她的一份道理,她帮了你,你就得帮她;但若是她又事找你帮忙,也一定会帮你的。但是我们兄妹不用。”最后一句话赤丹说的极其骄傲,仿佛实在证明自己和萧骛是不同的。 萧骛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赤丹伸头,挑衅道:“怎么样,缘衣让你替她做事,一定也帮你做什么事了吧?” “我找你给我做事,也不是什么都不帮你的。你们大楚亡国我阻止不了,但是我可以给你们的敌国弄点乱子。” 第119章 萧骛皱眉,“什么意思?” 缘衣轻笑,“我在凡间遇见几个名义上打着保家卫国实则是想趁乱分一杯羹的人,他们还算不错,所以我给他们提供了粮草。而且我还提了条件,将来他们若是成功了,国号得沿用楚。这也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了。” 这件事还是缘衣在将她送来苍梧山之前告诉他的。其实缘衣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毕竟不是楚家的天下了,就算仍用楚为国号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是不得不说,缘衣的做法的确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 大楚亡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哽在喉咙处难受的很,可是他咽不下去。缘衣这个行为仿佛用一团饭压得他将鱼刺强硬地咽了下去,虽然有点疼,但是那根刺却消失了。 萧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由苦笑一声,果然是人的劣根性,即使自己已经得不到了,也要让敌人膈应。那群人若是真能分一杯羹,大楚也算是还在大楚人手里,也比落在周国手里让他舒服。 赤丹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得意的笑了,“你看,还是我们和缘衣的关系亲近,你啊,还是外人。” 萧骛沉默,并不搭理他的挑衅,闻言并无半分触动。 赤丹见他这模样,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这才想起来缘衣还有事情找他做,于是悻悻地住了口,顿了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好好修炼。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萧骛这才抬眼,含糊嗯了一声。 赤丹走了,萧骛本以为自己这下可以潜心修炼了,但是很快,萧骛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赤丹刚才的话,玄烈鸟一族战死沙场,全族只剩下鬼卿了。 赤丹没有经历过战争,明明是极其残忍的事情,赤丹说的却轻描淡写。萧骛知道,这不怪他,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灭族的痛苦。 人或许会同情境遇悲惨的人,会帮助遭受苦难的人,但是不可能期望一个人能够完全体验到那个境遇悲惨遭受苦难的人的心情。 可是萧骛知道。灭族、亡国,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那种感受有多痛苦。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自己的子民,倒在血海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萧骛长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诀,等到心底那丝执念彻底消失了,他才缓缓睁开眼。 眼里恢复了清明后,心好像也清明了,他好像明白了鬼卿为什么会背叛缘衣了。 * 大荒。 源源不断的煞气自黑暗深处一点点露出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缘衣一踏进这片土地,来自心底的厌烦就止不住的上涌,内心一直被压抑的煞气在此刻犹如一只即将挣破牢笼的猛兽,狂叫怒吼。 君旻扶住缘衣,担忧道:“你没事吧?” 缘衣摇头,没说什么话。 可是缘衣自个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脸色多苍白,甚至身上还隐隐透着几分魔气。 这是君旻跟着缘衣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缘衣一直都能够很好地将煞气平息,从不会如此的煞气外露。 缘衣脸色苍白,却还是抓住了君旻话里的重点,“你怎么不叫我师父了?” 君旻抿唇,倔强着不肯开口。 缘衣见状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君旻不死死盯着她为什么脸色苍白这一事就好了。 两人刚说完后,不远处就有一名天兵小跑着过来。 “小殿下,太子殿下正在不远处等您。”和君旻打完招呼后,天兵好像这才看见缘衣,颤颤巍巍地又给缘衣作揖。 缘衣哼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君旻冷了脸色,沉声道:“走吧,带我去见父君。” 天兵哎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缘衣,似乎是在疑问为什么要让这个三界杀神来大荒,这不是添乱吗? 但是天兵抬眼才只看到了缘衣的衣角,就已经被君旻的冷眼给吓回去了,赶紧迈腿在前面带路去了。 缘衣望着天兵离去的方向,目光有些晦涩。半晌,她转过身道:“你先去找你父君吧。我要去找个地方平息一下体内的煞气。” 君旻抬眼,眉眼有些冷色,声音也凉下来了,“为什么?你可以和我一起,到父君驻扎的地方平息煞气。我想大荒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缘衣抬眼,漂亮的眉眼尽是嘲讽,“君旻,我是魔,还是身怀邪骨的魔。你看到刚才的小兵了吗,天族对我永远不会是善意的,同样,我对天族也不会有什么善意。和你一起过去,你是想看到大荒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天魔两族就起战火吗?” 君旻当然也明白缘衣说的道理,但是他就是不想看到每次涉及到天魔两界的事情时,两人总是要分道扬镳。 但是缘衣态度明确,君旻知道自己没法说动缘衣和他一起前去营地的。 想到那天天君的猜测,君旻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和期待,或许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桎梏就会消失了。至于现在,既然缘衣不缘衣和他一起前去营地,那没关系,他和她一起也行。 这么想着,君旻便也这般说出来了。 缘衣有些惊讶抬眼,之前不是还赶着回去见母妃吗?怎么如今见父君倒没有见母妃的时候积极了? 缘衣坏心思地想,看来这位天族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太子妃得小殿下喜爱啊。 第120章 零瑜若是能听到缘衣得声音,恐怕要哭了,毕竟缘衣说的是实话。 缘衣惊讶君旻做出的选择,但是也没有拒绝君旻得要求。反正待会儿总是要和天族见面得,她不愿意现在就见面除了有不想见面得原因外,还因为她需要时间来平息体内得煞气,否则就这么白着脸去见自己的仇敌,未免太狼狈。 何况待会儿她还要施法平息体内煞气,大荒煞气太重了,危险重重,一不留神若是煞气入体,那可就不好了。有君旻在,还能帮她护法。 缘衣点了点头,“走吧。” 君旻又转身给零瑜传音,这才跟上缘衣。 只是大概是缘分天注定,缘衣注定要和君旻一起见到零瑜。 君旻也没有想到缘衣要去的地方竟然和零瑜驻扎的地方在同一处。 缘衣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又笑了,倒是她一时脑子糊涂了,整个大荒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神兽肩吾的所在地,大荒封印之眼的地方了。 零瑜这下看到缘衣内心是百转千回啊,毕竟眼前的杀神可是将他宝贝儿子拐走了不说,那小子连魂都丢缘衣那了。零瑜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好点,万一将来君旻真娶了缘衣,婆媳关系得先搞好啊。 这么想着,零瑜也就舔着笑脸迎上前来了,正要开口打招呼,缘衣却是一个冷眼撇过去,转身就往里走了。 零瑜讪讪地站在原地,恰好这时大荒内一股妖风吹过,吹起了零瑜的头发。 零瑜摸了摸鼻子,心道:看来将来可能会有家庭矛盾啊。 第78章 天界月浮宫。 魅影想着自己刚才所见的画面,笑道:“主子,魔尊已经到了大荒了,需要属下做什么吗?” 辰烨仍旧一身青衣,斜卧在哪里,闻言清浅的眼皮微动,“她是和谁一起去的?” “天族的小殿下,那位太子殿下也在。”魅影抬头,担忧道:“主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辰烨沉默了一会儿,提到了另一个人,“鬼卿是用什么借口将缘衣骗去大荒的?” 魅影皱着眉头想了想,才自己也带了点疑惑答道:“好像是用那位已经逝去的离墨帝君的名号?” 月浮宫陷入了安静。 气氛有些诡谲,魅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咽了口唾沫,小心开口道:“主子,可是哪里错了?” 这下话音刚落,魅影已经倒在了门边。 辰烨终于睁开了眼睛,收敛的气势一下子敞开,一双眼睛里是是从未在人前显露的阴骘狠厉。 魅影面露惊恐,已经来不及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赶紧讨饶道:“主子饶命。” 从魅影的角度其实看不见辰烨的表情,这时候他也没有胆子偷偷抬眼看辰烨。他更没有那个本事去揣测辰烨心里的想法,所以他不知道辰烨此时看他是看一个死尸的表情。 辰烨如果有选择一定不会用魅影这个蠢货,可是他没办法,他手里没有什么依仗。辰烨眼中阴骘更胜,鬼卿倒是有点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阳奉阴违的事,再有本事也留不得了。 他斜睨了一眼魅影,“让鬼卿不必再做什么了,先停下手中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左使。至于你,想办法混进大荒,唤醒相柳。一定要让缘衣和相柳对上。” 魅影额头几乎贴地,汗珠顺着额头一滴滴滴在地板上,内心忍受着恐惧的煎熬,听到辰烨的话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忙不迭应是。 魅影松了口气的声音并不小,辰烨听了冷笑一声,“魅影,这次你若是还办不好事,你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我想,你的同伴会很想念你。” 听到这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魅影眼中的惊恐是难以描述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无尽的吞噬和杀戮,他只能躲在角落里,一天天苟活着。 额头豆大的汗珠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魅影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是,主……。主子,属下保证,一定……一定完成任务。” 辰烨缓缓走至魅影身边,青色的衣摆在魅影身边停下,一道诱惑又邪恶的声音再次响起,“魅影,记住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能救你,也能杀你。知道吗?” “属下,谨记。” 辰烨好像满意了,终于放过了魅影。 辰烨离开后,魅影又跪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好半晌终于平定了内心的恐惧,眼里的惊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杀意。 * 大荒。 零瑜本以为神兽肩吾不会同意缘衣到他的地盘上休整,谁想连自己也进不了的大荒禁地,缘衣却如入无人之地。 之前凶巴巴出来阻止他的肩吾此刻也不知道躲去哪里了,零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肩吾出来给缘衣一个下马威。 他哎了一声,到底也没敢说什么,毕竟无论是肩吾还是缘衣,可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不过见缘衣能自由出入大荒禁地的模样,零瑜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右手抵住左臂,摸了摸下巴,如今看来酆都大帝说的都是真的,天君的猜测或许是没有错的? 这般想着,他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傻儿子,没忍住笑了,觉得这儿子运气是真不错。 君旻站在零瑜身旁,自然能感受到零瑜毫不掩饰的笑容,“你笑什么?” 零瑜摆手,笑得更开心了,“没事没事,我就是高兴。” 第121章 君旻奇怪地看了一眼零瑜,见他不肯说也不再追问,迈步跟上缘衣的步子也要进去。 零瑜正笑得开心,想的美满,等反应过来,君旻已经迈着步子走到禁地口了。 零瑜睁大了眼睛,赶紧试图在君旻碰到禁制之前拉住他。但是出乎零瑜意料的是,君旻并没有被肩吾赶回来,反而像缘衣一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零瑜的眼睛瞪的越发大了,死死盯着君旻的背影。直到天兵察觉这位天族的太子殿下的不对劲,上前唤了两声,才将太子殿下丢了的心魂喊了回来。 零瑜嗯嗯啊啊了两声,这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只是看着君旻离开的方向,零瑜心里还是酸酸的,怎么这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儿子都比他这个父亲更得神兽青睐了。 难道这就是缘衣帝君的威力吗? 禁地内部其实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与外面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禁地中间多了九根柱子,九根柱子围成一个圈,每根柱子上都缠着大腿粗的铁链。 九根圆柱之间有一块寒玉制成的白玉台,白玉太中间有一处圆形的凹槽。 缘衣知道那里是安放天机镜的地方,作为封印的介体,来封印大荒。只是那块凹槽现在空无一物,还能隐隐看到自凹槽下隐隐往上飘的黑气。 “缘衣,你许久未来了。”黑暗中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低沉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很快缘衣身后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缓缓朝着缘衣靠近。 缘衣转身,一张人脸蓦然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再往下面看,看到的赫然是虎神虎爪,后面九条虎尾有力地晃动着。 缘衣对上那双毫无感情却又满怀苍生的眸子,低声道:“肩吾,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啊。” 肩吾走到缘衣身后,看着拿出空出来的凹槽,声音带着些悲悯,“这是我的使命。” 可是如今他没有好好完成他的使命。 缘衣冷笑,也走到他身旁,“什么使命。不过是你自己强加于自己身上的罢了。” 肩吾那张脸不好看,甚至说得上是很丑,只是那双眸子却总是空明澄澈的,看似毫无感情却又心怀天下。正是这双眸子衬得肩吾那张脸都要柔和很多。 缘衣知道,这位神兽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是真正的悲悯世人,不同于天界那群伪君子。 “这是女娲娘娘给我的使命,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大荒。” 缘衣转头看向外面,“你看到外面那群天界派来的天兵了嘛?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缘衣顿了顿,望向肩吾,“是从大荒开始出事时才过来的。往日天界从未派过什么天兵来这里,如今大荒出事了才过来。 大荒是什么地方?这里一旦出事是危害三界的事情,可是天界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过来。” 黑暗中一片寂静。 “肩吾,守护天下苍生不只是你的事情,天界也有责任。可是他们把你一个人,哦,不,一个神,放在这里守着大荒。肩吾,你不怨恨嘛?” 缘衣说完也不动,就这么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肩吾说话。 好一会儿,肩吾低声笑了,“缘衣,你说错了,我一直以来不是孤身作战,一直有人在陪着我。” 缘衣挑眉,眉眼间也带了些疑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肩吾轻笑,“是你啊。缘衣,你其实一直在陪着我啊。” “呵。”缘衣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肩吾,转头哼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陪着你了?” “大荒的封印只有神才可以加固。上万年来,世间神明陨落,我终于等来了你们。可是当初你们和当时的天帝一起过来加固封印的时候,我只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天下苍生。苍术和离墨只是将加固大荒封印这件事当作一件事来做,那个辰烨,他的眼里装的都是冷漠。 他们是神,但只是名义上的神。缘衣,神之所以被称为神,是因为他们不会有凡人的感情,在他们眼里凡人的一生如沧海一粟,转瞬即逝,眨眼之间的感情不值得留恋。但是他们不会漠视这份感情,他们心怀大爱,悲悯苍生。这才是神。 缘衣,我只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对大荒的担忧,你对世人的担忧。” 肩吾说完,眼睛灼灼的看着缘衣,眼里似乎有无数话。缘衣转过头去,躲开肩吾的视线。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 肩吾没有管缘衣的话,仍旧自顾自的说:“后来你出事后,只有你总会隔段时间来加固大荒封印,这足以证明我没有看错人。虽然你,” 缘衣皱眉,打断了肩吾的话,“你说只有我来加固封印?苍术和辰烨呢?他们没来?” 肩吾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摇了摇头,“苍术来过一次,辰烨并没有来过。” 缘衣若有所思,“是吗?” 一神一兽谈话间,肩吾眼睛突然看向禁地外面,沉声道:“外面有个天族的想进来。” 缘衣眼皮也不抬,“可能是零瑜吧,那个天族的太子殿下。不用管他。” 肩吾眼睛里却有点疑惑,望向缘衣,“但是这个孩子身上有你的气息。零瑜我见过,”他摇摇头,似乎很不赞同零瑜,“那孩子做事总是吊儿郎当的,我不喜欢。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看着很沉稳。不是零瑜。” 缘衣这下知道肩吾说的是谁了,抬眼看向禁地外面,眉眼多了些笑意,“让他进来吧。” 第122章 肩吾来了兴趣,打趣地看了一眼缘衣,“这位是谁?好像和你关系不一般。” 缘衣转头和肩吾的视线对上,目光坦然,“一时无聊,收了个小徒弟罢了。” 肩吾看着缘衣,久久没有挪开视线,直到缘衣眼睛微动转过了头,他才笑着挪开视线,顺手打开了禁地的大门。 白衣少年挺直着身躯脚步轻缓速度却并不慢地朝着缘衣走来,肩吾看到那个少年满眼都是缘衣,又揶揄地看了一眼缘衣。 缘衣避开肩吾的视线,问走来的君旻道:“你怎么进来了?” 她还以为遇见天界的天兵了,君旻就不会和她一起了。 君旻走近,先对缘衣笑了一下,随之又朝着肩吾做了个揖,“拜见神君。” 肩吾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君旻,一双眼睛慢慢流露出满意,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君旻看了缘衣一眼,又转向肩吾,恭声道:“小辈君旻。” “君旻。”肩吾在嘴边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又看向缘衣道:“这是天界的孩子?” 缘衣点头,“他是天族太子零瑜的儿子,天族的小殿下。” 肩吾看向君旻,撞见君旻多了些冷意的眼睛,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缘衣做事向来靠谱,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缘衣和天界的矛盾或许可以在这里结束。 君旻转头看向缘衣,“师父,你就在这里平息一下体内的煞气,我给你护法。” 缘衣点头,又看向肩吾,“肩吾,你给他讲讲这段时间大荒发生的事情吧。” 肩吾点头,遂盘腿卧在那里,准备给这个孩子讲讲故事。 君旻虽然不太喜欢听他讲什么故事,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和缘衣离得很远,但是缘衣既然开口了,他总是会做的。 肩吾看他站在那里,下巴朝缘衣的方向努了下,“你师父现在很忙,你坐下听听吧。” 君旻看向缘衣,只见缘衣已经开始打坐,眉眼平静。 “如此,麻烦神君了。”君旻撩起衣袍呈跪姿道。 肩吾看向那个凹槽,眼里有些怀念,听了君旻的话道:“不麻烦,这也是讲给缘衣听的。毕竟她也不知道这天机镜是怎么丢的。” 他看向一旁坐着不能动的缘衣,眼里闪过促狭,“反正缘衣还得有段时间,吾给你讲讲你师父的事情如何?” 肩吾虽然几十万年没有踏出大荒,但是曾经倒也见过一对有情人,于男女之间的感情自认为也算是了解了。君旻和缘衣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平息煞气时不能乱动,一旁的缘衣听了这话眉头微皱,却不能做出什么来阻止肩吾胡说,一时间面上竟有些气恼。 肩吾一看更来劲了,他可从没有见过缘衣这副模样。因此对于待会儿的故事会更期待了,他转眼看向君旻,等着他点头。 谁想君旻回头看了一眼缘衣,面上一点纠结也没有,直接摇头拒绝了。 肩吾也不气恼,温声道:“为何?可以告诉吾你不愿意听的原因吗?” 君旻抿唇,想了想道:“如果我想知道师父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是师父自己告诉我,而不是通过他人之口。” 第79章 既然君旻不愿意,肩吾也不会强迫一个孩子听他这个老不死的说故事。只是想到缘衣让他说的事情,肩吾脸色有些发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讲。 君旻一看他这模样,哪里能猜不到恐怕是肩吾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劝道:“神君可以将您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此我们才能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肩吾望着这个小辈,长叹了口气,“大荒的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七百年前,大荒突然传来异动,天机镜威力消减,九尾妖狐趁乱出逃,这一切都归根于——相柳。” “相柳”这个名字是肩吾费劲了力气才说出口的,说完之后他便看着某个方向久久不语。 君旻是知道相柳的,上古妖兽之首,法术高强,共工的手下。当年共工战败后,相柳被抓,当时众神因为那场战役已经身心俱疲,无法彻底杀掉相柳。只好将相柳困在大荒,并将此封印。 可以说在那群大妖被抓紧来之前,大荒是专门为相柳设置的牢笼。 只是相柳自那场大战后,身受重伤,又因共工身死心灰意冷,已经于大荒沉睡几十万年了,九尾妖狐的突然出逃难道真的和相柳有关? 听了肩吾的话,君旻心中却多了些疑惑,“为何当日只有九尾妖狐一只大妖出逃了?其他的大妖呢?” 他们心里都明白,那群大妖被困在大荒上万年,不可能放过离开大荒的机会的。 说到这儿,肩吾脸上多了些羞愧,“当日是我不小心了。那日昆仑山来了一个凡间青年,那青年身上执念太重,满心都在祈祷着摘得神花好救他心上人的性命。” 他叹了口气,“我见他太过可怜,执念又重,便对他生了些恻隐之心。昆仑与凡间其他的山脉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这里灵气充沛十分适合修行,也因此在这里得道成仙的人和妖会多一些。可是凡人不懂,便总认为昆仑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还会幻想出上面更是有神花可就世人性命。 可是昆仑并无神花。那青年在昆仑找了三天三夜,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我只好在昆仑山顶的千年雪莲上施了一些法术。” 第123章 君旻大概知道肩吾说的是谁了,恐怕就是当日那个说书人的故事里的陈安生。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还旻旻之中得了神的眷顾。 君旻冷漠地想,这也算是他的幸运了,毕竟得了神的帮助,下辈子他的人生会过的很圆满。 “但是因为我分了一丝心神在那个青年身上竟没有察觉到大荒的异动,等我察觉不对劲时,九尾妖狐正冲破封印的裂缝要逃离大荒。”肩吾眼中寒光闪过,“吾当时立即将那道裂缝堵住阻止了其他大妖的出逃。可是那只九尾妖狐大概是得了他人的帮助,又利用被她盗走的天机镜,竟然让她逃了。” 君旻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九尾妖狐逃出大荒七百年却没有闹出动静,可是被神君伤着了?” 肩吾点头,又看向君旻,“看来你们遇上那只九尾妖狐了?没错,那只九尾妖狐被吾重伤,没有千年的时间不可能恢复的。你们既然遇见了她,想来是背后有人帮她疗伤的,否则她的伤口不会那么快就好的。” 君旻指尖摩挲了两下,心道也不尽然,或许背后有人帮九尾妖狐,但是九尾妖狐自己怕是也在人间吸食男子精气才那么快就把伤养好的,否则当日也不会抓他了。 “那神君可知道背后帮九尾妖狐的是谁?”君旻道。 肩吾摇头,叹息道:“吾老了,长久未出大荒,对外界的情况已经不了解了。”说到这儿,两人都没有察觉肩吾十分隐晦地看了缘衣一眼,眼底有些困惑。 “让你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再回来,你不答应,现在在这里感慨了。”缘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息好了体内的煞气,走过来坐到君旻的身边,打断了肩吾的话。 肩吾粗黑的眉毛颤了两下,身后九条有力的虎尾上下起伏最后重重砸在了地上,“吾答应过女娲娘娘誓死守护大荒,这是吾的使命。” 君旻觉得缘衣在肩吾面前完全不一样,肩吾面前的缘衣是十分放松的。 只见缘衣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装了。当初你镇守大荒的时候,女娲大神早已经陨落了。你是为了谁甘愿镇守大荒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肩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但是缘衣没有放过他,直接道:“你若是真的那么敬业,还会出现分了心神给那个凡人的情况。” 肩吾这下是一张老脸都红遍了,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不要在晚辈面前揭我的短。” 君旻转过头,以手掩面掩盖住眼中的笑意,毕竟神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等将笑意平息了,他转向缘衣,“师父,那我们现在就要加固大荒的封印吗?” 大荒的事情耽搁不得,时间长了若是不加固封印,未免夜长梦多。 但是缘衣却一点也不急,“急什么,有些狐狸还没有出来呢。” 君旻心下微动,知道缘衣说的大概是鬼卿。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缘衣或许会长期处于危险之中,不能仅靠萧骛在魔域的作为,他们自己也得做些事。想到这儿,君旻漂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阴骘。 他想,再过不久,他就会知道缘衣究竟是不是身怀邪骨了。 “吾想起来一件事,当日帮助九尾妖狐的人身上的煞气与你同出一辙。”肩吾这话是看着缘衣说的,说这话时话里满是担忧而不是怀疑。 所有灵气都是有迹可循的,每个人身上的灵气也是各有不同。修为高深的人可以根据残留的灵气查出它的主人是谁。 灵气如此,煞气也是如此。那日前来帮助九尾妖狐的黑影身上的煞气与缘衣体内邪骨发作时的煞气同出一源,如果肩吾没有猜错,想必他们身上的煞气来自同一个地方。 只是缘衣乃是身怀邪骨,身上的煞气说的不好听了,就是世间仅此一家,别人是没有的。那道黑影身上怎么会有和缘衣一样的煞气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肩吾七百年了,这也是当初大荒有异动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缘衣的原因之一。 果然缘衣一听就明白肩吾的意思了,冷哼一声道:“这就是在大荒出事时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的原因吧。” 肩吾觉得自己今天一天尴尬的次数是几十万年来尴尬的最多的一天了,偏偏他还无话可说,毕竟是他自己做错了事。 君旻看向肩吾,“那神君为何又愿意相信师父了?” 肩吾这下不尴尬了,脸上红光散去,哼了一声,“吾可没有怀疑过你师父。吾当然知道她不是那个黑影,可是这件事情毕竟可疑,而且这事……。” 说到最后,肩吾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 君旻皱眉,“这事如何?” “这事可能和相柳脱不了干系。”缘衣翻了个白眼,接过肩吾的话道。 君旻毕竟年幼,再如何聪明也想不到这事和相柳的关系。肩吾又为何会因为相柳而向缘衣隐瞒这件事? 肩吾听到缘衣的话,长叹了口气,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故人的担忧和怀念。 缘衣见君旻那副疑惑的模样,淡声道:“肩吾与相柳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只是相柳效忠于共工,肩吾效忠于天帝,共工未造反前两人是朋友,共工造反只好两人是敌人。 当日共工战败,相柳被封印大荒,是肩吾自己请愿前来大荒镇守的,为的就是陪着他这个老朋友。” 第124章 上古神兽和上古妖兽是至交好友,甚至肩吾为了相柳甘愿将自己困于这一隅之地。虽然他见到肩吾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君旻已经看出来这位神君其实是个看个稳重心思却极其活跃的,话里话外都是对外界的渴望。可是这么一个热爱自由的神兽,却为了相柳把自己留在了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几十万年。 这是君旻怎么也没想到的。 肩吾叹了口气,“当初共工战败后,我曾经劝相柳归顺天界,但是共工曾经救过相柳性命,他是个重情义的,不愿归顺。算算时间,他被困在大荒有将近三十万年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君旻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话未说出口就被肩吾打断了,“我不愿将这件事告诉缘衣,是怕缘衣过来找相柳麻烦。” 君旻看向缘衣眼中有光在闪动,他想他是知道缘衣为何会找相柳麻烦的。 肩吾困守大荒,名义上是为了镇守大荒,实则镇守的还是相柳。若是相柳死了,大荒的这群大妖翻不起什么波浪。可是相柳还在,若是有一天相柳想通了不再沉睡了,号召大荒下的大妖合力破了这封印,那于人间来说是一场灾难。 缘衣大概是真有几分魔的心性,又或许是小时候在宪翼水见到的杀戮太多了,养成了冷心冷肺的性子,也十分自私。 在她眼里,肩吾算得上是她的朋友,这个朋友热爱自由,却因为相柳困于此地,所以缘衣其实是想杀了相柳给肩吾一个自由的。 但是缘衣却忽略了肩吾的感受。 肩吾自是不愿的,他虽然向往自由,但是更愿意守着相柳。相柳若是死了,他会很难过。 可是缘衣不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过往的情谊只会深埋于心底,再想起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缘衣看向肩吾,脸色有些冷,“你想多了,既然答应不会动他,我就不会动他。你可以放心。” 心底的私心被缘衣揭露出来,肩吾对缘衣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听了缘衣的话,含糊地唔了一声,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相柳,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想杀相柳就得入大荒,大荒下可是几十万年前的大荒了,如今里面的恐怖程度莫过于昔日的魔域,这里面可都是上万年的大妖,谁都不是好解决的。你又对下面不熟悉,何况你每次来体内的煞气都会发作,你是万万不能下去的。” 前面几句话肩吾说的还有些心虚,到了后面肩吾是满脸正色,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缘衣还没有说什么,君旻却眉头微皱,不理解肩吾的话,“师父每次来大荒体内煞气都会发作吗?” 缘衣淡淡道:“不过是此处煞气太重了,引起我体内的煞气罢了,没什么大事。” 君旻眉头皱的更急了,似乎是不相信缘衣的说辞。肩吾更是直接摇头否决了缘衣的说法,甚至脸色更加严肃了,“缘衣,我总感觉你体内的煞气或许和大荒有些关系。我想,或许这大荒可以解决你体内的邪骨。” 这话好像是什么机关,君旻听了满脸希冀地看着肩吾和缘衣,似乎下一秒肩吾就能说出解决邪骨的方法了。 缘衣却是一下子冷下了脸,“那只是你想,你想的就都是对的吗?你还想相柳是个好妖呢?结果呢?” 缘衣说话毫不客气,想来都是最会往人心尖上戳的,果然提及相柳,肩吾又蔫下去了。 好半晌,肩吾没有再说什么话。 君旻看到缘衣虽然看似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边,但实际上眼睛一直往肩吾的方向看,一时看一会儿一时看一会儿。看了好久也不见肩吾搭理她,缘衣似乎有些急了,脸上带了些急躁,却在君旻看过来时又迅速变了脸,换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君旻轻笑,也没有揭露缘衣的小心思,他看向肩吾,“神君,晚辈不知这大荒底下除了相柳和大妖,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既然缘衣不愿意开这个口,那就让他主动说好了。 缘衣却看向突然又笑了的君旻,觉得他真奇怪,现在心情又好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君旻已经知道了她是假装忘记醉酒之后的事情的。 肩吾听了君旻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第80章 上古时期,共工与祝融在不周山大战,那一战打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后共工战败,怒撞不周山,使得天塌地陷。于是天界诸神忙于处理这件事,无暇顾及清扫战场。 时间久了,鲜血沉浸于土地中,不周山的那片土地都是红色的。死去的灵魂更是在这片血色的土地上苏醒,产生怨念,一点点转变成怨灵。不周山这个古战场,成了尸山也成了怨气的滋养之处。 死去的灵魂无法安息,被困于此地一天天滋生出怨念,如果想活下去,不想灵魂被怨灵吞噬便只能将自己变成怨灵。 后来女娲大神将天补好之后,才惊觉这片土地已经成了怨气的滋养地,成了怨灵的温床。古战场,千千万万的怨念堆砌在此,他们中有的灵魂死前是天地敬仰的神明,有的是作恶多端的妖,但是死在这片土地后,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的,他们都成了怨灵。 怨气极大,使得整个不周山成了炼狱,连修罗都不愿踏足此地。 但是幸运的是,共工撞倒不周山后,不周山掉进了须弥之中,自成了一个小世界,早已经脱离人间了。女娲大神在补天后已是强弩之末了,但是她知道不周山的事情如果不解决,将来的危害不可言语。 第125章 于是她将那个世界彻底隐藏起来,里面的怨灵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之后,天族将那个小世界称为归墟。 肩吾眼中多了些悲怆,不周山下有很多都是他死去的兄弟,他们生前是受万人敬仰的神兽,死后灵魂却无处安放,为了灵魂不被怨气撕碎,他们只能将自己变成怨灵。昔日的荣光全都葬送于不周山底,葬送在归墟之中。 往后别人再提起归墟,也只能唏嘘一声。 缘衣倒是不知道还有归墟这件事,只是一看肩吾这副表情,恐怕又是和他的朋友有关。 君旻看向肩吾,“也就是说这大荒之下还有一个小世界——归墟?而且那地方煞气很重,谁也进不去?” 肩吾点点头,“归墟是在大荒下面,但是的确也是谁也进不去,里面的怨念也出不来,那是一个完完全全封死的世界。” 君旻眼睛微动,瞳孔轻缩了一下,对肩吾的话不置可否。他不相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的封死,肯定是有什么入口可以进去的。只是那个入口世人不知道,所以便说那个世界是绝对封死的。 可是君旻不信,心里有个想法渐渐滋生,眼尾也因为想到这个想法而隐隐泛红。 从那次在冥界时酆都大帝说的话君旻就隐隐怀疑缘衣究竟是不是身怀邪骨。邪骨是可以激发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的,即使是一点点也逃不掉,可是缘衣没有。她甚至在魔域待了那么久,体内神髓却依旧纯净,这是没有身怀邪骨的仙在魔域都做不到的。 但是缘衣做到了,她在黑暗中保持住了自己的那一份纯净。若是真的身怀邪骨,缘衣是不可能做到的。 君旻心里的想法渐渐发芽了。 或许有没有可能缘衣身上的煞气是来自归墟,恰好帮助九尾妖狐的怨灵也是来自归墟,所以肩吾才会发现缘衣和那影子的身上的煞气是一样的。 因为谁都没见过归墟的煞气,所以大家都以为缘衣身上的煞气是邪骨产生的。三界不可能有两个神明身上拥有邪骨,但是如今出现了一个身上带有和缘衣体内一样的煞气的黑影,这只能证明缘衣体内没有邪骨,她是被人陷害的。 君旻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当初的四位帝君,离墨已经死了,如今还剩苍术和辰烨。那天看天君的模样,君旻可以肯定天帝不是,那就只有辰烨了。 那位清雅似竹的辰烨帝君或许才是真正的身怀邪骨的神。 想通了这点,君旻脸色一时阴一时晴,眼中的情绪也是变化万分。身旁缘衣同情地看着君旻,不同于以往的看啥子模样的表情,此时的缘衣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缘衣伸出瘦削白嫩的手在君旻眼前晃了晃,担忧道:“你没事吧?” 君旻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模样,缘衣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让君旻在心里想了那么久。 缘衣向来是个懒的,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向来不愿意动脑子,但是若是动脑子了,凭借她的聪明劲儿总是能想出什么原因的。 君旻如今的模样勾起了她剩下的一点点良心,当下就揪着脑袋开始思考君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其实这事情很简单,缘衣一想就知道君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从她酒醉醒后开始的。 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醒了之后,君旻就怪怪的。缘衣皱着眉头,右手开始下意识地撑住下巴,左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轻点着。 她在脑海里回顾着君旻当时的表情。 少年一身白衣,脸色苍白,眼尾泛红,眼睛无神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好像并无什么异常。 后来君旻见她醒了,眼里划过一丝悲伤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希望。缘衣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君旻当时的微表情,想到希望时,又不明白了。他在希望什么呢? 许久未动的脑子一上来就思考这么多的事情,缘衣有一瞬间觉得脑壳疼。但是恍惚的疼过之后,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想通了。 缘衣看向身旁的君旻,眼底多了些震惊和疑惑以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莫不是君旻知道她是假装忘记酒醉时候的事情。 还是君旻误会了?她好像记得当时她睡过去之前的回答好像是“不”?该不会君旻以为她是在说“不喜欢他”?然后自己还装忘记了,所以少年人的自尊被伤到了,所以很伤心? 事实证明缘衣真相了。君旻的确就是那么以为的,只是不是因为少年的自尊被伤了而难受,而是因为没有得到缘衣的回复而难受。 见君旻还是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模样,缘衣仅存的良心突然就不安了,心想要不要告诉君旻实话?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大荒,躲在黑暗处小心地打量着缘衣,等待一个好机会给缘衣致命一击。 魅影生于归墟,对大荒的环境太熟悉了,他若是想隐藏,会将自己彻底地隐藏在这个环境中,便是肩吾也察觉不到。 一双鬼魅般的眼睛在见到缘衣和君旻都在走神想着什么时,那双眼睛终于迸发出了激动的水光,手上动作毫不犹豫地向缘衣袭去。 魅影左手化爪便要往缘衣的脖子处袭去,他动作快如鬼魅,但是他没想到缘衣动作比他更快。 像是深海里能提前勘测危险的游鱼,在危险即将到来时,迅猛的侧身躲过了伤害。 第126章 缘衣一双眼睛冷漠似冰,仿佛刚才神游天外的人不是她一样。君旻也在魅影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眼见缘衣躲过去了,也迅速起身来到缘衣面前。瘦削的身躯紧绷着,牢牢地帮缘衣挡住恶意。 黑暗中,魅影眼见一击为中,眼里划过一丝恨意和害怕,毕竟缘衣的力量很强大,能一击击杀上古妖兽,魅影有自知之明,他在缘衣面前根本不够看。 但是主子的任务他必须完成,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回到那个可怕的世界。想到这儿,魅影脸色越发毒辣,手上动作也越发狠厉,毕竟只要将缘衣弄进了大荒,下面的相柳自然会收拾她。 肩吾也在魅影出现时站了起来,他和缘衣君旻不同,他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怨灵是当初帮助九尾妖狐逃离大荒的那道黑影。 胆敢在他看守的地方作出这些事,无异于对肩吾的挑衅,身为神兽的尊严仿佛在被人践踏,肩吾向来平和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怒意。 “你这怨灵,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三番两次地挑衅吾。近日,吾就让你有来无回。” 魅影闻言脸上划过一丝得意,哈哈大笑了几声,挑衅道:“我当然胆子大了,不然怎么能在大荒来去自如呢?”他的眼尾下垂,使得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显得更加阴骘和邪恶,“你还不知道吧,我可不是只来过大荒一两次的。” 缘衣冷漠地看着魅影,眼见肩吾被他气的发怒,随即凉声道:“你信他的话?不过是一只只敢躲在黑暗中的老鼠罢了。” 上位的位置待久了,缘衣若是真拿起认真的气势说话,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的,仿佛所有东西在她眼里不过蝼蚁,她一脚就能踩死。 肩吾听了这话眼中怒气渐渐散去,只是盯着魅影时杀气却越来越重。 魅影最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看蝼蚁的眼神看,他在归墟当了那么久的蝼蚁、垃圾,他早已经当够了,见到缘衣这眼神,眼神越发狠厉。 但他记得主子交给他的任务,也知道他必须完成。他只好压制住内心的怒意,桀桀笑道:“魔尊就是魔尊,说出的话都那么有气势。就是不知道到了下面还会不会那么有气势了?” 君旻一直盯着魅影手中的动作就是怕魅影对这里太熟悉会出什么小动作。 魅影话音刚落,就见缘衣冷笑,“到了下面?本尊会让你连到下面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实体都没有的怨灵,倒是会说大话。”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魅影,只见他大吼一声,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锋利的长剑,此剑一出,缘衣脸色越发冷了,看魅影的目光从蝼蚁变成了看死人的目光。 肩吾脸色也一变,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他赶忙转身去看缘衣,果然缘衣身上杀气毕露。 君旻看到缘衣的目光死死盯着魅影手中的那把长剑,一字一顿道:“你也配碰这把剑。” 话音刚落,缘衣已经化作一道光向魅影冲了过去,速度快到君旻无法阻止。 几乎是瞬间君旻就知道这把剑是谁的了,除了离墨,想必也没什么可以如此激怒缘衣。 眼见缘衣对自己下了杀手,魅影眼中却划过一丝得意,手上也毫不犹豫地开始迎战。 只是魅影本就是怨灵,走厮杀怨灵吞噬怨念这条路来修炼,身上煞气浓厚,罪孽深重,如何使得了离墨的兵器。因此上好的上古神器在魅影这里成了一块废铁,看的缘衣心中怒意更甚。 她当然看到了魅影眼中计谋得逞后的得意,但是缘衣并未将魅影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蝼蚁罢了,在她手里过不了两招,她会让他来不及有什么小动作。 身后君旻见状也召出龙渊准备上前帮缘衣,但是意外的是,魅影在缘衣朝他袭来的时候,并没有还手,而是躲过了缘衣的致命一击,奔向缘衣身后的君旻,手中长剑高高举起朝君旻劈去。 电光火石间,君旻持剑挡住了魅影的一击,手中龙渊发出一声龙吟,像是久未见血的将军突然亢奋。 魅影见君旻躲过了这一击也不意外,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杀了君旻。 只是这一番动手,魅影的位置已经从远处来到了白玉太旁,手中长剑指向的方向正是凹槽处。 “魔尊,你看看我身上的煞气,再想想你平时体内发作的煞气,不觉得有点熟悉吗?你就不好奇究竟为什么?” 见缘衣没什么反应,他又举起手中长剑,手指一寸寸划过长剑,粗压着声音道:“或者你就不想知道鬼卿为何会背叛你?他的主子又是谁?” 缘衣眼睛未动,只是走到君旻身边,唤出长剑直指魅影,“本尊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你们若是死了,那个躲在背后的人也蹦跶不了多久。” 说完这话,魅影却是笑了。笑得十分猖狂。等他笑够了,他邪肆地看了一眼缘衣,或者说越过缘衣看向了君旻,嘴唇微动,随后竟然纵身跳下了大荒。 身后的凹槽处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源源不断的煞气自里面蔓延开来,甚至能隐隐听到妖的嘶吼声。 魅影跳下去的瞬间,不等缘衣反应,一道白影紧随其后跟着跳了下去。 第81章 黑暗中,一双闪着妖异的光芒的蛇瞳缓缓睁开,身边早有小妖凑近道,“蛇姬,那位大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天界的小仙童,他的肉和灵魂特别香。” 第127章 那小妖脸上写满了欲望,眼睛里都是贪婪,他想吃掉那个小仙童。那个小仙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天族,吃下了他,肯定能修为大增。 蛇姬是一条通体发黑的蛇妖,听到小妖的话,一双蛇瞳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随后粗长的蛇身高高直立起来,吐着蛇信子,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妖冶的蛇瞳显露红光,随后她摇身一变,原来的那条大蛇变成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美人。 蛇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一双媚眼望向前来汇报情况的小妖,红唇微张,吐气如兰道:“哦?是魅影回来了吗?也不知道那只蠢狐狸将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蛇妖大概是和她口中的蠢狐狸关系不太好,提及她时话语里满是轻蔑,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记恨。 那小妖当然知道这位蛇姬和那位逃离大荒的九尾有矛盾,闻言立马拍马屁道:“恐怕是那只蠢狐狸没有办成任务,所以那位大人才会回来找您呢?” 蛇姬闻言脸上多了些得意,似乎觉得小妖说的就是事实,魅影这次回来就是来带她离开大荒取代那只蠢狐狸的。 小妖见蛇姬被他夸高兴了,嘴里的好话更是不需要灵力一般的倒了出来,“蛇姬您长得也比那只蠢狐狸好看,实力也比那只蠢狐狸强,这次您出去之后肯定能完成任务。到时候颠覆三界,破了这大荒,我们就能出去了。” 逃离大荒是大荒内所有妖的希望,谁都不愿意被关在这个暗无天地的地方。若是实力强些还能在大荒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实力的像他这样的小妖,便只能依附大妖,苟且偷生。 小妖说到出去时眼睛满是渴望,他可不想一辈子听一条蛇的使唤。 “行了行了。”蛇姬眼波流转,打断了小妖的奉承,“魅影现在在何处?” 小妖被猝不及防打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蛇姬说的是什么,“这个,小妖不知。” 蛇姬一双眉眼媚意褪去,换上了蛇类的冰凉,“怎么会不知?” 话语轻柔,小妖却觉得仿佛有一条毒蛇自他脖子处缓缓往上爬,是不是还吐出猩红的蛇信子嘶嘶两声,最后蛇头停在他的喉咙处,如果他不听话,这条毒蛇就会展露毒牙,让他立刻魂飞魄散。 小妖这下可是不敢再拍马屁了,赶紧跪下死命回想那位大人下来之后去了哪里。当时他无意间瞧见那位大人的人影,便急忙地赶过来将消息告诉蛇姬,一时忘了派人跟在大人身后看看他到底要去哪里。 如今失了大人的行踪,大荒又那么大,在这片满是煞气的土地上,找一只浑身煞气的怨灵不是简单的事情。 可是眼下,冰冷的蛇瞳在上面死死盯着他,只等着他说出不知道三个字便让他彻底消失在大荒,这逼的小妖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想着当时魅影所走的方向。 好半晌,小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蛇姬,颤声道:“他去的方向似乎是那位所在的地方。” 小妖面露惊恐的说完那句话,蛇姬刚才还漫不经心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去找那位干什么?” 小妖摇头,面上的表情和蛇姬一样,对那位的害怕和恐惧溢于言表。 半晌,终究是逃离大荒的诱惑战胜了对相柳的恐惧,蛇姬看向西北方,冷声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大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 缘衣懒散不爱动脑子,但是从见到魅影的第一眼,缘衣就已经知道这个黑衣人身上或许有一些石破天惊的秘密,极大的可能是和邪骨有关的。 魅影对她的攻击只是躲避却不迎战,到最后他毅然决然跳进大荒,这些都在昭示着魅影想引她入大荒。 她不知道大荒下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和自己相关的,但是缘衣不想追究。她也不想再多花心思在邪骨身上了,她已经离开了天界,离墨又已经死了,就算查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那又如何?不过是将往日的伤疤揭开,又在上面洒了一层浓度极高的盐水罢了。 可是她没想到君旻竟然会那么干脆地就跟着魅影跳了下来,想到这儿,她没好气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君旻,冷笑道:“你这么有能耐跟着跳下来,怎么不再努把力把他给解决了啊。” 还沉侵在缘衣跳下来找他的惊喜中的君旻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只是看着缘衣笑,笑的露出了小酒窝,一双眼睛里满是柔情。 缘衣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君旻,没再说什么,只跟着魅影留下的踪迹往前走。 大荒的黑暗对魅影来说是天然的屏障,他可以将自己完美地融于大荒,让紧跟其后的君旻和缘衣找不到他。 可是他故意留下了踪迹,就是为了能够让缘衣和君旻能够找到他,却不能立刻找到他。他的目的是想将他们两个引到什么地方去。 缘衣和君旻知道这是陷阱,但是他们必须跟上魅影,因为只有抓到魅影才能找到离开的方法,也只有抓到魅影,他们才能弄明白缘衣体内的邪骨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缘衣身上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煞气,她知道既然下来了就没有回头路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到她面前来找死。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查个究竟了。 君旻歪头看向缘衣,脸上的笑容要比刚才收敛了很多,只是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师父,你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 第128章 缘衣正提防着周围的环境,怕有什么已经察觉到不同气息的大妖跟在他们身边,冷不丁听见君旻的话,下意识地究就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还不是为了你。” 话音刚落,身旁的君旻登时站在原地不动了,无尽的黑暗中君旻的眼睛像是点缀夜空的星星,闪闪发光,心中那个妄想再次出现。 是不是他父君说的是真的?缘衣或许对他是有些感觉的,只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然怎么解释她明明记得酒醉时他和她说的话,如今却还是愿意不顾生死地为了他也跳下大荒呢? 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君旻心里的那个妄念越来越重,随着两人的不断前进,君旻的心也跟着跳的越发厉害,年少的忐忑不安的心在此刻显露的尤为明显。 纠结和忐忑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恐慌此刻在君旻的心中像烈火一样燃烧,烧的他小小的心开始发热发烫。 不知是内心沉浸已久的欲望,还是一瞬间破釜沉舟的决绝,君旻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上了缘衣的小拇指。 如同第一次捕猎的野兽,不慎熟练的用着捕猎技巧,抓到了猎物后,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探查猎物的情况。 抖抖索索终于碰到了缘衣的小拇指后,肌肤相碰的快感让君旻一下子红了脸。 缘衣正看着其他的地方,小拇指处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如同一只小奶猫轻轻地伸出了爪子朝着它的主人撒娇,软的让人忍不住心软。 被柔软的触感晃了神,缘衣的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时竟忘了推开君旻。 然而缘衣这么一会儿的晃神在君旻看来就是缘衣并没有拒绝他,犹如得到了鼓励一般,本来还颤抖的手一下子就变得有力起来,猛地一下握紧缘衣柔软的手。 握紧后,大概是害怕缘衣会挣脱他,还下意识地捏了捏,柔软的触感在手中异常明显,让他又红了脸。 缘衣却被这么一捏捏回了神,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她如同看什么稀奇事一样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君旻脸上。 君旻被她这么一看,脸更红了,缘衣深深地怀疑,这时候放个鸡蛋在上面都能煮熟。 不知怎么想的,缘衣没有直接问君旻这一系列行为的背后意义,而是挑眉问道:“你脸红什么?” 君旻脸更红了,手又下意识地捏紧了缘衣的手,好一会儿,脸上的红晕淡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道:”师父,你酒醉后说的不,究竟是不喜欢还是不是?” 前者是不喜欢他,后者是不是不喜欢他。这个问题困扰了他那么久,今天在大荒他终于问出了口。问完之后,君旻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是更加紧张的看着缘衣,像是等待着判刑结果。 缘衣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他就是知道自己是装醉的,所以才会那么不安,毕竟他可是亲口承认喜欢自己的。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肯定得伤心。 紧接着得反应就是继续装傻充楞。但是视线摇摆时撞到君旻满是希冀的眼神,到嘴的否认就这么咽下去了。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愣了愣,随即躲过君旻的视线,紧抿唇角,没有说什么。 君旻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俊俏的脸上满是失望,慢慢垂下了头,低眸时视线恰好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一瞬间的愣神之后,就是巨大的喜悦向他涌来,他抬眼看向缘衣,眼里的星星又重新回来了。 “缘衣,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只是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话音刚落,缘衣神色微动,还留出一点脑子想,现在连师父都不叫了嘛? 一见缘衣这模样,君旻更加自信了,脸上简直是容光焕发,得寸进尺道:“肯定是的,不然你不会不拒绝我的。” 说完之后,君旻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欢喜与得意。 若是零瑜在这里肯定会觉得君旻这模样十分眼熟,因为君旻此刻的小模样简直和他当初向若安提亲成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既有兴奋又有得意。 由此可见,君旻和他老父亲相似的地方其实还是很多的。 缘衣终于正眼看向了君旻,一双眼睛不满寒霜,“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你却不自知的?” 君旻却没有被她的冷脸吓着,而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抬起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十指紧握的双手,红着脸道:“这就可以看出来。” 若是真的不喜欢他,缘衣是不会任由君旻握着她的手的,这是当下来说最有力的证据。 缘衣好像这才想起来两人的手还在紧握着。因为两人我的太紧了,掌心间已经生了汗水,满是粘腻,却无端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 缘衣往外抽了抽,没抽动,她抬眼看了一眼君旻,手上继续往外使力气,却还是没有抽动。君旻握的太紧了。 缘衣白润的耳垂泛起了淡淡粉红,她冷着脸看向君旻,淡淡道:“是你握的太紧了,我抽不开。” 君旻笑得更开心了,摆了摆两人紧握的手,轻声道:“阿缘,你的法术高强,如果你想抽出去是很容易的。” 他弯腰附耳道:“阿缘,是你不想抽出去。你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说话间带出的热气一点点喷洒在缘衣雪白纤细的脖颈,引得缘衣微微颤栗。 最后几个字,君旻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他声音压的很低,在缘衣耳边响起,如同魔咒一般在缘衣耳边久久不散。 第129章 缘衣被君旻步步紧逼,她知道君旻今日是非要要个答案的。 想通之后,她抬眼看向君旻,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是,君旻,我是喜欢你。” 诚如君旻所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君旻,遑论何时喜欢他的?喜欢他什么?但从明确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承认了,自己喜欢这个天族的小殿下。 没有原因。 既然心里知道了,那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就好了。她缘衣的感情不需要隐藏在暗处。 本来还一直追着缘衣要个答案的君旻,等真正听到这个想要的答案时,好不容易不再发烫的脸又有了热意。 缘衣夺回了主权,缓缓逼近君旻,学着君旻刚才的模样,对着他呵气如兰道:“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82章 缘衣逼得太近了,君旻红着脸别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我,我不知道。” 这几个字他说的十分迷茫,说完之后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看上去好像十分茫然。但是随后他转过头来,一双装满星星的眸子此刻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柔和,说出的话却分外坚定,“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诚如零瑜所说,君旻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可谓是一窍不通,不会做什么讨人欢心的事情,也不会说什么让人开心的话,但是真正出自内心的话要比所有漂亮的事情和漂亮的话来的更让人动心。 缘衣抬头和君旻注视,四目相对间,缘衣清楚地知道,君旻说的都是真话。 君旻淡定地看着缘衣,实则内心的小人已经紧张地翻滚了好几圈。 良久,缘衣终于动了,却是尝试抽出自己被君旻紧攥的手。这一次君旻并没有故意抓的很紧,缘衣轻轻一抽就抽出来了。 将手抽出来之后,她转身顺着魅影留下的踪迹继续走,“回去再说。” 这一次仍旧是君旻在背后看着缘衣的背影,但是这一次君旻却知道与往日都不同了。之前的缘衣的背影透露着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但这次不同。 最起码,君旻知道,缘衣的步子放的很慢,她在故意等他。 这般想着,君旻更开心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成功和缘衣并肩而行,他咧着嘴笑:“好啊,都听阿缘的。阿缘,那我们现在去哪?” 说了两句话,两句话里都不离阿缘。缘衣发现从他挑明了心意后,君旻就很喜欢阿缘阿缘的叫她,真是够无聊的。 “我也不知道。跟着他留下的踪迹找就好了。” “阿缘,会不会和相柳有关啊?” 缘衣皱眉,不耐烦道:“有可能,但是不一定。” 君旻唇角微平,“刚才不应该那么快就进来的,应该先通知父君,准备好再下来的。” 缘衣这下倒是无所谓了,“反正要进来的,无所谓迟早。肩吾会通知他的,你不用担心了。” * 如缘衣所说,肩吾的确通知了零瑜,也破例地让零瑜进了禁地,只是在零瑜要进大荒时,却怎么也不让他进去了。 零瑜面色担忧地看着肩吾身后的白玉台,急得头发都要掉了,但是肩吾庞大的身躯挡在他面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神君大人,您就让我进去吧。下面的情况不明,只有魔尊和君旻在下面,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肩吾乃是上古神兽,镇守大荒,受世人敬仰,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任凭零瑜再怎么焦急,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和肩吾说话。 肩吾冷哼了一声,眼睛里是对零瑜毫不掩饰的蔑视,“有缘衣在,那个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零瑜语塞,看着肩吾那张满是蔑视的脸,喉咙有些干涩,最终还是聪明地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但是被这么噎了下去,像是心有不甘一样,在心里碎碎了一句,就是有她在才不放心的,万一她不是如天君所想,而是真正的身怀邪骨,在下面环境的刺激下,伤害君旻咋办? 肩吾身后九条虎虎生威的尾巴甩了几下,鼻孔里喷出几道白气,嗤了一声,转过头去,没再搭理零瑜。 零瑜被这么一喷,脸色有些悻悻的,手上不自在的摩挲了两下,还是压下了内心对肩吾的微妙的害怕,小心地走到了肩吾的旁边,眼睛瞟着肩吾身旁的那处凹槽,“神君,要不您还是让我进去吧?万一下面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意外呢?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黑影实力究竟如何?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 肩吾睁开了一只眼,瞥了一眼一旁笑得谄媚的零瑜,瞧见他满眼的发自内心的担忧,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那处凹槽,“这处封印吾只能关上,打开的方法吾也不知。所以你进不去,别再想了。调集兵力加强对大荒的看守吧,小心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零瑜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却也知道肩吾说的都是实话。他眼中担忧越重,但是心里明白他目前能做的事就是肩吾说的,加强对大荒的勘察,确保意外发生时能够及时解决问题。 * 蛇姬媚眼如丝的看着魅影,眼中疑惑巧妙的掩饰在笑意下,“大人来了大荒,怎么没有先来找我呢?” 魅影冷看了一眼蛇姬,手上毫不温柔地推开了软在他身上的蛇姬,凉声道:“我不是给你的小妖留下了线索嘛?不然你觉得你能那么快找到我?” 第130章 蛇姬被魅影毫不温柔地推开也不恼,面上仍旧是笑意吟吟的,眼底的疑惑却没有褪去。 纤细白嫩的胳膊蛇一样缠上了魅影的脖颈,红唇贴近魅影,“大人,不知道九尾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您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嘛?” 魅影这次倒是没有推开蛇姬,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只是提到九尾,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语气轻松了几分,“完成了。” 而且完成的很好,只是却是没有命享受外面美好的生活了。 他手指微抬挑起了蛇姬润滑的下巴,轻笑道:“她任务完成得的很好,这次来,主子也有任务要交代给你。” 听到九尾任务完成得很好,蛇姬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嫉恨,却在听到有任务要交给她时,立刻就笑了,急问道:“不知道主子有什么事要交给我,我一定完成的比九尾要好。” 魅影眼中仍旧是冷冰冰的,“去多叫些小妖,到相柳沉睡的地方会合。” 蛇姬脸色一僵,恐惧盛满了整个瞳孔,搭在魅影脖颈处的手臂也软了下来,“大大大大人,那位可不是好惹的啊?您这次来,找他的麻烦看什么?” 魅影桀桀怪笑了两声,“这可是主子的意思。你怕什么,他可是将来主子的得力干将呢。” 蛇姬被他这话弄得糊涂了,心中有很多话想要问出口,但是想到那位主子,到底是没敢再问,而是僵硬着身体点头答应了。 蛇姬的速度很快,她算是这块地盘方圆十里最厉害的大妖了,一道召集令下去,许多小妖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时间往日安静的禁地中的禁地像是变成了人间的菜市场,吵闹的很。 只是一到这里,察觉到不远处那道安静却影响力极大的气息,所有小妖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沉睡的那位。 有个小狐妖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用手臂轻轻拐了一下身旁的还没有完全修炼好的狗妖,“你说,蛇姬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怕惊扰到那位嘛?” 狗妖小心抬眼看了眼蛇姬身旁那位满身煞气的黑影,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小点声,没看见蛇姬对着她身旁那位毕恭毕敬的嘛。这应该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小狐妖被这么一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魅影,到底是没再多话了。 魅影扫了一眼这群不成气候的小妖,眼中的鄙视丝毫不掩饰,转头对着一旁还在忐忑的蛇姬道:“去,埋伏起来。” 蛇姬看了一眼相柳所在的方向,虽然有魅影的吩咐,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听到魅影的话,蛇姬软成条的身子抖了一下,“大人,相柳将军可不是好惹的啊。” 相柳是共工曾经的得力手下,担了个将军的名号,又因为手段了得,法术高强,手下掌管着众多大妖。蛇姬就是曾经相柳得手下。 只是当初共工战败后,树倒猢狲散,所有大妖都逃跑了,蛇姬也不例外。后来相柳不死心想要召集手下为共工报仇,但是树倒猢狲散不是说着玩玩的。 就算是收到了召集令,那群大妖也没有如约去见相柳,而是各自逃命去了。当时相柳带着共工仅剩得手下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这些妖怪的麻烦,蛇姬等大妖才得以逃过一劫。 后来再见相柳已经是在大荒底下了,虽说相柳沉睡多年,但是当年的相柳在他们心里是难以磨灭的恐惧,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相柳就醒了,看到他们之后想到他们的背叛要杀了他们呢?所以大荒的大妖十分自觉的给相柳沉睡的地方画了一块空地,时间久了,那个地方就成了禁地,没有妖敢踏足此处。 魅影感受到蛇姬的恐惧,鄙夷道:“你怕什么?不过是一个九头蛇,更何况他还沉睡了那么多年,骨头都睡软了,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后,他呵斥道:“去藏起来,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蛇姬想起了当初他们对相柳的背叛,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相柳的恐惧,主子的任务已经排在了对相柳的恐惧之后,听到魅影的吩咐后,也只是精神恍惚地点点头,机械地带着小妖找地方藏起来了。 魅影看着蛇姬的背影,眼里杀意闪过,内心终于明白当初主子为何会选九尾而不是这个蛇姬了。 胆小懦弱,贪生怕死,没有能力却自认为自己厉害的很,真是活该被困在大荒一辈子。 他转头看向相柳所在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尽的黑暗,眼里却闪过光亮,心里明白只要这件事情成功了,主子的计划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禁地处,肩吾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既有对缘衣的担忧,也有对相柳的担忧。那位老朋友的平静日子恐怕是要被打破了。 缘衣右手持剑,看着前方已经不再装神弄鬼的黑影冷声道:“怎么,这是到地方了?” 君旻站在缘衣身边,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整个身体呈一个保护的姿态将缘衣紧紧护着。 魅影见状,眼中阴邪更甚,双臂大张,身上的黑袍在黑暗中张开,“魔尊,你自诩是三界法术最高强的,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和这位将军究竟是谁更厉害。” 缘衣抬眸冷笑,“本尊何时说过三界最厉害的是本尊了,不过是你们这些打不过本尊和怕本尊的,给自己的无用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君旻眉眼夹带着些笑意,差点忘了缘衣说话是最爱往人心窝子捅的,怎么难听怎么说。他抬眼看了一眼魅影,果不其然魅影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完全不见刚才的嚣张。 第131章 但是魅影在辰烨手下待了那么久,对情绪的调整是炉火纯青,不过眨眼的功夫,魅影的嚣张又回来了,甚至比刚才更甚。 “魔尊法术高强,说话都有底气。我一个低微的小喽喽不是你的对手,我不和你耍嘴皮子。但是凡间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就是不知我的朋友们一起上的话,你们还会不会那么有底气?” 话音刚落,他大手一挥,刚才还空旷的四周,猛然蹿出了许多妖怪,为首的赫然是蛇姬。 蛇姬身旁的小妖看到君旻后,眼里欲望几乎拖到了地上,小声道:“蛇姬,这就是小的和您提起的那个小仙童,我观他浑身仙气浓厚,灵气纯净,绝对是个身份不低。吃了他,我们的修为必定能上升一个阶层。” 小妖大概是没把缘衣和君旻放在眼里,又或许是觉得自己那么多妖,缘衣和君旻就算是联手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因此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可以压低,缘衣和君旻听的清清楚楚。 蛇姬当然看到了小妖口中的小仙童,君旻长得十分俊秀,有一瞬间蛇姬被迷了眼,但是目光触及到一旁的女子,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没有小妖那么愚蠢看不出来两人是不好惹的,若是真那么好解决,魅影也不会叫他们来。 缘衣动手的时候,蛇姬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竟然是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缘衣速度很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群妖怪的武器还没有拿出来,刚才说话的小妖已经断气了,地上连个皮都没有剩下,彻底地灰飞烟灭。 蛇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小妖虽然一直跟在她手下俯首称臣,但是能在大荒待那么久的,还混到了她手下,搁在外面也是活了上万年的大妖。她咽了口唾沫,心中对相柳的恐惧转移到了对缘衣的身上。 她眼睛微动,小心地看了一眼魅影,脚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缘衣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划过长剑,目光冷冽,“真是什么东西都能妄想本尊的人了。” 这话像是战鼓,话音刚落,魅影手一挥,所有的妖怪全都举起手中武器向缘衣和君旻攻去。 第83章 许多小妖都看见了缘衣的手段,恃强凌弱的本质,他们都下意识地躲开了缘衣,而是举起手中武器向君旻奔去。 君旻眸光闪过冷意,明明是看上去那么无害的少年,下手却比这群待在大荒多年的恶妖还要狠。 只是能明显的看出来,君旻虽然下手狠辣,但是战斗经验不足。魅影能察觉,若是一对一他绝对不是君旻的对手,但是这么一群恶妖围着他,他还是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受伤。 但是很快,君旻渐渐摸出了门道,能够近身的妖越来越少。缘衣心里的担忧也逐渐放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时刻关注着君旻的情况。 突然,一直狐妖趁着君旻正在集中注意力解决面前的妖时,两只狐狸爪子迅捷地朝着君旻的心脏处刺去。那一爪子下去,君旻恐怕就能见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离墨了。 千钧一发之际,缘衣手中长剑甩出,干净利落地砍下了那只小狐妖的爪子。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疼痛侵蚀了小狐妖的大脑,眼中的贪婪瞬间被痛苦替代。但是还不等她从疼痛中缓过神来,那把砍掉她手掌的长剑径直朝她眉心刺来。 眨眼间,原地的小狐妖消失不见,徒留满地的煞气。 缘衣收回长剑,看着魅影时一双眼睛全是冷漠和杀意。猝不及防,缘衣化作一道光径直朝着魅影冲去。 魅影眼中是不甚明显的恐慌,手忙脚乱的拿出手中武器迎战缘衣。这一次他拿的不再是离墨的武器,而是换成了自己的武器,一根长鞭。 那条长鞭通体黝黑,上面隐隐散发着黑气,仔细看还能看到一根根细小的倒刺。从远处看,整条长鞭在魅影手里像是一条被长蛇。 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但是在绝对的强者面前,这个道理似乎又是行不通的。 最开始,魅影还能靠着长鞭的优势牵扯住缘衣,但是不过是两招过后,缘衣就已经弄明白了魅影的招式规律。 在一个长鞭甩过去之后,黑色的长蛇被长剑自中间穿过,,锋利的剑刃划破长鞭,刚才还完好的长鞭瞬间成了垃圾。 魅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傻眼了,愣了愣之后,朝着蛇姬的方向怒吼道:“还不快来帮我,蠢货,傻站着干什么?” 然而这一嗓子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魅影这才察觉不对劲,朝着方才蛇姬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的什么都没有。 “蠢货。”魅影扔掉手中已经成废物的长鞭,脸上狠厉一闪而过。 缘衣长剑抵在魅影眉心,冷笑道:“你看,还是那条蛇最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你不是本尊的对手,早就跑了。真正的蠢货是你才是吧。” 魅影眼睛扫过身后的君旻,阴森道:“魔尊自然是厉害的,只是不知道天族的小殿下本事如何了?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在那位将军的手下逃过去?” 话音刚落,魅影瞬间化作一道黑线消失在原地,却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嘶吼的声音。 魅影走了,那群小妖也审时度势各自跑了。 君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缘衣身边,小心地听着声音的来源,向来冷静的脸上多了些担忧,“师父,听这声音,好像不大对经。” 第132章 缘衣对魅影逃走的事情好像并不在乎,听了君旻的话也是淡淡的,“不用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拉过君旻的手臂,看着君旻手臂受伤的地方好一会儿,缓缓道:“待会儿如果有什么情况,你记得小心点。那个黑衣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东西,可是你不一样。注意保护好自己。” 君旻皱眉,“那个黑衣人浑身都透露着不对劲,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这个声音的来源,他一直在说什么将军,那个将军又究竟是谁?” 君旻的手臂不过是些皮外伤,沾上的一些妖气等回头静心化解一下就好了。缘衣放下君旻的手臂,转头看向那个方向道:“是相柳。” “相柳?”君旻声线微微上扬,“可是他不是一直在沉睡吗?” “这还不明显吗?肯定是那个黑衣人用了些手段把相柳唤醒了。”缘衣目光微凉,又道:“那个黑衣人和大荒的关系绝对是不简单的。他对大荒很熟悉,甚至,他像是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 君旻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自由出入大荒神君却没有察觉到了。” 毕竟一个满是妖待的地方,什么时候多一只妖,什么时候少一只妖,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察觉的。 两人说话间,那道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是一直在嘶吼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缘衣抬眼看向前方,“走吧,不管那个黑衣人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来都来了,帮肩吾探望一下老朋友。” 都说看山跑死马,这么荒凉的地方,那道声音看似离得很近,其实还很远。 黑暗中,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确定两人最终是朝着相柳的方向去的时候,那双眼睛终于挪开了视线,慢慢消失。 魅影看着缘衣和君旻,丝毫没有察觉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他看。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后,蛇姬才小心的转身离开,彻底融在黑暗中。 蛇姬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有远大理想的人,也不想辅佐什么主子一统三界。她的理想很简单,活着和自由。魅影和那位主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大概也能猜的出来。 他们若是可以帮她离开大荒,那她不介意帮魅影一把。但是这件事情若是危及到了她的生命,她是不会去做的。 想到刚才那个小少年身上微不可察的那只蠢狐狸的气息,她唇角微扬,脚步放的更快了。如果出去之后的结果是死,那她还是待在大荒吧。虽然无聊了些,但是好歹能活的长久。免得像那只蠢狐狸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想的简单,丝毫不知道因为她的临阵逃脱,害的魅影不得不临时改了计划,甚至因为差点完不成任务,被辰烨扔回了大荒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下魅影正小心的打量着相柳的动静,手紧握成拳,没有实体的黑影从背后都能看出他的恐慌和紧张。 一红一白的身影逐渐走近时,魅影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掌心微张,一直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了,手中赫然是一根闪烁微淡蓝色光芒的钉子。然而细看之下,却能看到那根钉子是由琴弦制成的。 相柳在大荒沉睡几十万年了,他从未想过离开大荒去做些无用的事,但是总是有些苍蝇来打扰他的清净。 眼前的一仙一魔在他眼里无疑和前段时间来找麻烦的黑影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想利用他的力量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这儿,相柳心中就是一阵烦闷,巨大的蛇身在这片荒地上掀起了孟浪的黄沙,一时间,黑暗中满是黄沙,堪比凡间起沙尘暴的沙漠。 君旻眼疾手快地给两人建了个结界,确保妖气带起来的风沙不会侵犯两人。 好一会儿,风沙终于停下了,让三界为之忌惮的上古凶神扭动着身子缓缓来到缘衣和君旻身边,长期没有说话的嗓子带着几分沙哑,“无知小儿,竟敢来惊扰吾,你们是嫌活的不够长久吗?” 相柳说话间浑身的煞气随风而动,同时掀起的还有一股血腥味。 缘衣隐晦地屏住呼吸,想到外面的肩吾,终究还是缓了几分神色,“在下乃是肩吾的小友,无意路过此地惊扰了将军。” 将军这个名号穿越万年的时光再次在相柳耳边响起,相柳的态度并未如缘衣所想软下几分,反而像是触动了什么晋级。 相柳方才还算平静的面孔一下子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了,全然不想肩吾曾经提过的相柳的人身是一个美男子。 缘衣皱着眉头看着相柳满脸的凶相,口中的毒液随着身子的晃动流淌下来,觉得出去之后千万不能再让肩吾守在这里,再守个几万年,他可能就幻想出相柳不仅是个美男子还是个与人为善好人了。 “肩吾?”相柳九个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凶光毕现,还以为肩吾仍旧不死心,“将军?怎么,你们也是想让我和你们一起离开大荒,好出去为你们所用?做梦吧,吾的主子除了共工,再无旁人。回去告诉肩吾,让他放弃我归顺天族的想法,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相柳说完后,缘衣和君旻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君旻看向相柳,“不知道将军为何要说也?据我所知,大荒尘封几十万年,没有谁可以进得了大荒。” 相柳看向君旻,眼中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眼中又满是嘲讽,沉声道:“你是天族?” 第133章 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仿佛是在陈述,又似乎是在疑惑。 君旻看向缘衣,随后道:“是。” 相柳看向君旻,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眼中凶光也越发浓烈,听到君旻的话,眉眼间闪过杀气,“吾在大荒待了那么久了,还从未见过天族的闯进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等君旻做什么,相柳却越来越近,“你身上的气息真是让吾不悦。吾讨厌你身上的气息。” 下一秒,毫无缘由的,相柳突然对君旻出手了,粗长的蛇身径直朝着君旻甩去,口中吐出的毒液像是雨水一样倾数像缘衣和君旻洒下来。 相柳喷洒的毒液带有剧毒,毒液所过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相柳的突然发难打了个缘衣和君旻措手不及,纵使两人一直暗暗提防着相柳,但是相柳的实力的确是超出缘衣的预想。 缘衣匆忙间结出的结界抵挡不了相柳的毒液多久,很快,两人合力制作的结界已经有了隐隐的裂痕。 最糟糕的是,缘衣体内的煞气又发作了。这次的发作偏偏还来势汹汹,缘衣心里可以确定,体内的煞气和大荒脱不了干系。 从进来之后,体内好不容易平息的煞气就一直蠢蠢欲动,但是都被她压制住了,可是就在刚刚靠近相柳时,她体内的煞气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即将冲破牢笼一样难以控制。 君旻扶住缘衣,眼含担忧,给缘衣渡气缓和了她体内不断涌动的煞气后,他又拿出天机镜加强了两人制作出的结界。 自己却拿出龙渊径直冲向相柳。 相柳见状,眼中浮现杀意,“找死。” 相柳称得上是上古妖兽,但是在堕落成妖之前,世人给他的称呼是上古凶神。妖兽和凶神简单的两字之差,实力却是大不相同。 相柳的实力远比三界所知道的要可怕的。否则当年共工被可能在手下只有一个相柳的情况却能和火神祝融对抗那么久,甚至一度抢占优势。 后来君旻在床上昏迷了三百年,三界才知道相柳将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大荒内的大妖提及相柳就害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君旻天赋极高,身上灵气纯粹,在缘衣的教导下,法术修为更是日益精进。 若是在大荒以外,没有几个能打得过君旻。但是相柳活了几十万年了,从腥风血雨里活到了现在,上古的凶神唯他一个活下来了。 君旻知道,他不是相柳的对手。 相柳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人身,一身黑衣。诚如肩吾所说,相柳是个美男子。但是眉眼间的狠厉给相柳加了阴森,生生破坏了几分美感。手上更是毫不留情的给了君旻一掌。 君旻一个侧身躲开了这一掌,然而紧接着又是一道掌风直冲君旻命门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龙渊脱离君旻的掌心替君旻挡住了这一掌。 龙源的威力很大,相柳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挡,生生后退了几步。 君旻趁着这点功夫分了点心神给身后正在调息的缘衣,随后他转过头抹掉唇边的鲜血,眼中满是阴骘和狠厉。 这个时候,君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解决相柳,否则缘衣会有危险。 第84章 君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缘衣的。或许是从缘衣救起他那天起,亦或者更早,在初间那天时就喜欢缘衣了。然而他可能不知道那份爱慕是什么时候在心里发芽的,但是他知道他想保护那个看起来冷酷实则内心脆弱的姑娘。 缘衣自出生时就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所以对最普通不过的烟火人间总是多几分喜欢,对着凡人也总是多几分宽容。 君旻一直在想,将来一定不会再让缘衣独自一个人再受那种儿时经历过的苦,他要带缘衣用脚走遍凡间的每一寸土地,尝遍凡间的每一个地方的美食。 可是他弄丢了缘衣,让缘衣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让她一个人独自待在黑暗中五百年。 后来他常常后悔,如果那天他没有毅然决然地跟着魅影跳下去,缘衣会不会就不用经受那份苦了。后悔完之后又埋怨自己不够强大,如果他能解决掉相柳的话,缘衣也能逃过那场劫难。 * 缘衣不知道体内煞气为何会在此时爆发,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汹,逼得她不得不将全部心神放在煞气上。可是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君旻,眼见相柳一掌就要打到他的命门上了,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地就要起来帮君旻挡下那一掌,但是龙渊护主,眼见龙渊帮君旻挡了那一掌,缘衣起身的动作又收了回去。 君旻回首,眼中阴骘愈重,手中龙渊发出颤动的呻声音,预示着主人内心的战意。 萧策还是第一次以剑灵的身份作战,除了一开始的不太熟练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和君旻人剑合一了。人剑合一之后,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君旻对付相柳时更加轻松些了。 只是相柳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像是活动活动筋骨一样,君旻下手狠了,他一开始还是留着手的,但是君旻手下却丝毫不留情,在一不小心被君旻划伤一剑后,相柳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正色了起来。 他眼尾微微上挑,极具魅惑的眼睛瞥了一眼君旻,下一刻整个人气势一变,立刻化成原身,九个脑袋齐齐朝君旻袭去。 第134章 君旻手上龙渊颤动,依着主人的心意,剑气化作九道剑影朝着相柳的九个脑袋刺去。 但是九道剑气却在距离相柳九个脑袋几寸的距离处,融于虚空之中,对相柳一丁点伤害都没有造成。 君旻手上动作不停,手中的龙渊挥动的也越发生猛,一仙一魔这么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 君旻虽是天族,但是论及体能还是远远不如相柳这个上古凶神,这么拖下来,君旻脸色已经有些微的泛白。萧策知道,这是君旻体内的灵气被耗光的差不多了。但是相柳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时候,相柳像是也终于不耐烦了,身后粗长的蛇尾一个用力向君旻甩去,毒液更是全数朝着君旻射过去。 君旻瞳孔微缩,这一蛇尾他能躲过去,那么毒液肯定就躲不过去。可是若是躲过了毒液,那蛇尾打的方向就是缘衣的方向。 他回头一看,缘衣正在运功。他不能躲开。 君旻抬手,正要生生受下蛇尾的一击,整个人却被揽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身后一声闷哼传来,一股温热顺着君旻的背脊缓缓下流。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君旻的眼尾蓦地红了,打在缘衣身上的伤一寸寸刻在君旻心上,甚至更深更重。 “阿缘。”君旻颤着声音转身抱住缘衣,往日总是红润着脸的姑娘此刻脸色苍白,脸上唯一的血色只剩下嘴边鲜红的鲜血。 这一瞬间君旻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眼中只剩下缘衣嘴角的鲜血,双手慌乱的擦拭还在不断往外溢的血。 君旻忙活着关心缘衣,缘衣此刻五脏六腑都是钻心的疼痛,两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缘衣的鲜血顺着君旻的背脊缓缓流至地上。 鲜血落在冒着黑气的土地上,转瞬间消失不见。 君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浑身散发着黑气,体内那道隐隐的黑线逐渐变粗变大,直至蔓延至君旻全身。 君旻眼尾泛红,怀中的缘衣因为疼痛和体内煞气的折磨暂时失去了意识。半晌,君旻缓缓转过头,目光森然,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相柳。 相柳恢复了人身,此刻见君旻这副模样,眼里划过兴味,“堂堂的天族体内却有妖气,看来天族如今也不是那么干净了啊。” 他又转头看向缘衣,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下巴,笑道:“什么时候,天族的和魔族能够走那么近了?不过如今我也算是替天族解决一个问题了,你该高兴才是。” 说完,相柳一摊手,俊美的脸上满是邪气。 君旻眼中黑气渐深,“相柳,你找死。” 相柳大概是觉得君旻说的话太过可笑,君旻话音刚落,他便哈哈大笑起来,“找死?上一次这么和吾说的还是祝融,可是上万年过去了,如今活着的只有吾,他早就死了。” 说到这儿,相柳似乎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脸色阴森了许多,“只是你身上的气息和他太像了,吾非常不喜欢。” 君旻抬手,浑身的灵力汇聚于长剑中,手中的长剑这一刻像是有千斤重,朝着相柳刺去的瞬间,开天辟地般的威力向相柳涌去。 这一剑倾尽了君旻的全力,相柳便是再怎么厉害也得拿出全部的实力抵挡。两股力道相撞,震得相柳和君旻都退后了好几步。 只是君旻体内灵力耗尽,这么用力一击之后整个人十分虚弱,只能用右手撑着剑,将全部的力量支撑在剑上。 嘴角渐渐溢出血来。 相比君旻,相柳的情况要好很多,最起码还能站起来。 他缓步走到君旻身前,咳了咳嗓子,笑道:“你的一身本事倒是有点意思,可惜年纪太小了。”他眼中杀意渐浓,举起右手,“不过你也没有机会成长了。” 死亡临近的时候,君旻看向身后的缘衣,心想,他也毁约了,没能带缘衣体味世间百态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力量从相柳身后传来,相柳一个猝不及防竟被拍的老远,新伤加上重伤,一时间相柳瘫在地上竟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大地深处猛地传来一阵轰隆声,刚才尚还平坦的大地蓦地出现一道巨大的裂口。 那道裂口像一张能移动的大嘴,缓缓朝着缘衣挪去。缘衣本就身受重伤,体内的煞气又一直在折磨着她,刚才从背后偷袭相柳已经是浪费了她一半的灵气,如今的危险缘衣是很难躲开了。最关键的是,那道裂缝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缘衣,缘衣不受控制地整个人往裂缝里面滑。 在君旻泛红的眼睛中,缘衣扯出一个笑容,忍着全身的疼痛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出去之后,好好生活。” 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缘衣没有说出来。好好生活,好好修炼,将来找个小仙子。坠入深渊之前,缘衣想,任何一个小仙子想必身份都会比她好,都会更适合君旻。 她没有看见自她坠入裂缝后,君旻满身狼藉地扒着土地一步步往前挪试图拉住她却什么也没有碰到的绝望。 随着缘衣坠入裂缝,那道裂缝很快就在君旻绝望的目光中闭合了起来,一点希望都没给君旻留。 暗中自那道裂缝出现就脸色苍白的魅影,见到那道裂缝终于消失在原地,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湿润一下干涩的喉咙,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随后目光落在地上动不了的相柳身上,目光幽深了几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缓步朝着相柳走去。 第135章 黑色的衣摆停留在相柳眼前,这是相柳昏过去之前的最后的记忆。 魅影按照辰烨的吩咐将相柳收进乾坤袋,目光落在一旁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君旻,眼中杀意闪过,右手化爪逐渐高高举起。 这个少年明明年纪不大,但是长期在生死边缘的经验告诉魅影,如果现在不杀了君旻,将来这个少年肯定会是他主子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渐渐地,那只高举的右手还是缓缓放下了,只见魅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一直躲在暗处扒拉着爪子的糖葫芦见魅影终于走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浑身血迹斑驳的君旻,向来只有没心没肺的表情的糖葫芦此刻面上难得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当日糖葫芦察觉到君旻体内似乎是有九尾妖狐的妖气残留,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本想找机会和缘衣提及这件事。谁想没等她找到机会和缘衣单独相处,君旻就对缘衣说她想回家看看。 虽然说她的确害怕大荒,也的确是想回家的,但是自认为还是有良心的,不可能就这么扔下可能会有危险的君旻独自离开。 所以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表示自己的不舍,恰好那时缘衣给她传音道:“此次大荒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里面的情况不知道如何。你不能离开,悄悄跟着我,如果有什么危险,记得带君旻离开。” 糖葫芦当时是不愿的,毕竟她如果把君旻带走了,让缘衣一个人留下面对危险的话,不说君旻之后会不会剥了她的狐狸皮做围脖,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她自己没有权利拒绝缘衣,缘衣不等她拒绝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护身符,并施法隐藏了她的气息,确保她不会被君旻察觉。 这就没办法了,她只能赶鸭子上架悄悄跟在缘衣身后了。一路上,她也悄悄地对缘衣说了君旻的情况。想到刚才缘衣坠入深渊时的模样,想必是没有来得及驱除君旻体内的妖气了。 迈着狐狸的步子一步步走到君旻面前,好一会儿,糖葫芦还是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君旻醒来之后她可能真的要被做成围脖了。 将缘衣留在她身上的护身符挪到君旻身上,确保君旻暂时不会死掉之后,糖葫芦突然化成一只有成人高的狐狸,含住君旻往她背上一扔,确定君旻被放好了不会掉下来后,四只有力的长腿开始快速地奔跑起来,奔跑的方向赫然是刚才几人进来的地方。 一边往前跑着,糖葫芦分出一点心思想,要不待会儿把君旻带出去之后她就回昆仑躲一躲吧?反正君旻伤的还挺重的,看样子没有几百年是不会恢复的。而且昆仑那么大,她要是躲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出来吧? * 天界,重华宫。 一群天界的医官忙里忙外忙活了三个月之后,眼见这位小殿下终于有了意识,终于长松了口气。 一直守在外面的梓潼激动地直接在原地转起了圈圈,一旁的糖葫芦明明内心已经开心地找不着北,面上却鄙夷地看了一眼梓潼,心道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般想着,自认为自己见过世面的糖葫芦一脚踢了过去,高傲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太子妃啊?” 没看见太子妃这段时间的眼睛都哭肿了啊,真是个呆子。 梓潼这才反应过来太子妃还焦急地在外面等着小殿下的消息呢,忙不迭地点头手忙脚乱地就要出去告诉若安。 一心挂念君旻的若安又哪里需要他来禀告,这个时候若安已经跨进了殿门,推开一旁的仙童的搀扶,快步地朝着君旻走来。 原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能够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孩子,谁想见到的却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君旻。 天族出了名的好脾气的太子妃蓦地就怒了,呵斥道:“这就是你们和本宫说的有意识?那怎么君旻还不醒?” 上位者的气息朝他们压来,这群医官一下子就承受不住了,一个年纪大的颤声道:“小殿下伤的太重了,体内还有九尾妖狐的妖气。若不是那道护身符,我等可能无法救下小殿下。现如今小殿下有了意识,只要好好修养,假以时日定能恢复。” 第85章 缘衣常常想是不是无论是人还是神,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命数这个词是否真的是真的。否则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是花团锦簇,拥有父母的宠爱,朋友的关心;而有的人的人生却是只有黑暗,一生不幸。 昏昏沉沉中,缘衣想到了君旻问她是是什么时候对君旻动心的,刚才对这个问题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缘衣心里却突然有了答案。 往下坠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初见时的君旻,小小的奶团子一身白衣,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装满了星星,干净又澄澈,浑身的气度更是暗示了这个小少年出身不低。 那双干净的眼睛,缘衣已经好久见过了。魔界的每一双眼睛不是充满杀戮和欲望,就是和她一样满是冷漠。唯有干净是魔界少见的。 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人怎么会不向往光明?自己明明浑身煞气,却又渴望着别人身上的干净。 缘衣嘴角上扬形成了一个颇为柔和的角度,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君旻就已经扎根在她心里了,直至后来生根发芽。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初收君旻为徒究竟是因为那枚玉佩还是她自己的私心。 第136章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缘衣猛地砸在地上,向来瘦削的人儿此刻带起了巨大的尘埃,因为惯性整个人又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强烈的冲击直冲着缘衣的大脑,砸的她脸色发白,眼冒金星,有一瞬间缘衣仿佛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离墨,仍旧是那么温柔的笑,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她的胸膛,直到心脏的最深处。 很快那张脸变成了另一个人,成了那个一开始见到她就害羞的小男孩,后来总是挡在她面前的少年。 血气从喉咙处直往脑门冲,缘衣大口喘息着,试图从这浓郁的血气中呼吸到新鲜空气。眼前蓦然一阵发黑,君旻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她颤抖着伸出手,尝试着挽留那个笑的阳光的少年郎,但是最终,那个面冠如玉的少年郎在她面前化成了泡影,最后弥漫的只有一片黑气。 那双向来骄傲冷漠的眼睛最终在一团黑气中含着泪慢慢闭上了。 * 三百年后,天界。 “小狐狸,你在这里干嘛?”梓潼拿着今日糖葫芦的吃食蹲在一旁,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眼前的狐狸,态度与昔日刚抓到糖葫芦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从三百年前糖葫芦将君旻从大荒里救出来,小狐狸瞬间就从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变成了一只尊贵的狐狸。其尊贵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司命见到了这只还未化形的小狐狸都得客客气气的。 尊贵的狐狸大口咬下了梓潼今日上供的鸡腿,早就将之前发誓要早早离开天界回昆仑躲躲的想法抛掷脑后了。 “我在这里修炼啊。”糖葫芦咽下一口鸡腿肉后毫不羞耻道。 …… 梓潼静默了一会儿,咂咂嘴道:“你确实该多花点时间修炼了。”修炼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修成人形,这着实是…… 向来老实的梓潼在心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糖葫芦,最后在心里悻悻补充道:这着实不容易。 糖葫芦一直不太灵光的脑子这时候倒是便聪明,竟然听出了梓潼的话里有话,尊贵的狐狸瞬间就不高兴了,三两口咽下嘴里的鸡腿肉,吊着双狐狸眼,学着记忆中缘衣生气时的模样,冷声道:“你是在嘲笑我吗?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们小殿下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能嘲笑我。” 梓潼见她这模样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纵使糖葫芦学着缘衣故意凶人的模样对着梓潼,但是说到底不过是学了个表面罢了,她本质就是一个软性子的小狐狸,再怎么学着缘衣,也不过是像一个故作成熟的孩子,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害怕,反倒是添了几分喜感。 糖葫芦被梓潼的笑气恼了,踮起后面两只爪子,前爪交叠向前往梓潼嘴巴上捂,试图掩盖住梓潼那张恼人的笑脸。 糖葫芦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更是给自己添加了几分萌态,逗得梓潼笑得更开心了。 糖葫芦气红了脸,别过头去,赌气道:“我是君旻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么笑我。” “是吗?原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虚弱的声音自一狐一仙身后响起,君旻穿着雪白的里衣浑身无力地靠在门边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糖葫芦。 糖葫芦和梓潼难得统一的眼睛一亮,齐齐转过身来。梓潼刚才因为大笑还未合拢上的嘴在看见君旻站在身后时,嘴巴不由咧的更大,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咧开的嘴巴一瘪,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滑稽又可笑。 “我我我这就去禀告太子妃。”梓潼一抹眼泪几近踉跄着跑了出去,径直朝着太华殿跑去。 他跑的轻松,却将尊贵的狐狸一个人留在了君旻面前承受着君旻刀一般的眼神,尊贵的狐狸此刻显得极其的弱小无助可怜,刚才听到君旻声音时变得亮晶晶的眼睛现在也黯淡了下去,高昂着狐狸脑袋也低了下去,以此来掩盖眼中的惊恐。 完了完了,冒领功劳会不会被抄九族,五马分尸,砍头?从司命那里听来的话本子故事此刻一个个在糖葫芦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在小小的狐狸脑袋里上演着。奇妙的想象生生把自己吓得在原地颤抖。 君旻靠在门边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唇肉眼可见的颤动着,损耗过度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君旻在这里站那么久,半晌,君旻极其虚弱的声音如催命的恶鬼一般在糖葫芦耳边响起,“师父呢?” …… 空气陷入了一阵寂静,刚才瑟瑟发抖的糖葫芦此刻抖得更厉害了。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不敢抬头看一眼君旻。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君旻本来苍白的可怕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多了几分血色,只是长期躺在床上的身体到底是瘦削了许多,原本白净的面庞此刻两侧颧骨异常明显,也是因此那点子血色硬生生使得君旻看上去瘆人的很。 不知是不是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君旻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像是暗夜里盯上猎物的狼王,满眼都是阴骘,又重复了刚才的问话,“师父呢?” 只是这一次的语气全然没有刚才的温和了,甚至还隐隐能听出隐藏在阴骘底下的恐慌。 糖葫芦的头低的越发厉害了,眼看着就要碰到地上,整个狐狸忽然被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眨眼间就被提到了君旻的面前,和君旻面对面着。 君旻眼尾泛红,“我问你,我师父呢?” 第137章 尊贵的狐狸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这下是再也不敢不说话了,掐着嗓子道:“缘衣掉进了归墟,我们都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 归墟?归墟? 刚刚清醒的脑袋凭着本能寻找缘衣,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想不起来的记忆,缘衣的失踪,使得君旻下意识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糖葫芦被捏的直吐舌头,扑棱着四只爪子,嘶吼道:“是肩吾神君说的,肩吾神君说缘衣应该是掉进归墟了。但是我们找不到方法进去,所以不知道缘衣的情况究竟如何。” 换言之,谁也不知道缘衣现在是死是活。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君旻眼睛微动,苍白的面孔蓦地变成了死人脸,颤抖的双腿试图跨过高高的门槛,下一秒,整个人却往前倒去,临闭眼前,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向他奔来。 微阖的眼睛盯着那抹红,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落下,糖葫芦离得近,清楚地听到了君旻喃喃的说了句,“阿缘。” 糖葫芦装咳嗽的心瞬间就没了,放在后楼处装模作样的爪子也放了下来,眼含担忧地看着医官抬起君旻往殿内送。 殿门外,梓潼抱着拳头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走的糖葫芦心里一阵发慌,想着君旻还没有醒来没有揭穿她冒领功劳的罪名,拿出了尊贵的狐狸最后的额威信,“你转什么转,烦死了。君旻都醒了,肯定没什么事了。别转了。” 有事的是她才是。想到君旻刚才那副模样,糖葫芦心下担忧的是另一件事。君旻的伤可以养好,但是缘衣的事情怎么办? 她跟着两人那么久,自任也是知道君旻对缘衣的感情。在大荒时,她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也知道缘衣对君旻是有感情,怎么就刚有了进展,女魔头就出事了呢? 她抬眼看向紧闭的重华宫内殿大门,心中担忧愈重,大荒肯定是进不去了,那君旻别回头捡回了一条命后,又得了相思病啊? 梓潼来回转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焦急道:“我怎么能不急?小殿下的身子还没养好呢,我就不应该离开这里的,这下小殿下又晕过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君旻自从三百年前被糖葫芦从大荒带出来后,因为身受重伤,一群医官用尽浑身本事终于将君旻从鬼门关救回来后,本以为君旻很快就会醒来。 谁想君旻伤的太重,整整三百年都没有醒过来。如今终于醒过来了,结果还没有多感受几下阳光,又昏过去了。 殿内若安简直是急的跳脚,拖地的红衣在地上来回拖动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若安那张脸此刻着实是算不上好看。 “殿下,您终于来了。”殿外传来梓潼急切的声音,紧接着殿门被从外面打开,一道慌忙的身影进了重华宫。 若安一见到零瑜再也不复往日的骄蛮,满脸泪痕的人儿不再抱怨零瑜浑身的灰尘,而是直接扑进了零瑜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零瑜,阿旻醒了又昏过去了,他会不会再也醒不来了?” 零瑜抬手拍了拍若安抖动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君旻法术修为不低,既然醒了那就是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不会再昏过去的。可能只是还没有完全的恢复,所以才会突然晕过去,你不要太过担心。” 然而在那张曾经满是嬉笑的脸上此刻也是带着浓浓的担忧,一双眼睛甚至隐隐有泪光闪烁。 君旻在大荒伤的太重了,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救了他,他可能根本不能活着回来。昏迷了三百年才醒过来,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零瑜心里深知自己就连安慰若安的话都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果然,若安哭的更厉害了。 这时,君旻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几位医官结对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他们一出来,若安瞬间扔下了零瑜冲向了他们,天族太子妃的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 “怎么样,阿旻怎么样?”上好的衣料在若安手里被揉搓展开又揉搓展开。 年纪最长的医官抬头,撞上夫妻两一模一样担忧的脸,笑道:“殿下娘娘不必担心,小殿下已经醒了,身体也好了很多了,只是两百年内还是不可擅用真气,否则会功亏一篑啊。小殿下的身体经不起磋磨了。” 零瑜笑了,眼里的担忧褪去,抱住一旁突然安静的若安,柔声道:“你看,我们的孩子没事,没事,你别怕。” 极致的悲喜交加,若安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中,唯有一直往下流的眼泪昭示着主人内心的害怕和喜悦。 良久,埋首在零瑜怀里的若安终于传来闷闷的哭声,因为哭的太厉害,是不是还传来几声打嗝的声音,只听她又哭又笑道:“没事,嗝~,没事嗝~就好。” 零瑜简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脸上不由展露出一个满是宠溺的笑容。 殿外听到君旻没事的消息后,梓潼终于松了口气。糖葫芦也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又琢磨起了她之前在大荒的想法,要不要回昆仑避避锋芒?等君旻找到了缘衣,或者等君旻忘记了缘衣再回来? 然而糖葫芦这个想法很快就泡汤了,因为君旻醒来之后,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干涸的嘴唇喃喃道:“师父呢?” 而知道最多事情的糖葫芦立马就被梓潼抱到了君旻面前。 第138章 第86章 若安扶住君旻,满脸心疼:“阿旻,等你身体好些了再问怎么样,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啊。” 刚刚停止哭泣,若安现在说话鼻子还是囔囔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君旻摇头,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父君,缘衣呢?” 若安眼睛转了一圈,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她抬眼看向零瑜,零瑜隐晦地朝她点了点头。 若安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零瑜看向君旻,这位天族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眸光闪烁,磕磕巴巴道:“你母妃说的没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身体养好,魔尊她没事的。” 君旻垂眸,鸦黑的眼睫形成了一层重重地阴影打在眼睑下,零瑜看见他好好的儿子突然变得阴森,龇着牙道:“我不信。她不可能没有出事的。”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零瑜,看的他心里一阵发毛,此刻君旻整个人脸上都刻着不相信三个字。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沉默。 想到刚才太子殿下那一脸担忧的模样,梓潼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糖葫芦,抬手敲门,小心道:“殿下,小仙将小狐狸带来了。”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君旻阴森森的目光直接落在糖葫芦身上。梓潼明明只是抱着糖葫芦,却被这目光吓得一抖。 怀中的小狐狸呜咽了一声,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就是没敢看向君旻。 “师父呢?” 虚弱又冷漠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糖葫芦抬起头瑟缩了一下,颤声道:“肩吾神君说,缘衣可能是掉进归墟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归墟的入口在何处。” 君旻抿唇,干涸的嘴唇多了些湿润,“归墟?” 原来他的回忆不是假的,缘衣真的落进了裂缝中,那个地方竟然是归墟吗? 一旁的零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撒谎还被儿子抓住了,丢脸丢到自家了。 糖葫芦忙不迭点头,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就被做成围脖了,“是的是的。” 君旻伤的太重了,没忍住咳了两声,好一会儿才到:“你是怎么救我的?你不是回昆仑了吗?” 尊贵的狐狸要被拉下神坛了,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苦着脸道:“当时缘衣给我传音说大荒太危险了,她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暗中跟着你们,并在我身上放了一道护身符。那护身符是由缘衣灵力所制,佩戴之人若是身受重伤,护身符上的灵力会自动向受伤的人身上涌去。” 糖葫芦掀了一下眼皮,“后来我躲在暗处看到你伤的太重了,就将护身符放到了你身上,然后把你带了出来。” 糖葫芦话音刚落,君旻不间断的咳嗽就响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发红。 若安赶紧抚着君旻的后背,帮助他平息胸腔出可不住的痒意,脸上满是心疼,“阿旻,魔尊已经进了归墟了,我们也根本进不去。你如果想去救她,你得先养好身上的伤才能帮她啊。” 君旻抬手阻断了若安的话,喘着气道:“母妃,是缘衣救了我。” 他看向糖葫芦,脸上红晕褪去又恢复了惨白,“缘衣没有和你说些其他的?” 糖葫芦睁大着眼睛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了,当时缘衣掉进了归墟,我根本不敢靠近。因为我能感受到那里面传来的强烈的怨气和杀意,强烈的像要吞噬世间万物。” 糖葫芦顿了一会儿,狭长的狐狸眼里盛满了恐惧,“我不敢靠近,不知道当时缘衣有没有说些什么。” 君旻的脸色更白了,放在床边上的手猛地攥紧,青筋毕露。强烈的怨气和杀意?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在君旻耳边响起,一遍遍在君旻耳边重复着。君旻仿佛又看到了被困在宪翼水的缘衣,一个人孤单无助的靠在补天石中,身边有着无尽的杀戮和血腥,以及不断吞噬人心的欲望。 缘衣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君旻知道缘衣最怕的就是那段回忆,否则她的记忆中不会那一段的记忆最冗长。 君旻惨白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挂着大串的汗珠,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拧着,生疼生疼的。 他又让缘衣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甚至里面可能会更可怕。 糖葫芦摇着脑袋,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声提醒道:“其实你也不用特别担心,毕竟你们两只见是立下生死契的,你都没事,她肯定也没事的。”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打醒了君旻,也吓坏了若安和零瑜。 若安刚止住的眼泪又大串大串的落下来了,眼泪打在了君旻的里衣上,“生死契,你们怎么会定下生死契?若是她真的在归墟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办?” 零瑜这下脸色也是变了,带着些怒意道:“你简直是胡闹,生死契是说设就设的吗?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那个魔尊在归墟里出了什么事,”他看向若安,“你让你母妃怎么办?” “不会。”君旻抬头打断了零瑜的话,他唇角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缘衣不会出事的。她一定会活着出来,我也一定会将她带出来。”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足以承担责任的青年了,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偏执的光,看的糖葫芦浑身发抖,心下回昆仑的心更加坚定了。 零瑜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事,良久没说什么话。半晌,只听他叹了口气,道:“现在既然知道了魔尊在归墟,也知道了她现在没什么生命危险,你就安心养伤。只有伤养好了,你才能想办法去救她。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第139章 若安泪眼朦胧,附和零瑜的话道:“没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等你伤养好了,我们什么都不会管你的。” 君旻双眼微阖,沉默不语。 零瑜和若安两两相望,四目相对时,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君旻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强行去大荒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从大荒中活着出来。他如果死了,就没有人记得缘衣了,也没有人将缘衣带回来了。 沉默许久后,若安终于看到君旻微不可见的点了头,一时没控制住,笑得像朵花一样。 零瑜扶额,挤着眼睛示意若安收敛点,儿子还伤心着呢。若安这才控制住脸上的笑意,轻轻推开君旻道:“你先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梓潼。” 君旻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若安的话之后,眼睫微动,从胸腔中嗯了一声。 糖葫芦躲在梓潼怀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等若安和零瑜终于离开了,爪子连忙抓了两下梓潼,示意他赶紧离开。 梓潼安抚着怀里越发急躁的糖葫芦,小声道:“那小仙就带着小狐狸先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 赤丹怒气冲冲地闯进重华宫,踢开旁边试图拦住他的天兵,眼睛冒火道:“什么玩意儿也敢阻止我。君旻呢?听说他醒了?让他出来见我。他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缘衣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赤丹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上古留下的唯一一只凤凰,谁也不敢真的招惹,即使赤丹极其嚣张地闯进了重华宫,一群天兵也只敢在握紧手里的武器,眼睁睁地看着赤丹一路从九重天门外闯到了重华宫。 君旻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眉头微皱。 时刻关注着君旻情绪的糖葫芦一见到君旻皱眉,心下要恨死那个在外面乱喊乱叫的赤丹了,这时候来干什么,不能等她离开再来嘛。 但是外面的赤丹是听不到糖葫芦的心声的,甚至像是故意和糖葫芦作对一样,声音放的更大了。糖葫芦眼睁睁看着君旻的眉头越皱越紧。 梓潼弯腰轻声道:“小殿下,要不要属下将这位神君请走。” 梓潼说请走是十分含蓄了,明面上是请走,实际上就是将赤丹赶走。 君旻摇头,声音很轻却像是昆仑极北之地的寒冰,“让他进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父君母妃。” 梓潼点头,低眉顺眼道:“小仙明白,小仙这就去请那位神君进来,也会安排好外面的仙官的。” 君旻下巴微阖。 糖葫芦眼睛转了转,从梓潼的怀里滑下来,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出门后径直往重华宫外跑,刚到宫门口,却被一双大手捏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糖葫芦晃着爪子睁大眼睛惊恐回头,一回头就撞上一双漂亮的凤眼怒视着她,吓得她腿瞬间就软了。 赤丹阴森一笑,露出白牙,“你跑什么,我问你,缘衣呢?君旻怎么还不出来?” 糖葫芦被吓得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梓潼的声音响起了,“神君,小殿下正在里面等着您。” 赤丹眼睛一眯,将糖葫芦扔到一边,这时候倒是不急了,慢悠悠地转身,哼哼道:“原来没死啊,没死却不出来见我,他是不是心虚不敢见我?” 赤丹这是赤裸裸地咒君旻死了,一时间整个重华宫的小仙脸色都有点难看,却碍于赤丹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梓潼脸色微变,脸上的恭敬减退,冷声道:“神君想多了,小殿下正在里面等您呢,您请进吧。” 赤丹冷哼一声,绯红的衣袖一甩,大踏步进了殿内。他一进去,屋外的小仙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梓潼将殿门关上,转身道:“今日的事情不准告诉殿下和娘娘,做好自己的事情,谁也不许多嘴。” 几个刚要去禀告的天兵一听这话顿在了原地,梓潼的意思就是小殿下的意思,众人也不傻,不会呆呆地去禀告零瑜。一时间,众仙齐声道了声是。 梓潼点头,摆手示意众仙下去。等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梓潼才伸着脑袋到处找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找了半天却连个影子也没找到。连殿内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上都没有找到。梓潼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小狐狸是跑出去玩去了。 而他以为跑出去玩了的小狐狸,此刻正迈着爪子朝着昆仑的方向狂奔。 殿内,赤丹皱着眉头盯着床上的君旻,半晌,冷笑道:“原来你没死啊,那缘衣呢?” 满目的红刺激着君旻的瞳孔,支撑着身体的两只手藏在被褥下微微颤抖。 君旻闭眼转过头去,“缘衣进归墟了,等我伤好后我回去找她的,这个你不用管。” 赤丹气笑了,手掐着腰,在殿内来回走动,“不用我管?我和缘衣认识那么久了,我和她关系近还是你和她关系近,怎么就我不用管了。” 君旻睁眼,青白的脸布满阴骘,“我和缘衣的关系如何不需要你管。”不等赤丹炸裂,他抬眼上下扫了赤丹一眼,凉声道:“你不适合穿红色的衣服,太丑了。” ……。 赤丹哼笑,他穿这衣服穿那么多年了,现在竟然还有人来说他的衣服丑。 他抬手扶额,忍着内心的愤怒,“所以归墟在哪里,我要去救缘衣。” 第140章 君旻抬眸,“不需要你,我会救她的。我要你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不是,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君旻调整姿势缓解身体的疼痛,抽气道:“在大荒的时候,有个黑影跟着我们,他一路引我们进大荒,恐怕是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和缘衣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如今我身受重伤,缘衣情况不明,我们没有办法调查他的身份。我希望你能帮忙查一下这个黑影。” 赤丹皱眉,“也就是说是这个黑影害了缘衣?” 君旻点头。 赤丹眯着眼睛看着君旻,似乎是在想君旻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半晌,他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万一是你们天界设计害了缘衣,我却蒙在鼓里,还帮你们做事。” 一道冷光射向赤丹,阴冷的声音响起,“那个黑影身上的煞气和缘衣体内发作的煞气一模一样,不方便找,但是找到就能确定。” 他没有解释赤丹的质疑,直接告诉赤丹那道黑影的特征。 不等赤丹再说话,君旻直接道:“找到那个黑影不要轻举妄动,跟着他找到他背后的势力,说不定能确定鬼卿究竟是为谁做事的。” 第87章 赤丹离开后的第二天,零瑜过来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若安并没有跟过来。一进屋,君旻正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君旻醒来之后,零瑜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又恢复以前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刚才魔尊的人来找你麻烦了?” 梓潼虽然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但到底君旻手上的权力还不够大,有些天兵阳奉阴违将赤丹来了的事情告知了零瑜。于是零瑜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了。 君旻躺在床上仍旧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没有听见零瑜的揶揄。 零瑜也不在意,转身寻了个软榻坐下,长叹了口气道:“魔界的那位右使不知和魔尊是什么关系,竟如此得她喜爱,将魔界大半权力交于了他,甚至还亲传了功力给他。”零瑜顿了一下,故意叹息道:“莫不是这右使是魔尊的关门弟子?阿旻,你在魔尊身边时,可有见过这个右使?” 君旻躺在床上,终于不再无视零瑜了,“不是关门弟子。缘衣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零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君旻特意强调了只收了他一个徒弟这句话。零瑜眼底波光流转,沉默了一会儿。 君旻轻飘飘的声音却蓦然响起,“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缘衣不是那个意思。” 这话一出,零瑜似来了点兴趣,眉毛一挑,问道:“你知道?” 君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现在正在试图用手臂支撑身体的重量坐起来,零瑜见状连忙起身想要扶着君旻,却被君旻一个抬手阻止了。 零瑜可不是若安,见到儿子难受了心里也跟着难受半天,什么都想要帮君旻做好。零瑜见君旻阻止了他,他便也不动了,刚挪动的屁股又放了回去,反正医官说了,君旻如今只是太虚弱,不能擅自动用法术,其他的并无大碍。 这么一想,零瑜毫无心理负担的坐下了,在一旁冷眼看着君旻为了坐起来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缘衣身边多了个右使,这名右使还是她精心挑选的,又得了她的真传。你们无非是担心这是缘衣在为七万年之约到期那天做准备,你们害怕真到了那天,缘衣身边多了一个厉害的右使,到时候天界又会有一场劫难。” 零瑜看向君旻,不带丝毫情绪继续道:“你想多了,魔尊现在困在归墟,七万年之约也并未到期,你说的那些太远了。”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君旻哼笑一声,这一动作带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疼痛迫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头道:“父君,你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时,手指都会下意识地摩挲嘛?” …… 零瑜下意识摩挲的手指一顿,眯着眼睛看向君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心里想的却是,难怪他每次撒谎都被若安抓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改掉这个坏习惯。 君旻抬眼看向零瑜,嗤笑了一声:“母妃当然不会告诉你,不然怎么能抓到你说谎?” 零瑜这下子面子是彻底没了,也不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了,整个人瘫在软榻上,懒懒散散道:“你这识破人心的功夫倒是练的不错。” 君旻转过头没有说话,他没好意思说纯粹是零瑜的心思太明显,以及他对他这个父君太过熟悉了才猜出来的。他低下头,掩盖眼底的悲伤,若是缘衣,那必定是很难猜的,她向来不喜欢表露内心的想法。 零瑜饮尽杯中的茶,看向君旻:“你为什么说我会担心魔界会在七万年之约到期后攻打天界?” “因为魔界现在已经单方面撕毁七万年的约定了。”君旻冷声道。 零瑜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正色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自那日君旻被小狐狸从大荒带出来,缘衣却就此失踪后,鬼卿就带着魔兵驻扎在宪翼水,亲自带魔兵上天质问。 君旻抬眸,接下零瑜的话:“鬼卿怀疑缘衣是被天界迫害,才会在大荒失踪的?” 零瑜点头,正色道:“当日你身受重伤出来,却独独不见缘衣,魔界有这个怀疑很正常。但是后来我们用你身受重伤作为理由挡掉了魔界的质问。但是左使鬼卿离开后,魔界宪翼水的魔兵并没有撤走。昨日你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鬼卿更加坚信是天界的阴谋害得他们的尊主被困大荒,否则怎么解释只有你活着出来?” 第141章 “所以鬼卿认为天界害了缘衣,于是撕毁了七万年之约,还派兵在宪翼水准备攻打天界?” “没错。天界本就不惧,更何况如今没了缘衣,魔界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但是天帝的意思是能不打还是不打,毕竟天魔两界的战争会危及三界。谁都不愿意看到三界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干净澄澈的瞳孔盯着零瑜,半晌,也没有说什么话。他在这里不动如山的看着零瑜,零瑜一开始还很淡定,渐渐地,却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下有些坐立不安。原因无他,君旻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 零瑜望向君旻,咽了口唾沫,掩饰自己内心短暂的不安,呵呵两声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君旻低头轻笑了一声,低声道:“父君不必在我面前瞒着什么。缘衣虽然在归墟,但是如今又有了个魔界右使。你之所以问我魔界右使的事情,就是因为害怕缘衣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那位右使,即使缘衣不在,天界也会多一位劲敌。所以你才会来打听那位右使的事情。” 君旻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安静。好一会儿,零瑜看着君旻低声笑了起来,“你跟在魔尊身边学的很好。” 长成了一个聪明的孩子,成为了一个能够承担责任的男人。 “阿缘的确将我教的很好。”君旻低眸,轻声呢喃了一句,“她也很好。” 这句话很轻,零瑜没有听见,但是也猜的到是和缘衣有关的,他叹了口气。 叹完气之后又在心里想,每次遇到这个儿子就叹气,总有一天头发会掉光的吧? “你们不用担心,缘衣并没有那个意思。”君旻道。 零瑜唔了一声,“什么?” 君旻眼底闪过杀意,狠戾道:“那是鬼卿擅自做主,并不是缘衣的意思。那个魔界右使不过就是缘衣培养出来制衡鬼卿,除掉鬼卿的傀儡罢了。魔界的事情,父君不必担忧,魔界右使会解决的。” 若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魔界了,可以直接去投胎去。 “你的意思是鬼卿和魔尊之间出了问题,所以右使的出现不过就是魔尊用来除掉鬼卿的。”零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君旻,“若是那个右使不是左使的对手,”他顿了一下,“或者魔尊再也回不……” “不会。”零瑜未说完的话被君旻直接打断,“来了”两个字在嘴边嗫嚅了两下,又咽了回去。 君旻眼底阴鸷渐盛,“阿缘不会回不来的。” 君旻此刻的情况并不好,眼底戾气浓郁,身上杀气也是毫不掩饰,若不是零瑜知道医官已经将他体内九尾狐留下的妖气除掉了,他恐怕会以为君旻离入魔不远了。 零瑜看着君旻,心里某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零瑜想着那件事情,没有察觉到君旻已经看着他好一会儿了,见他半晌也不动,君旻皱眉道:“父君,还有什么事吗?” 零瑜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家儿子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模样,他发誓君旻想的一定是他怎么还不走。这般想着,一时怒上心头,他挑衅道:“我刚才听你提到那位魔界右使萧鹜的名字,似乎是咬牙切齿啊。”顿了顿,他十分欠揍道:“莫不是,他和魔尊有什么关系?” 零瑜本以为自己能看到儿子难看的脸色,谁想一抬头,君旻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其实若是在入大荒之前零瑜说这话,君旻可能真的会变脸。但是在大荒确定了缘衣的心意后,谁也威胁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相信缘衣。 没见到预想之中的君旻变脸,零瑜十分失望地转身离开了重华宫。 * 魔界,此刻正处于众多谈话漩涡中的魔界右使正一脸舒适地躺在魔兵为他专门准备的软榻上,一身黑衣,浑身没骨头一样躺在那里,当初的颓废消失不见,现在眼底满是邪肆和冷漠,简直比一身白衣背脊挺拔的鬼卿还像魔族,看的不远处的魔女一阵脸红。 鬼卿站在一旁冷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鹜躺在那里顺口含住身边魔女送到嘴边的葡萄,红唇微动,慢慢的咀嚼着,直到鬼卿脸上出现了不耐的神情,才笑嘻嘻地吐掉葡萄的核,起身道:“我怎么也是魔界右使,左使在这里忙碌,我来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啊。” 鬼卿脸上更不耐烦了,毫不客气的赶人道:“不需要,你可以走了。你只需要管好魔界内部的大小事务就好了。” 鬼卿赶人和不让萧鹜碰到兵权的意图毫不掩饰,萧鹜也不生气,耸了耸肩,摊手一脸无辜道:“我也不想啊,可是现在尊主失踪了,左使你独自筹备这攻打天界的大事,我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万一哪日尊主回来了,见我什么事也不做,一气之下把我的位置给别人做了,那我不就亏大了。” 萧鹜的话看似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漏洞,但是话里话外都是拿缘衣做靠山,这摆明了就是告诉鬼卿,我可是奉魔尊的命令当右使的,实际上就是为了看着你,你要是不让我待在这儿,我怎么和缘衣交代? 鬼卿眼睛微微眯起,身上杀气渐渐外露,一字一顿道:“你在威胁我。” 这话一出,魔界的左右使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了,身后的魔女两两相视一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两人打起来殃及她们。 第142章 一群魔兵心里也很丰富,在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待会儿左使和右使打起来了,到底是先帮谁?左使手上权力大,但是右使如今得魔尊宠爱,万一真如右使所说的那样,将来魔尊回来了,如果看到右使不在了,怪罪他们怎么办? 小喽啰们在那里纠结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萧鹜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只见萧鹜摇头,一脸友好地笑道:“怎么会呢,左使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帮一帮左使处理这些事情,不然万一左使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将来尊主问起来的时候我也好回答。” “是吗?”鬼卿挥手,示意身后魔兵退下,自己缓步走到刚才萧鹜躺着的软榻上坐下,冷声道:“你的身份尚不能被四位城主认可,许多事情你不能插手。若是将来尊主问起来,我会帮你解释的。” 萧鹜转头看向鬼卿,眼底浮上冷意,声音也微凉了几分,“这倒不必劳烦左使了。只是我听说上次天魔大战中,玄烈鸟一族尽数灭亡,只留下左使。左使的命是真的大啊,就是不知道若是天魔再次开战,左使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魔界?若是回不来了,又何谈替我解释?” 话音刚落,一支黑色的骨笛径直射向萧鹜眉心,萧鹜却不躲闪,任由骨笛向他袭来,直到骨笛靠近眼睛时,一道红光自萧鹜眉心射出。 一见到那束红光,鬼卿眼里闪过震惊以及深处不易察觉的悲伤。 那道红光威力极大,不过眨眼间,鬼卿的骨笛就已经被震的成了碎片,就连鬼卿也被震的后退了几步。 “尊主竟然在你身体里下了禁制。”鬼卿不可置信道。 禁制是一道符咒,算是护身符,里面有三道保命的招式,与君旻身上的不同,君旻身上的主要功能是救治,萧鹜身上的却是防卫。 萧鹜眉眼间满是得意,嘴上却故意道:“哎呀,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呢!” 第88章 鬼卿冷笑,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气笑了,“萧骛,尊主如今下落不明,你既然要来帮忙,就老老实实地帮忙。” 萧骛挡下鬼卿的手,笑道:“尊主失踪了的事情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左使恐怕还不知道尊主和君旻之间设下了生死契吧?” 鬼卿微愣,“什么?” 萧骛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下,“正如你所听到的那样。所以天界是不可能害尊主的,而你若是攻打天界,万一君旻出了什么事,尊主没事也变有事了。” 鬼卿低眉,看向萧骛,面上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骛摊手,笑道:“谁让我现在更得尊主喜欢呢?所以消息来的快点喽。” 萧骛说完,鬼卿低眸不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骛的消息来源并不难猜,他被缘衣安排在苍梧山上修炼,苍梧山上还有一个赤丹呢。他和缘衣的关系很近,知道些秘密的事情也是正常的。鬼卿并不怀疑萧骛的话中的真实性。 如果缘衣和君旻之间真的有生死契,那么这场战争就不能开始。 萧骛见状,扯出一个笑容,“鬼卿,你心心念念想着攻打天界,到底是为了尊主还是为了给自己的族人报仇呢?” 寒光般的目光猛地射向萧骛,萧骛毫不怀疑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 萧骛轻笑,“别生气,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何况为族人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但是左使可要想清楚了,万一因为这场战争,耽误了救尊主的事情……” 大帐外,一群魔兵等着里面的左右使打起来,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了左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右使的大帐。 帐篷内,鬼卿一离开,萧骛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殆尽,眼中冷漠几乎要溢出眼眶。 “来人。” 大帐外早早就在等候的小兵一听这话赶紧进来了,低着脑袋眼睛都不敢乱瞟。 萧骛坐在椅子上,手指着那处软榻,冷声道:“去将软榻扔了,给我换个新的。” 小兵低头,忙声道:“是。” 小兵的动作很快,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大帐内的软榻就已经换成了新的。 等小兵退出去后,赤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冷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缘衣和君旻之间有生死契的事情?” 萧骛躺在小兵刚为他准备好的软榻上,舒适地喟叹一声,“无论鬼卿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攻打天界的,但是天魔两族如今不能打起来,若是打起来,就分不出精力去救缘衣了。告诉他生死契的事情,不过就是为了让鬼卿知道,缘衣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去救她。” 赤丹眉头微皱,纳闷道:“什么意思?鬼卿不是已经背叛缘衣了嘛?他怎么可能还会顾及缘衣的性命?” 萧骛嗤笑一声,摇头道,“你啊你啊,还是太年轻了。鬼卿这个人啊,背叛缘衣是真,但是爱慕缘衣也是真的。” 赤丹虽说比萧骛多活十几万年,但是每每涉及情感方面的事情时,他总是想刚出蛋壳的小鸟,对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他实在是不明白萧骛的意思。 在他有限的脑子里,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鬼卿喜欢缘衣又会背叛她呢? 赤丹歪了下头,疑惑道:“什么意思啊?” 萧骛端过一边的葡萄,随手往嘴里塞了一个,含糊不清道:“鬼卿的族人在天魔大战中全都死了,他肯定是想报仇的。但是这么多年来,缘衣并没有丝毫向天界宣战的意思。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鬼卿背后的势力肯定是用帮他们一族报仇作为条件让鬼卿帮他们做事。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鬼卿对缘衣早就情根深种了,所以当初就连骗缘衣去大荒的借口都是拙劣。” 第143章 随着萧骛说的越多,赤丹的眼睛越亮。等萧骛说完后,赤丹眼睛里都放着光,“为什么说那个借口拙劣?什么借口?” 萧骛起身,“我不知道那个借口是什么,但是鬼卿做了那么多年的左使,若是真想说谎,不可能说一个一眼就能看破的谎言。但是既然被一眼看穿了,就说明鬼卿是故意那么说让缘衣猜到的。” 萧骛说完,摊了摊手道:“其实这些很简单,一猜就能猜出来的。” …… 赤丹讪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萧骛却道,“君旻是不是让你去查什么东西?” 赤丹点头,“他让我去查一个黑影。” 萧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总感觉那道黑影不是那么简单地想引缘衣去大荒。他没有必要只为了引缘衣去大荒就如此大费周折,甚至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除非……” “除非大荒内有什么东西十分重要,但是凭黑影的实力拿不到那个东西或者解决不了那件事的,所以他把缘衣引进大荒,是想让缘衣帮他解决那件事?”这次不等萧骛说完,赤丹已经兴致冲冲地接过萧骛的话了。 说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萧骛,似乎是在等着萧骛对他的分析做一番评价。 萧骛轻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缘衣会和赤丹关系这么好,实在是这孩子傻的可爱,心思太过单纯。 萧骛于是不负赤丹希望地点了点头,轻笑道:“没错,你说的对。” 萧骛话音刚落,赤丹立即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萧骛转过头去,掩盖住眼底的笑意,轻声道:“还得麻烦你去天界将这件事情告知君旻,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 归墟。缘衣昏昏沉沉中,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煞气涌动的异常,煞气带来的极致的痛苦朦胧中仿佛将缘衣带回来初次身上煞气发作的那一天。 “缘衣帝君,你深藏邪骨,却隐藏这个事实,罪该当诛。”天界青龙神君满脸肃穆,对着眼前这位天界曾经的帝君冷声道。 诛仙阵中,昔日的缘衣帝君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四肢被铁链捆绑,身上煞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诛仙阵中干净纯洁的灵气在一点点被肮脏浑浊的煞气侵蚀着,渐渐地,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听到青龙的话,一直低着头的缘衣终于抬起了头,身体摆动间带动着铁链哗哗作响。 与后来君旻在魔界见到了缘衣有些许不动,此时的缘衣没有那时的妖冶和眉间的冷漠,而是满脸的悲伤和似乎看透了淡然。 只听她嗤笑一声道:“别说我身上的邪骨究竟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并未做过什么危及三界的事情,我怎么就罪该当诛了?” 青龙看向缘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是不过转瞬即逝,随后眼底就变得十分坚定,像是拯救苍生一样正色道:“缘衣帝君,您如今现在虽然并未做过什么危及三界的事情。但是您看看您身上的煞气,像是瘟疫一样一点点侵蚀着身边干净的灵气,总有一天您会像这些干净的灵气一样,不由自主被迫地变得污浊,从白色变成黑色。缘衣帝君,就是您也不能保证,将来的某一天您会变成什么样。您身怀邪骨,说句不好听的,您是没有心的,总有一天您会一点点被煞气侵蚀。” 缘衣曾经受过天劫,她知道雷劫的痛苦。可是青龙的这番话明明只是言语罢了,却让她感到了比雷劫更深的痛苦。 缘衣不愿意多想,但是她从来都是聪慧的,但是她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青龙,我会控制体内的煞气,不会让它侵蚀我的心智的。” 四位神君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叹息了一声,回过头来眼底却更加坚定了。 缘衣见状,冷笑道:“你们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害怕将来我会危及你们罢了。三界?苍生?呵!” 缘衣抬头,泛红的眼睛盯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等眼中的泪意彻底湮灭了,她才低下头来道:“你们所谓的害怕我体内的煞气会侵蚀我的心智,害怕有一天我会危害三界,其实是在害怕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危害你们。于是你们想在我还没犯错的时候就将我除掉。” 缘衣抬头,眼里的泪住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凭什么?” 缘衣话音才落,四大神君的脸瞬间就变了。缘衣的话就像是一根木棍挑开了天界的遮羞布,一时间,四位神君的脸色十分难看。 缘衣见状,笑得更开心了,眼角刚才留下的一滴泪挂在脸上已经干涸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眉眼间都是讽刺,“怎么,我戳中了你们心里的想法?觉得不好意思还是羞愧?” 青龙低头不语,朱雀看了他一眼,看向缘衣道:“缘衣帝君,您不必多言。今日您是必须得伏诛的,这诛仙阵的伤害极高,您并不会感到痛苦的。” 缘衣轻笑,“谁说我要伏诛的?你们要杀我,我便得乖乖受伏嘛?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定的规矩吗?” 话音刚落,刚才还平静的诛仙阵中,猛然一阵红光闪过,四条铁链发出响声,眨眼的功夫,缘衣已经来到了青龙等人身边。 身上强烈的煞气涌动,连带着周身的气流都带着带着杀意,昔日的缘衣帝君最终带着满身的杀气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曾经的朋友。 第144章 青龙玄武四位神君在天界的实力不容小觑,但是对上缘衣却是还差了一大截。 缘衣手中碧青色的长剑杀气凌冽,直直刺向朱雀,冷声道:“朱雀,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会危及三界,今天,我便颠覆了这三界。” 朱雀挡住缘衣的剑气,转头对青龙大喊道:“快去禀告天君,缘衣帝君彻底反了。” 缘衣冷笑,“反了?天界真是做这三界之主做的太久了,什么事情都希望唯你们独尊吗?我偏不,今日我非要活着离开诛仙阵,活着离开天界。” 殴打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青龙已经回来了,走在前面的赫然是天帝。 往日总是笑眯眯的天帝此刻脸色也十分难看,看见缘衣下手毫不留情时,眼神登时冷了下来,怒斥道:“缘衣,你干什么?” 天帝的到来像是一道止战令,缘衣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长剑,看向天帝,眼中红光微动,“天君?” 见缘衣老老实实地停下来了,天帝眼中划过一丝欣慰,低声道:“缘衣,你为何要与青龙他们刀剑相向。” 缘衣看着天帝,沉默不语,良久冷声道:“他们要启动诛仙阵杀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天帝冷下了脸,“缘衣,诛仙阵并不会诛灭你的元神。你可以投胎去凡间尽情体验人间的逍遥生活。你并不会真正的身死。” 缘衣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天帝说出来的,她抬眼看向天帝,一字一顿道:“就算如此,投胎转世后的我还是我吗?更何况,你在骗我。邪骨生于元神之中,诛仙阵若是真的不会诛灭元神,你们又何必浪费这么大的力气启动诛仙阵?” 不等天帝再说什么,缘衣大笑道:“天帝,你将我从宪翼水带回来,带我离开地狱,教我知识,教我正确的修炼方式。我感激你,但是我不会因此就放弃我的生命。” 她好不容易从宪翼水中出来,看到了这个世界还有温暖的另一面,她还没有体验织女曾说的如沐春风的感觉,她不能死。 煞气一点一点地蔓延至缘衣全身,刺骨的疼痛唤醒了缘衣的神智。梦中的场景到了这一幕,缘衣的眼睛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布,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揭开了缘衣眼睛上的白布,缘衣终于看清了接下来的场景。 她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天帝的心脏处,身后赶来的众仙家震惊又痛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天帝,铺天盖地的指责向缘衣涌来。 缘衣一身红衣,已经看不出哪一块是没有被鲜血染上的了,她手腕颤动着缓缓抬起手中染血的长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是对自己的悔恨和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不能控制住不断侵蚀自己的煞气吗? 第89章 缘衣睁眼时,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虚空中煞气弥漫,一张张狰狞的脸悬在空中呲牙咧嘴地瞪着缘衣,见缘衣醒了,眼里的恶意浓的几乎要溢出来。 大概是看缘衣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软柿子了,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了那双贪婪的大手。黑暗中,那双手掐住了缘衣细长的脖颈,发出桀桀怪笑的声音,凑近缘衣的耳边道:“这里真是好久没有来生人了啊。原来外界上万年来又出了一个神吗?天界倒真是受女娲大神的宠爱啊。” 缘衣仍旧沉浸在自己亲手杀了天帝的噩梦中,闻言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任由那双放在她脖颈上的罪恶的手一点点收紧。 只是那道宛如毒蛇般粘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缘衣的身子还是生理性地寒毛直竖。 那道声音结束后,很快另一道阴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上一次让那个男人逃出去了,七万年了,终于又来了一个。神明献祭,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没错,神明献祭,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们将会踏遍三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听到我们的名字会颤抖,我们会成为三界新的主宰。”黑暗中不知是哪个怨灵做出了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能看到了三界尸横遍野的场景,就连声音都激动地有些颤抖。 这话一出,像是什么号召令一样,黑暗上空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紧接着,一道道怨气像触手一样自地底生出,如最灵活狡诈的蛇爬上缘衣的身体,一点点缠住缘衣的手、脚、腰腹和脖颈。 “总有一天,你会像身边这些干净的灵气一样,被煞气一点点的侵蚀,彻底变黑,变得肮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杀欲。” 虚空中青龙的话一遍遍在缘衣耳边响起,如同世间最精密的枷锁卡住她的喉咙,一点点剥夺着她身边的空气,直至她感到窒息。 脖颈处的黑气勒的越来越紧时,缘衣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眼睛微动,漆黑的瞳孔无神地看着一群怨灵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欢呼,像是看着一场闹剧,心情平静无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过去了,黑暗中怨灵的欢呼声渐渐地变得飘渺,缘衣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红色,又到紫红色,窒息的感觉萦绕在缘衣的脑海中,恍惚中,缘衣似乎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君旻。 他脸色看着很差,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大概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睡得很不安稳, 缘衣想伸出手擦掉他脸上的汗珠,但是抬了一下之后没抬起来,怨气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但是很快,一个仙童走进君旻,手上拿着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小心细致地擦拭掉君旻脸上的冷汗。 第145章 缘衣见过那个仙童,是君旻身边的那个叫梓潼的孩子,看来他情况还算不错。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缘衣脑海里,浑身的力气好像也随之流光了,嘴角的笑容渐渐平缓,双眼微阖时,刚才还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君旻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隔着一个世界,和缘衣的目光对上了。 生死契,身上种下生契的一方若是死了,种下死契的那一方也会死。反之则不会。但是种下生死契的双方,无论是哪一方快死了,双方都会看到对方死前的场景。 君旻望着虚空中脸色紫红的缘衣,看着她的眼睛逐渐地阖上,眼眶中的泪终于承受不住滑落了下来。 苍白的唇无力地祈求道:“阿缘,活下来。求求你,让你自己活下来。” 我还要带你去看北方的飘雪,看南方小桥流水,看沙漠大海,带你去感受各地风土人情。 你还没有和我一起来见我的父君母妃,他们很好,从今往后,你不必羡慕凡间的亲情温暖,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阿缘,活下来。求求你,为了我,活下来。不要对自己那么残忍。” 带着哭腔的血泣和祈求穿透两个世界的隔膜,清晰地传进了缘衣的耳朵中,微阖的眼睛长睫扇动。 耳边君旻的哭泣和呐喊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曾经倒在她面前的天帝和离墨。 她手中长剑染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却没有天帝和离墨身上那道刺眼的致命的伤口。 缘衣知道,自己的命是离墨救的。逃离天界,杀了天帝,杀了魔尊成了魔界新的主人。她做的这些事毫不例外都是为了活着。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离开宪翼水,好不容易遇到了善良的离墨,她想好好活着,去感受世间的冷暖。 可是她做不到,离墨死后,愧疚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智。只有她知道,愧疚要远比煞气更可怕,它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心智,逼的她生出心魔。 无数次心魔发作时,她都想用手中的长剑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每每那个时候,冥冥中就会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死,是离墨救了她,离墨希望她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对得起离墨的灰飞烟灭。 但是在她想要放下长剑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又会蛊惑她,她应该死去。只有死了,因为她生出的一切恩怨才会结束,才不会有更多的无辜牺牲。就像说书先生故事中的张家姑娘一样,她和陈安生一起死在了大雪中。她也应该和离墨一起死去,那是她最好的结局。 每一次心魔发作时,两道声音就像是天生的敌人在她脑海里撕打,她没有答案,每一次只能靠忍耐熬过这种巨大的痛苦。 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死亡临近的那一刻,脑海中的两道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靠忍耐熬过这份痛苦。 她做出了选择,她要活着。她要和君旻一起活着。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活下来的欲望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缠绕着她的怨气,也燃烧着君旻身上的寒气。 看见缘衣身上迸发出来的生的欲望,君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来不及喘息一下,就在梓潼的惊呼中睡了过去。 怨灵正在欢呼着幻想出去后的快活日子,谁也没想到地上躺着的神本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献祭的却突然爆发,缠住她的怨气脆弱的像凡间最普通的绳子,在缘衣的挣脱下炸裂。 怨灵们的表情从惊讶变得正色,潜意识告诉他们,这个女人远比上一次来的那个要危险的多。 一时间,空气中肃杀的气氛越发严重,战火一触即发。缘衣记不清是谁先动手的了,只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煞气像牢笼一样紧紧环绕着她,已经从怨气转化为实体的怨灵如覆骨蛆一样死死盯着她。 体内涌动的煞气也在这时候发作了,从过有过的强烈发作,远比在外面的感觉来的更强烈。 仿若拨开云雾见月明,一直在心头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答案。 * 司命殿,司命疲惫地看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无奈道:“殿下,您上次来这里坐在这里喝了半天茶,叹了口气离开了。不知道您这次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还是为了喝杯茶嘛?” 司命身后上次招待零瑜的小仙官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最后在零瑜的目光下渐渐收敛,只是不断抽动的嘴角和面部显示了小仙忍得有多痛苦。 零瑜看向司命,一张老脸有些泛红,也没在意司命的毫不客气的态度,想到上次他往这里一做做半天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半天,把整个司命殿吓得还以为自家主子犯了什么大事的模样,他咳了两声,借此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他讪讪一笑,看向司命道:“司命仙君,我有个事还想劳烦一下仙君。” 司命挑眉,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为人吊儿郎当的,但是不可否认做事情还是很靠谱的,他倒是不知是什么事情难为到了这位太子殿下。 他弯腰作揖恭敬道,“太子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万不可用劳烦二字折煞小仙。” 零瑜虽说平日比较随和,也从不为难小仙,但到底是天族的太子,处理政事时手段也是干净利落,谁也不敢真的给这位太子殿下脸色看。 身后刚才没忍住笑的小仙这下也正色了几分,恭敬地出门给零瑜准备茶水,毕竟这次是来谈正事的。 第146章 等小仙退下后,零瑜转身走到司命殿中的博古书架前,良久,未语。 博古书架上有很多书籍,记载着凡人的命运,一个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命数尽数藏于书中。 “司命,我想让你在君旻伤好后找一个理由让他下凡历劫。” 司命抬头,眉眼间有些疑惑,“小仙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只是殿下为何要这么做?小殿下如今虽然已经到了可以处理政务的年纪了,但依小仙看,小殿下心性纯良意志坚定,倒也不必去凡间历劫锻炼心性?” 零瑜看着眼前的博古书架叹息道:“司命,你掌管天下人命数,那你说,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容易乱人心?” 司命沉默,略一思忖后,断声道:“情。” 零瑜点头,“是啊,情。情乃是世间最易乱人心的东西,多少人因为情而失去了太多。君旻如今尚且年轻,还未体会到情之一字的痛苦和甜蜜。如果他不勘破情关,将来就算他有再大的出息,也难说不会有什么变故。” 司命垂眸,低声道:“小仙明白了,这就着手安排。”他笑了笑,看向零瑜,“不过这倒也不需要找个借口,有现成的因果需要小殿下去凡间走一遭还了这份恩情。” “哦?”零瑜看向司命,眼中有几分诧异,他还没有听说君旻曾经欠下过什么因果,“是什么因果?” 莫非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情缘? 司命一看零瑜眼中蹦出的精光就知道他多想了,不由得失笑,“殿下多想了。殿下可还记得辰烨帝君身边的那位慕青仙官?” 慕青?这名字十分耳熟,零瑜眉头微皱心里想道。只是想了半天,脑海里呈现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那张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向司命,不解道:“他是?” 慕青不过是天界众仙中平平无奇的一位,真说起来有什么值得说的不过是他是辰烨帝君身边负责给魔尊缘衣送生辰礼的小仙罢了,零瑜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慕青仙官是辰烨帝君身边的小仙官,他向来负责的是为魔界那位送去生辰礼。但是一千年前,小殿下跟着慕青去了魔域,因为担心小殿下擅自去魔域会被责罚,慕青就替小殿下挡了下来。但说私自带小殿下去魔界已然是犯错了,所以辰烨帝君罚慕青下凡历经七苦方可重返天界。” 零瑜这下是明白了,为何君旻会对缘衣那么死心塌地,原来当日苍梧山上缘衣救他根本就不是初见,难怪当初自告奋勇要去做缘衣的徒弟。这下子仿佛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了,只是想通了之后,零瑜还是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家儿子,肯定是看人家魔尊好看才念念不忘的,真是为色乱智。 司命也不管零瑜在想什么,自顾自说道:“但是不知道为何,慕青在凡间已经历劫一千年了,唯独这爱别离这一劫上过不去,每一世不知为何所受苦难又十分重,如果任由这般下去,慕青很有可能会心声魔障,堕仙入魔。慕青下凡历劫,说到底还是为了小殿下,这份因果若是结局真成了慕青入魔,到时候后果不可弥补。” 零瑜当然知道因果不了结的后果,神情不再随便变得正色起来,“那慕青现在如何?” 司命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场景,皱眉道:“按人间的时辰来算,这会儿慕青已经快要死了。再过不久就会入冥界,过黄泉道,转世投胎进入下一世了。” 零瑜点头,“既然如此,时间紧迫,现在就让君旻收拾收拾下凡去。” 零瑜是个行动派,刚说完就大踏步要离开。 司命赶紧跟上去,喊到:“殿下,您刚才不是说要等小殿下伤彻底好吗?” 零瑜摆手,头也不回道:“哎呀,从他醒来都已经两百年了,伤养的差不多了。顶多就是到了凡间之后那具凡人的身子身体不太好,反正死不了,正好让他多体验一苦。” 免得他在天界天天气他老子。 第90章 司命一脸黑线地跟在零瑜身后,心想道难怪小殿下总是不待见这位殿下,当爹的坑起儿子时毫不手软,也不能怪小殿下不待见了。 两位神仙各怀鬼胎的进了重华宫,恰好遇见了前来看望君旻的若安。 若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零瑜,转身接过梓潼刚熬好的药端到君旻面前,等君旻接过去之后,也不搭理零瑜,只是柔和地看着君旻,等君旻喝完了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放到君旻面前。 君旻也不拒绝,唇角微扬,老老实实地接过蜜饯塞进了嘴里。母子俩之间默契十足的一系列操作下来,看的零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主动上前道:“若安,我来看君旻了。” …… 如众人所想,若安并没有搭理他。 君旻抬头睨了他一眼,眼底是若安看不见的看戏的神色。司命眼观鼻鼻观心,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没脸时刻。 零瑜干笑了两声,动作极快地趴到若安耳边低语道:“当着儿子和司命的面呢,给我留点面子。” 这话一出,不知道是点着了哪里的炸药包,若安瞬间就炸了,起身道:“你还要面子?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君旻身体情况时好时坏的,谁能保证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再昏过去。说好了我们两个没两天来看一次君旻,今天是不是应该轮到你了,你跑哪里去了?” 零瑜被喷的闭上了嘴,等若安骂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这都醒来两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昏过去?”零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房间里这个音量却足够让人听清楚。 第147章 司命别过头去不忍心继续看天界的太子殿下被太子妃骂的狗血喷头的模样。 果不其然,若安捏住零瑜的耳朵怒道:“你是不是忘记之前君旻刚回来的时候醒过一次之后就昏迷了三百年啊?让你小心点多来看看阿旻,是能要你的命吗?” 君旻刚回来的时候苏醒过一次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在那之后君旻便昏迷了三百年。所以司命非常理解太子妃为何对小殿下如此关心。 谁都没有注意到提到那次苏醒时,君旻眼底神色微动,担忧之情几乎要溢出眼眶。如今的他并不是两百年前刚醒来时的模样,记忆混乱,什么都很模糊。现在君旻已经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起了当时是因为什么他才醒过来的。 放在床边的手蓦地紧紧攥起,他抬眼看向窗外,不知师父如今如何了? 零瑜牵过若安的手,讨饶道:“我也是关心阿旻的,不信,你问问司命。” 说着,他悄悄给司命使了个眼色,示意司命赶紧帮他,直到司命点了头,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若安扯出被零瑜紧握的手,没好气道:“呵,你能做什么好事?”嘴上这么说着,若安却转头看向司命,眼中多了几分疑惑,笑道:“司命仙君,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司命轻笑,作揖道:“自然是方便的。” 于是他又将刚才对零瑜的说辞又说给了若安和君旻。等司命说完后,一直观察着若安的零瑜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若安脸色一变,于是不经大脑的叫道:“你们母子俩又有事瞒着我!” 这话一出,司命简直想捂着脸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零瑜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若安的一个白眼,她也不提这事,只是单独说起了其他的事,“太子殿下天天忙着处理政务,每日除了晚上会回太华殿,我平日里哪能见到您啊。” 零瑜闻言脸色有些悻悻,那段时间是天君正式把一些政务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忙活着熟悉政务,的确是对若安和君旻有些疏忽,如此一来,零瑜满心都是愧疚,一下子就把刚才想要问的话抛到脑后了。 君旻见状,低声岔开话题,“那依司命仙君的意思,我该何时下凡?” 当日慕青的确是被他强迫才带他去魔界的,后来因此被罚,这份因果是君旻欠慕青的。何况,没有慕青,他可能不会遇见缘衣,这份恩情他也应该报答的。 司命看向君旻,正色道:“小殿下,按时辰来算,慕青很快就要结束这一世的生命了,刻不容缓,小殿下明日这个时辰就应该下凡去了。” 君旻低头,他当然知道刻不容缓,可是这么一去,若是顺利他很快就能回来,若是不顺利呢?难道又要缘衣在归墟等上五百年吗? 若安皱眉,十分不同意道:“可是君旻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怎么下凡了结这份因果?”说着她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司命隐晦地看了一眼,指望这位太子殿下将刚才的说辞拿出来,只是刚碰上零瑜的眼睛,他却转瞬就转过头去,摆明了是将事情抛给了司命。司命心里咯噔了一下,认命般地讪讪道:“这可能就要委屈小殿下了,这一世怕是要被病痛缠身了。” 司命说完一抬头却装上若安不友善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当然娘娘放心,小仙会在凡间安排一位贵人帮助小殿下,缓解小殿下的痛苦了。” 若安面色还是有些犹豫,但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的话,将来对君旻只有坏处。她下意识地看向零瑜,却在撞上零瑜笑眯眯的眼睛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气白了他一眼。 零瑜莫名其妙又收到了一个白眼,心下有些委屈,瞬间看着君旻的目光都不善了。 若安看向君旻,“阿旻,你怎么看?” 君旻抬眸,瞳孔发亮,“慕青那份因果我是应当了结的,”他顿了顿,看向司命,“不知是明日什么时辰?” 司命想了想,掐指一算,看向君旻,“明日亥时一刻。” 亥时一刻。君旻低头在心里算了算,如今是戌时初,距离明日亥时还有十三个时辰。他若是自亥时出发去大荒,若是顺利,应该是能在明日亥时一刻前赶回来的。 这般想着,君旻嘴角微扬轻笑道:“那我明日亥时一刻一定准时下凡。劳烦司命仙君了。” 司命连忙摇头,连声道:“不劳烦不劳烦,小殿下的事情怎么算劳烦呢?” 君旻轻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许。这两百年来,君旻的身子在调养下已经好了许多,脸色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惨白,但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费神。若安见状,还以为君旻是说的太久身体撑不住了,连忙道:“你休息,我们先离开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梓潼去通知我们。” 君旻点头,目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房门被带上时,零瑜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君旻有些发白的脸,心下疑惑却更重了,他总觉得这小子是故意装虚弱的。若是问他为什么,零瑜只能摊手回答没有为什么,就是他这个老父亲的直觉。 出了房间之后,司命并没有逗留,赶紧告辞离开回司命殿去查一下寻找哪位贵人给小殿下了。零瑜想到刚才君旻的模样,眼睛转了转,对若安道:“若安,我刚才看阿旻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我就先不回太华殿了,我在这里守着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在这里也好解决。” 第148章 若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零瑜的说法,但是又道:“我也和你一起留下吧。我一个人待在太华殿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我去给阿旻做些糕点等他饿了起来吃。” 零瑜十分嫉妒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委屈巴巴道:“我可以吃吗?” 若安看他这模样,没忍住笑了,“吃吃吃。有你的,放心。” 零瑜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心下对那个臭小子的嫉妒瞬间消失,甚至还隐隐有些得意,自己媳妇儿就是对他好的,不像那个臭小子,都没有媳妇儿。 都没有媳妇儿的臭小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眼底微微泛凉,却到底没有立刻起身。刚才那一番谈话的确耗费他的心神,为了待会儿的事情,他需要好好休息。 重华宫岁月静好,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看着面前一身煞气的女子。 缘衣身上杀气翻滚,一袭红衣破烂不堪,眼底黑气闪现,冷声道:“本尊要见苍术,让他出来见我。” 天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似是小头目模样的天兵咽了口唾沫抖着腿走了出来,大声道:“我们已经去禀告天君了,天君若是愿意见你,应该很快就来消息了。” 缘衣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眼睛微动,竟没有驳斥那名天兵的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却把镇守的天兵吓得不轻,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就怕缘衣突然发难他们来不及应对。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响,“魔尊不好好在魔界待着来天界干什么,还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害怕缘衣,话语间甚至带着几分怨愤和怒气。 青龙冷眼看着缘衣,目光在缘衣破旧不堪的衣服上逡巡了一圈,讽刺道:“怎么,魔尊这是刚从大荒出来就等不急想和天界开战了,所以这才连衣服都没换。” 当初缘衣被困归墟,天界放出的消息时缘衣被困大荒,青龙不知道缘衣是刚从炼狱中爬出来。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女人,青龙眼底都是伤心,甚至觉得七万年前被缘衣用长剑伤过的地方都在隐隐泛疼。 缘衣仿佛终于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来,近乎恍惚地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缘衣落在两侧的手指微动,看着青龙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青龙却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了,一时间浑身不得劲儿。身旁的白虎观察了缘衣一会儿,小声道:“你们不觉得缘衣帝君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虎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也反应过来了。青龙抬眼看向缘衣,也发现了缘衣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若是往常,他那么讽刺她,她肯定是要驳斥回来的。怎么今日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般想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青龙试探地讽刺道:“什么缘衣帝君,人家现在是魔尊。魔界之主,又怎么会看上缘衣帝君这称号。” 话音刚落,缘衣抬眸,冰凉的眸子正好撞上青龙盛满讽刺的眼睛。青龙眼睛微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多了一丝隐晦的失落,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吗。 然而缘衣去并没有讽刺他,只听她轻声道:“青龙,我要见苍术。”她顿了顿,视线在天兵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不想动手,也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我希望你能快点通知苍术。” 缘衣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事情的,青龙四仙互相对了一眼,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还是青龙站了出来,正色道:“魔尊请稍等。” 缘衣闻言,面部表情无半分变化,谁也看不出她的心底活动究竟是什么。 青龙的动作很快,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缘衣就已经站在了大殿上。时隔七万年再次走进大殿,心情本该是感慨万分,这一刻,缘衣心里眼里却仿佛什么都没有。 苍术看着一身狼狈的缘衣,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缘衣身边,低声道:“缘衣。” 缘衣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苍术,嘴唇颤动,好半天终于将嘴边的话说了出来,“苍术,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身怀邪骨,辰烨才是真正的身怀邪骨的神。 苍术面上浮现了悲伤,点头道:“在你入大荒前只是怀疑,是君旻出来以后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我们才确定的。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他们四个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他们之前关系是很好的,一起学习法术,一起练剑,一起打败造反的巴蛇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 第91章 缘衣看向苍术,眉间那点隐约的悲戚褪去,又披上了那层冷硬的外壳,“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凡间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是神,也不会愿意早早死去。若我是他,我未必不会做出这种事。” 苍术看着缘衣,眉头微皱,他知道缘衣说的没错,但是心里知道缘衣并不会这么做。天界的神仙一直都说缘衣性子古怪,似乎和谁都相处不来,但是和她相处的极好的离墨曾经告诉过他,缘衣是一个真正心怀三界的神,比他们三个都要更接近大道。她虽然出生宪翼水,从有神识起就接触黑暗,但是这并没有泯灭她的良知。她有着自己的是非观,看人看事也不会人云亦云。缘衣有情却不会为情所累,就连曾经的天帝也说过,缘衣会是真正的神明。 第149章 但是后来邪骨的事情爆发后,天界的缘衣帝君成了叛徒,逃到魔界,和魔尊勾结,与天界开战,致使离墨帝君死在那场战争中。然而那不是结束,那只是开始。后来,缘衣杀了前一任魔尊,取代他成为了魔界新的主人,天魔之间的战争正式打响。 战争结束后,苍术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天帝宝座上时,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一个邪骨,使得我们四个只剩下了两个。” 想到这儿,苍术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讽刺道:“原来,那根邪骨,是毁了我们四个。”这么多年他被蒙蔽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明明答应离墨,会想办法帮缘衣找到去除邪骨的方法,到头来,却是连缘衣是被陷害的都不知道。 听到苍术的话,缘衣拳头孟地紧攥起来,眼睛看着苍术,一字一顿道:“不,他是毁了离墨。” 但凡他能顾及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离墨在他面前死去,也不会忍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往她身上推。 提及离墨,苍术沉默不语,他们都辜负了离墨对他们的信任。离墨死之前已经想到了天帝逝去,苍术必然会成为下一任天帝,日后政务繁忙,便只敢将缘衣身上邪骨一事交付于他。却将每一百年送的生辰礼的事情托付给了辰烨。 可是到头来,他没有察觉缘衣是被陷害的,甚至辰烨就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那只手。 其实事到如今,苍术心里仍旧有疑惑,不明白辰烨为何会那么做?也不明白为什么辰烨选中的是缘衣?而不是他或者离墨? 这般想着,苍术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之后便一脸奇怪地看着缘衣,似乎在等着缘衣能给个答案。 缘衣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此刻什么都真相大白了,缘衣要轻松了些许,还有心情开玩笑道:“莫非是嫉妒我太厉害,所以才把邪骨一事推到我身上?” …… 苍术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怎么不知不过七万年没见,缘衣的脸皮竟然都变厚了? “现在知道了辰烨的事情,打算怎么办?如今就是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家可能也不会相信。何况,”他抬眼看向缘衣,“当年你叛逃天界是真,失手杀掉天帝也是众仙亲眼所见,当年那场天魔大战天界更是伤亡惨重,如今你又成了魔尊,天界对你的怨念只深不浅。这时候即便是说出了真相,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缘衣扭头看向月浮宫的方向,冷声道:“虽说我是被辰烨陷害的,但是我并没有错,我不会道歉为求和天界交好。我仍然会是魔界的尊主,但是辰烨我也会解决。” 苍术望向缘衣,犹豫道:“缘衣……”他以为她愿意主动来到天界,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愿意回到天界和他们一起对付辰烨的,原来她竟是没有那个想法吗? 不等苍术说什么,缘衣继续道:“七万年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辰烨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了。如今不能轻举妄动,我还需要时间清理一下魔界。” 她想最后确认一下鬼卿投靠的究竟是不是辰烨。 眼看缘衣心意已定,苍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要小心点。如果你们在大荒遇见的那个黑衣人是辰烨派去的话,那相柳可能就在辰烨手里。相柳的实力不可小觑,天魔两界的兵可以练起来了。” “相柳?”缘衣皱眉,眉间也多了些忧虑,相柳的法术修为她和君旻在大荒是见过的,不可否认,相柳很强,虽说她在大荒中被煞气所累,但是说句实话,若是两人真的真枪实剑的打起来,缘衣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会赢。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相柳不见了的?是那日我和君旻在大荒里出事之后吗?” 苍术摇头,眸光有些晦涩道:“是两百年前君旻醒来之后发现的。那个黑衣人完全和大荒融为一体了,就是肩吾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君旻醒来后,觉得那个黑影不会无缘无故就引你们进大荒。后来我们派人去了大荒,将这件事告知肩吾神君,这才发现相柳已经失踪了的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缘衣有些愣神。等苍术说完后,她有些迷惑地抬头,“在你们眼里我消失多久了?” 归墟是个小世界,里面一片昏暗,整日陪着缘衣的只有无尽的厮杀和警惕。时间一晃而过,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苍术也猜到了这一点,没有犹豫地回声道:“五百年了。” 五百年了。缘衣低眸,想到了君旻,不知道他这五百年过的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没?苍术低头看到缘衣的模样,想到零瑜提前给他打好的预防针,忍不住笑道:“君旻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但是他一直很担心你。” 被苍术这么一打趣,缘衣瞬间收回放空的心思,目光一凌,冷声道:“也就是说你们两百年前才发现相柳失踪了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那三百年里,辰烨可以做多少事?” 他完全可以利用相柳再打造出一股势力,毕竟相柳在那群大妖的心里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没看到自以为的缘衣害羞的场景,却反过来被缘衣训了一顿,苍术一时没了天帝的威严,脸色有些讪讪,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们四个在一起时的默契。 “相柳乃是上古凶神,便是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也是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就会在大荒里失踪。” 第150章 缘衣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天界,当初那个黑影跟着她的时候她也是好久都没有察觉,毕竟那个黑线与其说是怨灵,不如说他是一个影子,融于黑暗,谁也察觉不到。 “想来是他们手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控制相柳,否则不会这么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的。”相柳心高气傲,一生只忠于共工一人,不可能甘心做他人傀儡,如果真的在辰烨手中,他不会什么反抗都不做出的,除非有其他的东西控制住了相柳,相柳没有办法反抗。 “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让零瑜查这件事,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辰烨每日把自己关在月浮宫中,这五百年就没见过他出来。派去看守月浮宫的小仙回来的通报也都是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黑衣人进了月浮宫,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查不到。” “你说什么?”缘衣顿住,脸色有些难看,打断了苍术的话道:“你说他许久没有离开过月浮宫了?” 苍术点头,“没错。许久没有离开过了,就是君旻二百年前醒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去见一眼。” 说实话若不是每日月浮宫的小仙进进出出的,他都要怀疑辰烨早就离开了。 缘衣想到那个可能,低喃道:“你就没想过,万一他跑了?” “跑了?”苍术有些惊诧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有多大,不一会儿,他抬起头,面上待着几分狐疑,犹犹豫豫道:“辰烨应该不会如此狼狈的就逃了吧?毕竟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怀疑他的事情啊。他在背后做了那么多,若是就这样单纯的跑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缘衣哼笑一声,讽刺道:“他都能做出那种事,为何不能逃跑?逃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不是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苍术被这么一噎,顿了顿,笑道,“你还真是喜欢凡间啊。”说什么都要带上凡间的两句谚语。 “行了,我们去月浮宫看看。如果我没猜错,他可能已经走了。”缘衣道。 然而事实证明,当初辰烨选择缘衣真的是有原因的,两人想到一个点上去了。月浮宫早已经人去楼空,辰烨早就跑了。 缘衣和苍术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辰烨留下来的一封信。 “缘衣,苍术,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实在是没想到你们直至今日才看出来,说实话有点失望。但是没关系,我会在大荒等着你们,我们的下一次战争会在那里开始。我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变得聪明点。” 信看完后,随即在缘衣手里化成碎片,消失不见。 苍术面色震怒,身后奉命监督辰烨的玄武一脸懊悔地跪在地上,认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望天君责罚。” 在玄武面前,苍术不似在缘衣面前那样随便,而是冷着脸,训斥道:“让你一直在月浮宫外守着,怎么辰烨不见了,你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么大一个活神仙,就这么没了?” 玄武低眸,沉声道:“属下刚才离开月浮宫时,辰烨帝君还在宫中的。” 缘衣看向玄武,垂头问道:“你是什么离开的?你怎么知道辰烨那个时候还在月浮宫的?” 缘衣问他时,玄武到底还带着昔日对她的怨怼,就算是大概知道了当时邪骨的事情似乎有隐情,但也忍不住内心的气愤,因此说话时不由自主带了些情绪。 “就是魔尊您到九重天门外的时候,当时辰烨帝君还出来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有进了殿内。后来我怕出什么事,就先去和青龙他们汇合了。” 缘衣无所谓他的态度,听了玄武的话之后,她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苍术看向玄武,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他现在对辰烨是万分的提防,已经不自觉怀疑是不是玄武已经成了辰烨的手下。 “你的意思是辰烨刚离开?” 玄武点头,抬眼看到苍术眼中的打量,当即大声解释了起来,生怕说晚了就被苍术惩罚了,“属下在此起心魔誓,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虚假,当废掉一身修为,受天雷之劫,此后生生世世贬为凡人。” 心魔誓乃是修道之人的誓言,一旦立下心魔誓,若是有违誓言,一身修为尽毁,还会遭受天雷之劫。 苍术见玄武这模样也知道自己多想了,眼底的怀疑就此消失,脸上却又些讪讪的,他悄悄瞟了一眼缘衣,希望她能解个围。 缘衣却直接忽略了他的视线,反而道:“倒也不必如此惊弓之鸟,辰烨走的匆忙,想必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所以他不会和玄武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又接着道:“如今大荒恐怕是已经成了辰烨的地盘,他又能进归墟,若是归墟中的怨灵为他所用,再加上大荒内的妖,那么他的实力早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范围。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天界赶紧召集天兵,加强修炼,以备不时之需。” 缘衣话里话外都是为天界在考虑,却把魔界择的干干净净,在玄武看来那就是缘衣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想看天界和辰烨互相残杀,到时候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般想着,玄武刚要出口讽刺,却听到苍术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但是魔界如今情况不明,如果你的左使真的成了辰烨的人,那你一定要小心。” 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到口的讽刺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玄武自己的脸上,一时间,玄武的龟壳都有些泛红。 第151章 见缘衣点头,苍术松了口气,接着道:“如今这事情还急不得,只能慢慢安排。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君旻吧,他的身体还没有好” 第92章 司命一脸黑线地跟在零瑜身后,心想道难怪小殿下总是不待见这位殿下,当爹的坑起儿子时毫不手软,也不能怪小殿下不待见了。 两位神仙各怀鬼胎的进了重华宫,恰好遇见了前来看望君旻的若安。 若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零瑜,转身接过梓潼刚熬好的药端到君旻面前,等君旻接过去之后,也不搭理零瑜,只是柔和地看着君旻,等君旻喝完了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放到君旻面前。 君旻也不拒绝,唇角微扬,老老实实地接过蜜饯塞进了嘴里。母子俩之间默契十足的一系列操作下来,看的零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主动上前道:“若安,我来看君旻了。” …… 如众人所想,若安并没有搭理他。 君旻抬头睨了他一眼,眼底是若安看不见的看戏的神色。司命眼观鼻鼻观心,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没脸时刻。 零瑜干笑了两声,动作极快地趴到若安耳边低语道:“当着儿子和司命的面呢,给我留点面子。” 这话一出,不知道是点着了哪里的炸药包,若安瞬间就炸了,起身道:“你还要面子?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君旻身体情况时好时坏的,谁能保证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再昏过去。说好了我们两个没两天来看一次君旻,今天是不是应该轮到你了,你跑哪里去了?” 零瑜被喷的闭上了嘴,等若安骂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这都醒来两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昏过去?”零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房间里这个音量却足够让人听清楚。 司命别过头去不忍心继续看天界的太子殿下被太子妃骂的狗血喷头的模样。 果不其然,若安捏住零瑜的耳朵怒道:“你是不是忘记之前君旻刚回来的时候醒过一次之后就昏迷了三百年啊?让你小心点多来看看阿旻,是能要你的命吗?” 君旻刚回来的时候苏醒过一次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在那之后君旻便昏迷了三百年。所以司命非常理解太子妃为何对小殿下如此关心。 谁都没有注意到提到那次苏醒时,君旻眼底神色微动,担忧之情几乎要溢出眼眶。如今的他并不是两百年前刚醒来时的模样,记忆混乱,什么都很模糊。现在君旻已经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起了当时是因为什么他才醒过来的。 放在床边的手蓦地紧紧攥起,他抬眼看向窗外,不知师父如今如何了? 零瑜牵过若安的手,讨饶道:“我也是关心阿旻的,不信,你问问司命。” 说着,他悄悄给司命使了个眼色,示意司命赶紧帮他,直到司命点了头,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若安扯出被零瑜紧握的手,没好气道:“呵,你能做什么好事?”嘴上这么说着,若安却转头看向司命,眼中多了几分疑惑,笑道:“司命仙君,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司命轻笑,作揖道:“自然是方便的。” 于是他又将刚才对零瑜的说辞又说给了若安和君旻。等司命说完后,一直观察着若安的零瑜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若安脸色一变,于是不经大脑的叫道:“你们母子俩又有事瞒着我!” 这话一出,司命简直想捂着脸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零瑜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若安的一个白眼,她也不提这事,只是单独说起了其他的事,“太子殿下天天忙着处理政务,每日除了晚上会回太华殿,我平日里哪能见到您啊。” 零瑜闻言脸色有些悻悻,那段时间是天君正式把一些政务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忙活着熟悉政务,的确是对若安和君旻有些疏忽,如此一来,零瑜满心都是愧疚,一下子就把刚才想要问的话抛到脑后了。 君旻见状,低声岔开话题,“那依司命仙君的意思,我该何时下凡?” 当日慕青的确是被他强迫才带他去魔界的,后来因此被罚,这份因果是君旻欠慕青的。何况,没有慕青,他可能不会遇见缘衣,这份恩情他也应该报答的。 司命看向君旻,正色道:“小殿下,按时辰来算,慕青很快就要结束这一世的生命了,刻不容缓,小殿下明日这个时辰就应该下凡去了。” 君旻低头,他当然知道刻不容缓,可是这么一去,若是顺利他很快就能回来,若是不顺利呢?难道又要缘衣在归墟等上五百年吗? 若安皱眉,十分不同意道:“可是君旻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怎么下凡了结这份因果?”说着她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司命隐晦地看了一眼,指望这位太子殿下将刚才的说辞拿出来,只是刚碰上零瑜的眼睛,他却转瞬就转过头去,摆明了是将事情抛给了司命。司命心里咯噔了一下,认命般地讪讪道:“这可能就要委屈小殿下了,这一世怕是要被病痛缠身了。” 司命说完一抬头却装上若安不友善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当然娘娘放心,小仙会在凡间安排一位贵人帮助小殿下,缓解小殿下的痛苦了。” 若安面色还是有些犹豫,但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的话,将来对君旻只有坏处。她下意识地看向零瑜,却在撞上零瑜笑眯眯的眼睛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气白了他一眼。 第152章 零瑜莫名其妙又收到了一个白眼,心下有些委屈,瞬间看着君旻的目光都不善了。 若安看向君旻,“阿旻,你怎么看?” 君旻抬眸,瞳孔发亮,“慕青那份因果我是应当了结的,”他顿了顿,看向司命,“不知是明日什么时辰?” 司命想了想,掐指一算,看向君旻,“明日亥时一刻。” 亥时一刻。君旻低头在心里算了算,如今是戌时初,距离明日亥时还有十三个时辰。他若是自亥时出发去大荒,若是顺利,应该是能在明日亥时一刻前赶回来的。 这般想着,君旻嘴角微扬轻笑道:“那我明日亥时一刻一定准时下凡。劳烦司命仙君了。” 司命连忙摇头,连声道:“不劳烦不劳烦,小殿下的事情怎么算劳烦呢?” 君旻轻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许。这两百年来,君旻的身子在调养下已经好了许多,脸色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惨白,但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费神。若安见状,还以为君旻是说的太久身体撑不住了,连忙道:“你休息,我们先离开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梓潼去通知我们。” 君旻点头,目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房门被带上时,零瑜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君旻有些发白的脸,心下疑惑却更重了,他总觉得这小子是故意装虚弱的。若是问他为什么,零瑜只能摊手回答没有为什么,就是他这个老父亲的直觉。 出了房间之后,司命并没有逗留,赶紧告辞离开回司命殿去查一下寻找哪位贵人给小殿下了。零瑜想到刚才君旻的模样,眼睛转了转,对若安道:“若安,我刚才看阿旻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我就先不回太华殿了,我在这里守着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在这里也好解决。” 若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零瑜的说法,但是又道:“我也和你一起留下吧。我一个人待在太华殿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我去给阿旻做些糕点等他饿了起来吃。” 零瑜十分嫉妒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委屈巴巴道:“我可以吃吗?” 若安看他这模样,没忍住笑了,“吃吃吃。有你的,放心。” 零瑜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心下对那个臭小子的嫉妒瞬间消失,甚至还隐隐有些得意,自己媳妇儿就是对他好的,不像那个臭小子,都没有媳妇儿。 都没有媳妇儿的臭小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眼底微微泛凉,却到底没有立刻起身。刚才那一番谈话的确耗费他的心神,为了待会儿的事情,他需要好好休息。 重华宫岁月静好,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看着面前一身煞气的女子。 缘衣身上杀气翻滚,一袭红衣破烂不堪,眼底黑气闪现,冷声道:“本尊要见苍术,让他出来见我。” 天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似是小头目模样的天兵咽了口唾沫抖着腿走了出来,大声道:“我们已经去禀告天君了,天君若是愿意见你,应该很快就来消息了。” 缘衣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眼睛微动,竟没有驳斥那名天兵的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却把镇守的天兵吓得不轻,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就怕缘衣突然发难他们来不及应对。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响,“魔尊不好好在魔界待着来天界干什么,还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害怕缘衣,话语间甚至带着几分怨愤和怒气。 青龙冷眼看着缘衣,目光在缘衣破旧不堪的衣服上逡巡了一圈,讽刺道:“怎么,魔尊这是刚从大荒出来就等不急想和天界开战了,所以这才连衣服都没换。” 当初缘衣被困归墟,天界放出的消息时缘衣被困大荒,青龙不知道缘衣是刚从炼狱中爬出来。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女人,青龙眼底都是伤心,甚至觉得七万年前被缘衣用长剑伤过的地方都在隐隐泛疼。 缘衣仿佛终于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来,近乎恍惚地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缘衣落在两侧的手指微动,看着青龙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青龙却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了,一时间浑身不得劲儿。身旁的白虎观察了缘衣一会儿,小声道:“你们不觉得缘衣帝君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虎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也反应过来了。青龙抬眼看向缘衣,也发现了缘衣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若是往常,他那么讽刺她,她肯定是要驳斥回来的。怎么今日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般想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青龙试探地讽刺道:“什么缘衣帝君,人家现在是魔尊。魔界之主,又怎么会看上缘衣帝君这称号。” 话音刚落,缘衣抬眸,冰凉的眸子正好撞上青龙盛满讽刺的眼睛。青龙眼睛微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多了一丝隐晦的失落,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吗。 然而缘衣去并没有讽刺他,只听她轻声道:“青龙,我要见苍术。”她顿了顿,视线在天兵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不想动手,也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我希望你能快点通知苍术。” 缘衣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事情的,青龙四仙互相对了一眼,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还是青龙站了出来,正色道:“魔尊请稍等。” 第153章 缘衣闻言,面部表情无半分变化,谁也看不出她的心底活动究竟是什么。 青龙的动作很快,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缘衣就已经站在了大殿上。时隔七万年再次走进大殿,心情本该是感慨万分,这一刻,缘衣心里眼里却仿佛什么都没有。 苍术看着一身狼狈的缘衣,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缘衣身边,低声道:“缘衣。” 缘衣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苍术,嘴唇颤动,好半天终于将嘴边的话说了出来,“苍术,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身怀邪骨,辰烨才是真正的身怀邪骨的神。 苍术面上浮现了悲伤,点头道:“在你入大荒前只是怀疑,是君旻出来以后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我们才确定的。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他们四个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他们之前关系是很好的,一起学习法术,一起练剑,一起打败造反的巴蛇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第93章 梓潼陪着小殿下等在重华宫外,眼看着小殿下从一脸期待,到焦急,又到如今的一脸失望,嘴唇嗫嚅了几下,犹豫的劝道:“小殿下,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回去等魔尊也是一样的。” 君旻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拒绝了梓潼的建议,仍然是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缘衣,“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你先进去吧。” 梓潼哪里敢自己先进去,主子在这里等着,他也得在这等着,只是若是那位一直不出现,小殿下一直这么等下去,回头身体不舒服了咋办。 梓潼有点犹豫了,心下有些想把缘衣去找天帝的事情说出来。于是给自己坐了会儿心里建设后,正要鼓起勇气告诉君旻这件事,就看见君旻脸色一变。 君旻身体还没有好全,长时间一个姿势站在门口,身体多少有点不舒服,正活动着筋骨想要换个姿势,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念了五百年的人儿正和天界的青龙将军并肩朝他走来,还有说有笑的。他何时见过缘衣那种打趣旁人模样的笑过,君旻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梓潼一看这模样心道一声坏了,莫不是小殿下猜到自己没有说真话了。当下说着小殿下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小殿下等了半天的魔尊终于来了。梓潼下意识送了口气,转头又纳闷道,怎么明明人来了,小殿下却好像还不高兴呢? 眼看着人都到面前了,小殿下却还是动也不动,梓潼赶紧上前行礼道:“参见青龙神君。” 青龙抬手,示意道:“起来吧。”随即给傻站在一旁的君旻行礼道:“小殿下好。” 君旻也不看他,直愣愣地看着缘衣,等缘衣走近了,喉咙处不知怎么的一阵痒意袭来,紧接着君旻就爆发出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他手指微蜷,试图抑制住喉咙处的痒意,可是越抑制就越难受,直至最后爆发的特别厉害。 缘衣没想到一看到君旻,他就咳的那么厉害,不是说他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如今咳的那么厉害? 梓潼傻眼看着刚才还好好的小殿下怎么就突然咳起来了,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小殿下在魔尊面前装可怜的招式,直到看到君旻脸颊因为咳嗽而越来越红,他这才感到不对劲。连忙扶住君旻,对着守护重华宫的天兵喊道:“还不快去喊医官来,没看见小殿下咳成什么样了?” 那名天兵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的慌了神,忙不迭点头就要跑去找医官,结果刚转身就被才止住咳嗽的君旻拦住了。 停住了咳嗽的君旻,脸上的红晕很快就褪去了,此刻苍白着脸阻止道:“不用过去了,我只是突然的咳嗽罢了,不必劳烦医官了。” “劳烦什么?这本就是医官的责任。”若安和零瑜大概也是听到君旻的咳嗽声出来的,听到君旻不让请医官的吩咐,若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顾零瑜的阻止出来冷声道。 见若安出来了,缘衣藏在衣袖里的手顿住了,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搀扶君旻的想法。 若安一出来就看到缘衣冷漠地站在一旁,明明君旻都咳成这副模样了,她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若安瞬间就对缘衣没什么好感了。当然这话她是不敢直接对缘衣说出来的,只能通过冷脸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缘衣当然也看出来了,她也不生气,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若安。明明什么也没说,若安却被缘衣看的身上一冷。 她转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内心对缘衣的害怕,对着君旻道:“还是要请医官来看看的,万一你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太舒服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呢?” 君旻是不愿意的,他不想多来个医官打扰他和缘衣的相处,于是摇头道:“我我真的没事,就是一时喉咙痒才咳嗽的,进去休息会儿就好了。”语罢,他看向缘衣,嗫嚅道:“阿缘,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君旻是能感受到缘衣这次回来身上的变化的。从归墟回来,她身上的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了许多。但是他太擅长观察缘衣的情绪变化了,他能看出来缘衣似乎是不想再接近他的。明目张胆的喊她阿缘,这也是告诉缘衣,他们的事情零瑜和若安已经知道了,她想逃也逃不了,她也不需要逃,因为他的父君和母妃不会不同意他们的事情的。 缘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君旻,你的身体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魔界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你的伤如果好了,以后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的差不多了,你自己再好好练练就好了。” 第154章 君旻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看着缘衣似乎不敢相信缘衣说的话,嘴唇微动,发出微小的声音:“阿缘,你在说什么?不是说好了……” “君旻,你想多了。”缘衣截断君旻未说完的话,冷声道:“我是你师父,下次还是叫我师父为好。你现在的目的就是养伤,不需要管其他的。” 一旁的青龙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两个再说些什么,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梓潼身上,试图让梓潼给他用眼神解说一下,但是梓潼早已经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乌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 青龙见状也只好低头装聋,毕竟眼前的神仙无论拉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若安那个气啊,拉着君旻就要往里走,却没想到君旻的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拉不动。对儿子的关心终于战胜了对缘衣的恐惧,她看向缘衣,气道:“魔尊,您既然已经看完了君旻了,那您可以走了。” 这话就是明面上赶缘衣走呢,零瑜赶紧上前拉住若安的胳膊朝她摇头,暗暗传音道:“你真把她弄走了,你信不信君旻能立马就和她走。” 若安听到后,满脸都是不忿,却也知道零瑜说的都是实话,气哼哼了两声,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到底没再多说些什么。 君旻上前走了两步,试探着伸出手指抓住缘衣的衣袖,见缘衣没有拒绝,又忍不住抓紧了几分,红着眼睛看着缘衣,轻声道:“师父,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要放弃我。” 我不应该把你独自抛在归墟五百年,自己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你自己努力出来。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认错,只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君旻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在大荒的时候明明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都变了?是因为他能力不足吗?可是他会好好修炼,很快的,他就会强到足够保护他了。 看着君旻眼中的祈求和茫然,缘衣叹了口气,扯下君旻的手,低声道:“这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缘故。”她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空无一人的重华宫,“你身体还没有好全,你先进去吧。” 君旻却像是没有听到缘衣的话,仍旧站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缘衣见状,轻声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君旻这才像是恢复了听觉,老老实实地跟着缘衣进了屋。 进了屋之后,又在缘衣的注视下乖乖地躺在了床上,似乎真的做到了什么都听缘衣的。可是只要看到缘衣有一点点想要离开的念头,他却蓦地起身拉住缘衣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缘衣终于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看着君旻,沉思良久,低声道:“君旻,你知道归墟是什么地方吗?” 君旻看着缘衣,脸色苍白,声音却有力的回答道:“肩吾神君说过,那是真正的不周山,曾经共工与祝融交手的地方,是古战场。” “你也知道是古战场。”缘衣轻声道,“既然知道是古战场,你觉得我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吗?” 缘衣话音刚落,君旻猛地抓住缘衣的衣袖,面色惨白地看着她。 缘衣目视着前方,自顾自说道:“你知道的,我体内的煞气是辰烨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放进去的。就这么一点归墟的煞气,每每发作时我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平息。你知道归墟有多少煞气吗。”她顿了顿,眼睛对上君旻漆黑的瞳孔,似乎试图让君旻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在归墟有多痛苦。 “君旻,归墟里面的煞气、怨气太重了。我活着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万幸,你该庆幸你如今看到的还是我,而不是一个满身煞气已经成为怨灵的缘衣。” “君旻,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的神髓已经不再是曾经干净的模样了,它浑身沾染煞气,煞气在一点点吞噬着它。我不知道将来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是承受不住煞气死去,还是屈服于煞气成为只会杀人的怨灵。君旻,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你们天界可以接受的。” “不要和我说什么这些和你无关。君旻,你是天界的小殿下,你受着天界诸仙的尊敬,享受着天界小殿下的待遇,你就需要承担一些必要的责任。其中有一份责任就是你必须放弃我。甚至未来的某一天,你需要亲手杀了我。” 君旻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缘衣说话,只有偶尔颤动的眼睫表明了主人并没有睡着。听到缘衣说出来“杀了我”三个字后,君旻终于动了。只是不像缘衣所以为的放开她的衣袖那样,相反,君旻抓得更紧了。 他看着缘衣,眼尾微微泛红,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黑暗中那么久。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了。对不起。” 缘衣愣住了,看向君旻的目光隐隐有些变化。她在说这番话之前曾经想过君旻会不会对她感情太深,所以不愿意接受她的说辞,不愿意离开她。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君旻到底还是年纪小,不会太过定性。就算是喜欢她,五百年过去了,时间总会冲淡些感情的。或许他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喜欢她了。 可是再见到君旻的那一刻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时间没有淡化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情谊,似乎还加深了。 第155章 她目光落在君旻拉住她衣袖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是修长白皙的,可是五百年来的伤痛折磨,这双手已经过于瘦削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君旻手上的青筋。 她想到了君旻会挽留她,会说什么他不在意,可她没想到君旻会说对不起。在为他没能保护好她说对不起,在为把她一个人丢在归墟里说对不起。 缘衣想好的一大筐的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个满心满眼,用真心来爱她的少年。 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尽数卸下,她看向君旻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 君旻察觉到缘衣的心中的防线终于有了松动,眼睛终于有了光,轻声道:“阿缘,我会想到办法祛除你体内的煞气的。天池的水灵气非常干净,若是长期用天池水净身,辅以灵力疏导,假以时日或许能够除掉你体内的煞气。或者炼妖壶,炼妖壶能净化天下邪恶之气,或许炼妖壶也可以除掉你体内的煞气。” 君旻一点点想着所有有希望去除缘衣体内煞气的方法,“阿缘,你不要放弃。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缘衣看着君旻那么着急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着急。”这一刻,缘衣心底的那道防线是彻底放下了,既然决心放下了,那么她对君旻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你放心,我现在还很好,不用担心。我还能活很久。” 君旻看着缘衣,眼底终于还是有了湿意。他记得他昏迷时体内煞气让他有多痛苦,缘衣究竟该多痛啊? 第94章 其实缘衣说的没错,她现在很好。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活很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不会死去。 但是既然君旻愿意和她在一起,君旻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缘衣说的不是真话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缘衣的生命还有多久并不能够成为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因素。 刚才消失的几个鬼鬼祟祟地站在外面偷听着里面的谈话,等里面声音安静下来后,陷入了一阵安静。 梓潼小声啜泣着为自家小殿下悲伤的爱情故事感到难过,青龙低着头眼底是难掩的泪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盼了那么久的帝君会是以这种形式回来。 若安则是满含担忧,担心以后如果缘衣真的死了,君旻该怎么办?想到刚才零瑜和自己说的辰烨的事情,若安心底又多了些对缘衣的悲悯和不可言喻的心疼。突然之间,若安就明白了缘衣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 零瑜想的和他们都不一样。世人都以为天界的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个性随和,但若是真的宅心仁厚,他又怎么会在太子的位置待上那么多年,天帝又怎么会将许多政务交给他。零瑜在处理政务时,解决许多事情时体现的心狠手辣,便是苍术也望而不及的。听到缘衣的事情,零瑜除了一开始有些感慨,可是等感慨过后,他已经冷静的在想该如何解开缘衣和君旻之间的生死契了。 他了解君旻,不用多想都知道君旻身上的肯定是死契,若是缘衣死了,君旻肯定活不成。同情这个魔尊归同情,他可不会让自家儿子为缘衣殉情。 于是青龙一抬头就看到天族的太子殿下眼底结冰,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缘衣和君旻明明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是两个之间并没有如若安所想的那样有说不尽的话,反倒是出奇的安静。君旻不和缘衣说话,缘衣也不和君旻说话,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安静却并不尴尬,相反还透露着一股和谐。若安这个过来人在外面看了会儿笑得眉眼弯弯,她太清楚了两人之间的感觉了,不就是小情人刚在一起时的暧昧嘛。 但是笑着笑着,若安就笑不出来了,看着里面十指紧扣的两人,没忍住长长叹了口气。若安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和零瑜成婚是件幸福的事,她一直希望世间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但到底不是都能如愿的。 缘衣和君旻当然知道屋外有人偷听,但是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以这种方式知道也无妨。只是听到若安的叹气声时,缘衣眼底到底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平静。 君旻一看缘衣就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睛波光流转,拉着缘衣的手又紧了几分,笑道:“阿缘回来的正巧,我明日要去凡间历劫,明日阿缘正好可以送送我。” “历劫?”缘衣皱眉,凡间修道之人或者走修仙一路的妖有历劫一说,天界犯错或者欠下因果的神仙偶尔也会有历劫的需要,可是君旻合适犯错?欠下因果了? 这般想着,缘衣便也问出来了。 君旻大概是见缘衣回来了,心里放松许多,把玩着缘衣纤细白嫩的青葱般的手指,笑着解释道:“阿缘可还记得慕青仙官?” 缘衣虽然冷心,但是对一个给她送了近七万年的生辰礼的仙官还是记得的,只是他与君旻有何关系。 看着缘衣一脸懵的模样,君旻只好将当初他是如何威胁慕青带他去魔界的事和事后慕青是怎么被辰烨罚下界的事情完整详细地告知了缘衣,末了,还附耳轻声道:“若不是慕青,或许我还遇不上阿缘呢?说来,慕青也算是我和阿缘的月老了,阿缘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凡历劫,还了这份因果?” 君旻凑的太近,说话间喷洒出的热气一点点温热着缘衣的耳垂,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缘衣不自觉的躲开君旻的靠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君旻似乎非常习惯对她的亲昵,做起亲密的动作时熟练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私下里练了好多遍。 第156章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复,缘衣眉头微皱,竟还真的思考起了君旻这句话的可行性。 君旻说那句话本意不过是想逗逗缘衣,还夹杂着想让缘衣习惯他的亲近的小心思,但是见到缘衣真的皱眉考虑这件事,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连忙道:“我开玩笑。凡人生老病死何其痛苦,即便是一世的经历,我也不想我的阿缘受那份苦楚。何况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缘衣看着君旻,皱眉纠正道:“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是你的事情,不准再说与我无关这句话。” 君旻被缘衣认真的小表情逗笑了,忙声附和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屋外的零瑜一听这话,眉头皱起来了,眼睛里都是恨铁不成钢,什么叫都听她的。现在不把家里的权力拿到手中,将来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若安本来眼底正含着泪呢,听到君旻的话连忙点头表示赞同。身后零瑜看到自家媳妇儿小脑袋一直点的模样,只好收敛眼底的恨铁不成钢。 君旻拉着缘衣的手,专注地把玩着,安静了一会儿后,看似无意道:“阿缘,刚才你怎么回和青龙仙君一起过来啊?” 君旻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其实话里话外的醋意都蔓延到屋外了。屋外三个蓦然齐刷刷地回头盯着站在身后的青龙,眼睛发着光,像是盯着小鱼干的猫。 梓潼甚至还磨了磨牙以示对青龙的威胁。 青龙:…… 青龙觉得自己太无辜了,他不过是送了一程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眼看着他们三个的视线越来越具有攻击性,青龙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小声解释道:“小殿下绝对是误会了,我和帝君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知道自家帝君长的漂亮,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但是帝君武力值那么高,他是多么想不开才敢觊觎缘衣帝君啊。 此刻想不开的某人正等着天上有地下无的给个解释呢。 缘衣看着君旻一副我很吃醋但是我不说的模样,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君旻就在这笑声中脸越来越红。 缘衣见他这模样,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思考了一番,唔了一声,“我曾经救过他。他听到我回来了,所以特意来看看我,我又不认识路,就让他送我过来了。” 窗外刚回过头去的三个听到这话又回到头盯着青龙,眼底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说都是误会吗?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跑过来找缘衣? 青龙听到缘衣这么说一下子就懵了,不是天君让他来送帝君的嘛。怎么就成了他想来看帝君了。好吧就算也不否认他有这个想法,但是怎么就是从帝君嘴里说出来怪怪的呢? 身边三道要吃人的目光盯着他,青龙这下是感受到什么叫有嘴说不清了,一时间怒上心头,同样回瞪了回去。只是他不敢瞪零瑜和若安,只敢瞪梓潼。 梓潼在青龙的怒瞪下,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小声道:“殿下,娘娘,青龙仙君,小仙先去为小殿下熬药去了。” 缘衣说完话后,君旻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心里已经把青龙当成是又一个想来和他一起抢缘衣的情敌了,于是开始酸着语气给青龙上眼药道:“我听说青龙在天界和天河的一位织女走的极近,平常不当值的时辰总会去找那位织女聊天。今日青龙却能抛下那位织女来看阿缘,想来你们曾经在天界关系是极好的。”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想到这儿,君旻更加酸了,他最遗憾的就是不曾参与过缘衣曾经的日子,因此总是会忍不住酸那些曾经和缘衣交往过的神仙,别提这个好像还有些不明不白的青龙了。 这明目张胆的就差直接告诉缘衣,青龙不是什么好人,他还和天河的织女有关系,脚踏两条船。 青龙被这一对污蔑的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与什么织女交好了? 缘衣看着君旻明明已经酸的不行了却还故作大度一脸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模样,终于停下了对君旻的打趣,取笑道:“你放心,我和青龙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说到两人关系时,缘衣顿了一下,还是换了个朋友的说法。只是她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过朋友二字了,她说出这两个字时明显带着一些生涩和不自在。 青龙听到这话,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扬,眼里盛满了笑意。 君旻这下是彻底反应过来缘衣是在逗他了,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干净澄澈的眼睛此刻黑的十分明亮,甚至能看见眼眶中的湿意。 缘衣笑了一会儿终于良心发现不再调戏君旻了,笑道:“你先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下凡吗?” 君旻本已经想好了要让缘衣留下来的借口,结果缘衣说完之后竟没有离开,仍然是坐在床沿上,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缘衣难得的表现出温柔的模样,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缘衣,君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几近慌乱的闭上了眼睛,留下鸦黑的眼睫露在外面无助的颤抖着。 君旻身体到底是没有好全,虽然大脑总是紧绷着,时刻防止缘衣离开,但是最终没有抵过身体的疲惫,再加上缘衣一直在身旁的安全感,君旻很快就睡着了。 第157章 确定君旻睡着后,缘衣抬手又为君旻输了点灵气,等肉眼可见的君旻脸色好转后,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切做完之后,缘衣眼睛微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突然就变了,好像回到了曾经在魔界时的冷硬。她抬手为君旻掖了掖被角,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重华宫外,若安和青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口口声声说要去为君旻熬药的梓潼正抱着一个花瓶睡得直流口水。 缘衣淡淡看了一眼,看向零瑜道:“这是何意?” 因为君旻的缘故缘衣说话已经很客气了,若是以往她对着零瑜可能就是直接的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着困惑的语气说出这话了。 零瑜自然也察觉到了,挑眉笑道:“只是用了点小手段让他睡着了,他并无大碍。” 缘衣哪里是想知道梓潼有没有事,她问的是零瑜这么做的目的。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缘衣,看着零瑜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蓦然冷下来了。但是大概是多少顾及着君旻的情绪,缘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双眸子这么盯着零瑜看。 零瑜现在可不在像以前那样怕缘衣了,毕竟自家儿子争气。见缘衣脸色不太好看,他竟也没有直接交代,而是笑道:“魔尊勿恼,刚才我只是在想是该称呼您为帝君还是魔尊?” 缘衣看了他一眼,忽视他眼底的笑意,淡淡道:“随便你。” 零瑜轻笑,从善如流道:“那既然是在天界,我就叫您帝君了吧?” 缘衣唔了一声,“可以。” 话音刚落,零瑜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正色道:“帝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帝君是否有解开您和君旻身上生死契方法?” 缘衣抬眼看他,零瑜盯着缘衣的目光低头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您知道的我刚才听到了您和君旻之间的谈话,知道您……请您原谅一个父亲的自私。但是……” 零瑜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缘衣打断了,“行了,我知道。” “生死契的方法我会找的,虽说失传了但总会有方法。”她看向零瑜,嘴角微扬,“你不必心里过意不去,我理解的。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君旻的路还很长,他不应该也不会因为我而结束的。” 她转头看向君旻房间的方向,轻声道:“这件事也别告诉君旻,就当你没来找过我,生死契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 君旻骨子里带着偏执,如果让他知道零瑜曾经找过他,他心里肯定会有隔阂的。 第95章 零瑜也是知道君旻的性格的,否则不会单独来找缘衣。如今见缘衣二话不说同意了,零瑜心里却是怪怪的。 大概是心里怪不舒服的原因,缘衣说完这句话后,零瑜并没有回复什么,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缘衣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零瑜,“我有事要先回魔界处理一下,如果君旻醒了,还麻烦你告知他一声。” 零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缘衣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到缘衣走了一段路后,他才蓦然回过神来,喊住缘衣:“魔尊,我有个不情之请。” 缘衣顿住脚步,身子微侧,眉眼间带着些疑惑,眼睛示意零瑜继续说下去。 零瑜大步走到缘衣面前,轻声道:“君旻身体还未好全,此番下凡历劫,司命说君旻在凡间的那具身体可能会病痛缠身。他一个人在凡间,又病痛缠身,我实在不放心,能否请魔尊陪同君旻一同下凡,护他一世周全。” 零瑜说完之后,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两下,随后想起君旻说的话又赶忙将手别到身后去,一番动作下来,他又反应过来缘衣并不知道他这个习惯,他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嘛? 缘衣愣了一下,目光瞥到零瑜的小动作,脑子里闪过君旻常做的动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低声道:“你?是想让我多陪陪零瑜吧?” 零瑜微微一愣,嘴角微抿,点了点头。 零瑜的目的并不难猜,若是君旻在凡间真的需要人保护,他大可以派个值得信任的下属去下界保护他,完全没有必要让她下凡。再联想他刚才说的话,这恐怕是为自己刚才的话愧疚所以想让自己和君旻多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呢。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辰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暂时还离不开。”缘衣道。 缘衣没有直接拒绝,说明还有戏,零瑜连忙道:“如今辰烨帝君刚离开天界,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时半刻肯定不会发动战争的。这些年来,魔界右使也将魔界处理的很好。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你们在凡间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司命也说过了,这一生君旻会因为病痛缠身,活的不会太久的。” 零瑜顿了一下,毕竟这样说自己儿子活不长的大概也没几个了。见缘衣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又接着道:“所以你们回来的时间可能还会比想象中的要短许多,这么短的时间,三界不会出什么事的。” …… 缘衣顿了顿,笑道:“这事我会考虑的。”言罢,不等零瑜再说些什么,缘衣已经转身了,徒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落在零瑜的眼里。 零瑜看着缘衣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回重华宫继续守着君旻,以防君旻一醒来就要找缘衣。 “为什么不答应殿下的请求?”青龙走到缘衣身边,有些疑惑道。 第158章 零瑜说的并没有错,如今辰烨不会有精力在三界作乱,他们下凡的时间并不长,缘衣完全可以陪着君旻走这一段路。 青龙看着缘衣,温声道:“帝君,其实目前来看,三界并没有什么事情的。” 缘衣停下脚步,看向十分困惑的青龙,淡淡道:“青龙,你说,当初辰烨为何独独只把事情推倒我身上,而不是离墨或者苍术身上?” 再次听到离墨这个名字,青龙有一瞬间恍惚,但是看到缘衣一脸坦然,青龙便也放下了心里的顾虑。想着刚才缘衣的话,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缘由来,只好朝着缘衣摇摇头。 缘衣冷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概心里也清楚青龙是想不出来什么的,随即自然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辰烨心思深沉,性格又奇怪的很。我总是感觉,他对我有所求。如果我下凡了,那我便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是届时辰烨在那个时候对我动手,那我毫无还手之力。” 她看向青龙,眉眼淡淡,“辰烨手里如今有相柳,如果我落到了他的手中,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青龙,虽说我与天界如今早已经划分界限,但是现在我不希望有一日我和你们刀剑相向。” 辰烨有方法控制相柳,她若是落到辰烨手中,他自然也有办法控制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和君旻站在对立面,即便是死亡,她也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青龙一直都知道那位曾经救下他的缘衣帝君,总是面上冷冷的,但是心却比谁都柔软。她会向对自己有恶意的人下手,却也会向最普通受难的人伸出援手,也总会考虑的比谁都多。那么聪明,有分寸。 半晌,青龙点了点头,笑道:“帝君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的。” 缘衣轻笑,却也没有在试图纠正青龙的想法。 * 魔域。 萧鹜冷眼站在一旁看着鬼卿苍白着脸,无奈唏嘘了一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初既然想着报仇,那就干脆利落的报仇不好吗?偏偏又放不下缘衣,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要被缘衣抛弃,又报不了仇。 鬼卿回望萧鹜,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我落魄了,我也轮不到你来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是闭上嘴,这事还不简单吗?萧鹜摊摊手,立即做出了一个闭上嘴巴的动作。 若是以往两人争吵时,只要萧鹜闭上嘴巴了,鬼卿便也会忽视萧鹜,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模样。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打算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即使萧鹜闭嘴了,鬼卿仍旧冷笑道:“我真是不知道当初尊主为何要选你来做魔界右使,即便是我不可靠了,你又能有什么用。五百年来,还不是靠我一点点将权力过渡到你手上。”说到这儿,鬼卿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真怀疑你当初看出我是故意用拙劣的借口骗尊主的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被鬼卿这么一番数落,萧鹜也不生气,耸耸肩感慨道:“左使倒是有本事,可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用不了多久,你这颗棋子的唯一用处也就废了。” 鬼卿冷笑,“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即便是棋子,我也要让这盘棋变得晦涩难懂。” 萧鹜撇撇嘴,点头随意附和着:“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这一番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萧鹜起身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似乎随意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突然不想报仇了?” …… 萧鹜本也没指望得到答案,见鬼卿沉默不语,随即摆手干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原因你不是知道吗?” 萧鹜干笑声顿了顿,尾音上扬嗯了一声,“我知道什么?” 鬼卿抬眼直视萧鹜的眼睛,原以为是某人装模作样故意看他笑话,但是看到萧鹜眼底的茫然时,鬼卿才明白原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鬼卿不由哂笑一声,自嘲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萧鹜满脸疑惑。 “你知道我是魔,但你可知妖也是魔?” 萧鹜唔了声,点点头,三界的由来他曾经在《三界志》中看过,依然是知道无论是天生的魔还是妖和精灵都是归于魔界的。 鬼卿哼笑了一声,“妖虽然属于魔族,但到底是和真正天生的魔有所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魔无心,妖却有心。” 他抬眼看向萧鹜,冷声道:“你在凡间看过话本子嘛?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总是写出一堆山妖精怪与凡人相恋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在我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萧鹜来了点兴趣,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等着鬼卿继续说下去。 “凡间的话本子谈及情爱时,那群书生写的都是狐妖精怪,却很少有魔是有原因的。魔族天生无心,他们天性冷血,若是想让魔动情,就得先让魔生出心,这是何等的困难。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山妖精怪上,殊不知山妖精怪亦数魔族。便是妖怪,动情也极其不易。妖都是天性冷血的,绝大多数妖都是天性残忍的。玄烈鸟一族更是如此。” 鬼卿顿了一下,接着道:“玄烈鸟一族,虽然名字占了个烈字,但是天性冷清,对人对事都不易动情,便是亲情也不外如是。你怎么能指望我会为了为玄烈鸟一族报仇而背叛尊主。” 第159章 被鬼卿嘲讽了自己的想法,萧鹜也不尴尬,挑了挑眉,问道:“那你是为何?” 鬼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尊主心性柔软,没有野心。迟早有一天,魔族不会服她,会揭竿而起,逼迫尊主起兵攻打天界以彻底取代天界成为三界新的主宰。” 萧鹜起身,不解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缘衣?” 鬼卿抬眼,冷笑一声,“尊主没有这个野心,我有。我也希望有一天,魔界会成为三界新的主宰。你说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也好,还是为了为族人报仇也罢,这些都是我的目的。” 萧鹜啧啧两声,摇头否定了鬼卿的话,“你还有一个原因。” 鬼卿面色镇定,哼笑一声道:“你想多了。” 萧鹜嘴角微扬,微微上挑的眼角给他添了几分魅惑之意,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鬼卿的小心思,“你还有嫉妒。你喜欢缘衣,嫉妒君旻。你跟在缘衣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缘衣对君旻的感情不同于旁人。你背叛缘衣是真的,但是你爱上了缘衣,所以其实那份背叛的心思已经淡了。你本来不打算骗缘衣去大荒的,但是在你去找缘衣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缘衣时,你看到了君旻和缘衣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你出于嫉妒,所以没有告诉缘衣那些事情,还随口找了个离墨的借口骗缘衣。” 萧鹜说的越多,鬼卿的脸色就越难看。讪讪萧鹜还没有说完,见鬼卿的脸黑的像墨水一样,他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接着道:“ 为什么是离墨呢?因为你知道离墨永远是缘衣心中的一根刺。这么拙劣的借口,缘衣肯定能看出来,但是依着你对缘衣的了解,你知道她一定会去。如此一来,既让缘衣有所防备了,又在君旻心中留了根刺。这根刺如今看来没什么,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成为难以磨灭的沟壑。左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鬼卿此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对萧鹜的话没有回复,但是萧鹜却知道自己说对了。但是他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那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只为了让君旻心里不舒服呢? 萧鹜看向鬼卿,到底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心里知道,即便是他问了出来,鬼卿也不会搭理他。说不定还会借此讽刺一波,你这么厉害继续猜下去啊。 他虽然心胸宽广,但也不想无端看人脸色,还是算了吧。 缘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萧鹜一脸无所谓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模样,而鬼卿则笔直的站在一旁,一如以往。 只是缘衣却知道并不是一如以往了。 鬼卿抬眼看向缘衣,仍旧像以前那样作揖行礼:“尊主。” 缘衣看他一眼,淡淡道:“我的时间不多,鬼卿,我不需要理由和借口。你应该知道,魔族对叛徒的处理方法。” 鬼卿抬眸,昔日冷冰冰的魔界左使难得的露出笑容,眉眼温润,柔声道:“属下明白。只是属下想在临走之前再多看一眼尊主,不然我怕时间太长了,我在无尽的黑暗中会忘记尊主。” 萧鹜在心底啧啧两声,觉得这鬼卿若是在凡间定然是个会写酸诗的书生。 缘衣不为所动,冷声道:“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就走吧。” 鬼卿低头苦笑,“尊主还是那么冷心冷情,只是却比以往好多了,我该感谢天族的那位小殿下。”若是以往,缘衣可能是直接将他扔进宪翼水,而不是在这里和他废话了。 宪翼水是魔界惩罚背叛者的地方,那底下是无尽的黑暗。 第96章 无标题章 平静了七万年的三界出了一件大事,真正身怀邪骨的神明是月浮宫的那位辰烨帝君,那位受世人唾骂的魔尊是被辰烨帝君陷害的。 而深陷流言蜚语中的某位尊主正冷着脸站在落仙台上,谁也不知道这位怎么就突然来了。 零瑜站在一旁,手脚一时竟有些无措,“魔尊,君旻已经离开了。”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凡间出生了。 凡人死后入黄泉轮回,仙者若是犯错被贬下凡也是入黄泉道。但若是仙人下凡历劫走的则是落仙台。 天族的小殿下下凡历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族太子和太子妃都来了,连带着司命星君也被压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君旻历劫一事,就怕不小心出了差错。昔日安静的落仙台此刻一热闹。 在一片困惑的眼神中,缘衣淡然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零瑜疑惑,“您怎么就过来了?” 若安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缘衣,不是说魔界有事情,送君旻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想到这儿她还心里不舒服呢,君旻在这里等了她那么久,她一句话就交代了,白白让君旻在这里等那么久。 缘衣缓步走向落仙台,眼睑微敛,目光下垂,注视着深不可测的落仙台,眼底浓郁的黑色像是要溢出来。 深不可测的落仙台仿佛传来了鬼卿入宪翼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尊主,听闻那位天族的小殿下要下凡历劫去了。也不知道那位会做些什么事呢?” 鬼卿没有直接点名那位的姓名,但是谁都知道那是辰烨。 缘衣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鬼卿垂眸轻笑,像是在躲避缘衣的目光,低声道:“属下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尊主,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一个骨子里都是黑色的邪魔。” 第160章 鬼卿说完就进了宪翼水,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留下的话会给缘衣造成怎么样的困扰。 缘衣目光淡然的看着脚下的落仙台,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惹得司命不由多看了几眼缘衣。 她不知道辰烨会在下界对君旻做些什么,但是天界不得干涉凡人生死,便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也一样。若是擅自插手,就是受到帮助的历劫的神仙将来飞升时也会受到十分严重的雷劫。 鬼卿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她不能拿君旻的性命赌。 “司命星君,”缘衣背对着司命,冷声道:“给我弄个和君旻纠缠不清的命格。” 缘衣语气中的命令十分自然,一时间司命有些发愣,他倒是许多年没有听见这道声音命令他了,如今听来,竟还有种怀念感。 心里感慨,司命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直到被缘衣一个冷眼看过来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恭敬道:“因为小殿下的身体原因,小仙在凡间给小殿下安排了一位贵人。魔尊觉得那个身份如何?” 缘衣是无所谓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只要能和君旻有关系就好了。若是贵人那也是极好的,这么一想缘衣也就点了点头。 跳下去之前,缘衣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零瑜道:“这段时间多小心点大荒的动静,辰烨心思缜密,你们不可大意。” 零瑜眼中有光微动,嘴唇嗫嚅了两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一头雾水的若安,面上淡定的点了点头,笑道:“君旻在凡间就劳烦魔尊了。” 缘衣离开之后,司命便也告辞离开了,落仙台陷入了一阵安静。若安扭头看向身旁平静的零瑜,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也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松了口气似的转过头去,但是心底若有若无的一丝不安仍旧萦绕不散。 若安的视线消失之后,零瑜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零瑜知道缘衣突然要下凡不会是简单的要陪在君旻身边,思及刚才缘衣临走时留下的话,想来是辰烨暗中可能会有什么小动作。 他低头看向若安,瞧见她一脸的担忧,轻笑道:“别担心,他就是下凡历劫罢了,很快就回来了。” 若安嗯了一声,似是同意零瑜的说法,但眨眼又担忧道:“可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不会出什么事吧?” 零瑜害了一声,笑着摇头:“能出什么事,你别多想了。”零瑜说完,若安仍是一副不安心的模样,他唔了一声,接着道:“这样吧,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让青龙下凡去看看可好?” 若安听到这建议却犹豫了,想到天条规定,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吧。” 零瑜笑了一下,对若安的拒绝并不意外,只是心下下了个让青龙去大荒的决定,魔尊于他有恩,想来没有谁会比他更用心了。 * 大荒。昔日一片荒芜,满目煞气的地方,如今拔地而起一座宫殿。来来往往的妖孽面露喜色,一脸希冀地看着大殿的方向。 殿堂上,辰烨一身黑袍束身,头发懒散披于身后。整个身体躺在软榻上,双手交替放在腹部。他双眸微阖,右手放在左手上,有规律的敲打着。 昔日的辰烨帝君真正成了为祸三界的邪魔。 魅影跪在地上,遥遥看着上首看似漫不经心的辰烨,压下心底难以抑制的恐慌,沉声道:“主子,魔界那位下凡了。” 轻轻敲打的手指微微一顿,紧接着又继续有规律地敲打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辰烨此刻的好心情。 只听他低声道:“这鬼卿临走前倒是还替吾做了一件正事。” 魅影桀桀笑了起来,低头附和道:“玄烈鸟一族的特性倒是有意思的很。”玄烈鸟一族虽然天性冷情,但同时也是最痴情的妖族。一生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全身心的爱,至死不渝。但同时,内心的偏执和占有也会达到极致。 说实话,鬼卿能够忍受内心扭曲的占有欲,而仅仅只是把缘衣骗到凡间,这已经是出乎辰烨的意料了。 辰烨敲打的指尖微顿,低声问道:“鬼卿呢?”真的被关进宪翼水了? “他被关进宪翼水了。” 魅影说完,半晌,辰烨低笑出声,也不知究竟是被关进宪翼水,还是心甘情愿进去的?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既然这颗棋子已经无用了,那也就该弃了。 后来辰烨怎么也没想到,这颗被弃的棋子毁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辰烨说完那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魅影跪在下面没有辰烨的吩咐却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辰烨起身靠在软榻上,懒懒道:“相柳如何了?” 魅影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阴森的眼睛中笑意渐浓,讥讽道:“他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神志了。” 上古凶神又如何,担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受不住日日夜夜的伏羲琴的催眠。如今不还是只能听命他们主子。 魅影说完,辰烨哼笑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魅影出去。 魅影离开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了安静。他不喜吵闹,因此并没有安排什么小妖守在身边。如今魅影一离开,辰烨竟然莫名的觉得有些冷清。 他摊手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若是缘衣在这,定能认出这上面是苍术的字迹。辰烨定定看了一会儿,随即冷笑一声,手中纸条化成粉末。 第161章 这世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可笑却总有人认为是有的。 他虽然身怀邪骨,但他也想活着。从无意识知道自己身怀邪骨到陷害缘衣,辰烨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和苍术兵刃相向。 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他要活着,苍术要为三界除害,他们注定是敌人。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写封信来表达自己的伤心呢? 若是真的心善,当初又何必死死揪着邪骨一事不放。但凡当初天界仁慈点,那么缘衣不会堕魔,离墨就不会死,那位赋予他们名字和关爱的天帝就不会死。 只是虽然这般想着,辰烨却不由自主的将自己蜷缩起来。似乎想用这个动作来温暖自己,驱赶大殿中不断蔓延的寒凉。 九重天上,纸条化为粉末的一瞬间,苍术执笔的手一顿,长长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远方,嘴唇蠕动,呢喃道:“或许当初就错了……” * “听说了吗,那位去五台山祈福的长公主回来了。”路边摊上,小贩一边磕着手中的瓜子,一边嘴不停的和旁边卖菜的大婶分享自己的最新的情报。 卖菜的大婶正在为客人挑拣新鲜的蔬菜,闻言手中动作不停,耳朵却竖的很尖,俨然全身心都在透露着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真的假的?那位真的回来了?” 小贩吐掉沾在嘴边的瓜子壳,一脸你怀疑我的模样,“当然了,这个我可是在大元赌坊听到的。” 提到大元赌坊,买菜的妇人停下了手中挑菜的动作,一脸好奇的抬头,“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大元赌坊可是这位长公主名下的财产,自家东家回来了,这消息总不会有假。买菜的大婶这下也相信了,手中绑菜的动作微顿,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嫌弃,唏嘘道:“这下京都的富家公子哥可要小心喽。” 谁不知这长公主是最喜欢貌美郎君的,如今这长公主府里不知道养着多少面首。 话里虽是嫌弃和鄙夷,但是同样不难听出语气中暗藏的期盼。贫民百姓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听听权贵们的闲话和笑话是极大的乐趣了,反正这些事情不会与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说到这儿,小贩和买菜的妇人也是眼冒精光,但到底是不敢在大街上议论皇亲国戚,都十分有默契的禁了声。 卖菜的大婶大约也意识到了这点了,手上绑菜的动作又开始了起来,动作麻利的很,很快就绑好了,递给了等在面前的妇人。 收过妇人的钱,下意识放在手里颠了颠之后才收进荷包,那小心的模样像是收了什么万两黄金。 身旁的小贩注意到妇人的动作,眉间也染上些同情,“袁婶子,这阿旻的身子如今怎么样了啊?还是没有好吗?” 提到自家儿子的身体,袁婶子刚才收到钱的好脸色一下子就没了,苦着脸叹息道:“是啊。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哪有那么容易好。幸好这入夏了,若是冬天,阿旻的身子还得更差。” 袁旻的身子小贩是知道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找大夫看了也说没办法,天生体弱,只能用药养着。照小贩来说啊,这就是投错了胎,他们贫苦人家哪能天天拿药养着一个病秧子啊,药可都金贵着呢。 但是小贩也没敢将这话说出来破坏袁大婶的心情,毕竟袁家大郎那性子太吓人,回头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便是不说话,只那么冷冷看着他,他也受不住啊。 想到了什么,小贩笑道,“不过袁婶子你也别担心。过几日就要放榜了,依着大郎的才华,那肯定是榜上有名的人才。将来你和袁大爷还要享福的嘞。” 提及这件事,袁大婶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连忙道:“不好说不好说的啊,这有才华的人有很多,我家大郎虽有才华,但也不能肯定啊。但若是高中了,就承你吉言,到时候一定请你来吃酒啊。” 袁大婶虽然话里话外是在谦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家大郎高中这件事想来是没得跑了,毕竟那可是十里八村的小神童,便是夫子也曾断言袁家大朗是一定会考上的。 小贩当下朗声道:“那就多谢袁大婶了,我倒是候一定要带壶好茶过去。” 袁大婶笑笑没有说过,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一个小贩哪来的什么好茶,但到底是估计小贩的自尊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好好好,那就多谢了。” 话音刚落,长街上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眨眼的功夫马蹄带起的尘土就在袁大婶面前飞扬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看得清什么,马蹄声已经渐渐远去了。 马蹄带起的飞扬的尘土缓缓落下时,小贩用手轻扬了两下面前的灰尘,呵了一声,吐掉口中沾了灰的瓜子,带着气道:“长公主到底是不一样。” 第97章 杏花巷是城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里面住着为生活奔波劳命的普通百姓。这个往日只有烟火气息的小巷子,今天却多了些书香气息。 “再过三日就是出榜的日子了,到时候袁兄必定是榜上有名。我等今天就先以茶代酒祝贺袁兄了。”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里传来青年爽朗的祝贺声。 这道声音刚落下,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附和声。 但是很快,一道清隽的声音打断了这群朋友的祝贺声,“此次会试各地人才齐聚京都,袁某不敢夸大。” 第162章 王生不赞同了,摆手摇头道:“袁兄的才华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但是这句话好像只是为了回答刚才袁旻说的话,很快他就话音一转提起了另一个人,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睛小心的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后,转身看向几位同窗好友,俯下身来勾了勾手指,轻声道:“你们可知,那位长公主从五台山回来了。” 这话一出,几位年轻的学子脸色微变。坐在中间的一身白色布衣的男子也是眉眼微动。 刘云脸色肃穆,缓缓打开手中折扇,有些担忧道:“这位长公主这时候回来,意欲何为啊?” 那位长公主三年前为逝去的太后前往五台山祈福,虽说三年守孝时间已过,但是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来。 一时间,小院中几位胸有沟壑的年轻人不自觉的有些多想。 大商不同于其他国家,这个国家女子是可以称帝的。想到近日民间流传的说法,袁旻苍白瘦削的指尖微蜷,莫不是圣人有意立这位长公主为太子? 姜然也不由正色起来,低着头思考了一番,随即抬头看向那位身穿白色布衣的青年,“袁兄,此事你怎么看?” 显然平日里袁旻在他们四人之间说话是非常有力的,姜然说完这句话,另外两人也不自觉的看向了袁旻,都在盼望着袁旻或许能给个让人安心的答案。 青年长的很漂亮,端的是茂林修竹一样的人儿,只是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周遭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紧张的感觉,一看就是平常经常被人这么看。 袁旻指尖碰了碰放在面前的茶碗,不意外的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随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茶碗已经空了的王生也倒了一杯,淡淡道:“天子心意,不可随意揣测。” 这话一出,另外三个顿时一僵,随后脸上闪过一丝后怕。是他们大意了,一时竟忘记这京都可都是圣人的眼睛。 想到这茬,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王生惯是个会活络气氛的,见状仰头将手中的热茶一口倒进了嘴里,笑眯眯道:“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但是袁兄,这位长公主回来了,你可就要小心了。” 王生这话说的奇怪,袁旻等三人不由看向他,眉眼间都带着同样的疑惑。王生也不说什么,只是挤眉弄眼的笑,笑得促狭,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旻和那位长公主有些什么。 袁旻抬眼看向王生,皱眉道:“这是何意?” 王生还没有说话呢,刘云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收起来,嘴巴大张,一脸惊恐道:“怎么就忘了这长公主极好美色啊!” 这话一出,姜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看向袁旻急道:“对啊,还忘了这回事呢!袁兄,从今儿个起直到放榜那天,你就别在出门了,免得被那位看到招惹一身麻烦。” 袁旻薄唇轻抿,不太理解三位好友的意思,有些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那位长公主……极好美色?” 到底是男子,朋友们用美色来形容自己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好的调侃,但是让自己亲口说出自己有美色,袁旻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说的也有些挺停顿,本来苍白的脸色这时候因为羞涩染上了些红晕。 刘云和姜然自认是读书人,不喜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何况还是这种风月之事,两人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袁旻细说。 王生看够了袁旻的窘象,丝毫没有身为读书人不在背后议论是非的自觉,笑眯眯地道:“袁兄你身体不好,少与我们参加宴席,错过了好多乐趣。你是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极好美色,府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好颜色的少年郎。你以为当年那位长公主真的是为了给太后守孝才去的五台山?” 说到这儿,王生卖了个关子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袁旻,等着袁旻给他一个互动。结果让他失望的是,袁旻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连刚才的红晕也渐渐褪去,仿佛是在听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故事,而不是整个大商做最尊贵的长公主的风流韵事。 王生觉得无趣了,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接着道:“那是因为长公主又看上了丞相家的小公子,想要两人抢进府里。结果被丞相发现了,参了一本。后来这事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本就重病,听到这件事后,谁想一气之下就去了。陛下大怒,这才将这位一直受宠的长公主贬到五台山。名义上是守孝,实际上是惩罚。” 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袁旻眼睑微垂,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王生说的话的可信度。 姜然看向袁旻,“这事你不知道,毕竟是冬天发生的,你身子不好,一到冬天就咳的厉害,我们便没来打扰你,时间长了就忘了这件事。但是王生说的没错,你倒是的确应该小心些。” 这话一出,三人不自主的笑了,毕竟袁旻生的的确好,任谁看了都不由感叹一声,这么个小巷子竟然能长出这么一位芝兰玉树的人儿。 “如今放榜在即,你若是被那位长公主看上了,你的一辈子可就毁了。”刘云有些担忧道。 三位好友的关心溢于言表,袁旻也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的了,遂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牢记的,尽量……唔,尽量不出门。” 谈论如何不让自己兄弟被长公主看上这个话题多少让这群脸皮薄的读书人感到有些尴尬,幸好袁母的回来缓解了这份尴尬。 第163章 今天的菜卖的不错,袁母早晨挑出去装的满满的担子现在已经空了,只残留着一些还算新鲜的泥土在里面。 咯吱一声推开院门,袁母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的好友正坐在院中的那株梨树下,立即喜笑颜开道:“你们也来啦,天也不早了,今日就在这里吃晌饭吧。” 袁旻已经起身,帮着袁母将买菜的担子挑到一旁,闻言道:“是啊,你们就留下吧。” 王生三人顺势起身,嬉笑道:“伯母,今日我们便不叨扰,改日我们一定带上好酒好菜来。” 袁母垂下脸,做出不高兴的模样,“怎么改日,今日就可以。早市还没有结束,我这就出去买些菜,好好招待你们。” 说着,袁母就要进屋拿银子准备买些好菜好好招待儿子的同窗好友。 一时间,王生几人有些为难,不自觉看向袁旻示意他说点什么。 袁旻轻笑,拦住了袁母,轻声道:“娘,他们还有事,就先让他们离开吧。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几人家里都不算富裕,尤其袁旻从小身体又不会,家里的银钱都用在袁旻身上了。他知道,他的这群好友是不想让他破费了。 袁旻也向来不是什么矫情性子,知道多大能力揽多大面子,对好友的好意向来是照单全收的,并不会不好意思。 袁母不过是个普通的没有读过书的妇道人家,向来对读书人极为尊崇,听到儿子这么说了,生怕真的影响了这几位读书人的事情,连忙道:“那你们快些去吧,若是耽误了你们的事情就不好了。” 三人之中,就属王生最是长袖善舞,闻言嬉笑道:“那我等就离开了,改日再来拜访伯母与袁兄。” 刘云与姜然也点头俯身告别。 袁母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道:“你们先忙,就是阿旻身体不好,劳烦你们今日多照顾他了。” 这话一出,几人刚要踏出的脚步微顿,一时间面色都有些讪讪。该怎么说才好?总不能直接告诉老人家,我们只是不想您破费才说要离开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也并不想带上您儿子。 袁旻反应快,闻言轻笑道:“我今日身体还不错,他们倒也不必费心。您和爹在家吃完饭后,休息会儿再去做工,莫要太过劳累了。” 自家儿子那么孝顺,袁母哪里能不同意,连忙笑着点头,将人送出门后,还不忘嘱咐一句早些回来。 身后院门咯吱一声被关上时,姜然怔了一瞬,呆呆的扭过头看向袁旻,讷讷道:“袁兄,怎么连着你也出来了呢?” 袁旻轻叹一声,无奈道:“我若是不和你们一起,我娘怕不是要担心我与你们起了什么龃龉,回头她又要担心,唉声叹气了。” 姜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笑出声。 刘云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一张一合间,他皱眉问道:“那我们此刻去何处?总不能就在街道上闲逛吧。” 袁旻抿了抿唇,嘴唇微张:“找个茶楼坐下讨论一下殿试可能会考的内容吧。” 谈及正事,几人都正了脸色。他们虽不如袁旻才华横溢,但也是有望提名的,哪个不希望能在圣上面前得到赏识,拼个好前途? 说走几人就径直往茶楼的方向走去。青年身姿挺拔,即便一身布衣也能看出一身傲骨和不可小瞧的风姿。 只是若是能重来,姜然几人是断不会将袁旻带出家门的。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关上门来几个朋友之间的玩笑话,竟然就真的一语成谶了。 袁旻脸色不太好看的看着面前明艳妖冶的女子,压下内心的偏执烦躁,尝试着打消这位长公主的念头,“长公主身份尊贵,草民何德何能入的了您的眼。”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那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再招惹袁旻了。偏偏眼前这位是没眼睛的,听到袁旻的话,楚凤歌红唇微扬,眼里笑意堪比天上的星星,笑道:“本宫不过是想请袁公子吃个饭,你倒是也并没有入本宫的眼。” 身旁王生闻言,鄙夷之情难以抑制的浮现在眉间,努了努嘴,小声道:“这还不叫入您的眼,非得将人带到你府上才算入你的眼吗?” 他自认为自己声音很小,殊不知自己满腔的怒意难以抑制,声音大的足够身边的人听到,巧合的是,身边的人恰好包括楚凤歌。 听到这话,楚凤歌转头看向王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随即很快松开,眉宇更加明艳了,笑道:“这位公子倒是提出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可不是谁都能入我公主府的,只有这位袁公子才可以进我府。” 说罢,她转头看向袁旻,突然靠近袁旻,附耳道:“怎么样啊,袁公子。” 袁旻长得高,楚凤歌再怎么嚣张也到底是女子,和袁旻差了大半个头,堪堪都袁旻肩膀处。说话时要踮着脚尖凑近,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十分亲密的动作。楚凤歌宛若情人间的低喃,声音却大的足够茶楼所有人都能听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从未如此接近一个女子,袁旻脸色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再似之前那般敬重,而是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还请长公主自重。” 这女子一上来便是如此放荡,莫不是之前也是这般对那位丞相府的小公子的,那可真是该罚。 楚凤歌见他往后退了几步,挑眉笑了笑,也往后退了几步,离袁旻有了五步的距离,又笑道:“本宫不过是赏识袁公子的才华,何来自重一说。本宫不过是三年没有回京都,莫不是本宫连摆席都无人来了?” 第164章 楚凤歌这话说的轻巧,却听的袁旻几人脸色一变。谁不知道如今圣上最疼爱这位长公主,这不是人还没回来呢,一箱箱赏赐全都送到了公主府上。若是让圣上知道他们敢拒绝这位长公主,不给长公主面子,圣上可不会管究竟是不是长公主太过荒唐。 第98章 不知道是不是楚凤歌被圣人罚了三年的缘故,这次回来楚凤歌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只是终究是本性难移,即便是改了许多,却也还是嚣张。 只是嚣张的方式要比往日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三年前那样直接动手抢人,而是学会了用手段让人老老实实的跟着她。 袁旻抿唇,眼睛波光流转,“摆席?” 刘云手中的扇子在见到楚凤歌的时候就收起来了,手中没有东西,他有些寂寞的慌,双手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意味,听到这位长公主的话,他整个人微顿,“长公主的意思是?” 楚凤歌生的明艳,又是个极爱笑的,闻言笑得越发艳丽了,只是她没有看向刘云,而是直直的盯着袁旻,“本宫刚回京都,不知这京都又多了不少的才子佳人。你们都知道的,本宫极好美色。既然回来了,那不是得多和各位联系联系感情?” 说起自己的糗事来,这位长公主也是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笑的明媚,一副很骄傲的模样。只是楚凤歌说完之后,又看着袁旻笑眯眯的加了一句,“只是这想法是刚见到袁公子才有的,这专门为袁公子摆的宴席,袁公子是不是该来?” 袁旻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参加宴会。便是偶尔的与同窗好友出门踏青也都是一群男子在一起,他何时遇到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因为愤怒和羞耻,黑发下,青年的耳尖泛红。 但是偏偏谁都知道,袁旻拒绝不了长公主,他没那个本事拒绝。除非是不想活了。 可是袁旻想活下去,拖着这副病弱的身躯二十年了,日日受着病痛的折磨,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他当然要活下去。 袁旻坐在公主府里,瘦削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翡翠茶杯,茶杯通体青翠,茶水在青色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 袁旻低眸看着手中的杯子,心思百转千回,这翡翠松柏常青茶具是当年周边小国进贡上来的。当今圣人拿到这套茶具还没捂热就被长公主看上了,圣人宠爱长公主是出了名的,二话不说就派人将这套茶具送到了公主府上。 这件事便是袁旻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都有所耳闻。如此珍贵的物件,他不会认为自己重要到长公主能拿出这套茶具来招待他。 眼睑微垂,目光重新落在那只通体翡翠的茶杯上,长睫遮住了眼底的兴味,这位长公主如此明目张胆的拿出这套茶具招待他,要么是她和圣人的关系并不如传言说的那般好,要么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圣人有多宠爱她。 袁旻放下手下的茶杯,心里感叹一声,只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一个平民百姓所能知晓的。 楚凤歌躺在床上舒适的享受着侍女冷夏和暖冬的服侍,听着手下暗卫的报告,闭着眼睛嘴角微扬,对着站在她面前的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道:“广白,你觉得袁旻如何?” 广白就是外界盛传的公主府上最受长公主宠爱的面首,只是这个青年并没有外界夸的那般绝世美男,他长的只能算是秀气,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男子。 只是皱起眉头思考时,却总让人隐隐觉得害怕。 听到楚凤歌的话,广白低头略一思忖,随后抬头看向床上的女子,正色道:“这个袁旻是十里八村的申通,今年不过弱冠之年,便已经取得了榜首的成就。看他方才面对长公主的刁难时,处事也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人若是真能为我们所用,于殿下的计划必定有大用处。” 广白说的话很有道理,床上的某位殿下听了却眉头一皱,睁眼看向广白,突然发难道:“你是说刚才本宫是在为难他?” …… 冷夏和暖冬没忍住笑了出来,朝着自家殿下最宠爱的面首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眼。广白收到两人的眼神,嘴角一抽,却是宠溺的无奈道:“殿下知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楚凤歌哼了一声,抬手示意冷夏和暖冬不用接着按摩了,随即起身,任由两人上前帮她理了理衣襟。等一切收拾好之后,她抬手,霸王一样走在前面,招呼着广白道:“走,带你去看看本宫的新宠。” …… 自从这位长公主回来,广白觉得自己每天都要老十岁。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袁旻刚拿起书没看几眼,外面就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认命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理了理衣襟,准备迎接那位将自己带回府里的长公主。 如今正值初夏,正午的阳光不算炎热,楚凤歌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不着一丝发饰,穿着一身红色的烟萝银丝衫,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 袁旻一垂眼看到的就是满目的冰肌玉骨,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颇为慌乱的抬头看向楚凤歌,作揖道:“参见长公主。” 楚凤歌看了他一眼,绕过袁旻走到书桌边,拿起方才袁旻看的书,那是一本《大学》。 楚凤歌红唇低喃了一遍,随即勾唇笑道:“袁公子喜欢这本书?” 第165章 袁旻不看楚凤歌,只是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着这位祖宗的话,“回长公主,袁某并无甚特别喜爱的书,不过是这屋里没有其他的书可看所以才拿了这本书。” 说完这句话,他话音一转,“未经长公主允许,擅自动公主府上东西,袁某有罪。” 楚凤歌看着青年实际上只称得上是少年挺直的背脊,无趣的撇了撇嘴,正要转过头去,余光却瞟到少年故作镇定却已经红的滴血的耳朵,转身的动作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猝不及防的,袁旻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少女带着独有的香气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本宫恕你无罪。” 说完,少女还故意的对着袁旻的耳后吹了一口气。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袁旻就已经跳到了离楚凤歌几步远的地方,丝毫看不出这是个病秧子。 少年这下大概是真的恼了,脸上红晕虽在,但是眉宇间却满是厌恶,冷了脸道:“还请长公主自重。” 楚凤歌倒是没有生气,反正这么多年了这句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何况这群迂腐书生就只会说这句话,听的多了,除了无趣也没什么了。 广白却是眉头一皱,看着袁旻的目光有些不善了,冷声道:“袁公子,长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不要不识好歹。” 袁旻这才看见一直站在面前的男子。其实广白的气势很强,虽然长的没有袁旻那般俊美,但是扔在人群里也绝对是万众瞩目的。 若是以往袁旻必定不会忽略广白,只是今日他被楚凤歌气的灵魂都快出窍了,自然就没有精力顾及旁人了。 此刻听到广白的话,楚凤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袁旻却是气的脸色通红,眼看着就要升天了,楚凤歌到底良心发现放过了袁旻,抬手示意广白下去,别回头真的把人气死了。 毕竟这人还是有点用的。 广白向来很听楚凤歌的话,看到这动作,面上虽有些担忧,却还是听话的告辞退了出去了。 广白离开后,身后的侍女在楚凤歌的示意下,开始摆桌。 一桌子菜摆好后,楚凤歌大大咧咧的坐下招呼着站在一旁的袁旻,“袁公子,听说你身体不好。本宫一时懈怠,忘记你还没有吃午饭,不知袁公子的身体是否承受的住?这不,来赔罪了。” 此刻楚凤歌坐在那里,她向来坐姿没有个正形,随心所欲惯了,如今坐下来之后,懒懒的趴在那里,不小心撑开的衣襟,在袁旻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满目春色。 从未有过的感觉侵袭袁旻全身,喉咙干涸间,袁旻立刻躲开了视线,张口时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沙哑,“草民无碍,公主若是没事就先离开吧。” 这个时候袁旻是彻底忘了面前的女子是大商说一不二的长公主了,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楚凤歌是什么人?从小在吃人的宫里长大的,袁旻一个书生,即便是再怎么聪明,却也是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来袁旻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这模样,她心里啧了一声,收敛起打趣的念头,看着袁旻,下巴微抬指着面前的凳子,轻声道:“坐吧,袁公子。” 袁旻仍旧站在那里,对楚凤歌的话置若未闻。 楚凤歌眉眼的笑意淡去了,看着袁旻的神色冷了几分,过了会儿,袁旻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她冷声道:“袁公子,刚才读了《大学》,可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 楚凤歌一句话说的淡然,仿佛不过是朋友之间对学术的探讨,里面的威胁之意却丝毫不掩饰。 “袁公子身体不好,听说家中父母年岁又大了,都在盼着袁公子能够金榜题名,好光耀门楣。”说到这儿,楚凤歌叹了口气,啧啧两声,“若是哪日袁公子从护城河飘了上来,回头臭味传到了你父母鼻子里,啧,老人家该有多伤心哦。” 这下不是暗着威胁,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第二天京都就能多死一个人,多一份饭后谈资。反正她无所谓,只是袁父袁母就要不好过了。 袁旻垂在两侧的双手蓦地握紧,指骨间透露着青白色,好半晌,他平息体内的怒气和某种微妙的失望,吸了口气,“长公主意欲何为。” 楚凤歌笑了,笑的十分明媚动人,在袁旻眼里却是宛若勾魂的恶妖,“还是那句话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袁公子觉得本宫如何啊?” 袁旻低头不去看楚凤歌那张妖冶的脸,毫无波动道:“长公主容貌姝丽,才华横溢,礼贤下士,是为好殿下。” 袁旻冷着脸说着在外人看来昧良心的话,心里缺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这位长公主从小天资聪慧,五岁时几就破了天下爱棋者为之困惑多年的棋局,可谓是位神通,否则圣人也不会如此宠爱她。 至于礼贤下士,倒真的是他瞎说的,他不过是讽刺楚凤歌府邸养了太多的面首,只是碍于面子不敢直说罢了。 楚凤歌听完袁旻的话,轻笑出声,随后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冷着脸看向袁旻,眼中闪过杀意,“袁公子,本宫是问你,你觉得那个位置本宫坐,如何?” …… 沉默。 空气中无尽的沉默。 袁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头抬起,此刻安静的看着楚凤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半晌,他叹了口气,“公主自然是很适合那个位置的。” 第166章 没说如何,只说适合。楚凤歌知道袁旻这是在说她心狠手辣,倒是也算适合那个位置。 她也不介意,轻笑一声,“袁公子才华横溢,又是榜首,若是能得袁公子的帮助,本宫定会更加适合那个位置的。” 不知道楚凤歌说到了什么,袁旻猛地抬头看向她,眼里划过不可置信。 科举考试由礼部主持,此次科举批卷更是由当今丞相亲自主持,成绩由礼部尚书承到圣人面前。放榜之前,谁都不可能知道榜首究竟是谁。 楚凤歌却知道了,只能说明不是圣人已经有意传位给她,便是礼部尚书是她的人。 袁旻嘴唇嗫嚅了两下,不可置信道:“礼部尚书,是公主的人?” 楚凤歌看着袁旻,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模样,没有什么反应,不承认也不否认,似乎是想让袁旻这么猜。 袁旻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哪里还需要猜,若是圣人真的有意传位给眼前这位,她又何须来找到他。只是没想到,素来在朝廷不站队的礼部尚书竟然是这位的人。 袁旻指尖摩挲了两下,心下明白,这位长公主看来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只知美色。 过了一会儿,袁旻仍旧站在那里不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楚凤歌有些不耐烦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冷声道:“袁公子?” 袁旻低眸正好撞上楚凤歌充满凉意的眸子,撩起衣袍跪下,定声道:“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第99章 袁旻最终还是留在了公主府里。用完午膳后,他找府里的小厮给外面着急的王生三人报了个平安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公主府里。 王生收到消息后,三人相视了一眼,面对着眼前公主府里的小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劳烦你告诉袁兄,我们会将此事告诉他母亲的,让他不用担心。” 小厮不过是个传消息的,消息传到了,听到这话,也就离开了。 王生拿着手中的信,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袁兄看来是真的被困在公主府里了。袁伯母要是知道了这事可该怎么是好?” 刘云又拿出了折扇打开扇了几下风,凉风赶走了心里的一丝烦躁,“袁兄不是在信中说了吗,就说他路上遇见了夫子,他暂时住在夫子家讨论殿试可能会考的题目了。” 姜然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刘云的话,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忧,“袁兄在公主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具是一怔,过了会儿,王生摆了摆手,轻松道:“害,你们担心这个干什么?袁兄何时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人了,他自己在信中都说了没事,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袁兄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那位长公主花名在外,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即便是担心什么,他们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事帮助袁旻。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件事在袁家面前瞒下来。 袁家父母性子单纯,在他们的心里和孩子读书有关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事情,听到袁旻去了夫子家里讨论题目,他们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担心会不会麻烦夫子,手忙脚乱的给袁旻收拾衣物和一些吃的,准备让王生带给袁旻。 想着来传个消息三个人未免引人怀疑,于是王生便一人来了,见袁母这般热情的模样,他心底不免有些愧疚,接过袁母为袁旻准备的衣物,他收敛内心的愧疚,笑道:“伯母伯父放心,袁兄很快就会回来的。这吃食倒是不需要了,夫子家不缺这些。” 袁父一直蹲在墙角劈柴,闻言嘴唇嗫嚅了两下,正要说些什么,就被王生打断了,只见他笑道:“可不要说什么麻烦夫子这句话,夫子说了,将来可有他麻烦袁兄的地方呢!” 王生笑的揶揄,话里话外也夹杂着一些暗示,这暗示很明显,袁父袁母一听就明白了。袁父性子内敛,闻言心里虽然高兴,但也只是露出了笑容。袁母不同,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像是已经看到了袁旻骑着高头大马的日子了。 但是王生走的时候到底还是带上了袁母准备的吃食,因为袁母说了做人不可忘本,夫子作为师傅,那是应当孝敬的。 王生看着怀里的包袱有些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收好,毕竟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不敢辜负,自己吃了也是好的。 袁旻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他在府里的这半天,府里伺候他的小厮还真以为他成了长公主的面首,给他讲了一下午的府里受宠的面首。虽然觉得他舌燥的很,但是这也是有便于他了解公主府,于是他便任由小厮说了。 从小厮的口中,他知道了眼前的这位青年在他进府之前是最得长公主喜爱的,名唤广白。长公主宠爱他,甚至将公主府的管家事宜都交给了他。 广白打量着眼前新进府的新人,长睫扇动,轻声道:“今日袁公子受惊了,本该让袁公子早些休息的,只是还有一事需要袁公子去做。” 袁旻轻笑,“先生想说些什么?总不能是来警告袁某离长公主远一些的吧?” 袁旻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有些微妙,那是带着微微的酸意的。 广白眼睛微眯,察觉到了袁旻话里的酸意,笑了,“袁公子想多了,我并不是来让袁公子离长公主远点的,恰恰相反,我是希望袁公子这两日能多和长公主相处,直到放榜那日。” 第167章 袁旻皱眉,“这是为何?” 虽说他也大概猜出来这个广白和那位长公主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即便如此,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很奇怪了。 广白是了解楚凤歌的,知道她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敢用袁旻,那边说明袁旻可信。他轻声道:“袁公子认为为什么长公主在府里也要养着……” 广白顿了顿,看了看他,揶揄的笑了。 袁旻不是傻子,广白的意思也很明显,府里有别人的探子。至于这探子是三皇子的还是四皇子的,亦或是那位圣人的,或是都有,这些无所谓。但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位长公主依旧是那样好美色,荒度光阴的人。 广白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用担心,三日后宴席结束,你就能离开了。” 袁旻看向广白,他本以为楚凤歌说的宴席不过是个将他哄骗进府的借口,谁想她竟然是真的要举办宴席,时间还订在了三天后。 那天正是放榜的日子,长公主是想在天下人面前告昭一件事,他袁旻是长公主麾下的人,他支持的是长公主。 第100章 三年没有回上京城的长公主回来了,还举办了一场名义上是与文人交流,与旧友叙旧的宴席。 然而有眼色的都知道这是长公主在试探上京城中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是有主的了。 “殿下就不怕我也是有主的了?”袁旻的视线从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衣衫上挪开,凝视着面前明艳的长公主道。 楚凤歌一袭红衣坐在椅子上,手肘撑住一旁的桌子,右手托腮,看着袁旻笑道:“袁公子长的的确美貌,就是没想到想的也挺美。” 楚凤歌说的揶揄,言外之意就是他还没有美到让她迷了心智不顾一切的地步。 袁旻从没有被人这么调笑过,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把柄,一时间尴尬万分,不由得红了脸。 楚凤歌放下托腮的手,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指着面前的衣服道:“今日你穿这件衣服,毕竟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 桌子上的衣衫是用上好的织云锦制成的,是一件白色衣服。 袁旻不用试也知道这件衣衫是极其合身的,毕竟是三天前才量的尺寸。 只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微皱,“我知殿下的意思,只是这几日我在府里已经与殿下走的很近了,暗处的眼睛应该已经把这些事告知背后的人了。您这故意送衣衫让外人以为我们亲近的行为,就不必了吧?” 袁旻拒绝也是用另一个原因的,毕竟今日放榜,他待会儿是回家的,若是袁父袁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看出了袁旻心里的想法,楚凤歌轻笑出声,“这是送你的礼物,祝贺你金榜题名。” 说完这句话,楚凤歌就起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威胁他穿上这件衣服。 袁旻有点惊愕,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差人送来的衣衫竟然真的是祝贺他的礼物。他薄唇轻抿,心底一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愿意留下说到底并不是真正的臣服于楚凤歌,他留下的理由很通俗,为了活着。 那天这位长公主虽然是含笑让他给她做事的,可是他看得出来,若是当时他没有答应下来,她一定会毫不手软的杀了他。 到时候甚至有可能他的父母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 所以他留下了。 夺嫡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干涉的,现在假装留下,等日后找机会离开就好了。 这是他当日的想法,可是现在却有点犹豫了。 手中织云锦的触感细腻柔软,这让他不由得想到那位明艳至极的长公主。她似乎极爱笑,又极爱红衣,但他能看出来她总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放荡不羁有着坚硬外壳的人,像一只刺猬,可他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刺猬的气囊下掩藏的是一颗柔软的心。 这个念头来的莫名其妙,可是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他想的是正确的。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衣衫,嘴角微扬,眼底兴味愈重。不知道将这位长公主的面具撕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模样? 袁旻穿上衣衫后就回家了。袁父袁母果然疑惑他身上的衣衫是从何处来的,袁旻又将夫子拿出来作为借口,在袁父袁母半信半疑间将事情糊弄了过去,随后便出门和王生三人一起去放榜出等着放榜。 四人到的时候距离放榜还有一个时辰,但是放榜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 几人本想找个附近的茶楼坐会儿等着,但是因为今日放榜,想看热闹的太多了,附近茶楼都坐满了人。 踌躇间,茶楼中却跑出了一个小厮径直走到袁旻面前,恭敬道:“袁公子,我家小公子有请。” 袁旻皱眉看着小厮,疑惑道:“你家小公子是?” 小厮:“我家小公子姓邹。” 这话一出,袁旻微怔,王生几人脸色也微变。 整个上京城,有名望的邹家,只有邹丞相一家。 邹家小公子,就是那位长公主曾在大街上想抢回府的人。 第101章 众人看向袁旻的视线一时都有些奇妙,这旧爱和新欢的故事一向都是引人关注的,更何况是大商最尊贵的长公主的绯闻。 袁旻不习惯在大街上被人关注,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莫名的心里有些不悦,小厮明明是非常正常的传话在他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第168章 他含蓄地瞥了一眼茶楼内临窗的位置,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一抹青色若隐若现。邹丞相家的小公子喜着青衣,有茂林修竹之称,青色好像成了邹小公子的专属。 袁旻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小厮,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劳烦带路。” 王生真没想到袁旻会就这么同意了,往常并不是没有富家公子看上袁旻的才华来找他套近乎,但是袁旻都拒绝了,怎么今日倒是一点也不犹豫就同意了。 趁着小厮转身的功夫,王生连忙拉住袁旻往一边走去,小厮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王生已经将袁旻拉到一边了。姜然对着小厮笑了笑,轻声道:“小友不要担心,待会儿袁兄就会过去的。” 小厮不过是个传话的,何况刚才小公子吩咐过了,只要袁公子缘衣过去就好了,即使不愿意过去也是没关系的。早去晚去并无什么大碍。 小厮对着姜然点了点头,老实地退到一边去了。 王生拉过袁旻,有些纳闷,看向袁旻的眼神有些担忧,“邹公子找你干什么?莫非他知道你和长公主的事情,然后他觉得你威胁了他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所以找你过去是要威胁你?” 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王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像袁旻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一样。 袁旻看着王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些什么,姜然和刘云也过来了,和王生同款担忧的脸。 姜然:“是啊,袁兄,若是那位小公子不怀好意……” 袁旻摇头,否认了他们的想法,“不会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做什么对我有害的事情的。何况,他和长公主并无什么关系,又何谈威胁。” 刘云有些不赞同,他的父亲是工部的小官员,也算是从小就接触lt;ref=<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a> target=_blankgt;官场上的事情了。他知道,这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之子若是想悄无声息弄死一个平民百姓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袁旻大概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轻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毕竟如今我身后也算是有那位长公主做后盾了。” 说完这句话,袁旻拍了拍王生的肩膀又顺手理了理衣襟,转身离开了,留下三个有些呆滞的留在原地。 直到袁旻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王生才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身边的两人,目瞪口呆道:“你们看见了吗?袁兄刚才像不像当初他应战白鹿书院的模样?” 袁旻就读于青山书院,青山书院与白鹿书院向来不和,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比赛。不仅比赛文采,还比围棋。当初袁旻打最后一场比赛时,上场前的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是去迎敌去了?那还说丞相家的小公子对他没有恶意? 第102章 邹青看着这位新得长公主宠爱的文弱书生,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想法来。 袁旻如今尚是白身,面对朝中大臣的孩子理应作揖行礼,若是往常,袁旻定然会老老实实作揖不给自己招惹麻烦,但是想到这三天听到的关于面前的男子和楚凤歌之间的事情,袁旻心中竟生了些郁结。 “邹公子,不知找在下何事?” 邹青坐在凳子上,轻抚衣袖:“袁公子请坐。” 等袁旻坐下后,邹青轻声道:“听闻最近袁公子和那位殿下走的很近。” 提及楚凤歌时,邹青语调有些奇怪,没有世人所说的那般厌恶也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冷漠,而是平静,平静到像是在提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不是说当年楚凤歌把邹青抢回公主府,关在自己房里关了三天,最后因为邹青誓死不从以及圣人和丞相府的压力,楚凤歌才将人放出来的吗? 如此奇耻大辱,他的度量竟然如此之大么?再提及楚凤歌竟然如此平静? 想到那种情况,袁旻眉眼倏地冷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猛地化掌握拳。 冷声道:“邹公子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清淡如竹的脸突然多了一抹笑意,邹青看向袁旻,“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不必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这也不代表我会忘记这件事。袁公子与我有同样的苦楚,若是袁公子乐意,我会帮助袁公子躲开楚凤歌的纠缠。” 邹青说完,举起面前的茶杯啜饮了一下,随即放下茶杯淡定的等着袁旻的回答,他似乎并不怀疑袁旻会拒绝他的帮助。 毕竟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都不会愿意被一个女子收作面首,即使这个女子是大商最尊贵的女子,更何况遑论这个男子将来有着大好前程。 袁旻低着头,看着面前白玉茶盏中淡黄色的茶水,良久,轻笑了一声,“邹公子说笑了,我们同是为长公主殿下做事,又何谈什么纠缠呢?” 邹青饮茶的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但是这抹惊讶很快掩盖于眼底,只见他轻笑道:“袁公子为何这么想,在下不过是不想看到一位国家栋梁之材就此毁在楚凤歌的手上罢了。” 袁旻:“邹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来找在下,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深得圣人宠爱,若是让长公主知道,邹公子明目张胆的和她作对,我想邹丞相如今还没有那么厉害可以对抗长公主吧?” 邹青笑了一下,似嘲似讽,手中杯子重重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响,“袁公子大概是高看长公主了,那位长公主若是真的得圣人宠爱,又何必费尽心思找袁公子呢?” 第169章 邹青说完空气陷入一阵安静,好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欢呼声也有悲泣声,还有几道愤怒的辱骂,因为孩子没有考中。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道急促的敲门声,王生在外面兴奋地喊道:“袁兄,你高中了,榜首!快出来,我们走庆祝去。” 身旁邹青的小厮正在尝试阻挠王生的行为,但是王生在外面愈发兴奋的声音很明显的表明了那小厮没有阻拦的住。 屋内的安静与屋外的热闹形成对比,听到王生的声音,袁旻向来喜怒不显于色的脸也不由多了些兴奋,十年寒窗苦读,谁都希望能够一朝成名天下知。 再怎么内敛也不例外。 邹青虽然没有参加科考,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袁旻心里该有多兴奋。今日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还让袁旻知道自己是为长公主办事的,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也难怪殿下要拉拢这位。 他轻笑了一声,起身打开房门,撞上门外正和小厮理论的王生,眉眼弯了一下,径直离开了。 小厮见状也不和王生做无畏的理论了,转身小跑着跟上邹青离开了。 王生三人对视了一眼,立马跑进房间,一脸担忧地看着袁旻,“袁兄,他没说什么吧?有没有说什么你要是不离开长公主,就断了你在官场上的路?或者拿钱威胁你离开长公主?” 王生如此没有礼貌的敲门,除了高兴过头的缘故,还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担心邹青真的会对袁旻做些什么。 刘云手中拿着扇子,六月初的天明明不是很热,他却将扇子扇的像朵花一样,难掩脸上的笑意,“不会不会,我看丞相家的小公子出去时心情不错,想来是没有什么事。” 说着,他收起扇子摆手,兴奋道:“哎呀,眼前当务之急不是那个,而是袁兄高中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明日的殿试。明日之后,咱们可就不一样了。” 提及这个,一群少年郎都很高兴,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出人头地,但是哪个少年郎没有为国尽忠的心?如今总算是走上第一步了,对未来的幻想让这群少年红了脸。 姜然连忙点头,“是是是,咱们赶快回家,家里人都还在等着呢。” 袁旻也开心,只是向来内敛的性格没让他像王生三人那么夸张,“你们的成绩如何?” 王生摆摆手,毫不在意揽着袁旻的脖子,笑道:“姜然考的不错,进士第二名,我和刘云屈居其后。” 刘云一脸快乐,“等明日过后,我爹就不会整日看我不顺眼了。想想就快乐啊。” 袁旻轻笑一声。 说完之后,几人也就各回各家了。袁旻回到家中和袁母袁父一起感谢了前来祝贺的左邻右舍,又含蓄拒绝了来找关系的人,开始安心准备明日的殿试。 袁旻准备殿试的功夫,长公主府里的宴席也已经结束了,这天结束,整个上京有名姓的人都知道了今年的榜首已经是长公主的人了,甚至还十分得长公主宠爱,才能连宴席都不出席。 邹青回到府中将今日与袁旻见面时得事情半真半假地写在一张纸上,召来手下吩咐道:“将这封信送给二皇子,其他得什么都不用说。” 手下接过信奉命离开了。 书房,邹青坐在书桌前将书举起放在面前。突然,“咯吱”一声,一只红色得小爪子蹑手蹑脚的推开书房的窗户,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又伸出了另一只爪子。很快,窗户被撑开一道较大的裂缝,一只小狐狸伸出脑袋,一双狐狸眼在房间中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撞见邹青似笑非笑的眼睛。 糖葫芦:…… 第103章 邹青抱起贪玩刚回来的糖葫芦,细致地将她身上沾上的草絮清理干净,眼神温柔,柔声道:“你又跑去哪里玩了?弄得一身的灰尘。” 说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糖葫芦的鼻尖,眼里都是笑意。 糖葫芦眼神湿濡濡的,看向邹青时,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心虚。 她支吾了两声,试图装可怜躲过邹青的盘问。邹青看她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轻笑了下,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的这只小狐狸,他向来知道是个有灵性的,既然不愿意说,那便不说便是,反正老老实实地回来了就好。 *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今年的状元郎是一位名叫袁旻的青年公子。状元的名字一出来,同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能够如此轻易地将状元郎拉拢到她那边,明面上便是一位状元郎,私底下朝廷还不知道多少人是这位长公主的手下呢?一时间,朝廷还未表明政治立场的官员此刻都有些犹豫不决了。 “一帮废物。让你们多多找人拉拢今年会考优秀的人才,你们呢?把好好的一个状元拱手让给了楚凤歌。”楚凤元砸掉手中下人刚送上来的热茶,茶水混合着碎瓷器在地上崩裂。 跪在最前面的官员被崩裂的瓷器划伤了脸,轻微的刺痛感瞬间加大了他的恐惧。 他俯首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猛地砸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我们的人一直都是想拉拢袁旻的,但是他一直身体不好,平日什么宴席都不参加,实在是难找机会和他亲近。谁能想到,长公主竟然就这么……” 他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又接着道:“谁能想到长公主就这么把人带回了府里。” 第170章 话音刚落,楚凤元怒吼道:“蠢货,楚凤歌她就是不要脸的,不然三年前她能做出在大街上将邹青抢回府的事吗?” …… 这话一出,书房内陷入一阵安静。良久,跪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鼓囊一句,“当初因此邹家成了三皇子的阵营,说不定可以用些手段将人拉拢过来?” 楚凤元冷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说话的那人,“你以为三皇子没有派人找袁旻吗?派的可还是那个和他有过共同遭遇的邹青,结果呢?也不知道这楚凤歌的床上功夫究竟如何,竟然勾的一个病秧子对她死心塌地。” 楚凤元话说的难听,丝毫没有顾及他嘴里的楚凤歌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父皇在金銮殿上明明已经知道了袁旻是楚凤歌的人,却还是将状元的名头给了袁旻。他这就是在压股,任由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他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冷眼看着。” 楚凤元冷笑,“大哥死后,我才最年长的,明明我才是最应该继承大统的人。可他却明里暗里的提拔楚凤歌,又暗戳戳给楚凤辰铺路。楚凤辰就是个废物,他有什么本事做那个位置。虽说我大商开国先祖是女皇,但是楚凤歌又怎么能和女皇相比。” 底下的官员一阵缄默,谁也不敢搭他的话,毕竟是当今的圣上,背后的话谁也不能确保会不会传到那位耳朵里。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良久,楚凤元寒声道:“下个月十五父皇会去青云山庄避暑,既然他不愿意将那个位置交给我,那我就自己拿。”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了,官员额头的汗珠落的更多了,这是要逼宫的意思? 自古逼宫,若是成了便是万万人之上,若是失败了,便是尸首分家。一时间,低下跪着的官员心思都有些浮动了。 楚凤元像是知道了他们在想些什么,眼神阴凉,“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必竟楚凤歌和楚凤辰那两人可不是眼里容沙子的人。” * “我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能够拒绝邹青的帮助,本宫很高兴。说吧,想要什么东西,本宫都可以给你。”楚凤歌横躺在软榻上,随手塞了一块桂花糕到嘴里,含糊不清道。 袁旻嘴角抽了一下,低头恭敬道:“殿下倒也不必再装了,邹公子不是您的人吗?又何谈什么拒绝。” 楚凤歌哼笑了一声。 第104章 袁旻见楚凤歌没有否认,心下有些疑惑,“属下有一事不明白,为何邹公子会为您做事?” 袁旻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得了楚凤歌信任了,这个问题不算什么机密的事情,怎么算,她应该也不会不说的。 可是楚凤歌笑了一声,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情,“父皇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却又将下个月去山庄避暑的事情交给你做,袁少卿,父皇很器重你。” 袁旻:“圣上也很器重殿下。” 不然也不会将他放在大理寺少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楚凤歌哼笑一声,器重吗?或许吧。毕竟他那两个废物儿子着实没什么用,不然又怎么会将她召回上京呢? 袁旻见她眼底泛起一层冷意,不知道刚才哪句话惹恼了他,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因为常年生病而显得没有血色的薄唇微抿,放在膝盖的手指微蜷,半晌轻声道:“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凤歌比袁旻矮不少,此刻坐了下来,她讲话时也需要抬眼,笑道:“不是本宫有什么打算,而是看本宫的两个哥哥有什么打算。” 袁旻皱眉,不太赞同楚凤歌的做法,“殿下,总是等着对方出手我们接招的话,时间长了容易处于劣势。何况,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 明艳白皙的脸蓦地凑到了袁旻面前,一股香甜的味道窜进了袁旻的鼻尖,到了嘴边的话像烫嘴一样,再也说不来。 袁旻耳根微微泛红,条件反射的往后仰,等到那股子香甜离自己远了些之后,他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殿下缘何离得那么近?” 楚凤歌不知何时凑到了袁旻的面前,漂亮的瞳孔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看着的是世间她最爱的人,直到袁旻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上时,她哼笑一声,缓缓退了回去。 “听说袁少卿生来体弱,谁想上天收走了袁少卿的健康倒是给了你一张好看的脸。” 袁旻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上天不仅给了我一张脸,还给我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楚凤歌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袁旻竟然还会说笑话,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了。” 说了半天,楚凤歌仍然没有说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袁旻俊秀的眉眼染上一些担忧,“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凤歌啧了一声,对袁旻的话很不耐烦,“你怎么老是说这些,如今父皇身体还好着呢。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袁公子英年才俊,不知道可有婚配啊?” 袁旻眼睛微动,本就没有血色的唇此刻更加苍白了,自嘲道:“属下身体不好,还不知哪日就归西了,何必去祸害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楚凤歌摆手,“你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你这身体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事情,将来有了钱,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养着,肯定不会祸害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第171章 楚凤歌话里话外都是他的婚事,袁旻总算是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蹙眉看向她,“殿下今日为何一直关心属下的婚事?” 楚凤歌轻笑,“广白有一个妹妹,今年二八年华,长得也很是貌美。袁少卿觉得配你,如何?” …… 空气中陷入了安静,好一会儿,袁旻冷笑了一声,他不知道心底的火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听到楚凤歌如此费尽心思的给他说媒,内心的火宛喷发的火山,烧的他浑身滚烫。 “长公主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属下不够忠心,想要用婚事捆绑住属下么?” 楚凤歌皱眉,不明白袁旻为何生那么大的气,不过是广白的妹妹半夏在公主府里见过他看上他了,她这才厚着脸皮来说媒而已。 她冷笑一声,目光冷了下来,“袁旻,本宫这几天是给你好脸色看了,你竟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他在公主府里待过的那几日也知道了这位长公主其实是个亲和的性子,只是若是真的冷下了脸,便是连跟在她身边很久的广白都是有些怵他的。按理来讲,袁旻若是识相,应该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可是听了楚凤歌的话,他却还是冷着脸,说出的话像是结了冰,“殿下放心,便是我不与广白的妹妹成亲,属下也会对殿下忠心耿耿的。” 楚凤歌蹙眉,总算是明白了袁旻的意思,她心下觉得好笑,脸色却仍旧冷着,“你是以为本宫是不信任你才这么做的?” 袁旻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眼中透露的委屈无疑是在告诉楚凤歌他就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袁旻这副模样逗笑了楚凤歌,她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看着袁旻半晌,轻笑道:“袁少卿想多了,本宫用人向来是一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又怎么会怀疑袁少卿的忠心。” 袁旻唇抿的越发紧了,几近成一条直线,心里仍旧是有怒火的,只是这怒火究竟从何处而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105章 楚凤歌眼波流转打量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袁旻,想到了那个可能,眼睛里划过一丝坏笑,兀地凑近笑道:“袁少卿,该不会是对本宫动情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袁旻毫不留情面的嗤笑出声,躲开楚凤歌的视线,“殿下想多了,属下不过是因为自己久病缠身所以才不愿意祸害人家小姑娘。” “哦。”楚凤歌似有所悟的点点头,眼里的笑意却并未收敛半分,显然是不相信袁旻说的话。 “本宫也不管袁少卿是怎么想的,但既然袁少卿不愿意与广白结秦晋之好,那便安心做事吧。十五那天是女儿节,那天厂街上会很热闹,袁少卿和本宫一起,如何?” 袁旻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点头同意了。 见他同意了,楚凤歌哼笑一声,开始赶人走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不然,你的母亲可能就要急了。” 毕竟她这位长公主的名声可不太好,当今的新科状元整日待在长公主府,袁家父母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呢? 楚凤歌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袁旻还真没什么借口解释,因为袁父袁母是真的挺担心他的。尤其是在知道袁旻竟然在长公主府里待过三天后,现在更是整日担心自家儿子的清白。 今日袁旻去长公主府时,袁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袁旻早日回来的。 袁旻眼睛微动,起身告辞离开了。 袁旻离开后,广白很快就来到了楚凤歌的面前恭敬道:“殿下,二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了。” 楚凤歌:“秋山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早早到了,二皇子安排的每一个陷阱我们都会了如指掌。” 楚凤歌冷笑一声,“两个废物,父皇却非要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本事。不过是虚耗光阴罢了。” 广白低头不语,等楚凤歌话音落下后,又接着道:“只是二皇子麾下的孟侯可是骁勇善战,若是那天晚上,是由他带兵?我们可能会有些损失。” 楚凤歌摇手,“女儿节那天我会将孟侯送进大理寺,你安排好秋山的事情就好了。就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凤歌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她这么说那么必定是有办法解决孟侯,广白闻言便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想到刚才在门口见到的脸色不太好的新科状元,轻笑道:“不知袁少卿的回复是什么?” 广白的语气有些奇怪,丝毫没有对自家妹妹婚姻大事的关心的模样,反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楚凤歌觉得奇怪,纳闷地看了一眼广白,却还是将袁旻的态度告诉了广白。 “回去告诉桃桃,可不是本宫不帮她,是袁旻不愿意结亲。本宫总不能做出那种强抢良家妇男的行为吧。”楚凤歌解释道。 广白低眸借此动词掩盖自己眼中笑意,这话若是传出去怕不是会让天下笑掉大牙。天下人谁不知道,他们的长公主最擅长的就是强抢良家妇男的勾当。 不过长公主都这么说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广白忍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楚凤歌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荒诞,说完之后自己也讪讪地笑了。 两人相处时间太长了,与其说是上下属倒不如说是朋友,广白当然知道楚凤歌做这些事的原因,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的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第172章 她不过才十八岁,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这个时候她像他妹妹一样,找个心上人安心嫁人了。可是她偏偏生在皇家,正宫嫡出,却因圣上忌惮皇后一族而致使皇后早逝,小小的年纪就得学会揣测人心,在血雨腥风中隐藏用尽手段活下来。 广白眼中的笑意渐渐被心疼取代,轻声道:“若是皇后娘娘还在,殿下今日想必已经寻得如意郎君了。” 太过久远的称呼了,楚凤歌乍一听竟然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看到一脸担忧的广白,她轻笑道:“广白,你也太小瞧本宫了。要什么如意郎君,等本宫坐上了那个位置,要什么郎君没有?” 心里明明知道楚凤歌不过是在说些玩笑话逗他开心罢了,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皱了眉,“殿下,慎言。” 楚凤歌看他一脸不赞成的模样嘁了一声,冷声道:“就准你们男人三从四德,不准女子左拥右抱了?” 广白无奈,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的。知道每次讨论这个话题都是无疾而终的,他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三皇子那边,邹公子可有消息?” 提及楚凤辰,楚凤歌眉眼间多了些不甚明显的凝重,摇摇头道:“我们的这位三皇子心思可比二皇子重多了,邹青那边也直说了他最近似乎有什么动静,可能动静还不小。你最近小心点。” 广白点头,“那殿下身边的暗卫需要再加些吗?” 楚凤歌摇头,脸色凝重道:“不用给我,你去挑些暗卫去保护袁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是个病秧子,恐怕真的要去西天了。告诉暗卫,从此以后,袁旻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要豁出性命来保护他。” 广白一一应下楚凤歌的吩咐,听完后,取笑道:“殿下对袁少卿很好。” 楚凤歌斜睨他一眼,笑道:“本宫对你不好吗?” 她可是出了名的对属下是极好的。 广白轻笑,没有说出内心的腹诽。长公主待手下人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将自己的暗卫都给人了,或许不久的将来,长公主真的要有一位如意郎君了。 广白揣测楚凤歌的心理向来是很准的,但是这次却猜错了,楚凤歌安排暗卫给袁旻,还真的就是怕他死了。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她安排的暗卫,袁旻可能真的就要提前去西天了。 第106章 女儿节是大商夏季时节最重要的一个节日。这一天街上的热闹程度堪比上元节,长街上张灯结彩,摩肩接踵。 当然女儿节最重要的一个习俗便是,这一日出来游玩的女儿家手里都会有一个香囊,若是看上了哪位俊俏郎君便可以将手里的香囊赠予小郎君,小郎君若是接下了,第二天便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 大商民风开放,这一日不仅女子可以赠予男子香囊,男子亦可以赠予心怡的女儿家玉珏。 照楚凤歌看来,女儿节不过就是大型的相亲节日,她向来对女儿节是没什么兴趣的。 只是耐不住总有人想在过节这天找死。 袁旻又一次拒绝了貌美女郎送来的香囊后,脸黑的吓人,冷声道:“殿下,臣身体不适,若是没什么事情,臣就先回去了。” 楚凤歌看向他,“你急什么?鱼还没上钩呢。” 袁旻皱眉,他猜到楚凤歌这次出来不是单纯的游玩,但是楚凤歌什么都没告诉他,他猜不到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楚凤歌轻笑,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再过半个月就是父皇去秋山避暑的日子了,本宫那位二皇兄可不会那么老实。他一定会选在那日对本宫动手。” 袁旻跟上楚凤歌,闻言轻声道:“那殿下今日出来的目的是?” 楚凤歌:“楚凤元麾下有一人名唤孟侯,他身手不错,骁勇善战,留他在楚凤元身边是个祸害。” 他若是在楚凤元身边,这位二皇子很有可能不能一下子解决,那会很麻烦。 她向来是不喜欢麻烦的人。 袁旻略微思忖了一下,轻声道:“那殿下,要怎么做?” “袁少卿身体不好不问世事,不知道这孟侯不仅骁勇善战,还是位痴情种。”楚凤歌红唇微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眉眼间都是讽意。 孟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他是从一介草民一步步爬到这个大将军的位置的。儿时家贫时,有一青梅竹马,两人彼此心悦。但大概是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没过多久,女子父亲欠了赌债,他们还不起,理所当然的拿了这个女儿卖去青楼抵债了。 当时孟侯不过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如何斗得过上京城中的销金窟秦风馆。如今倒是有权有势了,他也把那姑娘从那地方赎出来的,但是孟侯的父母不同意那姑娘进门,何况那姑娘还有个那样的父母。 孟侯无奈,只能将那姑娘安排在外面做个外室。 楚凤歌唏嘘道:“你看,就是这么悲哀。” 即便不是女子的错误,到最后很多后果却只能由她来承担。 袁旻看她一眼,眼睛微动,问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做?” 袁旻的目光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楚凤歌一看,嗤笑一声。 “你放心,本宫可是成人之美的人。我可是要帮孟将军和他心上人在一起的。” 袁旻微皱的眉头听了这话舒展了,笑道:“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那位孟将军倒是做了不少为百姓好的实事。殿下若是能借此将孟将军收到麾下,那殿下做事会方便许多。” 第173章 楚凤歌哼笑一声,正要和他说清楚孟侯和楚凤元之间的渊源,一道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打断了楚凤歌的话。 “邹青拜见殿下。” 第107章 邹青怀里抱着只小狐狸,含笑看着楚凤歌。 楚凤歌抬眼,轻笑道:“邹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出来玩了?” 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自从三年前邹家小公子在路上被长公主抢回府后,从那以后这位公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很少出门了。 袁旻看到邹青,俊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不动声色的朝着楚凤歌近了一步。 邹青眼角瞥到袁旻的动作,眼神微动,笑着垂下眼睛,左手十分温柔的给怀里的小狐狸顺着毛发,“我的这只小狐狸没见过世面,一直闹着要出来玩。我怕她会跑丢了,故带着她出来玩玩。” 楚凤歌轻笑,没有说什么。毕竟究竟是为什么出来,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只是她心里也清楚,邹青出来可能主要还是因为那只小狐狸。也不知道这只小狐狸究竟是哪里惹他喜欢,竟然走哪带到哪。 袁旻听着邹青的话,目光落在糖葫芦身上,看了一眼后眉头微皱,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只小狐狸太眼熟了。 可是袁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小狐狸一身火红的皮毛极为少见,依着他的记忆若是真的见过,不过想不出来的。 邹青注意到袁旻落在糖葫芦身上的视线,眼睛冷了下来,冷声警告道:“袁少卿。” 盯着别人的宠物看毕竟是不礼的行为,袁旻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是在下唐突了。” 糖葫芦窝在邹青怀里,睁着双眼睛悄咪咪地看着她的前任主子,看到君旻仍旧健康,心里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那日君旻和缘衣下凡历劫后,正好她听闻缘衣回来的消息从昆仑山回到了天界,结果就听到梓潼说两人下凡历劫去了。 她待在九重天也没什么事可做,便缠着司命得到了两人在凡间的住处。 谁想刚找到两人就遇到了邹青。 邹青认不得她,她却是认得邹青的。这不就是她三百年前在凡间曾经照顾过她的那个小哑巴嘛! 那个时候,袁旻家贫,楚凤歌在皇宫中孤苦伶仃,一个养不起她,一个自身难保,于是聪明的糖葫芦便决定跟着邹青了。谁想这一跟就跟了好多年。 三年前,她在御街上遇见了楚凤歌,心想着不如就跟着她回去吧,反正她现在权力大的很。 结果邹青竟然找到了楚凤歌在凡间住的地方,她虽然不愿离开缘衣,但是到底在凡间明面上她是邹青养着的,缘衣大概是顾及面子又将她还了回去。 当然这只是糖葫芦这种单纯的想法。实际上,她和缘衣的重逢都是楚凤歌故意安排的,知道邹青最是看中她,特意在御街上抓到了她带回了府里,还借此迫使邹青为她做事。 虽说这么多年来邹青早已经是心甘情愿为她做事,但是一开始靠的可是她。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楚凤歌笑眯了眼,伸手就要摸糖葫芦,“小狐狸如今越发圆润了……” 邹青却还记得三年前糖葫芦见到她不愿意跟他回家的事情,手上下意识的一躲不让楚凤歌摸怀里的小狐狸。 手上摸了个空,楚凤歌也不恼,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脸色正经了几分,轻声道:“邹公子玩好,只是莫忘了今晚的事。” 邹青微微颌首。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异常,仿佛不过是普通的寒暄。在暗处的人看来却是楚凤歌死性不改想要调戏邹青,却被邹青拒绝了,如今正生气呢! 第108章 邹青轻抚着怀里有些急躁的小狐狸,轻声安慰道:“莫急,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楚凤辰含笑看着邹青安抚怀中的小狐狸,举起酒杯饮尽,“你倒是真喜欢这只小狐狸,竟然出来办事也带着她。” 邹青收回手,面上平静无波,眼中满是宠溺,“这小家伙是我的福星,她能保佑我平安,我自然疼爱她。” 楚凤辰大笑,开玩笑道:“你竟然还相信这个东西。” 邹青轻笑,没有回应楚凤辰的话。 堂堂三皇子被一个大臣之子下了面子,楚凤辰眼中笑意渐失,“怀安,当日本皇子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帮本皇子,日后我必定帮你杀了楚凤歌,报她辱你之仇。怀安可还记得?” 怀安是邹青的字,楚凤辰上一次这么叫他,还是试图拉拢他的那一次。 邹青继续撸着怀里的小狐狸,低眸掩盖眸中的些许不安,冷静道:“自然是记得的,三皇子是要履行诺言了吗?” 楚凤辰笑得有几分妖艳,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喝酒喝多了,脸色有些发红,拿起一旁的酒壶饮尽,脸上带着疯狂,“从小父皇就更喜欢老二,可在我看来老二不过是个空有武力没有脑子的莽夫罢了。原以为将来,父皇总会看明白老二其实是个废物,我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 楚凤辰说罢,又大口饮了一口酒,眼眶竟然有些泛红,“可是父皇竟然又将那个只会花天酒地的长公主找回来了。” “砰”地一声,房间内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糖葫芦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打了个寒噤,邹青连忙捂住小狐狸的耳朵,眉头紧皱,冷冷的看向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楚凤辰。 第174章 “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我知道她比我和老二都出色,可是她不能坐上那个位置,绝对不能。”楚凤辰已经有几分痴狂了,不知是想到了,眼中带着似乎想要毁灭楚凤歌的疯狂。 邹青皱眉,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 楚凤辰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淡声道:“怀安放心,今日便是楚凤歌身死之日,本皇子也总是帮你报仇了。” 邹青抚摸小狐狸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眼睫微动,抬眼看向楚凤辰,冷静道:“三皇子做的干净吗?若是失败了……” 若是失败了,楚凤歌可是不会放过你的。余下的话邹青在舌尖摩挲了几下,没有说出来,只是眼里冷意愈盛。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让楚凤辰指定这个计划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用力抱住怀中焦躁的小狐狸,双手有力温暖的抚摸缓解了糖葫芦内心的焦灼。 她能不急吗?这两人下凡是为了那个什么慕青的,如今没见到人呢,怎么能就死了? 邹青感受着怀里小狐狸的焦灼,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倒是不在乎楚凤歌的生死,即便她死了,他也是能全身而退的。只是怀里的小狐狸很喜欢她,若是她真的一时不察没命了,小狐狸不知道多伤心。 第109章 小巷子一片黑暗,与长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相比要清冷许多。 楚凤歌靠在墙上,赏玩着手中刚让袁旻买来的花灯。花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街上最普通不过的琉璃的花灯。 但是这么一点光,在黑暗中异常明显。 袁旻看向黑暗尽头,“这里就是那位孟将军养的那个外室的住所吧?” 楚凤歌点点头。 袁旻不解,“不知殿下来这里作何?” 楚凤歌轻笑一声,将视线从花灯挪到袁旻身上,“自然是等那位孟将军犯错,我们好进去抓他啊。” 孟侯那位外室是个懦弱的,逃脱不了父母的索求。每逢节日前夕她的父母都会腆着老脸来找这位如今出息了的女儿要银票。 今天女儿节,孟侯一定会过来看这个心上人。她又恰好使了点手段,孟将军和他的亲家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小巷身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楚凤歌眉一挑,哼笑道:“走,带你看戏去。” 袁旻有些无奈,这位殿下总是能将没一件重要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离小巷深处的那栋宅子越来越近时,两人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李霞一把鼻涕一把泪,干枯泛黄的手紧紧抓着郭娇娇,老硬的指甲掐进郭娇娇雪白的皓腕上,掐出一道道血印,尖着嗓子喊:“娇娇啊,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不救啊。” 郭娇娇眼中泛着泪光,眉间都是痛苦,听着母亲的话,犹豫了半晌,转头看向一旁铁青着脸的孟侯,啜泣道:“将军,求您救救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有什么麻烦,也不会再让他们麻烦您了。” 一直哭的李霞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便要开口驳斥,却被一旁的郭大强使劲拽住了。 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恶意与算计,先把这次过去了,日后的事情再说。他就不信这死丫头还能不要他亲爹亲娘。 郭娇娇长的好看,此刻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只是往日迁就郭娇娇的孟侯今日却怎么也不答应,“你知道你那个好弟弟得罪的是谁吗?花天酒地也就罢了,竟敢和丞相府的公子抢人,你弟弟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孟侯吸进一口凉气,冷笑看着一旁变了脸色的李霞和郭大强。 郭娇娇虽困于后宅,却也知道依着孟侯如今的地位若是对上邹丞相,那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霎那间,雪白的小脸变得十分苍白。 郭大强脸色也变了,看向孟侯,哆嗦着开口:“可你是将军,掌握着千军万马,还用得着怕他?” “住口。”孟侯呵斥道,眼中竟闪过一抹杀意,“你是在说本将军拥兵自重吗?” 这话若是传出去,他这条命怕就是没了。 孟侯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身上的气势又怎么会是郭大强这个只会耍无赖的人抵得过的。 气氛凝滞间,李霞眼珠子一转,猛地转头撞向不远处的柱子。 李霞动作快,等几人反应过来,李霞已经倒地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众人有些呆愣,离得最近的一个丫鬟最先回过神来,匆忙上前抱起有些昏沉的李霞。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了郭娇娇的哭声。 屋外,见到结局了,楚凤歌放下手中的花灯,眉眼间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袁旻皱眉,正要问什么,广白带着捕快来了。 袁旻蓦然明白了什么。 第110章 大理寺是刑狱案事重地,多是处理重案要案。为了防止官员之间官官相护危害百姓,大理寺从来都不会让世家子弟主管。 如今的大理寺卿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了,这个位置也不会由他来做。可是袁旻知道这件事情圣人一定会交给他来处理,不为别的,只为了测试他的能力。 袁旻紧抿着唇,看向楚凤歌的眼睛有几分复杂。如今看来,无论是弟弟得罪了邹丞相家的公子还是郭家夫妇选择今天来找孟侯,都是楚凤歌的计谋。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一环环对人心的掌控足以可见楚凤歌的心思之深。 第175章 广白带着手下人,缓步走到楚凤歌面前,笑道:“殿下,人到了。” 楚凤歌点头,笑着看向袁旻:“袁少卿,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袁旻脸色有些晦涩不明,看向楚凤歌,喉咙有些干涩,“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将孟将军困住的。” 楚凤歌也不惊讶他能一下子猜出自己的算计,若是不能,她反倒要担心他的能力了。 “既然如此,便有劳袁少卿了。” 楚凤歌并未多留,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离开的背影干净利落,甚至带着几分冷情。 袁旻突然有些庆幸自己那日没有拒绝楚凤歌的要求了,楚凤歌若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袁旻叹了口气,轻拂衣袖,脸色尘了下来,冷声道:“进去吧。” 是夜,孟侯孟将军因不满自己养的那外室父母索求无度,用手段强逼外室母亲自杀,被人举报,下入大牢。 女儿节的热闹并不长久,月上柳梢头的时候,长街上的灯火已经渐渐熄灭了,徒留下热闹后的孤寂。 楚凤歌支开广白后,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昔日明艳的人儿此刻显得十分落寞。 袁旻将孟侯送进天牢本想转道回府,谁想竟遇到了这位。 楚凤歌此刻周身的气质与往日有些不同,袁旻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只是慢慢地跟在楚凤歌身后。 两道长长的背影在月光下时而交错时而重叠,宛若一道看不见的线紧紧地将两人连在一起。 身后一直如影随形的人让楚凤歌有些恍惚,恍然间,她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小小的身影在御街上狂奔试图去见自己的母后最后一面,只是最后却都是徒劳。 最后小小的孩子只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听着皇宫深处传来的丧钟。 那丧钟仿佛穿过时空穿进楚凤歌的耳中,激起她内心的倔强和杀意。 楚凤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眼中结了一层冰,没关系了,过了今日,她会将那位二皇子的羽翼一点点除掉。 曾经害过她母后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从回忆中抽出神来,知道身后那个人还在跟着她,她轻叹了口气,转身无奈道:“你还跟着本宫干什么,还不回去?” 被人发现自己跟着人家,袁旻一时有些尴尬,红着脸道:“属下将殿下送到公主府……” 话未说完,袁旻脸上的红晕猛地褪去变得刷白,大喊道:“小心。” 只见楚凤歌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群黑衣人,一名黑衣人手持长剑直直刺向楚凤歌。 第111章 邹青赶到长街上时,看见的只是地上徒留的血迹和满地的黑衣人。怀里的小狐狸身上的毛发瞬间竖了起来,挣扎着跳出邹青的怀里。 待凑近查看了一番后,邹青面色轻松了些许,地上躺着的人的装扮看样子是楚凤歌的,也没有楚凤歌的尸体,想来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糖葫芦趴在地上鼻尖轻嗅,好一会儿,小脑袋抬起来,看着前方的小巷,转过头来急急忙忙含住邹青的衣脚往前挪。 小狐狸力气不大,拽着邹青也走不了几步。轻小的力道却让邹青起了醋意。 心下有些吃醋,故意使了力气立在地上不走。糖葫芦拽了半天,眼看着没有拽动,抬起头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邹青,眼里满是不解和焦躁。 小东西可怜巴巴的,邹青看着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小狐狸,叹道:“别怕,长公主命大的很,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糖葫芦呜咽了两声,她当然知道缘衣不会出什么事,但是袁旻这一世身体不好,万一一不小心死了,这下凡的任务没完成,不就白白受罪了。 邹青摸了摸糖葫芦的脑袋,顺着糖葫芦指的方向,一改往日柔弱书生的模样,脚下轻轻一点,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楚凤歌脸色苍白,搀着袁旻,血迹沾湿了身上的红衣,分不清究竟是红衣还是血色。 袁旻软软靠着楚凤歌,女子身上的香甜被血腥味盖住,虚弱道:“殿下,您放下属下,或许还能活命。属下贱命一条,殿下不必拉着属下。” 楚凤歌扯出一个笑容,哼了一声道:“今日若不是袁少卿,本宫怕就是没命了。这次是本宫错了,竟然忘了楚凤辰还在背后虎视眈眈,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今日楚凤歌本想着今日没什么大事,出门就没有带着什么暗卫,谁想到楚凤辰竟然敢在长街上动手。若不是她送给袁旻的暗卫一直在袁旻身边,今日她和袁旻两人怕都是要死在长街上了。 袁旻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殿下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陷害孟将军,三皇子敢在长街上动手倒也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楚凤歌哼笑一声,低眉睨了一眼袁旻,没有再说这件事,“袁少卿给本宫挡了剑,日后可是有好日子享受着的。” 提及这件事,袁旻苍白的脸色一僵,自嘲道:“殿下就别取笑属下了,若不是属下不知轻重的上前挡剑,殿下也就不会受伤。说起来,这还是属下的错了。” 楚凤歌:“本宫倒不知这世上还有往自己身上揽错的人。” 袁旻何曾是那种往自己身上揽错的人,只是若不是他错误的挡剑,楚凤歌不会受伤。 第176章 看着楚凤歌越发苍白的脸色,袁旻心下有些难受,胸口闷得慌,甚至比他往常病情发作时还要难受几分。 这般想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袁旻心肺越发难受了,仿若三月柳絮一个劲地往他鼻孔里钻,惹得他喘不过气了。 上京城道路七通八达,便是楚凤歌这个从小在上京城长大的孩子也有许多地方是她不知道的,何况她还离开了三年,对着许多地方越发不明白了。 时不时地撞进巷子死角,又担心着后面追杀的刺客,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怀中靠着的人越发虚弱了。 等到察觉的时候,袁旻脸色青白,身上滚烫,看着就像是立刻要归西去了一般。 她扶起袁旻靠在墙上,眉头微皱,面色有些担忧,右手毫不客气地在袁旻脸上扇了两巴掌,“袁少卿,袁旻,醒醒。” 一碰上袁旻的脸,却是被一阵滚烫吓着了。 袁旻被烧的迷迷糊糊中,却被脸上的清凉弄得回了点神,看着面前有些焦躁的人儿,有心安慰她,轻声道:“殿下莫要担忧了,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修养几日便没事了。” 楚凤歌皱眉,谈什么修养几日,这若是不及时找大夫,怕是都活不过今晚。 想到这,楚凤歌有些焦躁,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她出去给她致命一击,回公主府的路上也不知道暗处藏着多少眼睛,如今她竟然是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楚凤歌眼中闪过杀意,等她回去后一定不会放过老三。 袁旻抬眼,压着声音道:“殿下拐过这个巷子,往北走,门前门前一棵大柳树,那是我家。等天亮了,公主再回去吧。” 楚凤歌皱眉,刚才已经有暗卫回府报信去了,广白应该很快就能根据她留下的印记找到她,倒也不急。但是袁旻如今的情况不好,若是迟了,怕真的就要出事了。 楚凤歌轻抿唇,抬起袁旻起身离开。 第112章 等两人离开后,邹青才抱着小狐狸慢悠悠地出现在巷子中。 他悠悠叹了口气,摩挲着怀里的小狐狸,轻飘飘道:“看见了吧,人家没事,走吧,去给人家找大夫去,不然那个病秧子可能刚到家就没了。” 如两人所想,回袁旻家的路上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让楚凤歌有些意料之外的是到了袁家之后,竟然早已经有大夫在那里等着了。 楚凤歌熟悉那个大夫,是邹家的大夫。 袁父袁母看到楚凤歌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惧,只是多了几分敬畏,因着楚凤歌将袁旻送回来,袁母还有些在背后说人坏话却又承了别人恩惠的尴尬。 楚凤歌心里哂笑,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毕竟她的名声她也知道,正经人家的父母谁会对她有什么好感。 袁旻的伤不过是皮外伤,只是因为他自小身体不好,才会突然发热,大夫看过之后说明了没什么大问题后,楚凤歌便也顺便使唤了大夫给她包扎伤口。 包扎伤口的功夫,广白也顺着痕迹摸来了。 看到楚凤歌身上的伤口,广白眼中闪过杀意,冷声道:“是三皇子做的?” 他们都知道,楚凤元正忙着部署秋山的事情,抽不出功夫来安排这件事,何况也没有必要多花费这份心思,说不准还会节外生枝。 楚凤歌躺在袁母特意给她安排的厢房的床上,嗤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母家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楚凤辰的母家是当朝的骁勇侯,老侯爷曾经跟着先皇收复被蛮夷抢走的失地,立下大功。如今虽然骁勇侯府侯爷不怎么中用,但是生了个好女儿。入宫就得了皇帝的宠爱,如今是最得盛宠的萧贵妃。萧侯爷见自己女儿得了盛宠,又安全生下了三皇子,便声称自己年纪大了,想去江南寻个好地方就此度过余生。 楚凤歌还记得,当初骁勇侯告老离开时,她的好父皇可是赏了好多东西给他呢。若是让他知道,他的这位好臣子明面上是去江南养老,实际上私底下养私兵。 楚凤歌啧啧两声,面上有些幸灾乐祸,她很期待那日,很期待那位曾经亲手害死她母后的那位萧贵妃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如今正值深夜,广白站在灯火处,脸色晦暗不明,“刚才被抓到的刺客中有一个齿间藏着的毒药被拿了下来,需要我们用点手段让圣人知道吗?” 楚凤歌摇摇头,“不需要,这件事交给老二做。明天就散出消息,说我刺客重伤,命悬一线。到时候,孟侯的事情父皇肯定会交给袁旻,我的事情他总不会交给大理寺了,老二也不会放过扳倒老三的机会。” 广白低头,“属下知道了。” 楚凤歌点头,声音有些模糊了,“你下去吧,别让外人知道袁旻今天和我在一起,不然知道他受伤了,父皇肯定不会将这件事交给他查。” 广白嘴角有些抽搐,知道自己主子是个心狠的,原来竟然这么狠,袁旻都受伤了也没忘压榨他。 第二日袁旻拖着病体,依着楚凤歌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在袁母的眼泪下去上了朝,朝堂上,皇帝果然将这件事交给了袁旻。顺便还问了两句袁旻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袁旻用自己身体不好的礼有遮掩了过去。 楚凤歌被刺杀重伤的消息也传到了圣人的耳朵里,圣人暴怒,二皇子楚凤元主动应下调查这件事。 第177章 楚凤歌顺水推舟,将楚凤辰外家养私兵的证据交给了楚凤元,又顺便将那个刺杀的刺客扔给了楚凤元。没有让他失望的是,楚凤元果然查到了那个刺客和楚凤辰暗卫的关系。 前往秋山的前几日,楚凤元将证据交给了皇帝,皇帝大怒,养私兵这个事情,便是萧贵妃再怎么得宠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楚凤辰被贬为庶人,骁勇侯府被抄家,斩首示众。萧贵妃在宫中自知罪不可恕,竟自尽身亡。 楚凤歌听闻这消息时,放下手中最后一颗棋子结束了这盘棋局,冷声道:“只剩老二了。” 第113章 秋山是皇家自古以来的避暑胜地,距离上京城约莫百里。 袁旻坐在圣人特意为他准备的马车里,时有些晃神,他原以为出了三皇子的事情,圣人多少会推迟去秋山的日程,谁想竟然半天都没有推迟。仿佛没了一个儿子不过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 袁旻叹了口气,抬手敲了一下马车,沉声道:“长公主现下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殿下正在和邹小公子谈事情。” 暗卫说完,马车内静默了一会儿,半晌,袁旻冷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自三皇子下台之后,邹青是楚凤歌的人这一消息不翼而飞,一时间众人皆知。 三皇子出事后,上京城中的气氛越加紧张,众人心知肚明,夺嫡之战早已在暗中腥风血雨,只等互相给对方最后一击。 同时三皇子的事情,也让持观望的臣子明白了陛下的心思,因此众人更加学会明哲保身了,成了真正的纯臣,整日去圣人面前表忠心。 但邹青却丝毫不隐瞒自己是长公主麾下的人,最近更是越发嚣张,频繁进入公主府,像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是在为长公主做事一般。 这几日邹青频繁地来烦自己,楚凤歌着实被烦的头疼。她目光落在面前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不大,眉眼却透露着几分妖媚,一双狐狸眼看人时眼波流转,让人忍不住红了脸。 是个美人,但是让她感兴趣的是这姑娘看她时眼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兴奋和亲近。 楚凤歌挑眉,揶揄道:“小姑娘,你这么紧紧盯着本宫看干什么?莫不是喜欢本宫?” 糖葫芦被楚凤歌看的红了脸,别过头去,鼓起了小嘴,气呼呼的,心里再次坚信这女人比她们狐狸还会撩人。 邹青在一旁皱起了俊眉,糖葫芦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对楚凤歌亲近,若不是因此,当年他也不会为楚凤歌白白干了三年。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一下糖葫芦,冷着脸道:“殿下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楚凤歌轻笑:“你急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为本宫做了那么久的事情,这点小事本宫自然是要帮的。” 说着,楚凤歌似乎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今日怎么没见你那只可爱的小狐狸?莫不是邹公子有了佳人就把小狐狸扔了?” 邹青眼睛微动,面上却是不显,毕竟这位长公主向来聪明,若是不小心让她知道糖葫芦就是小狐狸,难保小狐狸会受难。 其实他也不知道小狐狸是怎么变成少女的,好像就是一觉睡醒怀里的小狐狸就变成了女儿家,睁着双娇媚的眼睛软乎乎地看着他。 他有心将小狐狸安排进府,但是小狐狸身份来历蹊跷,难免会遭人背后议论,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他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府,何况他想给的是那个位置。 他虽不在意,但却不想让小狐狸陷入流言蜚语中,想来想去竟然只有找眼前的人帮忙。 有求于人面色到底是缓和了几分,“殿下多虑了,小狐狸出生于极北之地,最是怕热,路途遥远,属下便让她留在家中了。” 楚凤歌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小狐狸的去向,不过是打趣两句罢了,“你放心吧,我已经让广白去安排了。这姑娘会以广白远房表妹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进你们邹家的大门,如何?” 楚凤歌原以为这个身份已经足够了,谁想邹青仍旧不满意,“殿下可能误会了属下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糖葫芦,正色道:“属下想让糖糖有着让人趋之若鹜的身份,足够尊贵到让我的父母没有借口给糖糖脸色看。” 楚凤歌眯了眯眼,哼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邹青顿了顿,“属下想请殿下收糖糖做义妹。” 楚凤歌眸色微凉,心里对这个糖糖在邹青心里的分量有了新的考量,做她的妹妹? 倒也是真敢想。 “做本宫的义妹可要遭受不少风言风语。” 邹青知道这是成了,面色轻松了几分,知道楚凤歌话里的意思,轻笑了一下,“她可以的。” 将来小狐狸就是帝王的妹妹,这身份尊贵无双,小狐狸虽然娇软,但并不是承受不住风雨的。 糖葫芦虽然不知道楚凤歌答应了什么邹青什么,但是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心里肯定算计着什么呢?习惯性地鼓起了腮帮子,嘟着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楚凤歌,有怂兮兮地转过头去不敢看。 楚凤歌收到了那个自认为恶狠狠却没有半分力道的眼神,微怔了一下,笑了。 不过是个小丫头,倒也不必和她一番见识。 “你父亲那边是怎么说的?” 第178章 她父皇至今没有做决定,无非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觉得女子不能为帝。毕竟从开国皇帝是女子以来,便没有女子为帝,若是在他手里,这皇位到了一个女子手里,恐怕是要让天下人耻笑觉得他无用了。 邹丞相与圣人是至交好友,若是有他在身边吹吹风,她这条路或许能走的快一些。 听到这话邹青轻笑一声,如今他是明目张胆的在为长公主做事,他那位老父亲虽然想做个纯臣,但是无奈有个不孝的儿子。 第114章 临近秋山时,长公主救下一个被山匪追杀的孤女。长公主看那孤女长得好看,心下十分喜欢,竟然收了那孤女作义妹。 长公主收义妹是件大事,可令众人疑惑的是圣人竟然对此没有半点表示。 行宫内,邹丞相有些不解,“陛下,长公主不顾礼法规矩收了一个孤女作义妹,这于理不合啊?” 圣人当初的皇位来的不容易,在位三十年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鬓边的白发这段时间因为三皇子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听了邹丞相这位好友的话,他微咳了两声,“于理不合?咳咳,再过段时间,恐怕她说的话就是礼法规矩了。” 邹丞相身躯一震,这话的意思? “陛下,您是说?” 圣人冷笑了两声,浑浊的眼睛射出几道精光,“这丫头的本事可不小啊。他们的争斗倒是不比朕当年轻松。可惜了,是个丫头。” 邹丞相低眉,竭尽全力表示自己只是个纯臣,“若是有本事,即便是女子也是无碍的。只是前提是无论是长公主还是二皇子都得等陛下的旨意,若是再出了三皇子那样的事情。” 圣人轻转了下面前的香炉,目光有些放空,半晌轻声道:“你觉得孟侯的事情是巧合吗?” 邹丞相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提到孟侯了,但是既然圣人提到了,那他就得回复啊,眼珠子转了一圈,略微思忖了一下道:“凡事都不可用巧合来解释,孟小将军家中的事情已经是集疴良久,这么久的风平浪静不过只是表面罢了,如今爆发也是注定的。” 邹丞相没有明着说这是巧合,但是话里话外却全都是这是孟侯咎由自取,圣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圣人叹了口气,目光微冷,“是啊,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偏偏这时候爆出来呢?这事情还恰好让袁旻接了过去。这丫头可真是将朕琢磨的透透的啊。” 圣人说这话时语气散发着冷意,仿佛不过是帝王的心思被人揣测之后的恼怒,但是邹丞相听的却是心下一凉,陛下这是起了杀心啊。 帝王家又有什么亲情。帝王侧塌岂容他人酣睡,帝王的心思又怎么能容忍他人窥探。 敢随意揣测帝王的心思,还能揣测的那么准,若是有心,岂不是这帝位他也是唾手可得? 这一下邹丞相也不敢说什么了,圣人聪慧不然不会从腥风血雨中登上帝位,若是说多了反倒得不偿失了。反正要不了多久,圣人自然会知道这位置给谁才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出乎邹丞相意料的是,这个要不了多久竟然会那么快。 楚凤元听着自己安排在父皇身边的人的回复,半晌冷声道:“父皇真是这么说的?” 跪在地上的小黄门忙不迭点头,额头贴地,颤声道:“奴才听的真真切切,陛下的确是这么说的。邹丞相说长公主的行为于礼法规矩不合时,陛下亲口说再过段时间她说的话就是礼法规矩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说完后小太监颤抖的更厉害了,心下有些后悔何必贪这点银子做着要命的事情。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阵,半晌,只听上首发出了两声冷笑,楚凤元自嘲道:“父皇真是个好父皇啊,她楚凤歌还没成皇帝呢,他就想着给她留面子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谋士瞬间变了脸,厉声道:“殿下,慎言。” 楚凤元看了他一眼,略微平息了内心的怒火,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太监,冷声道:“行了,你下去吧。” 几近将自己缩进地底的小太监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离开。 屋外风和日丽,与往年的秋山并无两样。这一次小太监却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这般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第115章 傍晚时分,袁旻来找楚凤歌。属下通报时,楚凤歌沉默了会儿,随即轻声:“让袁少卿回去吧。告诉袁少卿,夜晚风大,他身子不好,还有阿爹阿娘要照顾,可千万保重身体,不要出门。” 下属将话转告给袁旻后,袁旻静默了一下,随即苦笑。他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同样知道今晚过后会发生什么。她很聪明,知道自己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同样狠心,知道他为了爹娘不可能做他的夫臣。 今晚过后,两人便只有君臣的关系,他这份隐秘的心思只能埋藏于心底。 袁旻并没有等多久,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只是往日挺拔的背影这一刻却如被大雪压倒的松竹。 广白默默看了一会儿后,转身进屋,揶揄道:“殿下的魅力越发大了,我们的袁少卿对殿下可是情根深种啊。” 楚凤歌正在擦拭手中的长剑,闻言轻笑:“是长得好看和忠心的,可惜了。” 广白挑眉,却也没再问什么,他们心里清楚,那样一个贫苦人家将从小体弱的儿子抚养长大,孩子又争气考上了状元,他的父母是肯定不会让袁旻成为夫臣的。因为一旦成了夫臣那便预示着袁旻此生与朝堂无缘。 第179章 不说袁家父母,便是袁旻自己心里恐怕也是有遗憾的。 如此一来,只能让楚凤歌做这个恶人了。只是这么做,广白也明白了楚凤歌对袁旻不是没有感情的,一时间他有些后悔自己提及这件事。 楚凤歌斜睨他一眼,哼笑道:“放心,本宫没什么事。今晚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提到正事,广白脸色严肃了几分:“殿下放心,这些事已经安排好了。楚凤元一有动静,我们就会通报给您。” 话音刚落,楚凤歌招了招手。 夜晚很快就到了,黑暗中,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密林中。 突然,一道诡异的咕咕声在密林间响起,一道道黑影仿佛得了什么命令迅速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这场反叛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尘埃落定了。 楚凤歌暗中调来的精兵很快就解决了了楚凤元的人,楚凤元没有了孟侯,就如一只没了牙的老虎,撑不了多久。 楚凤元被抓后,楚凤歌并没有继续掺和这件事,将楚凤元扔到了皇帝面前后,便老老实实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皇帝和二皇子说了什么,第二天圣旨比人先出来。 毫无悬念,长公主被封为太子,二皇子起兵谋反秋后问斩。 楚凤歌被封为太子后,良心发现去看了一眼她的老父亲,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在经历了两个儿子一死一贬之后如今两鬓斑白,整个人显得颓丧了许多。 楚凤歌站在他面前恍惚了一阵,轻扯嘴角,冷嘲道:“父皇年纪大了,还是得保重身体。” 皇帝咳嗽了两声,发黄的脸有些难看,看着楚凤歌半晌喘息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如今这皇位你坐的可以安心了。” 皇帝说完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他心底还是遗憾要将这江山交到一个女子手上,只是可惜了那两个是个不争气的。 他知道父子反目成仇兄弟相残是皇家的宿命,但是内心多少还是有点伤心,明明小时候都是一群群软软的小团子,怎么长大了就如此狠心呢? 楚凤歌抬眼看向这个曾经忌惮她母后家族的诠释将她母亲逼死的帝王,眼里划过一丝嘲讽,“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坐稳这个位置的。” 这是她对母后的承诺,她会做到的。 秋山之行,大商彻底变了天。回到上京过后,圣人自称身体不适,自此退位居于行宫养老,太子楚凤歌登上帝位。 新帝登基后,门生广白担任御史中丞,邹家的那位小公子成了新一任的丞相,状元郎邹青办案有功晋升大理寺卿。大商在这几位的带领下,数十年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新帝登基没多久,邹丞相便求娶了新帝收的义妹为妻,二人琴瑟和鸣成了上京城流传几十年的佳话,唯一可惜的是二人没有孕育子嗣。 与丞相的婚姻幸福不同,当今圣上与那位大理寺卿两人却是姻缘坎坷,孤独终老。 * 君旻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重华宫,殿外梓潼一直守着君旻,发现君旻醒了之后,惊喜万分,“小殿下,您可算醒了。” 君旻起身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脸色微变,看向梓潼,“出什么事了?师父呢?母妃和父君呢?” 梓潼自然是知道魔尊在自家小殿下心里有多重要,若是让小殿下知道那位如今的现状还不知道有多着急,不由得眼神躲闪不敢看君旻。 见他这模样,君旻冷下了脸,声音像淬了冰一样,“梓潼,莫不是本殿这些年跟着师父不在天界,你忘了谁才是这重华宫的主人。” 梓潼哪里敢有这个心思,一时间也顾不上太子嘱咐的不得让君旻知道缘衣的事情了,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部交代了出来。 自那日君旻他们历劫归来后,辰烨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缘衣带去了大荒,又不知道使的什么方法控制了缘衣的心性,如今原因丢失了记忆整个人像一个傀儡被辰烨牢牢地握着。 就在今日早晨,辰烨举起了与三界为敌的旗帜,辰烨在大荒收下的妖兵此刻正在与天兵交战,辰烨的先锋正是缘衣。 辰烨此次来势汹汹,手下不仅有缘衣,更有那位将军相柳,如今竟是已经快要打到天河水畔了。 梓潼原以为小殿下听到这件事会焦躁万分失了分寸,却见君旻面色虽然难看但是还算冷静,只是黝黑的眼珠一直盯着虚空的某一处望,看着着实瘆人。 梓潼自小跟在这位小殿下身边,自然知道小殿下性子并不如表面那般温顺,此刻看着自家小殿下这般模样,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轻唤道:“小殿下?” “本殿没事。”君旻回过神来,“如今战事如何了?” 梓潼摇摇头,面上也带了些忧愁,战况还是一个时辰前的事,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情况详细告知了君旻。 君旻听后,快速地起身穿衣,吩咐梓潼道:“我去天河看看,你告诉母妃我已经没事了。” 梓潼本想拦住君旻,但手出去时又想到君旻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等反应过来,君旻已经离去了。 第116章 这场战事君远比旻所想的那般残酷,天河水不复以往的那清澈,而是被血色浸染,红色与蓝色交相辉映,偶尔干净的水面照映出天兵疲惫的面庞。 第180章 一路走来,所见天兵各个面色入土,血腥味弥漫在军营上空,仿佛经久不散。君旻面色愈发凝重,临近大帐时,他脚步微顿。 萧骛站在零瑜面前,不复以往那般随意,而是一脸郑重,冷声道:“太子殿下,尊主此次中计被辰烨控制,追根究底也是为了天族的小殿下。怎么你们如今莫非是想过河拆桥,趁此机会除掉我们尊主吗?” 萧骛脸色有些难看,对天族的决定心里满是讥讽。虽说他对缘衣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缘衣与他有恩,他不可能看着缘衣遭难。如今魔族又是他在掌管,虽说明面上魔族看似平静,但是他知道若是缘衣出事了,魔族必定会发生动乱。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零瑜面色也有些难看,连日来的战斗使得他疲惫不堪,手下的天兵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更是令他十分难受。刚才所提起的想法自然是他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的,可他没想到萧骛竟然会这么快收到消息赶过来。 这位魔族右使虽然是刚上任,但是能挤掉鬼卿成了缘衣的心腹,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他捏了捏泛酸的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试图劝道:“右使勿急,本殿知道此事难办。可是若不使用炼妖壶,天下必将生灵涂炭。右使以为辰烨只会攻打天界吗?若是天族出事,辰烨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魔族。” 辰烨帝君叫了上万年,最初猛然叫辰烨时零瑜还有些不习惯,但是这段时间的战斗早已经让零瑜对辰烨恨之入骨,提及辰烨时咬牙切齿的很。 萧骛冷笑一声,开口便要讽刺,却被一道寒冷刺骨的声音打断了。 “我不同意。”君旻沉着脸掀开帐篷,往日干净澄澈的瞳孔此刻不满阴霾。 零瑜看见君旻醒了过来,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自家儿子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 他当然知道这个主意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眉头微蹙,尝试劝服君旻:“君旻,如今三界生灵涂炭,魔尊缘衣和上古将军相柳被辰烨控制,三界几乎没有他们的对手。君旻,你没有见过如今的缘衣,她已经失了心智,成了辰烨的傀儡了。” “辰烨有办法让她成为傀儡,我就有办法让缘衣恢复神智。”君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萧骛看见了君旻,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微微放松,转眼看向君旻,讽道:“小殿下可算是醒了,再不醒,你们天族马上就要找借口除掉魔族了。” 零瑜一听这话嘴角微抽,明明他是为了三界,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他是私心作祟一样,还故意在君旻面前说,这不是趁机挑拨他们父子俩关系吗? 君旻还未说什么,大帐外却突然响起了战鼓的声音,零瑜猛地抬头,脸色突变,嘶声道:“不好,是辰烨。” 零瑜仿佛看到了前几日的血流成河,铁青着脸看向君旻:“这场战役由你来带领,你也好好看看何为傀儡。” * 君旻没想到再见到缘衣会是如今的兵戈相向。 慕青站在一旁有些同情地看着君旻,他归来这些时日已经知道了这位小殿下与魔族的事情,如今魔尊却成了辰烨帝君的傀儡,两人刀兵相向。 这一次战斗,辰烨仍旧没有出来,大概是知道君旻醒了,这一次他没有派相柳,出来的是缘衣。 仍旧是那张美艳三界的面庞,那双眼却是如同魔界的宪翼水那般死寂,君旻看不见丝毫活力。 在战鼓敲响之前,君旻原以为即便是傀儡,他也能够和缘衣交流几句话,可是缘衣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这场战斗打了整整三天三夜,出于隐晦的心思,缘衣的对手只有君旻一人。 龙渊剑鸣铮铮响彻在天河上空,两人长剑相撞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萧策蓦然感知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他嘴唇微动,脑海里有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闪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虚空中响起一道声音,空灵又仿佛来自地狱,“回来吧。” 这声音一出,缘衣一直死寂的眼睛微动,率先撤掉手上的力量,冷声扔下一句:“撤。” 不需鸣鼓收兵,眨眼间,所有妖兵都撤离了。手中的龙渊感知到了什么,激动的颤抖着。 君旻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往前走了一步才反应过来。 战事短暂的结束,一番事情安排好之后,萧策早已经等不及了。刚回到大帐内,不等零瑜问些什么,萧策蓦然从龙渊中出来,急切道:“我在缘衣身上感受到了沙棠的气息。” 三天的战斗让君旻脸色有些发白,听到萧策的话后身上的疲惫却瞬间消失,“沙棠的气息?阿缘的身上怎么会有沙棠的气息?” 零瑜和萧骛也回过神来,同样疑惑地看向萧策。 萧策摇头,“我不知道,但或许和当初沙棠出事有些关系。” 想到这里,萧策眼中多了些杀意,若真是和当初的事情有关系,那么那个辰烨和当初的灏宁肯定脱不了干系。 困扰他几百年的事情这一刻终于有了头绪,萧策本以为自己能松口气,却发现自己有的感受只有杀意。 对于几百年前的事情,君旻和萧骛也算是亲眼看到过了,自然知道这件事对萧策来说有多重要。 君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半晌眼睛微动,“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动了情的凤凰精血经过炼造后会变成一种蛊。” 第181章 这种蛊可以控制人心,使人完全丧失心神,沦为一具傀儡。 这是禁书,早已经不存于世,仅有的这本书还是缘衣凭借着自己曾经看过的记忆写下来的,后来又被君旻看到,但是里面关于如何解蛊的方法并没有记载。 “辰烨帝君的这盘棋下了上万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何时何地埋下了棋子。他费尽心思下的这盘棋,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破呢?”零瑜叹了口气,眉眼间多了些许惆怅。 归墟内,魅影跪在地上回复如今的战况,“如今我们已经打到了天河畔,只要过了天河杀上九重天指日可待。如今魔尊缘衣就在我们手里,魔界更是不堪一击。” 辰烨靠在上座闭着眼睛沉思着什么,等魅影说完后,凉声道:“最近不要再让缘衣出去了,天界交给相柳去打。” 魅影抬头,声音有些急了,“主子,伏羲琴的琴音我们还不能完全控制,若是上了战场相柳恢复了神智,那该如何是好?” 辰烨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宁愿让相柳离开,也不可能让缘衣身上的蛊被解开。 缘衣和相柳,他要留下的那个只能是缘衣,他不会在身边留下一个不可控的人。 “按本座吩咐的去做,其他的你不用管。” 魅影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低声领命离开了。 魅影离开后,辰烨眼睛微动,眨眼间,缘衣出现在原地。 辰烨起身走至缘衣身边,眼睛在缘衣身上转了一圈,半晌,沉声道:“缘衣?” 缘衣空洞的眼睛微动,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红唇微张:“辰烨。” 没有感情的一声呼唤,辰烨听了之后却笑了,轻声道:“缘衣,你别怪我。谁让我体内的邪骨与神髓在对抗使得我难以修炼呢。” 他轻叹了一声,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摸上缘衣的脸,“若是本尊有你这个本事,本尊也不会费尽心思取来凤凰精血炼蛊了。要怪你就怪所谓的神髓吧。” 冰凉的指尖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缓缓爬上缘衣的脸,缘衣却像是一尊石像一样没有丝毫触动。 第117章 赤丹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君旻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凤凰精血制成的蛊毒只有一种解法,那就是将蛊毒逼到另一个人身体里,这个人还必须是深爱缘衣的,其他人都不行。” 这话一出,整个大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君旻是天族的小殿下又是天帝重点培养的对象,天族是怎么都不会让君旻用自己的命去救缘衣的。 零瑜静默了一会儿,冷声吩咐道:“将小殿下带回九重天,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离开重华宫。” 君旻帐外的小兵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听到零瑜的话刚要迈步进来,就被大帐内一道寒凉的声音阻止了。 君旻直勾勾地看着零瑜,却是对着要进来的小兵冷声道:“不准进来,就守在门口。” 小兵抬起的脚顿在空中,有些摸不清楚太子和小殿下的意思,但是怔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太子的声音时,他挠了挠脑袋又回到原位。 此刻零瑜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什么都好商量的模样,铁青着脸训斥道:“君旻,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你之前要做什么事情,我都能顶着天族那群神仙的压力准许你去做,但是这件事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别忘了,你的母妃还在九重天等着你。” 这话一出,萧骛和赤丹对视了一眼,这下连萧骛都没法说什么了。毕竟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用命去救别人的这种事情,他们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但是即使知道这个道理,赤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心下甚至有冲动劝君旻用他这条命去换缘衣回来。 君旻是个极有修炼天赋的,与缘衣这个活了上万年的魔尊打了三天三夜如今也之手体力不支嘴唇泛白罢了。此刻泛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不知何似紧攥成拳,干涩的喉咙有几分痒意,卡在喉咙处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萧骛和赤丹极有眼力见的离开了,留下零瑜和君旻父子俩站在大帐内大眼瞪小眼。 半晌,君旻沙哑着嗓音唤了句:“父君,此事先不要告诉母妃。” 零瑜冷哼一声,摆手一脸不想说这件事的模样,“你不用管这件事,炼妖壶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方法,赤丹说的方法我不同意。” 零瑜是下定决心不让君旻动这个心思的,即便是以后他会怨恨他。和他想的不同的是,他原以为君旻会费尽心思来劝他,谁想往后的几天君旻都没有在他面前晃悠。 他心里害怕这小子会阳奉阴违偷偷去找缘衣,于是私底下安排了糖葫芦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但是按照糖葫芦的说法是君旻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巡逻休息,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他心里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意思觍着脸上前问君旻怎么不去救缘衣了,就怕这句话会让本来没念头的君旻又有了那个念头。 糖葫芦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裳拖着下巴嘟囔着嘴看着君旻,纳闷道:“我们都以为你会为了救女魔头不顾自己的性命呢?” 君旻正在擦拭龙渊,这把剑是缘衣唯一送给他的东西,他向来宝贝得很,这几天见了血之后,他擦拭的更加勤快了,听见糖葫芦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糖葫芦撇了撇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182章 君旻擦拭完手中的长剑后才缓缓说道:“师父她不喜欢。” 糖葫芦怔了怔,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君旻是在回复她刚才的话。 第118章 君旻从来都知道离墨的死亡一直是缘衣心里的一道阴影,这道阴影在黑暗中成长壮大,直至成为了她心中的魔鬼。 缘衣想要的从来不是别人舍弃性命去救她,如果可以,她更希望的是离墨能够和她一起面对这些,而不是留下她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用自己的命救了缘衣,她醒过来之后或许会永远记住他,但是他好不容易打开的心,又会闭上了吧。 糖葫芦叹了口气,终于明白慕青说的他们两个命途坎坷是什么意思了,“那你要怎么办呢?”就这么不管了吗? 她可不信君旻会这么就不管了。 君旻的眼睛最近越发黝黑了,像是深渊深不可见。 他是没有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救缘衣,但是最近一直在找其他的方法。他查看了许多禁书,近几日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 他虽然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救缘衣,但是可以抽出自己一缕魂魄化为分身,分身承载了他的情感,他也能救下缘衣的。 只是抽出那缕魂魄之后,他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再也不记得缘衣了。但是这是这几日他能找到的唯一方法了。 他看向糖葫芦,“你不必再跟着我了,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放心。” 糖葫芦睁着双大眼睛,盯着君旻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摇头,坚定道:“我不走,万一你要那么做了呢?你和缘衣总是骗我,我不相信了。” 君旻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失笑,糖葫芦倒是变得聪明许多了,不似往日那般憨笨了。 战争还在继续着,天河是九重天的最后一道防线,天帝派了一次又一次的天兵过来,天河水从最初的粉红逐渐染成了血色。 在零瑜不顾君旻的阻拦拿出炼妖壶时,君旻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等了。他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缘衣会死在炼妖壶下,女娲大神留下的上古神器,从来都是不可小觑的。 这一次,缘衣是带着伤回去的,只是她如今成了一具傀儡,她感受不到那份痛楚。 辰烨看着缘衣苍白的脸色,眼中划过一道暗芒,他当初就应该坚定想法将炼妖壶拿过来的,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事了。 到底缘衣还有用,辰烨挥了挥手,凉声道:“你先下去歇息吧。等伤养好了再说。” 缘衣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魅影收回放在缘衣身上的视线,厉声道:“主子,是否要属下去将炼妖壶毁了?” 辰烨摇头,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管。”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向魅影,“魅影,你这几日回一趟归墟,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来。” 辰烨提及归墟,魅影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即使时隔万年,他还是记得归墟的可怕,那时一群不可控的魔鬼。 他抬头看向辰烨,颤声道:“主子?” 辰烨目光落在空虚处,“你回归墟时,我会交给你一样东西,你带着他,归墟里的怨灵不敢纠缠你。” 魅影还是不明白,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被辰烨的眼神逼了回去。 “按吾说的去做,不要多言。” 魅影低头,压下眼中的困惑,应了声:“是。” 缘衣回到了辰烨给她安排的房间,刚躺到床上,一道白影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缘衣起身,冷着脸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厉声道:“你是谁?” 鬼卿在宪翼水待了一段时间早已经没了昔日的温润模样,此刻面色惨白,身形瘦削,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贪婪的视线在缘衣的脸上一寸寸扫过。 他被辰烨利用着,但同时也知道辰烨的计划,毕竟蛊毒就是他下的。 当初辰烨找来凤凰精血,练成蛊毒,让他在君旻拜师时放入缘衣的酒水里。其实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辰烨的一盘棋,从君旻拜师到君旻爱上缘衣,再到缘衣动情。 凤凰一族最是痴情,以凤凰精血以引子炼出的情蛊,只要身怀子蛊的人动了情,毒性就越烈,母蛊对子蛊的控制就会越强。 缘衣体内被种下了子蛊,辰烨将母蛊种在了自己的体内。 在缘衣和君旻下凡前,辰烨就想出手的,但是发现缘衣下凡好,他体内的母蛊长得越发好了,他才等缘衣归来后动手。 鬼卿知道一切事情,就连当初骗缘衣下凡,他为的也是今天。 魔族生性记仇,玄烈鸟一族尤甚。他不满缘衣爱上君旻,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所以他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让缘衣误以为辰烨会在凡间对君旻动手。 他成功让缘衣爱的更深,她彻底成了傀儡。 如果说让缘衣中蛊是为了报仇,那么解蛊便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不愿意永远待在宪翼水,被动的等着缘衣在时间中忘记他。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换缘衣永远记得他,就像当初的离墨一样。 谁知道当初离墨没有这个心思呢? 第119章 辰烨生于天池,那是世间最纯净的地方,于是谁也猜不到他就是女娲口中大神的身怀邪骨的神。 大概邪神是真的天性恶毒,最初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他首先想的就是隐藏自己,于是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最惹人怀疑的缘衣身上。 第183章 封印大荒时无意发现大荒底下的归墟,利用神的鲜血打开归墟的大门,将里面的煞气植入缘衣体内。 毫无疑问他是成功的,缘衣成了他的替罪羊。缘衣因此入魔,离墨随后也死去了,他的对手一下子就少了两个。 他从来都不甘屈于人下,于是他又使计杀了天帝,陷害在缘衣身上,让缘衣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这么一件事他就能成为三界的主宰,可是当年的事情太多了,他不能再动手除掉苍术,因为那会引起三界的怀疑。 缘衣入魔以后,天界没了缘衣,战斗力与以往根本不能比,但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体内同时拥有神髓和邪骨,这导致他修炼十分困难,与缘衣想必是一个天一个地。 后来他从禁书上找到了凤凰精血炼蛊的方法,于是废了一番功夫取来了那只小凤凰的精血。那段时间,大概就连上天都在帮他。 缘衣在朱厌的手下救了君旻,让他看到了缘衣上万年来松动的心防。于是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了,却直至今日。 缘衣的长剑插入他的胸膛时,辰烨有一瞬间感到解脱,但是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得活着,他应该活着。 没有谁能够用所谓的邪神这个借口来剥夺他的生命。 缘衣恢复清明的瞳孔平静无波地看着辰烨,仿若看的不是一个将自己变成傀儡的敌人。 手中长剑缓缓抽出,缘衣冷声道:“辰烨,你不该利用我。” 鲜血自辰烨唇边溢出,冷白的面孔如今染上了惨白,漆黑的瞳孔凝视着缘衣,半晌,辰烨笑了,“缘衣,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算是辜负离墨的嘱托了。” 提及久远的名字,缘衣眼睛微动,“如果他还活着,他不会原谅你。” 缘衣一直都知道,相比于苍术,离墨和辰烨的关系要更好。如果离墨还活着,他一定不会原谅辰烨做的事。 辰烨抬手抹掉唇边的鲜血,冷笑道:“如果我不是身怀邪骨,我也未必会做出这些事情,可惜了,没有如果。但是缘衣,还没有结束,总有一天,我不会在你的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缘衣看向辰烨,眉头微蹙,正要问是什么意思,辰烨却已经消失在她眼前,徒留下一具傀儡。 *这场战事来势汹汹,结束的同样悄无声息。君旻接到消息时,下意识地朝慕青身后看去。没有看见预想之中的人时,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慕青笑道:“魔尊说辰烨提前知道自己可能会败,弄了一具傀儡。现在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还需要我们派兵去找。” 君旻眉头微蹙,追问道:“那阿缘呢?” 慕青这下眉头也皱了,轻轻摇了摇头。 缘衣只留了句话就离开了,他也不知道缘衣去了何处。 第120章 君旻是在苍梧山找到缘衣的,彼时她正躺在那棵苍梧树上,闭着眼睛,和以往好像是一样的。 赤丹两手叉在胸前,悄无声息地飘到君旻后面,叹了口气道:“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是怎么了。她在辰烨的控制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天兵,这一次她成了真正的邪神。可是在魔界待了那么久依旧拥有最纯洁的神髓的她,怎么可能愿意成为杀人的魔鬼。 赤丹拍了拍君旻的肩,轻声道:“你去劝劝她吧。” 赤丹原以为君旻能够很快地哄好缘衣,谁想一个坐在树下,一个躺在树上,就这么躺了两天,谁也不说话。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亲自劝缘衣时,君旻终于动了。 “糖葫芦现在和慕青在一起了,就是我们在凡间遇见的那个邹青,也是以前那个小哑巴。”君旻顿了一下,接着道:“他们还挺有缘分的。” “魔界现在被萧骛管的也很好,手下的魔兵都很听话。” “相柳苏醒后,自愿回到了大荒,他说他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了,毕竟还有肩吾在那里陪着他。大荒的封印已经不再需要你和天君去加固了,相柳自愿封印大荒,还愿意看守归墟。” 君旻坐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缘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上空看,良久,近似呢喃道:“天界呢?说了那么多,天界怎么样了?” 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天兵有没有得到安置,有没有……怨念呢? 君旻轻笑,“他们都挺好的,灵魂入了天池,洗涤净身上的怨念后就能下凡投胎了,凭着他们身上的功德,应该都能投个好人家,你不用太过担心。” 想了想,他又道:“天界冷冰冰的,其实成为一个凡人或许是好事。”他抬头看向缘衣,“阿缘,不是每个神仙都喜欢九重天的,也有很多是向往凡间日出而作日出而西的生活的。” 缘衣轻扯嘴角,“或许吧。” 刚醒过来的时候,她有迷茫过,甚至有短暂的自我厌弃,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一个人拿着一把刀杀人的时候,如果那把刀成了被世人谴责的对象,那是荒谬的。 她从来都不会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排在自己身上,即便那会成为她的心魔。 “君旻,”缘衣突然开口了,“你喜欢凡间吗?” 不等君旻开口,缘衣又接着道:“我看过北方的飘雪了,可我听说南方的细雨也很美。君旻,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第184章 缘衣依旧看着上空,仿佛是随口说的话,可是君旻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君旻笑了,“我们还可以去看荒漠和大山,听说里面有很多《三界志》中不曾记载的东西。” 零瑜听到这个消息时和若安对视着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君旻和缘衣去了很多地方,最终却是在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城镇成婚的。成亲那天零瑜和若安都来了,连带着繁忙的苍术也跑过来坐了一会儿。 糖葫芦拖着慕青来了,她一如既往的害怕缘衣,甚至还在成亲前夜一直在念叨着缘衣的不好,接过被君旻的一个冷眼逼的安静了好一会儿。 沙棠仍旧没有醒过来,但是在萧骛的调和下,赤丹和萧策倒还算是和平的坐在一起。 成婚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走远,而是留在这个小镇,守着日出,等着日落。